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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一体系列之一《朝露无痕》》第七章 羽弗永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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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吉秀绝望了!

他不想绝望,可是他真的是看不见一点希望。任何一点希望,他都看不见!

“***!”阿吉秀忽的恶骂道这一句。与此同时,他站了起来,他舞起手中剑,不过所取对象不是那男子。而是那些浑身着穿着黑色铠甲的普通士兵。

“我就是死!也要找你们去垫背!”阿吉秀剑风所至,羽弗家的士兵立即剑飞、人仰、马翻,无一幸免。“啊——”只听羽弗家士兵们一声声短促悲鸣,随即就从马上摔下来殒命当场,而失去主人的战马就如同发疯似的东跑西窜。原来气势如虹的雄师,顿时乱作一团。

阿吉秀不仅仅是用手中剑来斩劈,而是将整个身体都如同一把剑似的向敌人前冲“直劈”而去。

阿吉秀如此神勇,可是他也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的左肩上不知道何时被深深刺了一枪。鲜血从他的左手上滴了下来,阿吉秀连左手存在的感觉也都消失了。阿吉秀原本轻灵的脚步,此刻已变得十分沉重,每走一步,脚下都似有千钧之物。

阿吉秀拼命的挥舞着佩剑,他拼命的向那些普通士兵冲去,他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倒下,因为那一定是件可怕的事情。

“住手!”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所有羽弗家的士兵都停止了对阿吉秀的进攻。阿吉秀也停止挥舞手中的剑,他实在没有力气再那样有力的挥舞起这长剑了,此刻他右手用尽全力握剑,为的只是不要让剑一不小心拿捏不住掉落到地上去。

阿吉秀别过身,原来叫停的是那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且样貌颇为妖媚的女人,此刻她满脸曾现出一种惊讶的神情:“你后背的那新月形的东西是出生时的胎记吗?”

阿吉秀一脸呆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后背上竟然会有一块新月形状的东西。这不奇怪,阿吉秀失忆以后就是一个人,他从来没有当着第二个人露出过后背,此时只是因为被羽弗家的士兵一枪刺中了左肩,才露出了他后背上的一块东西。一个类似于新月形的胎记,位于他后背心室的地方。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阿吉秀心中猜想:“我是白种人,失忆前应该是那美斯人或者是西派斯人,而这个女的和这些羽弗家的人全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黄种人,一看就知道是亚德帝国的人。我根本不可能和她沾亲带故。”阿吉秀几乎敢肯定自己不会与这妖艳的女人有任何关系,于是一脸不屑,道:“丑女人,这管你屁事?”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里人?你的父母呢?”那女人居然没有怪罪阿吉秀的无礼,反而非常关切的问道。

这女人的反应真的很奇怪,阿吉秀看着她,心中有点纳闷,在反复肯定自己不可能和这女人以及这些人沾亲带故的结论后,阿吉秀沉默不语。

那女人两眼放光的凝视着阿吉秀,金黄色的长发衬托着阿吉秀那威武不凡、五官俊美的脸。一对炯炯有光的淡蓝色的眼睛,充满了人生经验、丰富情感和青年的热血。平时,阿吉秀的眼睛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一种悲哀的善良,但此时阿吉秀的眼睛充满着仇恨,好像黑夜中的闪电让人感到害怕。杀气如同呼啸的北风,冰冻着震撼着每一个敌人的神经,混杂着空气中的血气,一股凝重的杀意扑面而来,令人却步。

与此同时,鲜红的血液,顺着阿吉秀的左手,继续流着。因为失血过多,阿吉秀的脸色变得苍白,令人心碎。

那女人忽然面露欣喜之色,对着她身旁的那个像和尚的老头和那个威武冷酷的男子道:“你们觉得他是谁?”

那女人别过头对那老头欣喜道:“幻智上人,他应该就是永治吧!”

