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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舞妖娆》上善若水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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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若水与宏月低调结婚的八卦,阁中一群女人前前后后嚼舌根热闹了十四rì。

十四rì后,若水寻了块净地,于风和rì暖中吃完早饭,用过早茶,仰头静观云卷云舒。

大树下黄花一路磨磨蹭蹭一双鞋子拖着尘土,费了起码一盏茶时辰才晃到石桌旁。

见她缓步挪来,若水施施然翘起二郎腿,眼角携了点笑意弯了弯。

若水其实不大识得黄花托来的盘中那一条巨大无比的草鱼,只知sè香味俱全的菜是黄花的拿手好戏。她喜笑颜开地瞪着青瓷托盘,芊芊真理,她几次缠着宏月拜师学艺,每rì变一个新鲜菜式喂饱她。可几番纠缠,各种表情用尽,没有赢家。宏月是苦着一张俊脸妥协了,可是连续学了几天,天资之笨,厨艺之拙,师傅硬是不顾若水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是拽袖子又是抱大腿,甩了甩两袖收拾家当走人。好在宏月虽然厨艺烂到人神共愤,一身武艺却还是派得上用场的。于是乎,在若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瞪视以及连续吹了几rì的枕边风后,自觉拎着一根乾达鞭去厨房门口站岗,一张脸漠然地逼迫四大天王榨干自己的脑汁和体液,挨个推出新菜,供若水吃饱喝足。

若水一边喝茶,一边看景消食,正等着宏月端着今rì最后一道甜点来。谁知正捧着茶杯发呆,便听到后院轻微的脚步声,眼珠子一转。这宏月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一个虎形大汉腋下夹着一个俏生生的人影正三步化作一步地跳上屋檐。

她一吓,竟从喉咙里滚出一个饱嗝。

由于面相柔软如水,若水一向将自己归为斯文人范畴,此时正是故作镇定的良机。她又张唇抿了口茶,声音极轻地咳了一声:“来者自是客,哪有将主人家的东西擅自带出门的道理。”

嗯,她当初那笔重金买下的是整个白鹤阁,那此时晕得七荤八素的王仙梦自然也归属于她的私人财产。

大汉闻声停了身形,回过头似乎要瞧瞧是哪个胆大之人竟敢对他说三道四。

见来人满脸横肉,长相不堪乐观,若水面上倒还是一派平静,随手搁下茶杯:“不用四下探看了,本医者说的正是你。”

“呵……”酥风里一股yīn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可惜了这个冬rì里极难得的暖阳rì。大汉一声冷笑,从屋檐上几步跳跃已赫然立在她身前。“你是在阻止我带她走吗?”

她在一瞬间被人拎离石凳,狠狠地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件浅棕sè的外袍对着她披头盖下。

与此同时,她听到近在咫尺的一声轻笑:“看不出乐璟谷主竟然会对一个还未发育完全的小姑娘感兴趣,还派了侍卫统领虎魄大人亲自出手。”

这个声音……是rìrì伴着自己的宏月的。

他说了什么?光明谷居然派人来绑票王仙梦。

她忽然全身一震,愣愣地扯下头上的棕袍,上下打量了虎魄一番。刚才光注意长相了,嗯,身材倒是胸肌加腹肌练足了八块。她默默地下了结论,这个不速之客有着一副很招摇的身材。

宏月仅着中衣,一手拥着她,一手持着金光闪闪的乾达鞭。他也在打量虎魄,好一会儿,才下了结论。这人武功不低。

暮sè渐渐笼罩整座南京城,立在大树的yīn影里,处处泛着身临黑夜的cháo湿气息。

就着暮光,那双眼睛微笑了起来,即使没有用上半分内力,也令若水这等弱女子头皮发麻:“原来是手握乾达鞭的明教夜袭族族长宏月,看来明教亦不敢小瞧了白鹤阁的存在。”

女子只觉得心惊肉跳。乐璟执掌中原武林多年,武力之高强,手段之雷霆,她这个自从接管了白鹤阁就一只脚迈进了武林的女医者早已是如雷贯耳。而此时光明谷和明教这两个全武林最大的仇敌,居然都嘴角扬着一丝狞笑近在眼前,在无声无息间酝酿一场天翻地覆的血斗。

她全身又一抖,弯腰打了个喷嚏。她不知两个武者在静立时常常会以听到的第一声声响为开打讯号。还未来得及伸手捏捏鼻子,就被宏月一把推到三尺开外的地面上,痛得全身血管发麻。

目视着树影里的血肉横飞,她默了一默,捂着鼻子由衷地赞叹:“还真是男儿流血不流泪啊……”

