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歌声渐渐唱完了，林雾忽然明白，原来，再美妙的东西也终究有停止的时候，就如那歌声，就如那爱情。

林雾的脸色出现一个巴掌印，并不大，却很深，看起来还有些滑稽，如一个干瘦的鸡爪一样，印在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对于林雾来说并没有什么，甚至他不在最后关头降低身体防御的话，都可能直接震伤奶奶，但是，这一巴掌，却狠狠的扇醒了林雾。

一行清泪在奶奶那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来，仿佛带走了她那颗仍然跳动着的心脏。

她有些艰难的抬起手臂，用那苍老的手掌摩擦着林雾那干净的脸庞，这一动作极为缓慢，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一如当年，摸着那个牵着她左手的青涩少年，记忆里他会仰起头，让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看着自己的眼睛，并告诉自己：“摸脑袋是会长不高的！”

而这时，牵着自己右手的少年则会带着倔强的说：“小五子，你不许和奶奶顶嘴！！！”

而现在，左手的少年再也不敢看着自己的眼睛，而右手的少年也早就消失不见，就像当年走到了十字路口，一个选择向左转去买书，另一个选择向右转买玩具一样，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

林雾跪在那里，一语不发，感受着脸上的火辣，偷偷看奶奶的脸色，林雾的心直接沉了下去。

是的，他后悔了，他不该回到这里，奶奶这些年的身体一直很差，一年不如一年，独自抚养这么多的孩子，让她的身体和她的心灵都变得疲惫不堪，沉重的枷锁已经拖垮了她的身体。

还记得奶奶曾经笑着和自己说过，如果不是还有心愿未了，如果不是未能看着这群孩子长大成人，或许她早就该走了。

忽然，老人那浑浊的双眼渐渐闭上，拄着拐杖的手也无力的一松，整个人向后倒去，一滴眼泪从眼角滴落。

“奶奶！”林雾再也顾不上其他，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奶奶的背后，把她抱住。

一滴晶莹的眼泪，狠狠的拍在了林雾的脸上，狠狠的拍在了他的心上，让他身体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指尖悄然溜走。

......

一个小时以后，奶奶渐渐的睁开的眼睛，所有的孩子都围在她的床边，面带关切的看着他，眼眶通红，哪怕是那个不足五岁的孩子。

余雨坐在她的旁边，那双修长如玉的小手紧紧地攥着老人的手，仿佛松开以后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眼眶通红，面色有些发白，显然这两件事情给她的打击非常大。

而林雾站在另一侧，看到奶奶醒来。长舒了一口气，身体有些摇摇晃晃，脸色如纸一般惨白，藏在袖里的手在颤抖。

“去自首吧”老人缓缓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直接判了林雾的死刑，毫无辩解之力。

林雾身体一震，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身体一阵摇晃，却还是重重的点了一个头。

“嗯”

看到他如此，老人缓缓的闭上眼睛，说出了第二句话：“小雨，等我死后把我和他埋在一起！”言毕，无声，悄无生息。

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奶奶这样说纷纷吓哭了，伏在奶奶的床上哭泣，而余雨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惊恐，凤目满是水雾，她不敢想象自己同时失去奶奶和哥哥时会怎样。

林雾有些艰难的走到老人的床前，用手轻轻拨开挡在她那苍老脸庞上的白发，摸了摸她的脸，却咬牙强忍着哭泣。

又来到余雨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她说道：“你也该长大了，以后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打理了，你的歌很好听，加......”林雾哽咽了一下，肩膀抽搐，继续说道：“加油”

林雾走到门口，转过身来，紧接着退后三步，脚步异常沉重，跪了下来，对着老人的方向。

“砰，砰，砰......”一连磕了九个响头，直到鲜血长流，方才停下。

他站起身来，转过身，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余雨那默默抽泣的声音，久久不散。

......

在路上，林雾眼中朦胧，有泪花闪过，他知道，这一去或许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奶奶和小雨了。

“你为什么要去自首？你是先天武者，随意修炼修炼就会天下无敌哎！”戒灵那疑惑的声音响起，显然不明白林雾这样做的道理。

“你不懂......”林雾沉默很久，然后自语道，又像说给它听，又想说给自己听。

奶奶是一个非常大公无私的人，也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但林雾知道，这次奶奶并不是如此，她是害怕自己东躲西藏，伤害到更多的人，伤害了自己。

林雾的命本就是她给的，她教林雾读书，叫林雾写字，教林雾做人的道理，教林雾君子之道......

