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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第六章 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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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野岭多凉晨。开 心 文 学

陈栋就是被凉醒的一个,睁开眼时,天还未亮,身旁却已经空了。起身出屋,没见子孝的身影,拍了拍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等差不多理清了思路,才开始向村外行去,看方向,却是那荒田中的水渠汇聚处。

村口,有人把守,一明一暗,见到陈栋从村中出来,先是一愣,接着才恍然地向着他行了个注目礼,看样子是认出了他来,印象深刻。

陈栋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双方再没过多的接触。而在小水塘旁,陈栋理所当然地找到了正在站桩的子孝,不打拳,就站桩,很无趣,但陈栋却看得怔怔出神,正想琢磨出些门道,却没想到子孝已经发觉了自己,收了姿势。

“陈哥,这么早?”

“这比你的厨房还冷,能不早么。”陈栋笑了笑,没介意子孝的这种见外。

“可惜不知道这的厨房在哪,否则就能弄些东西来让陈哥过早了。”子孝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好意陈哥心领了,怎么,不继续练了么?”

“有人来了。”子孝摇了摇头,眼睛瞥了一眼村那边,陈栋偏过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真有个人正向着自己这边走来,挺眼熟的,等他走近,才发现是昨天领子孝进村的那个。

“陈大人,将军有请。”“麻烦转告将军,我一会就过去。”“还是在那原来的小屋,陈大人。”“恩,我知道了,有劳了,宋参军。”

来者微微一愣,随后又释然了,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子孝有些摸不着头脑,露出一副呆傻的憨厚样,看了看被陈栋称做宋参军的男子,又看看陈栋,像只好奇的花猫,很有趣。

“忘了跟你说,你陈哥也是有一官半职的,虽然不高。”陈栋笑了笑,解释道。

子孝微微点头,没有再追问的意思,两人一前一后,子孝始终保持着落后半个身位的距离,陈栋暗自一叹,没有去勉强什么。

等两人拐过一个弯,就要看到小屋门前的枣树时,却发现莫将军有些神sè匆匆地从那边过来了,他的身后,除了跟着柴刀男外,还有一个身穿轻甲的年轻男子,以及一个身穿灰布衣,扎黑头巾的人。

“陈兄弟,没空解释了,快跟我来。”莫将军只是略做停留,急匆匆地丢下了两句话,便带人离开,陈栋没有多问,只是尾随其后,而子孝更是紧跟在陈栋身后。快走了一会,一阵阵嘶鸣,脚蹄践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放眼望去,有黑影闪动,不出意外,那应该是马棚。

几人翻身上马,随着一阵策马扬鞭的声音,一伙人风风火火地绝尘而去,只是骑到一半,又不得已停了下来,行在最前的莫将军回头一眼,原本紧张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路边田地间的水渠里,子孝十分狼狈地一只脚陷在泥水中,半身衣裳,已经溅满了泥点子,而他所骑乘的马匹,正晃晃悠悠地往回跑,马尾轻扬,好不潇洒。

“陈兄弟,你与你兄弟同骑一匹吧,情况实在紧急,我们就先行一步了,让探子带着你们,也不会迷了路。”莫将军干咳一声,将啼笑皆非的神情镇住,才一本正经地道,话说完,也不等陈栋作答,便已经绝尘而去。他的身后,身穿轻甲的男子回头望了一眼浑身泥点的子孝,露出一抹不屑的神sè,而柴刀男则一脸的莫名样。

“陈哥……我……”子孝涨红着一张脸,吞吞吐吐,竟有些不敢正视陈栋。陈栋却并不介意地哈哈一笑,安慰道:“别赧颜了,人又不是一出生就会骑马的,再说这可是战马,不是谁都能一跨上鞍,就能策马扬鞭,纵横飞跃的,去,把那匹逃马弄回来,陈哥教你,保证一学就会。”

子孝这才抬起头,双手握拳,脚步如飞地向那匹逃马奔去,速度之快,让仅留下来带路的探子震惊不已,暗道有这速度,还要马匹来作甚。

不一会,子孝已经半强硬地将那匹跑到一半的战马拖了回来,在陈栋的指导下,一边琢磨,一边摸索,一边试探,果然如陈栋所说,不一会,便已经可以稍加控制,只是要保持急速,却还有些困难。

“行了,就以这个速度,前行吧,否则莫将军都以为我们也成了逃兵呢。”看到天sè已亮,陈栋这才调转马头,而早已催促多次的探子更是迫不及待地甩了一鞭,三个人三匹马,两前一后地,在田间,林间小路上,策马扬鞭。

这一赶,就是半天的行程,山道蜿蜒,河道湍急,等陈栋他们好不容易赶上了正在休息的莫将军等人时,原本三人的队伍,已经变成了十数人,除了莫将军,柴刀男,以及轻甲男子,其他的,清一sè是身穿灰布衣,带黑头巾的探子。

“陈兄弟,你可终于赶上来了。”这时候,莫将军似乎是收到了什么好的消息,一脸轻松,如释重负的模样,也不似之前那样着急了。

“莫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栋翻身下马,开门见山地问道。

“有急报!”就在莫将军打算开口叙说的时候,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同时,似乎是看到了这里的人,来者高呼,一脸紧张的神sè。

“报!”看清对方衣装,以及探子特有的身份牌,轻甲男子已经有些不耐烦地道。

“谢校官追击敌方过程中中伏,兵败身亡,其余幸存者,不足十一。东军张,刘尉官中伏,已降!”

