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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乘》第四章 羽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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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弄死没有?”听着房间内那阵阵渗人心扉的惨叫声,却没有人敢贸然入内去查探,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问出声来。

离房间最近的曹胤和黄善两人也不敢轻易下结论,虽然那只妖兽叫的很凄楚,可谁也不知道它受的伤到底有多重,万一贸然进去遭到偷袭,恐怕谁也无法轻易活命。

众人只得按着xìng子在门口探望了良久,直到房中那团伏倒在地黑影停止了挣扎,口中的凄啸声也变得断断续续,甚至有些软弱无力的时候,黄善才带头站了出来,壮着胆子说到:“我且进去看看,你们小心点儿!”

众人齐齐点头,然后看着黄善提着那把已经砍得到处都是缺口的钢刀走了进去,最初的时候黄善还显得小心翼翼,走了一段发现那只妖兽根本没有反应,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他这才安下心来,大步走了过去,准备检查一下屋内的情况。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那妖兽猛地从平地卷起一股狂风,然后带着疯狂的呼啸扑向了黄善,也幸好进去的是黄善,只见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了一招铁板桥,整个上身就如遮断一般突然仰了回来,而那妖兽蓄谋已久的一击就此落了空,只是在他胸前的铁甲上抓出一溜耀眼的火星,然后它的身子接着狂猛的风声顺势扑出了大门。

门口的众人这时候也在慌乱中各自退开了,那妖兽宽阔的羽翼撞破了硕大一面墙壁,就这样狂暴无比地扑了出来,不过当它落到营房外的空地上时,大家还是看清楚了,它并非没有受到伤害,相反,它身上的伤口极其严重。

从它的左肋部到胯部,这只妖兽几乎半个小腹都已经消失不见,与那些肌肉一起消失的,还有它原本密密麻麻的内脏,如今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在它腰间仿佛被野兽咬去一般少掉了一大截,剩余的肠肠肚肚全都滑落下来,缠在胯间显得尤其血腥。

只是没想到,这只妖兽到了这样的地步居然还能发动如此凶猛的反扑,若不是黄善身手够好,经验也够丰富,还穿着厚重的铁甲,刚才那一下说不定就已经要了他的命了。

尽管没能一击奏效,但妖兽的眼中并没有多少失落,反而那双灰白sè的眼眸中蕴含了浓浓的仇恨,它冷冷地盯着面前的这些人类,似乎要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到心底深处,这副yīn鹜的样子让剩余的几名军士全都感到心头一寒,就好像被什么危险的上古荒兽盯上一般,有一股恐惧发自心底升起。

“大家不要怕,它已经不行了。”开口的是曹胤,他一眼就看出这只妖兽的sè厉内荏,入股它真的还有那么生猛的话,刚才就已经顺势飞走了,怎么会还落在空地上和自己等人对峙?它根本就已经无法再飞行了,就连那双yīn冷的眼眸中,也未尝没有含着穷途末路的凶戾。

“去找武器,大家一起上,杀死他!”这时黄善也从房内跳了出来,他胸口的铁甲上有几道深深的印痕,几乎快要把铁甲都抓穿了,由此可以看出,刚才那一击蕴含了多大的力道,恐怕已经是这只妖兽临死前最猛烈的一次反扑了。

当众军士各自从地上捡起散发着寒光的兵器时,那只妖兽脸上强撑出来的戾气终于消失了,一股悲哀涌上了它的眼眸,看起来,它似乎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生路,于是它猛然一挺身子,嘴里发出了有生以来最高亢的尖叫,浑身的羽毛根根直立起来,胸口的肌肉更是高高隆起,连小腹伤口处的血液也如喷泉一般开始汹涌的喷shè出来,看起来,它此时就像一只临战的刺猬,充满了危险。

“不好,又是这一招!”一名军士发出了惊恐的呼叫,这一招不久之前他们才刚刚见过,那只鹰身女妖就是在临死前使出了这么一招,结果三十几名弟兄死伤一大半,剩下的也个个带伤,损失可谓惨重,如今这第二只妖兽走到了绝路,居然还想着再来一次?

“快跑,快跑!”另外两名军士也跟着狂叫起来,这一招留给他们的印象太深了,简直可以说是梦靥,他们哪里还有勇气再面对一次,因此也顾不得其他的人了,连滚带爬地往身后的房间里冲了进去。

见到战友们如此惊慌,曹胤和黄善两人当然也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人用丝毫不逊于战友的动作一起退回了屋内,可是还没等找到地方躲藏,漫天的羽毛便仿佛利箭一般shè了出来,这些羽毛刮过廊柱,咄咄声中柱子飞快被撞断;刮过墙壁,噗噗声中木头搭建的墙壁被shè了个千穿万孔,点点火光顺势而入;打进地面,地面都响起了不看重创的呻吟声,一个个肉眼可见的坑洞飞快地形成。

也不知这道羽箭到底shè了多久,总之羽毛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碾为了齑粉,那疯狂的场面就好像平地挂起了一股剧烈的黑sè风暴,没有任何东西能在这黑sè风暴中幸存下来,只留下了漫天的尘埃和无数的碎屑。

一直等到那狂猛的黑sè风暴完全停息,飞扬数丈的尘土渐渐落定之后,营房中才突然响起一个虚弱的咳嗽声,接着有人在废墟中探出头来问到:“有人吗,你们受伤没?”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这道声音沉默了片刻,才颤抖着继续问到:“还有人吗,还有没有人活着?”