那被称为幻智上人的白发老头道:“女王陛下,据老朽看来,八成错不了。他应该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永治殿下。”

“不会吧!他怎么会是永治?他怎么会是我的弟弟?”那个威武的男人震惊道。

幻智上人道:“是与不是,只要老朽打开记忆的封印便知。若他不是永治殿下,那么他就会死于黑暗之神的召唤之下。如他是永治殿下,那么他不仅不会有事,而且还会恢复前世的记忆。”

那被称为女王的女人脸上欣喜之色更甚,急不可待的说道:“那赶快,就请上人施法为他唤回前世的记忆吧!”

听着这些对话,阿吉秀完全摸不着边际,只是一头雾水。阿吉秀心中有难以掩饰的好奇,他很想问他们是不是在谈论他自己,可是阿吉秀最终还是忍住了。眼下的情景让他难以像他在学院里那样不懂的就问东问西以求弄个明白。

那女王和幻智上人以及那威武的男人都不理会阿吉秀的提问。只见幻智上人站在原地,从怀中掏出一大叠写满符号的黄色长条纸张。这是亚德帝国常见的道士使用的道符,看来这个幻智上人不是和尚而应该是一个道士。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根短粗的权仗,他双手平持着权杖,同时念着咒语。

阿吉秀离他有七八米远,只能隐约听到一些字词┲谏啵袈焉籼ド羰艋粲猩粑奚粲邢耄粑尴耄舴怯邢耄俏尴耄医粤钊胛抻嗄鶚劇?

大约念了半分钟,幻智上人忽然朗声念诵道:“燃烧起来吧!在漆黑的黑暗中燃烧的地狱之火啊,燃烧起来吧!让光明被驱逐的黑暗力量卷土重来吧……比黑暗还要凄黑者,比夜晚还要深沉者,在混沌的宇宙里您伟大的存在,永恒的黑暗之神啊,统御宇宙的黑暗之神啊,依循着您怜惜之缘,藉由您所有的力量,来履行远古的契约吧!!!!”

幻智上人把这些一念完,阿吉秀忽然觉得自己灵魂出窍,天地一片虚无。他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幕幻觉。

一个城高池深的城堡内,城堡的一个城阁里,一间豪华的房间内。

“妈妈!”一个十一二岁的,模样可爱的,小男孩正在呼喊着母亲。阿吉秀一看那母亲正是那个被幻智上人称为女王的女人。此时的她一脸庄重和瑞,哪像现在这般妖艳。

这个小男孩正紧紧的抱着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也正紧紧抱着孩子。

嗖嗖!无数火矢射进了这间房屋。房内迅疾的着火起来。

“妈妈!我怕!”小男孩惧怕着,双手将母亲抱得更紧了。“别怕!”母亲轻抚着孩子的头发,微笑道:“永治,你平时不是说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勇敢的男子汉吗?”

“嗯!”被称为永治的小男孩应声道:“我要像爸爸一样,做一个勇敢的大将军,决不做胆小鬼。”

“乖!好孩子!”母亲紧紧的抱紧了孩子,她在孩子的额头上深深一吻,夺眶而出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流出,成为一颗颗泪珠滑落下来。

砰的一声,房间的大门被撞开,进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一进入房间就无力的跪坐下去,男人歪斜了一下身子,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拾起了被鲜血浸透的战刀。红色的液体从刀锋砍劈的切口上滴落下来,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母亲对那男人凄凉的喊道:“永真,你父亲呢?”

永真哭泣的说道:“母亲,父亲大人已经为家族的荣誉捐躯了。”那个被称为永真的人,阿吉秀此刻已经看清了他的脸,他就是击败了自己、卡特、维诺和梅可的那威武男子,那个满脸威武肃杀的恐怖男子。

那母亲仰天一声长叹,凄然道:“也罢,康诚啊,黄泉路上慢走一步。我和永真、永治很快就追随你来了。”

一阵汹汹的烈火包围了要塞,整个城池化成了一片火海。母亲、那个叫永治的小孩,以及这个叫永真的男子都消失在了汹汹烈火浓烟中。

在红光冲天的大火中,阿吉秀清清楚楚的看见那母亲临时前的呐喊。

“苍天之神啊,掌握我生命的神啊!为何要让我们羽弗家毫无理由的受如此大的罪过!这是如此的不幸,如此的不公!世界上所有不幸的生灵啊,所有蒙受不幸的灵魂啊,请随著这火焰之光,将这世界与彼世界结合,总有一天,我会带领我的家人重返这世界,洗刷我们的怨恨。”