一句话很短,然而却如晴空霹雳,让莫将军不禁气颤,满面通红,而紧接着,又是两个探子回报,无一例外都是坏消息,全军败退,已后撤十里;粮车被劫,压粮首将身中数箭,昏迷不醒。

“老大,这!”轻甲男子也是一脸焦急神sè,而莫将军面sè早已由红转白,豆大的冷汗沿着花白的鬓角淌过脸颊。至于其他人,除了那些个探子外,都是有些莫名的神sè,其中包括柴刀男在内。

“上马!”莫将军深深地吐出两口浊气,缓和了一下情绪,才接着下令道,“还傻站着做什么!探子都给我滚回去,每一刻一报,无论好坏,把最新的消息都给我拿来。”

“是!”齐刷刷地,一群身穿布衣的人顿时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而这一边,莫将军与汇合而来的陈栋也并未停留,只是在路上,莫将军抽空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结果子孝宛如听天书一般,而陈栋则一阵头大。

这事可要从几年前说起,那时天下动荡,民不聊生,兵匪横行,这其中,已经开始有数股势力隐然成型,而这里面,又以北面徐、青两州的一股势力最为强横。他们以天王为旗号,自称拥有百万神兵天将,短短半年,便将徐青两州州内的其余势力一扫而空,甚至使得徐青两州一度脱离zhōng yāng管制。而当时,zhōng yāng陷入乱世泥潭已久,连年出征,四处奔波,哪里管得过来本就偏远的徐青两州,等好不容易将这边的混乱镇压下去,才突然惊觉徐青两州已经彻底被孤立了出去,而对方甚至已经开始向接临的登、渠两州进攻,于是,一场进入乱世以来,规模最大的战争,在这里爆发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内地,胜利最终还是由zhōng yāng皇权获得,然而,那却实实在在是个惨胜,当zhōng yāng皇权好不容易将这股势力彻底从徐青两州消灭时,更多的势力,已经冒出头来,而更遗憾的是,当时虽然歼灭了这股势力的绝大多数有生力量,但其中的主要人物,包括以李天王自居的一号人物等数人在内,都趁乱走地走,逃地逃,没能一网打尽。正所谓野火烧不尽,chūn风吹又生,更何况是参与过那场大战的人,可以说,只要是一定程度上,接触过那场大战,并最终存活下来的人,都有了足以威胁zhōng yāng皇权的能力,所以这几年,zhōng yāng都在全力搜捕这些残党的下落,而在这里,这个已经可以说是zhōng yāng皇权中,版图最南边的地方,据传就有曾经是第三号人物的家伙在此出现了。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所以zhōng yāng皇权才派出军队,一路征讨,镇压兵匪,乱民,直到此地,为的,就是彻底地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而现在的情况,却似乎并没有理想中那样地乐观,看得出,潜伏了几年的残党,已经修复好了零落的羽翼,同时,也在此期间,集结同党,并已经初具规模。至少,已经可以与zhōng yāng皇权派遣下来的军队战个不分胜负,甚至隐隐间,力压一筹。

待陈栋好不容易将这些解释给子孝,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山林,眼前,再过一条山谷,就差不多能与大部汇合了。

“对了,陈兄弟,你怎么会突然到这来?”似乎也趁这段时间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同时再没有接到探子的噩耗,所以莫将军也恢复了常态,听陈栋与子孝谈论当下的事,便顺口问道。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陈栋摇摇头,自嘲道。

“看来你这一行,也不一般啊。”莫将军摇了摇头,报以理解的苦笑,两个人心有灵犀,不愿多说,其他人自然听不出什么门道,很快地,几人沿着小道,就来到了山谷一侧,道路沿着山势蜿蜒,最窄的地方只能勉强并排两匹马,一侧是峭壁,高不见顶,另一侧虽然不高,但底下却是一条波涛河流,人掉下去也许能游到岸边,马掉下去,肯定是不知要被冲到哪去了。

众人放慢脚步,谨慎前行,伴随着哗哗水声的,只有偶尔呼啸而过的山风。行于最前的,是身穿轻甲的男子,柴刀男次之,中间是莫将军,以及陈栋,落尾的,则是子孝。一行五人,与这大山相比,小如蝼蚁,然蝼蚁爬得再慢,也是在前行,大山雄伟,却只能止步于此,无法寸进。