“有。”废墟中总算又传来一个更加虚弱的声音,不过那声音断断续续,到好像是快要咽气似的,先前那个声音抖了一下,欣喜的喊到:“曹胤,曹胤是你吗,你还活着?”

那个虚弱的声音似乎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回答到:“是我,黄头儿,我还活着。”

开头问话那个正是黄善,他听到曹胤的回答,只觉得心头一喜,可是随即却又沉了下来,疑惑的问到:“其他人呢?曹胤,其他人怎么样?”

曹胤那边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过了许久才听到他回答:“没人了,黄头儿,其他人都……死了。”

“什么?”黄善的声音倏然一震,接着一道浑身灰扑扑的身影从地上爬了起来,挣扎着往四周绕了一圈,嘴里尤自带着哭腔问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戳子他们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这样?”

又一道不断掉着木屑和灰尘的人影从废墟中爬了起来,沉痛的说到:“他们没穿铁甲,所以……”

黄善转过头去,看到从地上爬起来的正是曹胤,他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头盔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贴片般的羽毛,胸前一块尚算完整,但是两边手臂和整个后背都被已经被戳得稀烂,要不是军中的连山铁甲够结实,这些羽毛说不得就不会是只镶嵌在他的背上,而是已经把他的身体割裂成无数的细小碎块了。

就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之前黄善提到的“李戳子”等人也依稀可见,只是此时他们几个看起来哪里还有人形,完全已经被锋利的铁羽隔成了细碎的肉渣,若不是从轮廓看出这里原本匍匐的是个人,估计黄善两人根本就没办法把他们认出来。

“我艹尼玛,我艹尼玛……”黄善已经被眼前的惨象刺激得几乎快要发疯了,他现在除了嘴里不断的发出咒骂声外,根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倒是曹胤还保留着几丝清醒,首先抬头望向了那只妖兽所在的地方。

没有?!曹胤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不过幸好随后他就看到了地上有一条巨大的血痕,这道血痕在空旷而灯火明亮的空地上显得异常明显,血痕所过之处还掉落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内脏,顺着血痕看去,一眼就看到那只正在使出吃nǎi的力气往前方爬行的妖兽。

和先前那只鹰身女妖一样,这只妖兽激shè出全身的羽毛之后,形象也比一只被扒光了羽毛的母鸡好不了多少,只是它脸上现在挂满了莫名的悲哀和执着的神sè,看它爬行的方向,竟然就是那只鹰身女妖被烧死的地方。

黄善也发现了这只行将垂死的妖兽,他的眼睛蓦然一亮,嘴里爆发出了狂怒的爆喝,腰杆一挺就准备追上去给它最后一击,可不妨身后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拽住了他,然后他回头就看到了曹胤复杂的眼神,曹胤冲他默默的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的动作。

黄善不明所以,再次转过头来看向那只妖兽,才发现它已经爬到了那具女妖尸首的旁边,这时它眼里的悲哀和执着已经被欢喜和欣慰代替了,它慢慢靠近了那具女妖的尸体,把她的头轻轻拨弄到了自己的怀中,然后眼里骤然爆发出最璀璨的光彩,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阵似悲鸣似欢欣的叫声,接着头颅一歪,再也没了动静。

“这是……”黄善被妖兽最后的举动搞得目瞪口呆,这时在他的眼里,那哪里还是先前那只凶残暴戾的妖兽,根本就是一位用情至深的好丈夫嘛?不知为何,黄善心里明明充满了仇恨,眼角却不由自主的落下几滴热泪来。

一直到那只妖兽的双眼渐渐变得一片浑浊,甚至完全失去了sè彩,曹胤才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边拔着铁甲上的羽毛,一边对黄善感叹道:“还好,黄头儿,总算我们俩命大,没有交代在这里。”

黄善眼珠扫过整座哨所内的遍地血污,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木然道:“是啊,只有我们俩捡回一条命,真是福大命大……”

当黎明来临的时候,陡峭的山峰上再一次恢复了平和与宁静,夜间稍显寒凉的山风在此时变得煦暖起来,黑暗中原本深不可测的密林也随着光线的照shè恢复了生机还有活力,簌簌的松涛,待放的花朵,摇曳的小草,为这寂静无声的山林凭添了许多生气。