那个叫永治的小孩,在一片黑烟中,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感到自己的灵魂在烈火中上升到天空,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风中翻飞。

黑暗,虚无的黑暗!当永治的灵魂穿过漫长的黑暗,穿越过虚无的岁月,他终于转世变成了一个新的生命。

当阿吉秀从一片虚无中惊醒过来时,他的眼前又再次浮现出那些黑压压的羽弗家的士兵。阿吉秀看着那威武的男人,看着那妖媚的女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原本妖媚的女子此刻竟重现出阿吉秀在虚无中看到的那个母亲的和瑞庄重的神情,她神情颇为激动道:“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不可能!我会是那个叫永治的小孩?”阿吉秀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半低着头,眼睛斜睨着这女王,缓缓低声地说道:“你是……”阿吉秀半天都没有说出第三个字,一切都令他感到太不可思议了。自己怎么可能是她的儿子,那个叫做永治的小男孩怎么会是自己?

那女王看见阿吉秀说话半天没有下文,连忙接道:“不错!我就是你的母亲,你真正的母亲。你现在虽然是一个白种人,可是你却是我们羽弗家永远不可抹去的子孙。你的身上铭记着我们羽弗家的印记,记载着我们羽弗家的怨恨与冤仇!”

“你真的是妈妈?”阿吉秀双目呆呆地凝视着那妖媚女子,口中喃喃说道:“这是真的吗?”,阿吉秀忽地猛力甩发摇头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荒谬!这简直就是笑话!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到现在为之阿吉秀都觉得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太匪夷所思了。

扑通一声,阿吉秀晕倒在地,因为他刚才失血过多亦然昏厥过去。

阿吉秀醒来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温暖的房间里的床上。房间里打扫得非常干净,床旁的地上铺着一块虎皮垫子,那个被幻智上人称为女王的女人此刻就坐在那毛绒绒的虎皮上。她一改过去那种妖媚的装束,此时只是一身素装。

笑容在女王的脸上浮现,她用一种非常温柔和慈爱的语气对阿吉秀说道:“你醒啦,孩子!”

阿吉秀挣扎着想起来,那女王连忙道:“别!别!孩子,你先静静躺下,你身体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切不可运动过多。”话语中关切之意言发于衷,让阿吉秀顿时只觉一股暖流暖遍心扉。

“妈妈!”阿吉秀在这股暖流的影响下,不知不觉称呼起那女王“妈妈”,不过阿吉秀叫喊得含混不清,只是这么嘟哝了一句,仿佛那张嘴不是他自己的。

即使如此的小声和含混不清,但那女王亦然听到阿吉秀叫她妈妈,也非常高兴,脸上笑颜绽放道:“永治,欢迎你回到妈妈身边来。”刚说到这里,女王又忽然神情变得悲楚,哭泣起来。

“自从上次城破的时候,到现在我们已经有九十九年都没有见过面了。孩子,你还好吗?你有没有在外面吃很多苦?都是妈妈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当我和你哥哥以及羽弗家的士兵们刚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派人在亚德帝国境内四处寻找你的踪迹。真是想不到我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你会转世降生到那美斯去,做了一个英俊的那美斯人。我们母子俩都九十九年没见过面了。”说到这,女王哭得更是厉害了,香肩不住耸动,泪珠却滴在了阿吉秀脸上。“还好,老天总算对我不薄,让我找到了你。你不知妈妈为你流了多少泪哩!”

阿吉秀道:“九十九年?这是怎么会事,你们难道都活了九十九年吗?你们不是已经葬生于火海之中了吗?为什么你们还如此年轻?”