子孝抬起头,看着四周的景物,没来由地再次想起他师傅的教导,与从前那些晦涩难明的道理相映衬,才恍然明白那些所说,所谓,并非泛泛之语。

恍惚间,有艳阳西斜的光线洒落,一明一暗,有些刺目。刺目?猛地,子孝打了一个激灵,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陈栋已经调转马头,高呼道,快回撤,有埋伏。

坐于马上的子孝根本还不能如意控制身下战马,不得已,他翻身下马,低吼一声,竟只凭一个人将战马抬起,原地将其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后,直接牵起缰绳,就往回拖,力量之大,差点把还在惊惧不已的战马拉倒在地。

而就在子孝与陈栋都调转了马头,而前面三人也回过神来的时候,咻咻簌簌的声音,已经落了下来,同时,叮叮当当的铁石碰撞声,以及砰砰的落石声,也一齐响了起来。

没有万箭齐发的势壮,也没有飞蝗过境般的吵杂。但就这不足百支的箭雨,却叫人心惊肉跳,而特别是那箭入皮肉的‘噗噗’声,更是摄人心魂。

未来得及调转马头的前行三人被迫翻身下马,他们来不及后侧,只能死死拽住缰绳,用马庞大的身躯,挡在自己身前,而只是一轮齐shè,三匹战马便嘶鸣地倒在了血泊中,三人趁机向后飞退,但未等他们奔出十丈,第二轮箭雨便落了下来。

铿锵之声连成一片,没人傻到真地用刀剑去挥砍飞来的箭矢,他们所能做地只是拼命地往回狂奔,只求能尽快逃离这个落矢之地。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虽然中伏,但因为及时发现,以及应对有方,所以仅付出了三匹战马的代价,几人便毫发无损地躲过了这一劫,然而,他们前进的道路,却被彻底封锁住了。

“嘛啦个巴子!将军,让我去干掉这帮只会躲在暗处的杂碎!”柴刀男终于得空从身后抽出了他那把大柴刀,一脸愤愤的神sè,子孝有些怀疑如果刚才不是情况太紧急,让他没来得及抽出柴刀,恐怕他真会有机会看看一个人要怎样挥舞手中武器,才能斩落飞来的箭矢。

“他们在河对面,等你过去,早不知去哪了。”轻甲男子撇了撇嘴,接着道:“就算他们不走,凭你一个人,能插几支箭?”

“……”面对轻甲男子的冷嘲热讽,柴刀男似乎永远都是以落入下风后,以沉默告终,只是他目光热切地看向莫将军,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心中的想法。

“将军,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到这里来的?”陈栋没有出谋划策,反而是很奇怪地问了一个与现在情形,似乎毫无关联的问题。

“陈兄弟,你的意思是说?”莫将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仿佛心有灵犀地明白了什么。

“军队之中,从来不缺内应,但如果莫将军你是只身一人来这,他们会发现的机会,应该没那么大,所以这个伏击,应该只是广撒网中的一个点罢了,而对方既然连这种偏僻的角落都设下伏兵,恐怕,对方并不仅仅是要击退你们的这次行动,而是要完全地将你们击溃,击败。若不出所料的话,营寨那边,也差不多要再次受袭了。”陈栋点了点头,分析道,冷静的模样,配上临危不乱的镇定淡然,让子孝有些恍惚,因为冥冥之中,他也有这样的感觉,觉得这次伏击,规模似乎并不算大,而仅仅是派遣了一支他们认为足够封锁这条路的小队。而倘若这次伏击,是针对莫将军,恐怕,他们定然不会只是付出三匹马的代价,就逃出生天。

“这怎么可能,若果真按你说的,那我们的探子,怎么能平安无事地经过此地!”轻甲男子反驳道,但突然间,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便没有再追问,而是一头的冷汗。

“不错,我们的探子,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地暴露了我们一行的行踪,所以这里的伏兵,才会多出许多,否则的话,仅仅为了封锁这条山路的话,根本不必安排超过百人的弓箭队,而若仅仅为了几个探子,我觉得他们肯定不会过早地暴露。”陈栋再次道,同时,也说出了轻甲男子话语过后,想到的可能,以及解释。

而就在陈栋说话间,一阵策马扬鞭的声音由远及近,然而,当他看到地上躺倒的三匹马尸,以及一地箭矢碎石后,新一波飞矢已经扑面而来,这一次,他可没有莫将军等人的幸运,连人带马,都是身中十数箭,当场毙命。

“看来,我们只有等天黑之后,才能继续前行了。”莫将军眯着眼睛看向隔了条河的对面山峭,思索了一阵后,做出了决定。

“只是恐怕,我们等不到天黑那么久了。”陈栋拍了拍仅剩的他与子孝的战马,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受敌太过突然,此刻战马依然没有平静下来,惴惴不安地前后跺着马蹄,不时发出一两声低沉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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