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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乱》第七章、肃肃疑有清飙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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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劝住了他,他最后说,无论是谁杀了师父,他纵然追到天涯也要杀了凶手。我们拦他不住,临行让我转告师父,说他请师父放心,一定会报此仇。”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诶!我想伏虎不至如此。这也怪不得他,都是造化弄人啊!”

又是一阵咳嗽,宫装丽人拿丝巾擦去了他嘴角的血迹。老者平复了一下呼吸,说道:“我张子諅接掌太白以来,已近三十年。期间所为虽不敢说是昭昭无缺,但我辈行侠仗义之事却是不少。我死之后,你们几人要端正修行,不可堕了我太白一脉的英名。”众弟子流泪称是。

“你们大师兄早逝,韦旷,你在朝中操劳,恐也不得闲暇,”

绿袍人拜了下去,说,“弟子惭愧。”

“决云,这么多年来,拔仙观一直是你在照看,你在众弟子中虽不是武功第一,但以用剑而论,已是天下前五,足以守住太白了。我现将本派本户传于你,此刻起你就是太白掌门了。

你生性沉着,原堪此任。你要切记,此后你身系一派安危,万要谨慎。”决云道人流泪接过了一块玉玦,老者又说:“太白镇派之剑未济剑,今早已被洛阳那帮人夺去,决云,你要安排诸人,一定要把它拿回来!”

看着那庄稼汉和赤身大汉说道:“崔少南四人,武功不在你们以下,赵履谦,我门下你武功最高,你就助你三师兄夺回未济;刘敬炎,你久居关东,先去查明虚实。”

赵履谦和刘敬炎都是俯首应诺。

老者又看着泪光盈盈的宫装丽人,说道:“贺兰文彪,你跟我时间虽不长,但你心怀仁爱,必自多福。你也不必再哭了。”听了老者此言,贺兰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老者又对决云子说道:“决云,我历年所悟,尽写在我常读的黄庭经边上,就在我日常打坐的蒲团下,你们以后亦可多加参详。”说了这么多,已是精神不支。

六人一起围上,赵履谦伸出食指,在老者内关穴上点了下去,老者又是悠悠转醒,说道:

“我快去了。决云,你拿纸笔来。浥雨还未归来,他身系天下安危,我要留书与他。”韦旷颇觉惊异,问道:“师父,八弟生来失怙,一直在山上长大,为何突然身系天下安危?还有,他带的那把短剑师父以前不是说要带走么?”

老者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红晕,喃喃的说道:“韦旷,这就是我要留书告诉柳浥雨的。二十二年了,我每年都在想,要把这件事说出来,每次临了又都不敢说出来。

今天我要去了,这件事必须让浥雨知道。至于那把剑,我从没告诉过你们,那只有半把剑,而且本来就是他家的。”

“啁……啁……”凄厉的雕叫声远远的传来。

柳浥雨正在在裴度府中后院的一个西厢打坐,听到雕声,蓦地抬起了头,一瞥以后叹了口气。他已经换了那身白衣,身上一袭青衫,头发却没有结起,只是散散的盘了一下。

墙外夜半的梆子声远远近近的敲过来又敲过去,他知道这是因为武元衡被刺,金吾卫加强了诸坊间的警戒。他虽然已经数日未眠,但此刻却一点都睡不着。诸多的疑虑已经使得他理不出头绪。

四个月前的二月初十日,他辞别师父,准备下山前往益州看望结拜兄弟袁子期。他清楚的记得,那日师父神色十分憔悴。他本想留山上多照顾几天师父,师父却让他准日下山。

那天师父带他去拔仙观,在大殿的横梁中取出了一个铁匣。铁匣上的黑锈使纹的那两个字都不太看的清楚,他问了师父,师父却只是告诉他将来会知道的。

然后,师父就把匣中这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给了他,要他以后好好使用。师父的神态极是萧然,好像以后不能在见面一样。