女王应道:“这一切都是拜伟大的黑暗之神所赐。是黑暗之神让我们全都进入了黑暗世界里的结界避难。黑暗之神怜悯我们,让我们蛰伏在里面,积蓄报仇了力量……”

“黑暗之神!”阿吉秀口中不满的嘀咕着,他想起了色淀村全村尽被屠戮的惨状,想起那小孩子被刺死的情景,一听到这“黑暗之神”四个字就非常不舒服。

女王觉察出了阿吉秀的不悦,道:“人世间纷纷扰扰,善不一定有善报,恶不一定有恶报。这些不公比比皆是,我们可以隐忍,也可以抗争。然而,无论怎样隐忍,无论怎样抗争,年年岁岁,不公是从来不会消失的。就像大地有高山平原、湖海江河一样,人世也永远不会有完全的平等……孩子,光明与黑暗是传说中永恒的斗争。其实,光明与黑暗一切浑然无别,世间除了它们两者的永恒之外不存在其他。因为一切皆是必然,一切皆美,一切皆有定。真,善,美,正义,邪恶,这些只是对于人的脆弱性来说才存在。遥想当年,我们羽弗家被世人尊称为主持人间正义的家族,可是结果呢?还不是被人暗算,导致我们坠入漫长而虚无的黑暗之中。黑暗之神,他统领着苍茫的宇宙,他帮助了我们,他的心中存在着万千的怜悯,我们心中不应该有丝毫不敬。永治,这些,你明白吗?”

阿吉秀默默的听着,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或者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能说些什么。他现在已经开始渐渐相信了这诡异和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竟然是这个女王的儿子“永治”!只是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这个被称为“羽弗家”的家族竟然是受了什么黑暗之神的庇护,尤其是刚才那女王所将出的说辞是他一时间难以接受的。忽然,阿吉秀想起了什么,迷茫的眼神回过神来,阿吉秀道:“我的朋友了?我的那两个朋友卡特和维诺了——妈妈。”阿吉秀最后才轻喊了一声“妈妈”,看来他对自己突然找到了妈妈的这件事还有些不适应。

女王早已停止了哭泣,可泪珠却滴在了阿吉秀的脸上。女王破涕为笑道:“放心,他们一点事情都没有。他们是你的朋友,这妈妈明白。我已经找了丹红城最好的医生来给他们医知,他们现在恐怕身体恢复得比你好多了。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他们,放心好了。”阿吉秀这才知道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丹红城,亚德边境的一座小城。

丹红城,原名三山城,一个月前才被羽弗家从江北贝家的手中攻陷,并改名为丹红城。

正当阿吉秀准备询问卡特和维诺在哪儿养伤时,屋外响起了一个老头的声音,阿吉秀一听就知道这是幻智上人的声音。

幻智上人在屋门外道:“女王,江北贝家已经开始向我们这里进发了。”

女王也似乎想对阿吉秀说些什么,不过她一听见“江北贝家”这四个字,便打住了自己欲说的话,用手轻拍了拍阿吉秀的肩膀,那眼神示意要阿吉秀好好休息,接着什么话也没有说便即起身离去。

女王走了,房间里,只剩下阿吉秀一个人,一个人静静的躺在温暖的大床上。他见好半天女王都没有回来,于是试着自己穿好衣裳,然后站起身来。还好,阿吉秀只是有点头晕,身体倒也并无大碍。

阿吉秀走到屋门处,一打开大门,便见自己的房屋门外的附近密密麻麻的有好几十个士兵在站岗。裸露的枪尖在明亮的月光下,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来回巡逻的士兵们的脚步声也似乎隐含杀气,像是刚从激战中退出,飘散着血腥气味。

阿吉秀望了屋外一眼,又重新走回房间,在床上坐了下来。心想:不久之前,双方还在是仇怨不共戴天的敌人,而今,他居然来到“敌人”的城里,独坐于此,而且敌人中的女王竟然还是自己的母亲,而且自己还多了一个强大到连梅可都无法战胜的哥哥,而,自己也有了另外一个名字“羽弗永治”……阿吉秀此刻内心的感受是复杂而又难以言喻的。

阿吉秀这时又想起梅可来了,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是不是已经安全回到哈玛斯学院了?梅可啊,你可知道我和卡特、维诺他们都安全了?你千万,千万不要傻着来救我们啊,养好伤要紧。

