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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幻志》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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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伦斯掸了掸衣角的灰尘,说道:“想必,您已经知道,那不祥的气息已经蔓延至此了?”

布应道:“村庄这边不得而知,山上矿场那边似乎已被污染,我们还发现,算了,不值一提。”他本来想提出乌鸦的事情,心生恶感,于是缄口不提。

亚伦斯道:“你错了,这里已经波及了。只是还非常微末,寻常人难以察觉而已。”说着脸色变得庄重起来,横起右臂,吟唱道:“喔咔啦!”只见贴住施法者手掌,空气里突然显出一小面半透明的玻璃状曲面,似有隐隐气体在曲面内流动,煞是炫目好看。

布见此,心里惊羡不已,努力装出不动声色,说道:“圣盾我也见过,却没有如您这般,可以将盾面控制得如此精薄,想必坚固无比。”

亚伦斯说道:“您看到盾面里流动的紫色气息了没有?按常理,纯净的暗灵结晶应该是乳白色的。”

“听您这么一说,我的确看到了,不过,好像,很淡啊?”

亚伦斯将手潇洒一扬,空气里的异象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重新调整坐姿,说道:“是的。这也是鄙人胆敢冒险进入此地的原因。所以,您在此盘桓多日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也没有么?”

“不怕您笑话,我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要不是亲眼看见野猪变异的模样,我不会想到那边的灾异已经蔓延到这里了。”

“您在山上待了几天,除了野猪,还有其他发现没有?”

布稍一沉吟,说道:“我们还发现一只变异的乌鸦,会说人话,跟野猪是一伙的。”

“会说人话的乌鸦,您的意思是可以跟人作交流么?”

“是的,阴险得很。欺骗了我们,我的同伴因此掉入冰窟窿,差点丢了性命。”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发现,真是匪夷所思。乌鸦现在在什么地方,还在山上么?”

“不知道,肯定还活着。山上的污染貌似要严重一些。我的同伴受到了影响,举止异于往日。”

“怎么不一样呢?”

“她变得很冲动,说是有一个什么奇怪的声音在迷惑她,不过仅此而已,其它倒也没有什么。”

“那您有什么感觉?”

“刚才已经跟您说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亚伦斯沉吟半晌,点头道:“不祥气息只能影响一些特定的人。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有些从乔林那边逃出来的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说罢站起身来。

布问道:“您准备上山去看看么?”

亚伦斯道:“既然您跟您的同伴都没有特别严重的反应,我想上山去看看,会一会您说的那只乌鸦。”

“那乌鸦躲藏在一个远古遗迹里面,您要是有所忌讳的话。。。”

亚伦斯道:“我知道啦,您还有什么消息可以跟我分享么?”

布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啦。”

亚伦斯拍了拍布的肩膀,又说了两句客套话,转身离去了。

布以为就此可以安心养病,不想过了二天,一个军方调查小队进入村庄,应是从村民口中得知赏金猎人杀死变异野猪的事情,数波人前来询问,大多态度傲慢。布不敢简怠,一一随口应付,只是隐瞒了乌鸦的事情。这个军方小队离开后,一时没有人再来打扰养伤的病人,上山的亚伦斯也一直没有出现。病人却如坐针毡,勉强又挨了几天,刚刚可以勉强走动,便要求下山回家,且态度坚决。村长亚当苦留无果,安排两位村民护送,搭着雪橇,将这位尚未痊愈的病人送到山下的小镇上,又租下一辆由陆行兽牵拉的客车,号称“地古鲁”,将病人扶上车,挥手告别。

地古鲁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接近米诺姆村。车夫听闻要离开官道,不愿再前进,除非加钱。布身无分文,只得下车步行。正走着,听得身后传来急促地马蹄声,连忙退向路侧,扭身回望,只见一个样貌英俊的华服年轻人驾马驰骋而来,却是熟人,同属冒险家公会,名叫安德里。布伸手招呼道:

“嘿,少爷!”