金铁交击之声明明远在三尺之外,而双耳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微不可见地抖了一抖。黑暗里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一瞬间一掠而过,下一个须臾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夜中。

一缕碎芒掀眸间贴着虎魄的手臂飞过,立刻将他臂上的肌肤烧烂了一大片。他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吼出,身体就被金闪闪的光从半空中飞速勒住,上下左右换着部位撞击着树干。他拼命挣扎,抡起大刀几乎要咬碎满嘴的牙才将那根捆绑住他巨大身躯的金鞭砍得咯咯作响。

“这倒有趣了。”宏月哑着嗓子低低沉笑,金鞭对大刀自然是他更胜一筹。低笑的须臾,已飞身掠出yīn影,只是手掌微使了些内力,壮汉却只能任由他百般刁难折磨,四肢百骸上的筋肉被金鞭勒出了血丝。

他挥舞刀柄,想都不想倒转手腕斜身送出大刀,“嚓”的一声,砍断了宏月头顶上一枝树梢。

宏月只得收回乾达鞭,急跃了几步,避开了下坠的树梢对头顶的威胁。

“第一招,天龙。”壮汉长声冷笑间,用内力控制了大刀,刀刃在苍穹内短短一个瞬间便舞出一条金龙,顿时,数十道惊雷打在阁中四角,将他们团团包围。

这是明教绝顶七招里的第一招,可是为何这个招式竟是由一个光明谷的侍卫统领使出?

探身再舞起金鞭时,第二、第三招又结伴袭来,分别是落雨和飘花。名字闻着诗意,招式尝着却令人痛不yù生。

夺命的招式无声无息袭来,将宏月伤得遍体鳞伤,面朝下匍匐在青石板上一下接一下喘气。

“你已经不行了吗?”睨见宏月四肢接二连三地裂开喷溅出血珠,虎魄唇角带着冷笑。

“呵呵……”伏在地上的面庞挣扎着发出低哑却骇人的笑声,方才开口间,那一抹看似一蹶不振软绵绵的身影已一掠入空,毫不迟疑,毫不手软,金光展翅间,一腔血溅落地面。

男子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骇然,颤抖间低头看去,腹部竟多了一道薄如纸的伤口。

而宏月只是立在月光下持鞭浅笑。

他果然是愚蠢透了!竟然忘了明教夜袭族现任族长宏月是该族史上武功最上乘的青年才俊,持一根乾达鞭,令多少武林中人闻风丧胆。

宏月随意捻了块衫角,细细擦拭着乾达鞭上源源不断滴下的血珠,顿了顿,抬起一双棕瞳望向他,声音风平浪静:“劳烦虎魄统领回去转告乐璟谷主一声,这白鹤阁里的人已被明教内定了,还望……”

眼一侧,后面礼数十足的话蓦然咽在喉中。

她那样的女人啊。

肉麻十足的话却盈满了暴跳如雷的怒气。

若水修长的手指搭在王仙梦腰畔,正大汗淋漓咬着牙一根一根掰开大汉粗壮的手指,月光下连着指尖也在闪闪发亮。在掰到第二根时,虎魄携了丝笑意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在若水毛茸茸的发顶和宏月如雪的脸庞上来回移动。

顺利掰开第二根,若水一抬眼才注意到虎魄嘲讽的眼风,泪花腾地自眼睑处蔓延,顷刻间整张脸已然像是刚从清泉里捞出来的。

慌忙时只想到悄无声息地救下王仙梦,与虎魄离得可不是一般近。他不费力地一抓,她便乖乖到手,连伤口的皮肉也未被扯痛一毫。若水脚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拉扯过大半个身子,一只手使足了劲上下左右乱动。

抖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看,看什么,不准,不准看……”

若水不知如何是好,慌乱得打紧。原本她远在战场三尺开外,虎魄自是半点也伤她不着。还在着急时,眼底闪过一道白光,见是虎魄满唇冷笑地举刀看着她,自知自己是完了。但好歹是见过世面的女医者,她很快做出一个震惊旁人的举动。一个头抖了几抖,竟整个送到了刀下。原本只是神经吓软后之举,在宏月看来,却多了几分赴死的从容。

可是这样子的情况下,怎么能乖乖赴死呢?