阿吉秀这时又想起色淀村的惨变,他想要问妈妈——那个羽弗家的女王,为什么要屠杀整个色淀村的村民们?为什么连幼弱的小孩和孱弱的老年人都不肯放过?一想到这,阿吉秀只觉得心下难安,心中更像有了一个死结始终郁郁不解。

“啊!”心里烦躁不安的阿吉秀吼叫一声。他看见房间里出了房门还有一个阳台,连忙走到阳台上去。此时已是夕阳红的时候,迎着凉爽的风,阿吉秀想让这风吹走他的烦恼他的忧愁。

站在阳台上,阿吉秀才知道自己的这间房间是丹红城里最高的建筑——天岚阁上的房间。站在阳台上,鸟瞰着整个丹红城,阿吉秀可以清楚的看到城里如蚁般忙碌的人群。

忽然,丹红城响起一阵急促的战鼓声。这是遇到紧急情况才会敲响的鼓声。

人人立刻丢下手中的酒杯,披甲戴胄,匆忙地拿起刀枪,每一家都显得混乱异常。

其中不乏已经酒醉或是睡着的人,人们纷纷驱向城前。这时已是日暮时分,风势逐渐猛,火烧的天空显得一片通红,大家的心情都被这股不知是否吉祥的威势所慑。

“怎么回事?又要和哪家打仗了?”

“怎么这么晚还有人要来偷袭丹红城不成?”

“也许是贝家吧!”

“放心吧!有女王陛下和永真殿下在,如果发生什么大事,我们都会是永远的赢家。”

“敌人还真是混蛋……无论如何,在这夜幕降临的时候发动夜袭,也未免太过分了。”

“是的,况且还是选择大家休息吃晚饭的时候呢!”

强风依旧,太阳已经坠入了天际,只余下极少的红色光辉。众人急急前往集合,混乱的脚步声里,可以听到嘈嘈切切的私语声。

好奇不安的阿吉秀不久走出了天岚阁的房间,他询问了一些士兵。他得到了江北贝家的军队马上就要进攻这里的消息。

贝家,位于江北一带,属下城池五座,分别是主城崴德城,以及分城香州城,兰州城,飞凰城以及已经被羽弗家一个月前攻陷的三山城(现今的丹红城)。现今据边防斥候回报,贝家主公贝鸣渊和贝家第一猛将——有着“江北黑夜叉”称号的的贝海鸣,此刻正亲率着江北贝家的主力共计三万五千人的部队向丹红城进发。

“什么!要打仗了吗?”这是阿吉秀听到士兵告诉他所有讯息后喃喃的冒出的第一句话。

天地之间一片殷红,夕阳照耀下的城门上。

阿吉秀跟着自己的母亲也就是羽弗家的女王陛下,来到了丹红城的东门城楼之上,随行的还有幻智上人以及阿吉秀这个“羽弗永治”的哥哥——羽弗永真,他还是一副威武和不可接近的凶狠模样。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哥哥和妈妈,再看看自己迥异与他们黄皮肤的白色肤色,阿吉秀不自觉的低下头,他心里觉得实在不是滋味,这种滋味说不出道不清的。我真的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羽弗真治吗?我真的是吗?阿吉秀再一次在心里默默的这样问着自己。

许久,阿吉秀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看着被太阳余晖染红的大地,他依旧心事如潮,他又一次想起了色淀村的惨状,想起那里遍地死尸的恐怖情景,他深深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和平民的生命在战争中的脆弱。

“孩子,贝家就是我们羽弗家不共戴天的仇人!”阿吉秀听着着母亲说着这话时,能真切感受到她的愤怒。可是,可是阿吉秀却觉得这份仇恨离自己似乎很远很远。到目前为止,阿吉秀还没有被母亲告知羽弗家的历史。究竟是被谁消灭的,又是为什么被消灭的?

