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胤？是你？”红衣女子冷冷的眼光扫过，好像给人以一块万载的寒冰当中包裹着一团火焰的感觉，她嘴里虽然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四个字，但是却能充分让人体会到其中的惊讶和怒意。

而在曹胤听来，他却发现里面包含了其他更多的讯息，似不平，似怨艾，似懊悔，更似一种恨铁不成钢般的心痛。

曹胤不明白为何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自己听出来如此之多的含义，不过既然已经被点了名，他也不得不站出来给予回应。

“小乔妹妹，一别两年，想不到妹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真是可喜可贺。”曹胤面上带着一贯的微笑，冲红衣女子轻轻拱了拱手。

没错，这红衣女子正是慕家的大小姐，战神慕天恭的独生女儿，慕小乔。曹胤的父亲曹缙当年就是慕天恭的左膀右臂，所以两家关系极为亲密，慕家的家眷，曹胤一大半都见过。印象中，两年前他离家的时候，慕小乔还是一个头发上的鹅黄都没褪尽的小丫头，没想到两年过去，她却已经长成了如今一幅英姿勃发的模样，真是女大十八变。

但慕小乔却没有给曹胤任何好脸sè，她高踞在马上，一脸厌恶的喝道：“曹胤，我原本以为你除了脾气臭一点，还算得上是个好人，没想到原来你跟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识相的就快把那两个女子交出来，不然我要你好看！”

曹胤摊了摊手，看向一脸戏谑的李大少，他原本以为这家伙只是个有点儿小聪明的公子哥儿，没想到他还懂得祸水东引这一招，自己原本救人的小花招被他利用，现在却变成了和他们同流合污的证据，当真是长了一千张嘴也难以说得清了。

不过曹胤并不是甘心替人背黑锅的人，李襄有意利用他，何尝又不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于是他故作苦笑的神sè，对慕小乔说到：“小乔妹妹要人，愚兄自当双手奉上，不过妹妹也看见了，人不在愚兄手里，恐怕这件事愚兄也无能为力了。”

这一招顺水推舟果然又把慕小乔的注意力转回了一众纨绔身上，看到依旧被捆绑在马上的两个女子，慕小乔眼中shè出快要喷火的神sè，厉声喝道：“李襄，你少给我玩什么花招，赶快把人交出来，否则我今天非让你断手断脚不可！”

这妞儿好重的煞气！

曹胤咂摸着嘴唇在心里做出了评价，这慕小乔和当初的他还真有几分相似，除了急公好义之外，简直一样的火爆脾气，一样的直来直去，虽然只有一介女流之辈，却敢对着这里几十个大老爷们儿大吼大叫，战神的女儿，果真是虎父无犬女。

果然，听到她的怒喝，一众纨绔少年面上都露出惊骇的神sè，似乎是慕小乔曾经给他们留下过极惊悚的印象，但这一群惊鸟之中，却还有李襄这么一个不怕死的家伙，不但不怕死，他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神sè反而更浓了，嬉皮笑脸的对慕小乔说到：“慕家姐姐何必动怒，姐姐想要什么，弟弟们自然是不敢吝惜，只是弟弟们已经答应了别人在先，总不好说话不算话，姐姐真想要，总得让弟弟们先履行了承诺才好。”

“什么承诺？”慕小乔脸sè大恨，冷冷问到。

“自然是跟曹家哥哥的承诺。”李襄嘻嘻一笑，又把目光转向了曹胤。

曹胤见这家伙居然还不死心，一心想要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不由心底冷笑，表面上却却一副受之不恭的模样，对李襄和慕小乔分别抱拳道：“两位可别看我，之前我已经说过了，小乔妹妹想要，愚兄自当双手奉上，贤弟不用询问愚兄的意见，直接把人交给小乔妹妹就好。”

“哈，哥哥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李襄并未气馁，装模作样的用手指在额头敲了敲，自言自语道：“刚才曹家哥哥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知道。”这时人群中却传来了曹坤的声音：“我堂兄刚才说，他在军营里憋了两年，火气太大，想要这两个小妞给他泄泄火。”

“哈哈哈哈！”纨绔中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哄笑，纷纷附和，把曹胤之前的语气和表情描述的惟妙惟肖。

听到这番yín词**，慕小乔一张粉脸顿时变得血红，这时她也没心思搭理那群放浪形骸的纨绔了，直接把喷火的目光转向了曹胤，怒喝道：“曹胤，你果然是卑鄙无耻下流之极，我今天定要你好看！”

曹胤正待解释，却不妨慕小乔已经从马上飞跃而下，手中的马鞭二话不说甩向了他的面门，同时整个人如一团跳动的火焰，迅速向曹胤压了过来。

曹胤不敢怠慢，急忙凝神吐气，待到马鞭奔至面门时，合身一闪，同时嘴里急切的叫到：“小乔妹妹，且听我一言……”