正要提鞭飞身上前,宏月跨上前的一只脚顿了一下,霎时,一块碎石轻轻撞上虎魄手中的大刀。这一块碎石,在若水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医者眼中,堪堪是杯水车薪,甚至还冒起了一团有人故意玩她的怒火。可是下一刻,目光所及之处,夜风依旧不够温和,可大树下虎魄巨大的身躯迎着碎石前进的方向连连踉跄了几步,一张脸满是恐惧。

虽然不知是谁出手相救,宏月却已飞身高跃,接二连三地挥鞭,举止利落,眨眼之间将虎魄的大刀斩成碎片。他一念之间,毫不犹豫地脚尖轻点地,整个人又飞出几步远。原本他并不打算对虎魄赶尽杀绝,又或者说仅作为小小的夜袭族族长,他没有权力决定这场厮杀的结果。要杀一个光明谷中有些身份和地位的人,给要白澜点过头,他那一颗心才敢放心趴回胸口,安心地斩下其头颅。可是此刻那极其凶险的一幕一遍又一遍在他脑中回放,慢镜头拉近,放大。

黑暗里有灯火逐一点亮,此时是白鹤阁的点灯时辰。明灭扭曲中映出那一具已然喘不开气的庞大身躯,不停地颤抖。显然刚才那一击撞伤了他的内力,此时胸腔内内气紊乱,能撑着不去倒地,已是强者所为。

“呵。”灯火下,棕眼的主人笑了起来。“不愧是光明谷的人。”

抬眼扬眉一笑,仿佛是死神的一睨。那一笑之下,一根金鞭已然挥开,在灯火下焕发出夺目的璨光。那种由内及外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若水捂眼不去看。

生死一发之时,忽然宏月遭身一震,头皮一阵阵发麻。

这阁中除了他和虎魄果然还藏着第三个杀手。而这个杀手……他只觉得后背已然湿透了……他从未感知过如此强大的内力!

“轻风唤。”空气中好似有人在低声梦呓,入耳清脆,却在风中生成成千上万利刃一一划过他的肌肤。嘶。脸颊一痛,血立刻破开皮肉急急涔出。

他下意识握紧了金鞭,身子微微发抖,眼里的光扑闪了两下接连熄灭。在女子失声惊叫里,倒在她发软的胸口上。

虎魄的身子也随之一瞬间僵硬,但瞬间扬起冷漠一笑,夹紧王仙梦,忍着痛一步跃上屋檐,遁入冬rì的星空里。

啪。

听到收扇的声音,女子猛然一震,泪水在眼角收敛了不少,微微抬起了脸。

夜风吹拂起少年一头发光的银发,迎着他浅闭着眼眸,一张脸苍白而消瘦。忽地,他眼角一舒笑得风轻云淡。若水胸口一涩,觉得他那一笑像极了今rì看了一整rì的云,由内而外溢出舒宁的碎芒。

他闭着似乎在享受风拂过脸颊、脖颈和银发片刻的舒爽,手腕一转,开扇迎风伸长了双臂,十指修长,指甲圆滑。只是在她忍不住眨眼的瞬间,一阵更急的疾风打过,他脚尖一踮,顺风渐渐飞远,身形翩翩。

传闻光明谷谷主一头银发,那人莫不是他?

四五rì后,微微有起sè的宏月一瘸一拐来到药庐来找若水,说是有要事向她讨教一二。

白雾萦绕的药庐内,宏月扯着一身绷带,以一把极沉稳的嗓音开了口:“若水你是名医,不晓得知不知道早rì怀子的秘方?”

若水上一刻还在兴致勃勃地捣鼓药材,寻思着要给宏月配一副新药。此时,顿了顿,手中的木捣子捏成了两截,咳了一声:“家里人逼得紧吗?”

宏月摇了摇头,盯着她一脸认真地缓缓道:“诚然我也没什么家里人,只是我自己不曾见过刚出生皱巴巴的小婴孩。这几rì因受伤尽躺在床上,忽然对这事来了兴趣。千想万思总盼着看上一眼,寻思着若是寻他人借一个来看看,有伤大雅,不如我们自个生一个看个够。”

听他这话说得极诚恳,若水呼了一口气,忽然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想,她正巧不巧十个月后便可如了他这个愿。

那一入夜时分,宏月搂着准孩子他娘亲的若水,十指微动,难以入梦。

嘘。

关于那个女医者,确切的罪责其实就只那么一件。前几个月,她上了一趟长白之巅,开了一副良方,不仅将格杉教主的头疾治愈了,还顺带将教主一颗心给拐走了。我对她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不再希望看到洛神殿又因一名女子大乱。呵,想必你也知晓,上一位女子正巧也是一名医者……你此番前去,待她怀了你的骨肉,惹不了多余的风流债,便可回殿复命。宏月,我会在长白寒巅等你归来的。

白澜的话就是命令,而他已然执行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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