她最后的遗愿，林雾不可能不完成，这便是奶奶教自己的第一个道理，知恩图报，哪怕付出生命，这便是君子所为，很多人都不会理解，包括戒灵。

终于，林雾来到了警察局的门口，森然的气息充斥着这里，庄重，威严。

“你好，我想自首......”

三天后......

“砰”铁门紧紧的关上，林雾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阴森，潮湿，充斥着黑暗。

林雾的心底一直回荡着刚刚法官那威严的宣判：“林雾，因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刑一个月后行刑！”紧接着死亡判官一般的锤子落在林雾的心底，一切都被敲碎。

台下有一个妇人破口大骂，肮脏的话语回荡着，林雾却充耳不闻，在他身旁的一个男人走上了便要扇林雾耳光，却被林雾一个眼神给吓退，和齐文斌一样胆小，显然这应该就是齐文斌的父母了。

“砰”一声巨响，打断了林雾的思绪，把他拉扯到了现实，他仔细的打量着四周，眼底一丝寒芒闪过。

屋子里一共十二张床，而屋子只有十一个人，但却没有床位了，因为一个长发年轻人自己就住了两个床，此时正躺在那里看着书，显然应该就是这里的老大了。

这里是重刑犯监狱，能被关到这里的人无一不是身上背负着大案要案的，全是狠茬子，这个年轻人能够在这里称雄，显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喂，小鬼，赶紧滚过来给大爷爽一爽”一个干瘦的青年说道，年约二十七八岁，身体却被已经被酒色掏空了，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刚刚的声音就是他拍桌子发出来的。

林雾听他这样说，面色一寒，却也没有想惹事，默默走到一张没人的床边，躺了上去，没有理会众人。

“哈哈哈......瘦猴，你这小身板也没有威慑力啊，人家显然鸟都不鸟你!”

“就你这小身板还要爽一爽，我tm让你爽一爽怎么样！”

一阵哄笑传出，让被称为瘦猴的年轻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指着林雾的手都被气的发抖了，一时间竟然没说出话来。

“卧槽，你tm的给我滚下来！”瘦猴暴怒的声音传了过来，林雾却依旧没搭理他，默默的像一些事情，有些走神。

有时候事情都是很巧的，瘦猴争当出头鸟，而林雾从十张床里面直接就挑到了他的床铺。

瘦猴当下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跑到林雾的床边，伸手就要抓他的脖领，想要教育教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一顿。

“滚！”林雾怒哼一声，顿时如惊涛骇浪一般拍在了瘦猴的心底，仿佛面对天威一般，他满脸写满了骇然，退后三步之后直接坐在了地上，身体颤抖。

众人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顿时哄笑声更大了，嘲笑瘦猴被新人一个滚字给吓傻了。

虽然在笑，但也一点一点向着林雾的位置挪去，显然不想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

唯独躺在床上的那个长发青年没动，只是听到林雾说出滚字的那一刻身体轻微的一阵，拿着书的手也抖了一下。

“行了，都给我滚回自己床上躺好！”长发青年蓦然开口说道，声音有一丝发寒，众人身体明显一颤，露出恐惧的神色，显然非常惧怕这个长发年轻人。

人们速度非常快，甚至如部队一般，非常整齐，瞬间就只留下瘦猴一个人还在地上，瘦猴已经被林雾吓傻了，不敢再去找他，只能找到一张木板，打起了地铺。

看众人如此，林雾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盯着长发青年人仿佛要把他看透一般。

忽然，长发青年人转过头，与林雾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到了一起，对着林雾温和的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此时，林雾看清了长发年轻人的样子，面白如玉，极为英俊，两道剑眉入鬓，半长发披肩，一股洒脱的气质扑面而来。

“咦！，除了你这样的傻子武者，竟然还有一个傻子武者被关掉监狱中？”戒灵有些玩味的声音在林雾心底响起，它在林雾进警局的时候就消失了，隐藏于林雾的体内，但是它显然有些不愿意。

听到它这样说，林雾明白了自己的那一丝奇异感觉来自哪里了，就是长发年青人体内的后天气旋。

林雾是先天武者，天生对武者体内的气旋波动就很敏感，只是长发青年显然是一个很弱的武者，所以给林雾的感觉才没有那么强烈。

但是这些对林雾来说都没有什么关系了，他现在想的只是奶奶，那日林雾几乎倾其所有，才把奶奶救活，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但他知道，奶奶的寿命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