正在思索间,突然一阵微弱仅可细辩的马蹄声由远处而来,阿吉秀的神经猛然提升起来。

“是贝家的军队来了吗?”正在思忖间,远处马蹄声渐渐大如雷,且连绵不绝,须臾之间,远方便扬起一阵遮天蔽日的漫天尘土。一道银线在烟尘下隐隐展开。

随着滚滚马蹄声的逼近,扬起的满天尘土渐变成了弥漫的灰云,尘土遮蔽了众人的视线。但阿吉秀能感觉到敌人来的人很多很多,因为马蹄声如此洪亮,从此而知敌人来者众。透过漫天的尘土,阿吉秀隐隐约约看见一长线的骑兵面向丹红城的北门也就是阿吉秀此刻所站着的地方,横越着正面展开,左端消逝在满天尘土中,已不可见。

城中的羽弗军队却是静如山岳,肃杀无声,唯闻战旗的猎猎风动。这种大战将至风雨欲来的气势,阿吉秀是第一次感受到。

阿吉秀心头有点慌,准确的来说是很慌乱。虽然阿吉秀以前在说书先生那里听说过很多次关于战争的故事,可是那些战争都带得男子汉的荣光,阿吉秀还一心要上战场建功立业了。可是真当阿吉秀看见色淀村那死人的景象,以及此时此刻这风雨欲来的大战,阿吉秀的心好慌乱,只觉得一块大石头压住了自己的胸口,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不久漫天尘埃落定,于是阿吉秀清楚的看见整个江北贝家的战线,敌人的部队从视线的极左端延伸到极右端。中翼的敌人更是前后密密麻麻的,且全是寒光霍霍的骑兵。站在高出的阿吉秀看得是那样清楚,几乎敌人每个人的脸可以很轻易分辨出来。

江北贝家的军力决不容小视,江北贝家军基本上是由江北一带以及附近周边地区的农耕兵为主。因为平时耕作的缘故,贝家军的士兵普遍身体强壮,所以战斗力非常强大。而且,他们拥有很好的军纪!

阿吉秀觉得自己不可能再看到比这更令人震撼的骑兵队伍:各纵队前锋彼此平行,相互间的距离又如此一致,仿佛阅兵一样,只要一声口令就可以变成横队。这样集力量与速度和反应的队伍是极其可怕的敌人。

忽然,敌人的中翼的正中间,散开了一条大路。许多辎重部队从后而出,这全都是攻城用的重型装备。看来敌人这次进攻是精心准备了的,且势在必得。

斑斓大战即将开始,守城的将士处于防守的心理劣势,难免显得人心凄惶底气不足,这一点阿吉秀感受到了。他开始为自己这边能否经受住敌人的第一波的进攻而担心。的确他应该担心,因为丹红城的羽弗家的守军士兵数量不足一万,仅有九千余人,还不到贝家三万五千人的三分之一。

他偷偷觑了一眼他的“母亲大人”——女王,她的脸上有的不是胆怯而是一种难难以形容的冷笑。阿吉秀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羽弗永真的脸上则无任何表情,漠然的看着城门外江北贝家的大军,就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幻智上人!”女王忽然开口说道:“仪式准备好了吗?”

幻智上人闻言卑躬屈膝道:“女王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女王高傲的抬起了头,冷笑道:“那就开始吧!”

阿吉秀完全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仪式是什么。却只见幻智上人大步上前,走到一个祭坛前,至少阿吉秀认为那是一个祭坛,上面摆着一些他在阿玛斯城外神殿废墟中常见到的那种器皿。

只见幻智上人站在原地,从怀中掏出一大叠写满符号的黄纸道符,手中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短粗的权仗,他双手平持着权杖,同时念着咒语。

这次阿吉秀听得很清楚,只听见幻智上人口中念念有词道:“……燃烧起来吧!在漆黑的黑暗中燃烧的地狱之火啊,燃烧起来吧!让被光明驱逐的黑暗力量卷土重来吧……比黑暗还要凄黑者,比夜晚还要深沉者,在混沌的宇宙里您伟大的存在,永恒的黑暗之神啊,统御宇宙的黑暗之神啊,我在这里向您请愿,我在这里向您发誓,对于阻挡在我前方所有的愚蠢之物,赐予我你伟大的无穷力量,赐予这些愚蠢之物平等的毁灭吧!永恒的黑暗之神啊,统御宇宙的黑暗之神啊,依循着您怜惜之缘,藉由您所有的力量,来履行这个契约吧!”