三月初一那天,他进了剑南西道,就在去成都府的路上,他突然遭到一伙豪客的突袭,来人个个武功不弱,他仗得自己的玉龙马神骏,且战且走。

饶是如此,也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摆脱,期间他虽是严守师训,但纵然手下留情,也击伤了十多人。现在回想起来,这也不是那一杯酒的缘故。

三月初三那天,他入了成都府,在据说当年李太白醉过酒的太白楼边上,一个算卦的老人突然叫住了他。

那老人举一个“铁嘴君平”的破幡,一身脏兮兮的灰衣,头上却如孩童般扎了三个髻子。那老人拉了他,对他说,三个月后,当朝恐怕有星陨,让他不要去找袁子期了。当时他怎么会相信,现在看来,那老人恍如神仙,但是这老人怎么会认得他呢?这个“铁嘴君平”又到底是个什么人?

果然,他找遍了成都城内城外,都不见袁子期的身影。远近一问,据说是袁子期送他妹妹出嫁了,至于他妹妹嫁到了哪里,却是众口百词,莫辩一是。有人说是去淮南,有人说是去并州,有人说是去豫章,更甚的是说他护送妹妹远嫁西域了。

听了这话,他当场大笑。袁子期固是风流豪迈,但他妹妹却长得极为秀气,更兼性情内敛,要说嫁去西域真是笑人之极。但以前每年信如尾生的袁子期,今年为什么就不见了呢?

三月二十八日,他前去青城山拜访六年前在江南酒楼上结交的一个道友,那日山雨霏霏,到了山上,接客道人却说那好酒道人云游去了。

就在他在青城山上漫游之时,师父的青雕却给他带来了一封信,让他在六月初五日午时前赶到长安,在静安坊坊门处师徒会合,他随即准备下山北归。

谁知回路上,不断有江湖好手或明或暗的出手阻他归路,他在青城山时就与各路人物战了十余日方才下山,山下又有大批好手围攻,待回到成都,已是四月将尽。在成都,竟然有人向他下毒,更是步步不宁。

五月初二日,在成都北门,三个高手向他挑战,言语极是芜劣,他使出师父教他的绝技才战胜三人而退。这一战他重伤了其中二人,但自己也受伤不轻,小腹和肩头各被拍了一掌,手臂更是一剑几近见骨。

随后这一月,他一边疗伤一边赶路,所幸一路上倒是平安,没有一个武林中人挑衅。谁知刚进长安,就遇上三骑高手,接着武元衡身首异处,裴度肩头带伤。而那雪衣少女,竟然能对他两掌,虽说自己受伤在先,但她也是武功极高。

这一件件事,不断涌上他的心间,如一张网般罩住了他。而这一天来,他最想知道,就是师父已经下山了吗?

向太白山疾驰的陈宏志也在想同一件事。不是说那张老道明天就要下山吗,还半夜让我把这封信送去,这不是多此一举么,等到天亮不是都知道了。

马蹄声得得的在耳后敲响,他突然觉得夜间的风吹过有点冷。他耸了耸肩,该披上件斗篷了,要不明天嗓子要哑了,他想。

正在他想勒马拿斗篷时,后面想起了拍拍两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了下去。他一拉缰绳回头一看,两匹马从他身边跑过,鞍上却空空如也。

马背上那两个本应护送他上太白山的羽林骁士不见了。他刹那间感到身子被河水浸过一样,巨大的恐惧使他下意识的叫了出来,尖锐的声音在官道边的林间回响。

四周没有一个人。

他的马在转着圈子,他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也不知道后方会有什么。寂静的路上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马蹄上扬起的尘土簌簌落下都在他耳中引起了回音。

他听见自己抖索的声音在叫,“来人哪”,也知道在这半夜的路上,是不会有一个人来的,即使他是宪宗最信任的内侍。时间自不停的流逝,天却依然黑沉沉。

边上的黛色的林木影子像是要不断的压迫过来。他踌躇了很久,决定回长安再说。四顾无人,随即他慢慢的调转了马头,手颤动着举起了马策。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呛”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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