安德里的父亲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商人,经营茶酒百货,在简巴镇上有一间大商铺。安德里生活优越,却瞒着家里,早早便注册加入了冒险家公会。众人戏称他为“少爷”。安德里连忙勒住马头,转过身来,笑道:

“这不是小布么?别来无恙啊。”

布上前几步,摸了摸马头,问道:“如此匆匆,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近日天气不是暖和了一些?公会里乱糟糟的,没什么好差事,想上山挨上几天。这不,你看看---”安德里说着从马鞯的侧囊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黑色弓弩。

布看得眼馋,伸手去接,只觉这好家伙入手沉重,差点把持不住,便扯到了伤口。安德里笑问道:“听他们说你受了伤,看来,传闻不假啊。”

布腼腆笑道:“小伤,不值一提。又是哪个臭嘴巴嚼舌的,你看到洁尔了么?”

安德里跨下马,说道:“洁尔没看见,内特说的,他们最近可干了一件大事呢。”

“什么大事?”

安德里冷笑道:“他们放火烧掉了地下赌场,顺带还解脱了几家商铺。你说,能不能干?”

“让人吃惊啊。哈哈,估计也是被逼的。”

“什么叫被逼?胡说八道。这下倒好了,两人跑得无影无踪,算是彻底再见啦。”

“还有林纳德么?你怎么知道是他们纵的火?”

“两人放火逃出来,被人看见了。那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善茬,还有那些被殃及的无辜商户,倾家荡产,几乎。这两人本来就是孤儿,居无定所,这些人找不到人,天天围着公会闹。索斯特因也没什么办法,报到上面,先将两人除名了。”

“啊,真是可惜啊。公会发生这么棘手的事情,你们没去帮忙解围么?”

“昨天围了一天,能不去么?有不少人,还是我安排小人们去通知的。”

“你没通知洁尔?”

“洁尔,你别提她啦。”

布闻言心中一凛,问道:“她怎么了?”

“你在山里养伤,真是变得又聋又瞎了。新大公上台后,最近公府又有新动作。军队突袭检查了十几处古代遗迹,抓住了大批下水道一族,桑勒也被清理了。据可靠消息,被抓到的人,集体解押到会下去了。”

“洁尔不是住在库皮姆村么?”

“那是她骗人的。我不是喜欢这个小妖精么?她对我来理不理的,傲气得很呢,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有一次,我跟踪她,看到她进入废墟里面去了。我问了那些肮脏的老鼠们,确定她也住在里面,她还有一个爷爷,腿瘸,行动不便。”

“你也进去了?”

“我不是好奇么?那里面乌糟糟的,空气不好。不过也还不错,挺热闹的,还有集市,简直就是一处地下城镇。如果洁尔愿意嫁给我,我都想勉强住进去,至少永远不需要缴税,多好的事情啊。现在想想,也挺后怕的。”

“您家偌大的产业,也能舍得啊?”

“哈哈,女色惑人,爱屋及乌嘛。每次去含春阁,我都想到她妈妈,也找过不少次,真是一个尤物啊,就是老了点。你也----”

“行啦,别说啦。不洁不宜听,圣母会行罚谴的。”

“忘了,你还是一个虔诚的圣教徒呢。呵呵,有污尊听,恕罪恕罪。”

稍稍沉默,布说道:“我这副残躯,不拖累你了。上山的路不太好走,小心伤了马蹄。”

安德里微一沉吟,笑道:“我这副马鞍只够坐一个人,怀里抱个美女的话,勉强也可以消受,男人嘛,哈哈,”说着跨身上马,忽然想起什么,勒定缰辔,问道:

“公会这次难脱干系,我准备组织一次募捐活动,同为公会一份子,有没有兴趣贡献一份力量啊。”

布摊手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医药费尚且无从着落。村里催交税,妈妈又生病,实在是焦头烂额,不能奉陪了。”

安德里干笑两声,说道:“理解,理解!”略一举手,奔马而去。

布蹇步慢行,回到米诺姆村,经过村长家的小院,只见房门紧锁,老陆行兽卡卡木蜷缩在窝棚里,看到来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似有所求。布对着陆行兽温言几句,解释不便之处,转而抱怨生活闷苦,直到陆行兽或已料到诉求无法得到满足,又躺了回去,他才挥手告别,心情却感到舒服了一些。他回到家,看到母亲凯斯汀跪在圣像面前,嘴里呢喃祈祝,听到母亲是在为自己祈福,心中一热,强颜笑道:

“妈妈,我回来了!”