“yín贼，看打！”慕小乔根本没给他争辩的机会，马鞭落空之后，一只小脚已经循声而至，红绣裙下的三寸金莲虽然娇小玲珑，带起的劲风却丝毫也不含糊，而且所取的部位正是曹胤的腹部，若是被她踢中了，只怕少说也得吐出二三两血来。

这下曹胤再也不敢随便开口分神了，他急忙架起双臂挡了一下，结果却让他暗自叫苦不迭，慕小乔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武艺却不俗，这一脚力量十足，一下就让他的双手酸痛不已，而更让人气馁的是，她这边脚刚刚落地，那边却又一拳捣向了曹胤的面门，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

不得已之下，曹胤只得后退一步，暂时躲开了她的拳风，然而慕小乔的攻势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招接着一招，似江河奔腾般毫无停顿，曹胤连消带退，渐渐就落入了下风。

说实话，曹胤的武功和慕小乔其实还有不小的差距，慕小乔之所以能为一众纨绔所忌惮，除了她的家世之外，她本身的武艺高强也是最主要的原因，而曹胤这边，他从小就被别人嘲笑不及乃亲的万分之一，这让资质平平的曹胤心里着实受伤，他那逞凶斗狠的xìng子，倒有一多半是被这样引发的，人家怕的大多是他不死不休的臭脾气，而并非他的那点儿微末的武艺，因此和慕小乔斗了不过片刻，他就已经完全被压制住了。

倒是原本作为这件事主角之一的一众纨绔们，现在却仿佛看戏一般在周围围成了一圈，一边评论着打斗中的两人的武艺，这些走马章台的少年们还一边有心思拍着李大少的马屁。

“李大少真是神机妙算，略施小计就让曹家那个二愣子替咱们挡了灾，真是姜太公转世，一等一的聪明人啊！”

“是啊是啊，李大少足智多谋，慕小乔那个傻妞，被人玩儿了还不知道，你看他打得多卖力，哎呀呀，差点儿就把曹二愣子打趴下了，哈哈，真是比看戏还jīng彩啊！”

被一众纨绔围在中心的李襄虽然故作镇定，但稍显稚气的脸上仍然有着压抑不住的笑意，他原本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戏弄一番曹胤，没想到慕小乔这个脾气暴躁的母老虎如此配合，直接就和曹胤打了起来，想起他曾听母亲提起过的那件事，李襄只觉得从心底泛起一股舒畅，打吧打吧，等到那件事被摆上台面的那一天，你们就知道这一架打得有多么荒谬了。

然而一众纨绔故意压抑着说话的声音，并没有被场中打斗的两人听见，现在两人之间的争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原本曹胤并不想做这样一场无谓的争斗，所以他虽然武艺稍逊一筹，但也没有用尽全力来还击，而是不断的边打边退，想要找一个机会向慕小乔解释清楚，可偏偏慕小乔已经在心里把他认定成了一名无耻yín贼，一心想要打断他的一条腿来惩戒，结果武艺高的那个豁出全力，武艺低的那个反而缩手缩脚，这战斗就变成了一边倒的模样，曹胤已经在退却的过程中被打了好几下，连脸上都中了一拳，嘴角迅速地浮肿起来。

等到慕小乔不依不饶的追杀了半晌之后，曹胤终于忍不住了，拼着受了她一拳飞快的跳开一步，嘴里大喊到：“住手住手，我有话说！”

慕小乔冷笑一声，眼看着对手已经无力抵挡，她怎么会傻得在这时候给他喘息的机会？没等曹胤继续说话，她已经不言不语地冲了上去，又一次把曹胤笼罩在了拳风之中。

这次曹胤是真怒了，他总算明白了以前那些人和他打架时的感受，不管打不打得过，光是这种死缠烂打的劲头，就已经让人感到未战先虚了几分，如今轮到自己品尝这样的滋味，还真是……有苦难言。

曹胤也并非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他从小就在打架斗殴中长大，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打架靠的不光是武艺，最重要的还有气势，以前他就是如慕小乔一般不管不顾打了再说，往往能在气势上压倒别人，因此纵然有些比他还厉害的高手，也纷纷败在了他的手下。

如今被慕小乔蛮不讲理地一顿痛打，曹胤心里那些暴戾的因子又被激活了，这下他干脆也不打算跟慕小乔解释了，既然要打，不妨就打个痛快，等到把这个泼辣的小丫头打服了，她自然就会倾听自己的解释了。

曹胤却不知，他突然的奋起并没有让慕小乔感到害怕，反而同样激发了女孩心里的斗志，如果说之前只是打断好好教训他一顿的话，那现在则几乎已经收不住手了，不打断他一只手脚，慕小乔只觉得怨气难消，恨意难平，因此手脚也随之变得更重。瞅住一个机会，慕小乔猛地把曹胤的一只手臂架在双手之间，然后用力一绞，便是硬生生准备把它绞断。