而就在那茂密的树林中,突然出现了一队披坚执锐的军士,当先一人二十四五岁左右,脸上留着短短的青sè胡渣,双眼明锐,神情一丝不苟,一边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半侧着头对身后队伍中那个唯一没有披甲的男子说到:“言师弟,这次可真要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昼夜兼程的下山来报信,我们恐怕都不知道山上出现了这么厉害的妖兽。”

那个被称作“言师弟”的男子脸型削瘦,留着一头非常jīng神的短发,虽然听称呼年纪不大,但是他的面容却比走在前面的那个男子还要苍老一些,不过他的眼神却始终非常平静,看起来就给人以沉稳的感觉。

听到前面男子的夸奖,“言师弟”的神sè也没有丝毫喜sè,反而是带着一点淡淡的担忧回到:“那鹰身女妖并非善与之辈,就算有高手坐镇恐怕也难以对付,我原本有心留在山上和黄师兄他们一起抗敌,但又害怕派出来送信的人身手不够,半路遭到截杀,如今已经过去两天了,也不知山上有没有什么变化,我们还是要加快行进才行。”

“言师弟说的有道理。”领头那青年应到:“鹰身女妖是中阶飞行妖兽,就算在攻城的时候也非常难以应付,哨所里没有什么专门对付空中的武器,如果被她盯上了的确是很危险。不过好在他们现在都还没有放狼烟,应该还没有遭到袭击。”

后面的言师弟没有说话,不过看他的脸sè,却浮现出掩饰不住的担忧。

也不知在影影幢幢的山林中转了多久,直到rì渐当空的时候,这队军士才终于从山林间钻了出来,看到不远处那威武整齐的哨所,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领头那个年轻军官更是拍着腰间的刀鞘笑到:“还好,我们总算及时赶到,看样子这里没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吹过,他身后的那个言师弟突然越众而出,惊疑不定的喊到:“不好,有血腥气,快进去看看!”其余的军士也纷纷变了脸sè,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如何闻不出这微微的清风这种竟然蕴含着浓浓的血腥味,有些经验稍微丰富一点儿的军士甚至能够从这股味道中闻出里面必定是尸横遍野。

果然,当这一伍军士疾步冲入哨所内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一幅惨烈到无以复加的场面,空旷的营房空地上满是破碎的血肉和干涸的血迹,不远处原本整齐的营房也仿佛被飓风肆虐过一般,一大半都塌倒变成了片片废墟,而那些坍塌的残垣断壁中,同样不时露出一截暗红的血肉或是一滩惹眼的血渍,整个哨所就好像一座人间地狱一般,哪里还有平时整齐有序的模样。

四周那些熄灭不就的火把尤在袅袅的冒着轻烟,领头的那个青年已经睚眦俱裂地冲了进去,站在空地上大声的呼唤着:“人呢,还有人没有?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人还活着?”

看着这片几乎已经被血水浸透的空地,他原本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却不料营房那片坍塌的废墟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有人,还有人,朱老大,是不是你,来的是不是朱老大?”

这个青年正是姓朱,他也听出了那个回话的声音,于是焦急的望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奔去,一边跑一边喊到:“老黄,是不是你,老黄?”

“是我,是我。”废墟中慢慢站起来一个人影,看他的样子,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有可能跌倒的模样,不过他还是强撑着立了起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到:“朱老大,你总算来了,兄弟们……呜,兄弟们都死光了啊!”

朱姓青年几步冲上前去,稳稳的把他扶住,一边安慰一边询问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黄善呜咽了两声,慢慢擦干泪水,撑着朱姓青年的手臂激动的说到:“是那两只妖兽,全都是那两只妖兽干的!”

“两只?”朱姓青年吃了一惊,同时他身后的言师弟也蹿了上来,吃惊的扶住黄善的肩膀问到:“怎么会是两只,上次偷袭你们的不是只有一只女妖吗?”

黄善看到这个言师弟,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回到:“是两只,的确是两只,有一只女妖,还有一只男妖……”

“什么?”所有人齐齐全身一震,一只女妖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现在居然又多了一只男妖,这可叫人怎生是好?

须知在鹰身妖兽中,男妖就好像狮群中的公狮,从不单独出现,一只男妖出现的地方,总是伴随着一群女妖,甚至还有数只小妖,如果这个族群一起来袭的话,别说是朱姓青年带领的这只小队,就算是鹰扬旗所有的军士一起拉出来也不够人家看的呀!

可更让朱姓青年等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不过还好,我们已经把它们杀掉了。”这句话从黄善嘴里说出来,瞬间就把所有人都吓到了,杀掉了,把“它们”杀掉了?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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