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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系天下》第十章 重庆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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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东出门后也不回头,直奔通泰门码头。

城守镇(几江镇)自古就是川江水运要津,正值中午时分,码头上的船多得很;他一眼望去,上百条大小船只沿着好吃街北面江堤参差排列着,只不过视野中全是木船,没发现钢制轮船。这个时代川江上是有轮船的,不过全是洋船。民族资本轮船的出现和兴旺,得等到大名鼎鼎的卢作孚搞起民生公司以后才超过洋船。

卢作孚现在哪里?大概在合川吧。

赵东几句话一打听,正好一条五板船要驶往重庆;他几步路走过去,先上船,后买票。几分钟后,船已至江中。

五板船是民国时期川江上特有的一类木船,有帆有浆,有风起帆,无风摇浆。船不大,载重量大约五十吨上下吧;不过挺灵活,适合川江这种航道窄船只多的情形。把持五板船客货运输的称为津渝揽载帮,有点像后世那种漂白过的黑社会。所以,乘坐这种船安全性一般是有保证的,普通的小土匪绝对不敢来打劫。

他买的是通票,通泰门码头直达重庆朝天门,票价两个当二百铜角。往那一坐,就发现旁边一个贫苦农民模样的老人,居然带着几只鸡上船,不知道是走亲还是卖货?这个味道可不好闻。

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要是穷讲究的话,根本就过不下去,那是自个给自个找不自在。用力吸吸鼻子,一会儿也就适应了。懒洋洋地半躺在船板上,吹着江风,头脑顿时就清醒了。

要完成基地系统的任务,一定要成为军阀!完不成的话,地球就变成灰渣渣了!

这一点是明确的。

这年头想做个有滋有味的大军阀,无外乎“人”,“财”,“军”三字。

他现在差不多光杆一个,“人”和“军”是谈不上的,但是想做大事,这两点又是基础的基础。眼下只有从“财”字上着手。

他原本计划在县城办个商号,凭借基地系统,钱是大把的。但是这一次县城之行,发现原先的设想有偏差;在这个时代做生意,和后世那个时代完全是两码事。

现在是军阀混战的乱世,兵锋所过,人不如狗。

后世权贵的贪婪程度,大概和这个时代没太大区别,然而毕竟还要注意吃相,不能太难看;对法律多少还有畏惧之心;另外还有一定的舆论压力让权贵们有所顾忌。这个时代的权贵是军阀,吃相只会更难看。

他对能不能发财没有怀疑,关键是财产没有保障。

顺着这个思路,他就调整了计划;既然风险太大,那么首要的任务是分担风险。

要分担风险,就必须找到有分量的合作者。县城的合作者大概还不够分量,一个小军阀过来也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重庆呢?

赵东远眺着涛涛川江水,陷入了沉思。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那么,就让我在这个时空的军阀之路从这条川江开始吧!

傍晚时分,船到了朝天门码头。这时虽然天色渐黑,江面上仍旧樯帆林立,舟楫穿梭;江边码头密布,人行如蚁。门外沿两边江岸一眼望去有不少街巷,虽以棚户、吊脚楼居多,可也热闹成市,商业繁盛,门内则街巷棋布,交通四达。

说起来,重庆在后世鼎鼎大名,是四个直辖市之一。但是所谓的“重庆市”这个概念,其实刚开始不久。

重庆虽然开埠已久,但是直到去年,也就是一九二一年,刘湘在重庆设立商埠督办处,任命杨森为督办,筹办市政。其时重庆市区范围未定,权以巴县城关,即后世的渝中半岛部分及原江北县城附近一带居民区为辖区;今年才将商埠督办处改为市政公所,然后又到一九二九年,重庆从巴县分离后,才正式建市。

现在重庆和巴县还没有彻底分开,他在江津大兴场老家时,经常听说的反而是“巴县”这个旧称,川人头脑中还没有后世那个大重庆的概念。

这个时候也没法观赏风景,他下船后沿着台阶往上走。上去就是有名的朝天门,所谓的‘朝天门码头’其实只是些简单的木头、竹子搭的架子,不是后世那种带岸堤、起重机的码头;他一路走过去,进城时交了两角铜币。

毕竟是大城,天色快黑透了,城内仍然人来人往。街道,市政设施比江津县城要强得多,有些街道已经装设了路灯,看起来一副近代化大城市的派头。

逛了一会,街边买了几个烧饼,找了家干净的旅店走了进去。进门后咬咬牙,要了一个好点的单间,一晚上三角铜币,不管饭。

第二天一起来立马退房。吃罢早饭,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一只钢笔,一个笔记本。然后开始进行商业调查。

