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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履奇谭》第十一章 元神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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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士用冷峻的目光扫了狐不疑一眼,眼皮复又缓缓敛上,轻声道:“大人念你冲龄无知,尚有大好年华,特嘱学生在此与你分说厉害。》,望你不要辜负一方父母的关爱后进之心,告出主犯,戴罪立功。”

狐不疑大有同感的轻嗯一声,淡然追问一句:“还有么?”

束手恭立于侧的史伍一见狐不疑的表情,立马嘴角一抽,赶紧把头低下来,不敢去想自家师爷的反应。

果不其然,文士闻听到狐不疑语气松动,神态越发和蔼,嘴角一掀,挤出个浅浅的笑容,拈须而笑:“只要起出窝脏,追回赃物。老夫自会向大人坦述此案的隐情,主犯必究,胁从可免。

闻你少而从贼,必是迫不得已,肯定是有苦衷的,老实招供便是功过相抵,顶多挨上几板子便放了。何况你有伤在身,念你初犯,老夫替大人做主,板子也免了。”

狐不疑哦的应了一声,额头轻点,然后闭目假寐去了。

他还想试着去寻觅方才那股奇怪的感觉,可没功夫浪费口水。

文士拈须呆坐半晌,枯等半天,脸上都快笑僵了才猛然发觉被眼前的小子耍了,不由气得浑身发抖,指尖捏着不小心拽断的几根长须,颤动着朝狐不疑连连虚点,口中一连叫了几声好。

一字一句像是从嘴里挤出来的一般,咬牙切齿道:“好好好,竖子辱我至此,老夫必有回报,咱们有情后补,来呀!”

文士愤然而起,一声召唤,静立在门外的役吏蜂拥而入,就见他一指地上安静仿若熟睡的狐不疑,森然发令:“直送深监,叫牢子们都好好跟小英雄学学气节,老夫会时常考校,哪个慢待了,就辞了衙门里的差事吧。”

一群役使凛然应诺,七手八脚的去抬地上那个惹怒师爷的罪魁祸首。

一旁史伍低眉灶眼的一缩头,怕沾染晦气,干脆趁乱悄悄随众人挤了出去。

狐不疑根本没在意文士说什么,因为那个隐在偏室,暗中偷听的人,在文士反应过来被耍之前,早已起身离去了。

正主都走了,一个文不文儒不儒打扮的老酸才,不是县太爷身边的师爷幕友,就是一个不入流的衙吏文书。

一个高级帮闲而已,他都懒得搭理。

县狱大牢就设立在羁候所隔壁,隔着一道实木栅栏,出门就是一幢独栋的砖石建筑。

高耸的狱门外,一对獬豸石像分卧两旁。

朱墙青瓦的耳墙之上,一左一右刻着对狰狞的狴犴浮雕,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活灵活现,似在瞠目龇牙,正俯览众生。

被抬上石阶,与狱门斜错而过的时候,平躺在门板上的狐不疑似乎产生了错觉。

余光中就见两侧墙上的狴犴好像活了起来,正转头朝他咧嘴而笑。

时已三更深夜,苑扉不锁秋寒,又是朦胧细雨时,桐阴露冷,琼壶暗缺,一阵阵湿冷的寒风,不停透过覆在身上的薄被钻入,本就把他冻得不轻。

等他被抬进狱门,绕过影壁,尚未靠近监牢内门,忽觉汗毛乍起,一股逼人的森森阴风,顺着洞开的牢门猛地窜出,贴地一声呼啸,转瞬透体而过。

狐不疑与周围几个押送的衙役同时打了个冷颤,四周的火把都连着暗了一下。

深监又叫地监,顾名思义是狱监地下的牢房。

与地上的监房相比,连窗户都没有,终年不见天日,一般用来关押罪大恶极,或是判了斩监候等着秋决的死囚。

狐不疑连人带被子,就被扔进了这样一间牢房里,连门板都没给他留下。

或许是四肢皆断,不怕他跑的缘故,牢子没给他上夹戴镣,扔下他栏锁一插就走了。

几个衙役与牢子嘀嘀咕咕的循阶走上石梯,临出牢门前顺手熄灭了壁上挂着的油灯,使得地牢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牢子刚一消失,黑暗的地牢里就热闹了起来。