曹胤心里大惊，这时那些学过的招式全都不管用了，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然而就在转眼间，一种似乎既熟悉又陌生的招数突然涌现在他的脑海中，还没等他回过味来，身体已经开始跟着做出了自主的举动，慕小乔原本想以一只手为轴绞断他的手臂，但曹胤却顺势跟着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如此一来，他不但避免了手臂被绞断的危险，还轻易贴近了慕小乔的身体，两人几乎已经到了前后贴身的地步。

慕小乔心里大惊，不知道曹胤在打什么鬼主意，于是急忙前冲一步，想要和不知怎么转到他身后的曹胤拉开距离，然而这时她却突然觉得腰眼一麻，浑身的力气好像流水般消失了，后腰位置有着说不出的酸痛。

这一麻一顿只是极短暂的时间，还没等慕小乔心里的惊恐完全涌现，力气又很快回到了她的体内，这然她恐惧之余也大大吃了一惊，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意外还是曹胤的招数？

然而曹胤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几乎是随着身体的本能，曹胤在慕小乔的腰间轻轻以指为缶敲了一下之后，又迅速一记手刀切向了慕小乔的脖颈，这一招使出来，连曹胤自己都吃了一惊，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武术，这时他依据身体本能施展出来的招数，完全就像是战场上杀人搏命的那一套，一切都冲着速度与力量而去，攻击的也是人体最为脆弱的部位，一但打实，每一招都有着夺人xìng命的威力。

这是……曹胤眉头皱了起来，他终于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招数了，这根本就不是他学过的招数，而是在梦中曾梦到过的一种搏击术，他还记得在梦里，人们把这种武学称之为“军体格斗”，它讲究的不是花哨的招式和复杂的效用，它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人！

这种招数永远追求以最短的距离和最快的速度攻击人体最脆弱的部位，咽喉、心口、下yīn，哪里危险就打哪里，是集合了传说中各种传统武学的jīng髓提炼而成，讲究的是快、准、狠，不给敌人任何还手的机会，与其说它是一种武术，不如说是一种杀人术。

只是曹胤不明白，这种在梦中才出现过的杀人术，怎么会突然被自己无意识中使出来，而且按照自己这个速度和架势，还不是一般的熟练，简直就好像印在肌肉里的本能一样。

不过就在曹胤自己都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耳边却传来了一个女子轻微的低呼声，等到他反应过来，才发现面前有一双夹杂着惊恐和恨意的眼眸逐渐飘远，眨眼之间，那双让他惊愕的眼睛已经飘出了老远，接着昏昏沉沉中传来了一声怒喝：“曹胤，你这个混蛋！”

曹胤吃了一惊，连忙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这时他才发现，之前准备对自己痛下狠手的慕小乔已经站到了几米之外，她的眼中包含着屈辱的泪水和汹涌的恨意，而且还在不断用手揉着自己雪白的脖颈，似乎受了重创一般。

曹胤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打赢了慕小乔，就在片刻之前他还以为自己真的会被对方打断一条手臂，没想到眨眼间形势逆转，自己迷迷糊糊中完成了反击，而慕小乔，看她现在的样子，怕是被自己给吓坏了。

曹胤并不清楚，就在刚才他以手刀砍向慕小乔粉颈之时，慕小乔恰好转过来和他怒目相视，结果印入女孩眼里的，却是一双冰冷到几乎毫无生机的眼神，那种眼神，就好像面前站立的根本不是一位娇滴滴的大姑娘，而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这种眼神，瞬间就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家大小姐也混入坠入了冰窟，全身血液一下子都冻僵了。

而之后曹胤的举动更称得上是辣手摧花，就在他手掌如刀般切向慕小乔大动脉血管的时候，小姑娘几乎已经以为自己死定了，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结果直到这时，曹胤才仿佛从梦中被惊醒一般，眼里有了一些迷茫的神采，手底下也不知不觉减了几分力道，这才让慕小乔幸免于难，没有直接被打昏过去。

直到迅速从曹胤手里逃脱自后，慕小乔脑海中盘踞的还是曹胤之前那副毫无生气的样子，这种眼神真的把她吓坏了，在她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恐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对方已经把自己看做了死人。

只是慕大小姐毕竟还是慕大小姐，纵然心里被曹胤突如其来的改变吓了一大跳，等到脱险之后，那股不服输的傲气又迅速涌回了她的心头，因此她才会在又羞又恼之余，对着曹胤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但现在对面的曹胤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虽然他还没弄明白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很清楚现在自己占了上风，于是那种从容的笑容又回到了他脸上，撇撇嘴角微微笑道：“小乔妹妹，现在愿意听听我的解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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