卖军火一开始就被排除;这倒不是说军火不好卖。

军火肯定很好卖。现在正是列强对华武器禁运时期,四川的大小军阀对军火的渴求是强烈的,只不过交易时能不能保住命就难说了。

他这次来重庆主要是考察民用品。

不住脚地跑到天黑,他又换了一家旅店住下。这时候笔记本已经记了满满几十页。不过结果令人失望——这个时代不同行业的壁垒比他原来想象的森严。行业准入门槛也较高,不是你有货就能顺顺利利的卖出去的。没有多年的人脉积累,人家凭啥相信你?交货,收款,运输,安全,仓储,一大堆的问题都很棘手。

当然,小批量的发货问题不大;可是时间上他等不起。从心理上讲,他坐拥超时代的基地系统,还要靠小打小闹的卖些散货来发家,外星人大概会笑抽吧?

可能是心情比较郁闷,定下客房后,他改变了计划,出门散步清理清理思路。

如今城内面积还不大,走着就到了城南朝天门附近。这里靠江,风景比较好。他找了座茶楼,径直上了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

川人自清朝起就喜欢摆龙门阵,爱饮茶。四周一看,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居然还有几个爷们就在茶座上打起了麻将,大把的老少爷们在旁边围观,不时还叫一声好。

赵东笑了笑,四川可是个讲究生活情趣的好地方啊。

有道是“少不入川”。四川乃天府之国,假如没有军阀混战的话,这块水土太适合人生活了。嗯,有了军阀也不耽误生活;别看外面隔三差五的打仗,城里的生活还是照旧。

苦中作乐吧!

也许是无奈?!不过,也可以看做是川人的生活态度。

赵东抬头看着江面。这个时候看不见江面上的船,对岸的景色也看不到。

对岸是哪里?嗯,后世是南岸区。现在是洋人租界区。他在城里跑了一整天,大致的人文地理还是比较清楚的。

嗯,洋人!找个洋人合作如何呢?

洋人的信誉比较好。不过这是洋人之间的信誉,洋人对华人的信誉就未必那么可靠。

但是洋人有个好处:不怕军阀。军阀怕洋人。其实不止是军阀怕洋人,民众也怕。这是自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以来,洋人在这片土地上屡战屡胜,历经近百年积累下的资产。特别是八国联军以来,列强不断逼紧的侵略步伐把套在这个民族脖子上的绞索拉紧了。这种侵略使得国人对洋人又恨又怕,又催生了不断高涨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使得这个民族开始觉醒了。

有个洋人做合作者,肯定会带来极大的便利。但是,这个是有前提的——前提是这个洋人要听自己的。

他又不是洋人的爹,洋人凭啥要听他的?

想到这里,赵东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赵东早饭后直趋朝天门码头,搭上一艘渡船就过江了。

他在弹子石小码头下船,走不远就是南滨路;这里与重庆母城隔长江相望,因毗邻沿江水码头的便利,南岸是外国势力染指重庆最早的地方。此时外国人被限制在南岸海棠溪至弹子石的南滨路一带居住,所以英、法、日、美、德等国就在南岸長江沿岸境内设海关,开洋行,圈租界,建军营,立公司,经营出口贸易、航运等商务活动。

假如说在北岸看到一个洋人还算稀罕的话,那么一站到南滨路上,放眼望去,黄头发、蓝眼睛、大胡子的白人满街都是,他稍微算了算数目,估计这里的洋人比华人数量少不到哪里去。

这里就是重庆租借区,特殊时代的历史产物——国中之国。

后世的南滨路依旧保留着大量的百年老建筑,主要遗址包括上新街新码头三十四号立德乐洋行旧址,周家湾六十三、六十四号卜内门洋行旧址,美国使馆旧址法国水师兵营旧址。很多建筑他后世旅游时还亲眼见过。不过,能在这个时代亲眼目睹,心理上确实有种特殊的违和感。

他徒步走了一圈,熟悉一下周围的地理环境,然后整个上午都在南滨路上蹲守。这里有几国领事馆,他的目标是美国领事馆。

他要找一个美国人。一个正宗的美国人。

这个美国人要符合两个要求:第一,有典型的白人外貌,金发碧眼,身材高大,最好是美籍的德裔人;第二,这个人最好是刚来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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