有拿铁链敲打牢栏的,有高声喝问新来的是犯什么事进来的。有人在破口大骂,有人无意义的嗬嗬鬼叫,时不时还有几声鸦啼般的凄厉嚎哭间叙响起。

见到一个新生命走向末途,引起了早已身在炼狱之中的死囚们的共鸣。

或感同身受,或幸灾乐祸。

有的牢房内声嘶力竭,无意义的尽情发泄,有的牢房里则是一片死寂,无人发一语。

长满霉菌的破木床,阴湿的铺地茅草,劣质灯油的燃烧气味。

一股股忽浓忽淡的汗臭脚气,与鼻间挥之不去的便溺尿骚气,整间地牢充斥着一股浓重的化不开的腐臭气息。

薄被被甩在一旁,仅有一角搭在脚上,四肢断裂的狐不疑却连把被子用脚勾过来都办不到。

他只能静静地躺在阴湿的茅草上,任凭一只土鳖肆无忌惮的顺着耳根朝头上爬,手指尾动都动不了一下。

攀上耳郭的土鳖,很快蹿上他的额头。

土鳖正要顺着他的鼻梁朝下爬,就见一道白光从其眉心迸出,如光晕般晕染开来。

整只土鳖仿佛被光点燃,由内至外的燃烧起来,实体渐渐化为虚影,凐灭无踪……

看着一只虫子弹蹬着几条短腿,在面前突然炸成一片碎光,狐不疑下意识的抬手遮面。

臂横挡在眼前的动作方一做完,全身一僵,复又将胳膊缓缓放下,紧跟着拧腰摆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

“动静小点,此处戾气与死气交织,最是吸引嗜腐气的妖物。”脑中响起了白蝠的低劝。

正要大步迈出牢门的狐不疑闻声顿住,抬腿的动作猛地一滞,轻轻收腿落地,压低声音问道:“我四肢俱断,此必是梦界对吧?为何我没入梦,便又至此地了?”

“早告诉过你,梦界不是你想象的梦境。你身怀《太上玄冲》破梦入魇残篇,又得老蝠相助,自然来去自如。”

白蝠理所当然道,语气十分淡然。

“那劳什子顶个鸟用。”

狐不疑眉头紧皱,徒劳的四处打望,睁大双眼想要看破周遭黑漆如墨的环境,“也别谈什么相助,我差点被人坏掉性命,也没见你老人家出来助拳,你可真好意思说相助二字。”

“老蝠不是神仙,元神被封,也就在梦界尚留三分神通。于实境中帮你,还得你先助老蝠破开封印才是,宝筏愈好,才愈能安渡彼岸不是。”

白蝠似乎沾染上了狐不疑讲条件的毛病,也开始扬长避短的顾左右而言他。

“说了小爷不练你那什么鸟经。”

狐不疑压低嗓子,语气中颇为不耐烦,“自从遇到你就没好事,还想诳我入彀呢,要帮就来点实在的,这黑漆麻乌的啥也瞧不见,到底什么危险你直说。”

“这好办,你且自观。”

白蝠言毕,一道白光起,狐不疑眉心命宫浮现出一团旋转的光晕,漆黑的双瞳渐渐化为银色,眼前整个天地陡然亮了起来。

黑气缭绕,地上墙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丝藤状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蠕动,蜷曲伸展,似无数伸出来的触手一般。

或许是被此处的动静惊动,几根惨绿色的蔓藤彼此缠绕着,正伸出几朵喇叭状的茎头,小心翼翼的围着他不停嗅探。

离的最近的一朵喇叭花,已经快要贴上他的脸庞。

狐不疑被眼前的怪植物骇了一跳,一边缩头慢慢远离那朵妖异的喇叭花,一边轻启嘴唇,声若蚊鸣地细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嗜悲藤,在梦界以哀气悲绪滋补为生的邪物,别被缠上了,虽然伤不了你却也麻烦。”

白蝠不紧不慢的回应,显然它先前所指的危险不是这些东西。

狐不疑闻听没有危险,根本不在意麻烦,伸手一巴掌把眼前一朵似点头般的怪花扇开。

说也奇怪,似乎嗜悲藤有些怕他。

一朵怪花被他一拍,周围几朵喇叭花的花苞同时闭合,一根根触手般缠绕盘结的茎藤瞬时收缩,如含羞草一般缩回角落。

或许是错觉,在手掌接触怪花的同时,狐不疑竟觉身上一股融融暖意如溪流汇入江河,起于命宫,顺风门直下紫府,最后透指而出,手掌居然泛起了白光。

把手掌摊在眼前细看,莹莹光华浮动。

如冰肌皮之下,能清晰的看到流动的血脉与一截截细段指骨,通彻透明。

不等他研究出来个所以然,余光忽有所觉,抬头就见一道硕大的黑影一闪而逝,只留一截拖地长尾,轻晃着消失在牢栏之外。

狐不疑心神一凛,蹑手蹑脚的跟上。

夹在竖栏挤出牢门,转头就看到一只壁虎模样的夜夭,半个身子露在隔壁的一间牢房外,开叉的尾巴时不时甩上几下。

“这鬼东西怎么进来的?”狐不疑沉声问道。

“牢门拦不住你,自然也拦不住它。哪里有将死之人,哪里就有它。”白蝠应道。

狐不疑复又举着手掌放到眼前,暗中思量片刻,终究不敢凭借一双拍退怪花的手掌去扇夜夭。

看那鬼玩意体型壮硕,鳞甲覆身的样子,就知道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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