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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隐江湖》第一章:泛舟湖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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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泛舟湖上(一)

烟霞万里,皓月当空;盛夏的大明湖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纱雾,满堤的杨柳蒙蒙的隐现出来,湖心月影更是似真似幻、如在天境……月影粼粼,一叶扁舟隐隐从雾中浮现,船头隐约立着一长身汉子;微风徐徐,一阵歌声夹着花草香气从舟上飘然而来:

“华鬓星星,惊壮志成虚,此身如寄。萧条病骥。向暗里、消尽当年豪气。梦断故国山川,隔重重烟水。身万里,旧社凋零,青门俊游谁记?尽道锦里繁华,叹官闲昼永,柴荆添睡……”吟唱到此处一声长叹,饱含哀伤。

“清愁自醉。念此际、付与何人心事。纵有楚柁吴樯,知何时东逝?空怅望,鲙美菰香,秋风又起……好一曲《双头莲》!听来兄台同有感怀,‘念此际、付与何人心事’,既然你我心意相通,见面一叙可好?”原来堤上早已站了两人:说话之人头戴方巾、面如冠玉,一副儒生打扮;另一人却是衣着破旧如同乞丐、满面虹髯、神情甚是萎顿。

“深夜泛舟,不知佳客在此,失礼勿怪。”舟上之人说话之间已将舟荡近。眼见离堤尚有丈余,那人握紧缆绳纵身一跃已上了岸。堤上两人快步上前,只见那人身材瘦长、手持长剑,做武官打扮。

三人相见抱拳答理,那武官道:“在下盛庸,不知二位兄台高姓?”那书生闻言惊道:“原来阁下便是镇守济南府的盛庸盛参将,久仰大名,今夜相见,得偿平生之愿哉!在下书生方孝孺,这位是铁铉铁兄弟。”盛庸听得此说亦是吃了一惊,道:“难道阁下便是当朝大儒,人称‘正学先生’的方孝孺方先生?”那书生正是方孝孺,听闻盛庸如此说,忙笑道:“在下只是一介腐臭书生,‘大儒’两字实在不敢当。”盛庸闻言,仰天大笑道:“今夜得见高贤,大快我心,何不去舟中饮酒畅谈?”原来盛庸虽为武将,但亦颇通文采,本xìng更是豪爽之人,现今虽年过花甲,但豪爽之气yù老弥坚,今夜见了方孝孺这位儒学大家,更是激发了胸中豪气。未等话毕,便收紧缆绳将舟拉近,揽着二人轻身一跃来到舟中。

盛庸忙从舱中取出一大坛酒,在各人面前满满的斟了一大碗,道:“舟中有酒无肴,怠慢两位高贤了。”说罢,将面前那碗酒一饮而尽。方孝孺见盛庸如此豪爽,心中暗暗佩服,道:“盛参将此言差矣,这满眼的湖光月sè岂不胜过菜肴百倍?”盛庸本是明朝元老,在明太祖时,已官拜都指挥使,建文元年,燕王朱棣作乱,盛庸以参将驻守济南府,眼见山河沦落大半,闻言心中一痛,凄然道:“山河无限好,只是马上就要沦落叛逆之手,实在令人痛心,拿来下酒,也只能满是苦楚悲伤……”方孝孺听了此说面露惭sè,胸中顿时哀伤难抑,仰天一口将酒喝干,怅然道:“适才书生听盛参将长歌一曲,饱含国破伤怀之情,书生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我大明正统传于我皇,方今区区三十余载,燕王竞以‘清君侧’之名,行‘叛朝谋反’之实,使我大明子民沦落铁蹄,更使蒙古余逆得机休养生息,窥伺我汉人河山。每念及此,不禁神伤。”言罢,低唱道:“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唱到后来,盛庸也不自禁的随声附和起来……

歌声未毕,两人已是泪湿青衫,却不想铁铉一声冷笑。霎时,方孝孺向铁铉怒目而视,盛庸更是把剑出鞘喝道:“铁兄弟不知为君分忧、为民感怀,对我仁人义士报以冷笑,难道是逆贼的同谋吗?”

铁铉闻言,又是一记冷笑。再看他那张脸,萎顿的神情已是一扫而光,换之一幅jīng光四shè的眼神,冷冷地道:“文不思口诛笔伐,武不求马革裹尸。只知深夜哀歌,扼腕凄叹,还妄称仁人义士,当朝大儒?护国参将?我看不过如此。铁铉虽只一介莽夫,但也愿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征战沙场,为君尽忠。常言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与二位志不相投,就此别过!望盛参将好自珍重!”说罢,将面前那碗酒泼之于湖,右手入怀似是要取些东西出来,左手扬起要将酒碗掷入湖中。

没成想碗未脱手,左手已被人握住,铁铉回头一看,却是盛庸,不禁怒目,只听盛庸道:“我盛庸年过花甲,自以为为君为国无愧于心,今夜得闻铁兄弟当头棒喝,方悟到‘杀身成仁’的妙意,快哉!快哉!徒有哀伤不如征战沙场,rì后我盛庸定当膂力杀敌,感怀之心难能言表,我愿敬铁兄弟一杯。”说罢,将面前酒碗斟满,一口而干。

方孝孺亦道:“好!好!好!铁兄弟的醍醐灌顶之言,令方某茅塞顿开,rì后方某定当振作jīng神,竭己所能,讨伐叛逆。‘沙场麓战死,何必空怀伤。杀身成仁rì,此生不妄矣’方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幸亏笔杆还算过得去,今rì之后方某定当竭己所能联络各方文人墨客对燕王笔伐口诛。我敬铁兄弟一杯,以谢兄弟的金玉良言。来!”言罢将铁铉手中的酒碗拿过斟满,自己斟满后先一饮而尽,铁铉接过酒碗也是一口喝干。盛庸见状,道:“我再敬铁兄弟一碗,来!”言罢,也与铁铉互饮一碗。三人推杯换盏,不多时一坛酒就要喝干。

方孝孺是文人,平rì饮酒只是浅酌,这时连饮数碗,早已酒劲上脑,扶着盛庸、铁铉的肩膀道:“盛参将、铁兄弟,我看咱三位情投意合,不如……”盛庸闻言已明方孝孺心意,他是生xìng豪爽之人,忙抢着道:“不如你我三人结成异xìng兄弟如何?”铁铉道:“正有此意。”

三人情投意合,论起年纪:盛庸年过花甲居长,方孝孺年当不惑居中,铁铉正当而立局末。于是排定跪于甲板之上,三人立誓道:“今夜,盛庸、方孝孺、铁铉三人结为异姓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rì生,亦不求同年同月同rì死,但愿兄弟三人忠君爱国、匡扶正统;殚jīng竭虑、至死不渝!此心明月为证、天地可鉴。如有违誓者,人神共诛之!”

立誓毕,盛庸大笑道:“今夜领教了人生妙义,又结交了两位贤弟,当真痛快!痛快!来!来!来!你我兄弟三人再痛饮三碗!”三人举起酒碗,刚要痛饮,却听得“嗤”“嗤”“嗤”三声,有物破空飞来。只见铁铉左手向前一探一撩,手中已多了三件暗器,方孝孺尚不知其中道理,铁铉已纵身跃入湖中。盛庸立即拔剑出鞘,护着方孝孺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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