幻智上人刚把这些一念完,原本殷红的夕阳下的天空瞬间变得无比明亮起来,天空中飞落下无数黑色的利箭。对,黑暗的利箭!利箭浑身漆黑一片,而且枝枝都夹着破风声,如急雨般疾射在城外那些江北贝家士兵所站的那些地方。

啊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江北贝家的士兵虽然都身着有盔甲,却仍都被射成了碎肉断骨,足见这阵箭雨威力之霸道。箭雨所到之处,人畜皆不能幸免。虽然这箭雨的威力如此霸道,可是覆盖的范围却不是很大,仅刚刚覆盖了江北贝家最前面——第一线的骑兵方阵。

很快,战场上,天空重又恢复了殷红的夕阳之色。刚才有三千余骑兵被黑色箭雨屠戮。

战场上,五色贝字大旗随劲风飘动。江北贝家的主公——贝鸣渊所在的本阵内,贝鸣渊头戴白盔,身披纯白锁子连环甲,外罩大红披风,手持盘龙剑,端坐于贝家特有的五色贝字大旗之下。有着江北贝家第一猛将之称的“江北黑夜叉”贝海鸣骑马位于其后,贝海鸣四周都是大红胄铠、戴颊当、持长枪的侍卫。

贝鸣渊面色阴沉,道:“海鸣,想不到敌人的阵营里面居然有精通术道之人,本座现在下令所有部队立即投入进攻。以免留给敌人时间继续发动刚才那样的进攻。”

“是!”贝海鸣应声道,说完手中大剑一举,随即策马投入冲锋,“呜呜呜”一阵凄厉的冲锋号鸣从江北贝家的主翼后的本阵中响起。

轰轰隆隆!漫山遍野的贝家铁骑便呐喊着潮涌般漫卷而来!万马齐奔,万人喊杀的威势骇人。同时辎重部队,也开始开向丹红城。

当江北贝家主翼的士兵们迈进刚才所被那些黑色箭雨所射中的土地上时,一阵阵惊天的爆炸响起。这是那些死去了的江北贝家的士兵们的尸体在爆炸!

尸爆术!看着这一切,阿吉秀忽然想起他曾经在七彩虹学院里看见过这样的记载:尸爆术,是一个利用十分邪恶的力量使地上的尸体爆炸并伤害敌人的禁忌法术。这种法术在亚德的佛家、道家以及在那美斯、西派斯的魔法学界都是严令禁止的。可是如今它却在这里现身。“究竟这幻智上人是什么样的人呢?”阿吉秀心里思索道。

地上躺着的尸体不断的爆炸,不断有更多的尸体躺下……江北贝家的主翼进攻完全瘫痪。

“杀呀!”丹红城的北门大开,阿吉秀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哥哥羽弗永真已经率领着羽弗家的士兵从城中向江北贝家冲杀而去。此刻,江北贝家的两翼军队已经合二为一重新构成了一个主翼冲锋。而原先的主翼部队已经顺着两翼的行军之路绕道而行。他们不会傻到再去冲击那些会尸爆的地域。

羽弗军皆身着披着精良的黑盔黑甲,每个人身后都插着一面白底红字的“羽”字战旗,间杂数面白底红字“真”字大旗。长枪步兵排成数个方阵,小快步向前,羽弗家的全部三千骑兵则呈双列往来穿插。

双方军团逐渐靠近,只有十米之隔了。

羽弗家的步兵齐声高喊道:“以血止血,以战去战!”,随即长枪放低与肩平,快步向江北贝家的军阵中冲去。

贝家的长枪骑兵也放低长枪,向前冲锋。

双方长枪正在酣斗,长枪如林,犬牙交错,尸横满地。

羽弗家的三千黑甲骑兵则同时从两翼包抄过来。

有着“江北黑夜叉”之称的贝家第一猛将——贝海鸣立马阵前,神情沉稳,缓缓拔出刀来,高扬起。

从贝家的第一波骑兵身后冲出第二波骑兵方队,第二波骑兵方队呈四列驰来,左右分开,包围了羽弗家主阵左右的三千黑甲骑兵。

战场上的厮杀声,生平第一次传进阿吉秀的耳中。不断飞溅的鲜血,死亡前的呻吟,杀红眼睛的人所发出的比杀猪声还难听的咆哮,战场上的刀山剑海在夕阳的映射下闪动著夺目的光芒……这一切,让阿吉秀只觉得自己脑中虚无一物,他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战场。他终于见识到了这个比他想象中更加残酷更加冷血的战场,也体会到了战争没有他过去听说书先生所说的那些无比荣光。