凯斯汀看起来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吃力地站起身来,抓住儿子的胳膊,喜道:“圣母保佑,你终于回来了。”

布道:“圣母感知儿子无时不刻的眷念,早已指明儿子归依慈母的道路。尽管偶尔或有晦涩不明,那也是摩托伊的试炼,圣母终会指引光耀之道。”

凯斯汀被儿子扶住,在旧凳上坐了下来,说道:“我最近总有恍惚之感,圣母也许已经感应了我的请求,令我在这苦难的世间解脱,化达天国,成就一段生命的福音之旅。”

“母亲还未属耆老,儿子还想绕膝几年。圣母定不会就此招唤您的,您不要过于萦惑于心,徒然苦劳病体。您感觉好些了没?”

凯斯汀稍稍平缓呼吸,说道:“又吃下两副药,感觉好了一些。多亏一个女孩子送来了两个第纳尔,说是你的赏金。”

“赏金总共只是两个第纳尔,看来,她都给我们了。”

“如此说来,女孩子真是心肠不坏呢。”

布嗯了一声,问道:“您觉得累了么,要不要扶您躺下?”

凯斯汀依了儿子,和衣靠在床头,见儿子动止间,似乎疼痛难忍,问道:“听那个女孩子说,你受了一点伤。告诉妈妈,你都伤到哪里了,手上怎么还缠着纱布?”

布见掩饰不迭,只得说道:“手上受了点小伤,肚子也被野兽顶了一下。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这么危险的工作以后不要再干了。妈妈已经想好了,即便收入少一些,你在房前房后种点菜,上山打打猎,如果娶妻了,她可以纺点布,从此安安稳稳过日子。妈妈即使在天国,也不愿看见你受苦受难。就算那是卑微的私欲,也愿圣母怜悯。”

布点头笑道:“等儿子攒下一大笔钱的,一定听您的话,”见母亲面露忧色,转移话题道:“今天村里的人好像很少,村长也不在,您知道都去哪里了么?”

“最近上面要来收税,大部分村民都交不起税钱,村长组织大家上山狩猎、挖草药去了。”

“我跟村长聊过,听他的意思,好像不必如此焦忙啊?”

“按往年惯例,算钱每人头三个银币,大家都是提前准备的。今年不知为何又加了一项,叫什么‘助丧钱’,每户两个银币。”

布讶然道:“天大的笑话啊,哪来的‘助丧钱’一说?即便帝国最昏庸的可伦皇帝,也只加过‘助军’、‘更筑’等钱项,也没干过这种荒唐事啊。”

“村民们似乎也愤愤不平,却也没有办法。上面责问得紧,大家也不愿过于为难村长,自己也难堪受罚。于是,村长动员每户尽量出一个人丁,昨天早上便上山去了。”

“既然如此,我现在便去,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他们?”

“我们家算钱已经交纳,你就不用去了,好好在家养伤。这些天,幸亏老卡恩、还有隔壁的乔娜阿姨帮忙照顾,等你养好伤,我们要好好感谢才是。”

布说道:“上次来的那个姑娘叫洁尔,我想明天就出发,必须立刻去找她。”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凯斯汀听闻,劝解几句,见儿子态度坚决,也没有强拦,却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递给了儿子。这是一条光艳夺目的蓝宝石项坠,链子以及辅坠等都是白金,蓝宝石镶嵌在坠子中央,呈偏菱形,个头硕大,晶莹剔透。布见过几次这条看起来十分贵重的项链,听闻母亲略称这条项链属于家族的遗物。母亲从不将项链轻易示人,儿子也稀少得见。布将项链接在手里,欢喜地翻看,转而冷静下来,忙将项链还给了母亲。

凯斯汀道:“这条项链叫作‘希望之光’,在我身上,已属无用之物。我希望它能够在圣光怜覆之外,焕发神奇,加倍保佑你,至少就像妈妈在你身边一样。”

布颤声道:“妈妈不要作此不祥之语,项链是妈妈的护身符,儿子不会要的。”

凯斯汀说道:“圣母怜悯他的万千子民,虔诚的教众敬从来至上天的安排。妈妈从苦难中来,却也不愿就此舍弃这阿顶罗而去。妈妈还有你呢。你受伤未愈,要去寻找那位行踪不明的女孩子。妈妈不拦你,心中挂念你。你带上这条项链,妈妈也多少有些安心。”

布坚决推却,转而见妈妈心意已决,只得将项链握在手里,说道:“既然如此,儿子就先拿着。但是,这次寻人回来,儿子一定要再还给您的。”

凯斯汀笑道:“妈妈做主了,项链送给某个重要的女孩子,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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