江北贝家的士兵作战勇猛,再加上上数量众多,虽然原本的主翼士兵因为尸爆术损失了不少,可是人数仍远远多于羽弗家的士兵。胜利的天平仍渐渐的向着江北贝家这边倾斜。

阿吉秀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心里万分担心,阿吉秀深吸一口气。他的心此刻已经牢牢的和羽弗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了。他望了一眼母亲,她此刻似乎已经开始失掉了开始的沉稳,显得有些惊慌不安,正不停的揉搓着双手。

“不行!这样下去战局对我们羽弗家太不利呢!”阿吉秀猛然对着女王说道:“母亲大人,我要带兵增援哥哥。”此刻阿吉秀才第一次将羽弗永真看做自己的哥哥,也第一次从内心接受了自己是羽弗永治的身份。

阿吉秀的母亲,也就是羽弗家的女王,此时双目凝视着阿秀吉,呈现出一片担心与期望之色。沉默了半响,她说道:“永治,你可以带领城门下的八百长枪士兵出阵,他们是我的亲卫队,都是我们羽弗家的最忠实最精锐的战士。孩子,上了战场你千万要小心。唉!本来不该让你冒险去战场厮杀的。永治,我们羽弗家的存亡就靠你了,幻智上人此刻已经因为功力消耗过剧也没有能力再在后方帮你们施行法术了,一切只有靠你们自己了。”阿吉秀闻言,斜睨幻智上人一眼,只见他脸色如纸白,知道母亲所言非虚。

阿吉秀单腿跪下,抬起头道:“遵命!母亲大人!”说完便站起来,大步向外跑去。

女王猛然惊呼:“永治!小心危险!”

阿吉秀回头看了一眼,面带微笑道:“放心吧,母亲大人,我会小心的!”阿吉秀的心里一阵酥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如同汪洋的战场上能否生还。信心,阿吉秀缺的正是这个。但是他必须将自己没有信心的样子留埋在心里。他带给母亲的,带给手下士兵们的只能是一个信心百倍胜券在握的阿吉秀。

战场上,战斗仍在继续。

阿吉秀率领着八百长枪兵从北门而出,他扬起手中长枪,对着士兵大声说道:“进攻!不必与对方的士兵过多纠缠,不必厮杀士卒,只要取下贝家的头头——贝鸣渊的首级就好!进攻!目标——贝鸣渊的首级!”

战场上,满地是羽弗家和贝家两军的尸体,可是战争仍在继续。

夕阳下,贝鸣渊所在的本阵里。几支流矢飞来,落在贝鸣渊身旁,激起一些尘土飞扬。贝鸣渊脸色如常,一动不动。几名贝家侍卫赶紧跑过来,拦在贝鸣渊身前,侍卫双手握刀,举与肩平。

“嗖”破风声倏然而过,一支长箭钉入了一个贝家侍卫的盔甲,贝家侍卫一个倒栽葱向后翻去。那侍卫的尸体正好倒在贝鸣渊身前。贝鸣渊低头看了一眼,又复眼望前方,一动不动,道:“侍卫队长,该看你的呢!”

“是!遵命!”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单膝跪下应声道,说罢,旋起身,拔起他原先插在地上的长枪,登踏上马,他扬枪喊道:“本队,准备。冲锋!”说完随即奔向战场,紧随他身后的是五百名侍卫亲兵。

夕阳越发沉落,夕阳一角已经默入地平线下,战斗仍在继续。

夕阳在沉没,贝家本阵内,贝鸣渊依旧面无表情。传令兵一个接一个进来禀报战况……

“报——樊东廷大人阵亡!”

“报——段丰睿大人阵亡!”

“报——武涛大人阵亡!”

“报——韩秋君大人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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