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把在五十米左右的上空悬停住，大头少年打开电风扇，于是他们缓缓向前飞行。
三魂六魄重新回到方波体内。拖把上有一块软垫，坐着倒不觉难受，只是这种飞行，实在让人缺乏安全感。
“兄弟，这玩意儿怎么能飞？会不会掉下去？”
“没电了当然就会掉下去。你能不能给我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在J城混了六七年，能落脚的地方倒是不少，不过那都是公共场所，显然不能满足大头少年的条件。想来想去，只有老爸生活不能自理后，政府给安排的那间废弃小仓库，除了居委会半年送一次低保，平常倒是没人打扰。
飞行拖把在方波的指引下降落在一条小胡同里，死胡同的尽头就是那间街道工厂的小仓库。街道工厂早已经关闭拆除，只有这间小仓库因为住着人，所以鸡立鹤群地保留了下来。
推开门，一股酸臭迎面扑来。方波摸索着打开灯，向墙角瞥了一眼，只见方雷浩像一只老鼠一样半躺在那张躺椅里，眼睛滴溜溜地转，嘴角一动便泛起白沫。
方波的爸爸方雷浩是一个信念极度坚定、对梦想极度执著的理想主义者。
方雷浩的梦想是成为一代赌神！
不过像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实现梦想一样，方雷浩赌运不佳，输光了一切，包括上辈留下来的祖宅，并且欠了一些债。这时的方雷浩表现出了惊人的执著，他毅然把自己的肾卖给了一个有钱的香港同胞，所得的钱一半还了债，另一半直接留在了澳门。一无所有的方雷浩开始怂恿自己的老婆：“人一个肾就够用了，你看我，现在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等我赢了钱，再给你买两个回来，一个装回去，一个冰冻起来备用。”方波的母亲是一个深受传统思想毒害的、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在丈夫的谆谆善诱下，决定为丈夫的梦想献出两个肾——于是她割脉自杀了。
不过在她死后，方雷浩没能如愿卖掉那两个肾，而是被方波的两个舅舅直接打成生活无法自理。警察上门调查时，所有目击者一致指证，是方雷浩自己摔的。警察无法想像一个人要如何摔法，才能摔成像一只高处坠落的熟柿子。最后只好向方雷浩取证。
警察问方雷浩是不是自己摔的，这时的方雷浩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这是方波印象中，方雷浩唯一一次表现得像个男人。也因为这一点，他会偶尔回来，清理一下这个活死人墓。不过，他可不愿意照料这个如果能自理的话，极可能会打自己肾主意的人。更主要的是，方雷浩毁了母亲，也毁了他，把他从一个获得过高中奥林匹克物理竞赛二等奖的有为少年，推给了雄哥和熙熙攘攘的大街，磨练成一个连砍人也不配的三流痞子。
……
大头少年刚一踏进仓库，立刻弹了出来，脸色煞白：“你不会让我住在这里吧！”
“这可是按你的要求找的！租金我就不收了，不过，你既然雇了我，多少应该预支一部分佣金吧？”方波看出来，这大头少年虽然功夫厉害得像黄老邪，但很适合作为一个被痞的对象。
“你是说钱吗？这个不是问题。不过条件是，你得把这里打扫得适合人类居住！”
打扫自家屋子，还有人出钱。当痞子这么多年，他还没痞过这么傻的人，于是立刻挽袖大干起来。
半个小时后，方波清除了所有臭源，包括生活无法自理的老爸，也移到了一块三合板隔起的杂物小间里。
其实气味还是有一些的，只不过大头少年的嗅觉系统经过一次打击，已经严重迟钝。再说他看起来很累了，把一沓钱甩给方波，就倒在一张破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方波可就睡不着了！直娘贼的，一万块钱就这样到手了？！方波活了二十四年，经手过的最大款项是高中报名时的几百块钱学费。一万块是什么概念，一万块是四万个游戏币，两百条白沙烟呐！他把钱揣在裤兜里，大腿那不一会儿就滚烫起来，把钱塞在上衣夹克里，胸口又烫得不行。
干脆掏出来数，数了两遍，一遍是九千八，一遍是九千九。抖着手又数了两遍，又变成了九千九和一万。我靠，原来这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啊。
“啪”，方波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德行，就这点出息吧。一万块钱够干什么？顶多快活几个月，雄哥早预定了一台摩托车，还有那一帮子痞子兄弟要打发。想到这里方波有点泄气，把钱放进口袋里，再没感觉到滚烫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大头少年手里的黑色塑料袋。
这个黑色塑料袋大头少年一直带在身边，睡觉也没忘抓在手里，给他的一万块钱也是从这塑料袋里掏出来的。从外形上看，里面至少还有十来沓块状物，如果那都是钱的话……
方波喉咙发燥，斗着胆挪到大头少年身边。
他还没斗胆到打劫，只是按捺不住好奇。
大头少年实在累极了，翻了个身，手一松，黑色塑料袋掉落在地也没有察觉，继续酣睡。
现在从敞着口的袋子望去，十几沓簇新的钱，还有些散落的钱就一览无余地呈现在方波面前。
这真是一个要命的时刻。十几万和一万的概念完全不同，如果他有了十几万，他就完全可以开个小店或者做点小生意，再或者买个车跑出租，总之，能完全改变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这种诱惑太巨大了！
拿起黑色塑料袋跑路，或者等着大头少年醒过来。方波面临着两种选择。
他很想选择前者，这比拿刀砍人要容易多了，他觉得自己能办到。但是最后，他无奈地发现，他不但没有砍人的勇气，连偷窃也办不到。
无可救药的三流小痞子，只配威胁小学生和敲诈拾荒者。方波叹了口气，拣起袋子，打算放回到大头少年的脚边。这时，他瞥见袋子里除了钱，还有样东西。
一本书。
既然没打算偷窃或者打劫，方波也坦然多了，伸手从钱堆里拿起了那本书。
简洁的封面上有五个大字“实用物理学”，物理？这是方波曾经的特长，不由来了兴趣，自己有六七年没有接触这玩意了。再一看封面下面还有几行小字，这几行小字让方波一下头皮发麻了。
专科类义务教育实用教材
东方大陆联盟体教育委员会监制
公元2365年7月
开什么玩笑！2365年？这本书是愚人节道具？方波一怔，翻到目录。
第一章重力与反重力
第一节重力的形成
第二节……
第三节……
……
第二章磁场及应用
第一节磁场原理及分类
第二节磁力
第三节磁力实用举例
第四节……
第三章……
……
再翻开内容一看，方波傻了眼，书里的内容他完全不懂！不但不懂，而且闻所未闻。看样子，也不像是捉弄人的愚人节道具。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本书真的是三百多年后的教科书。
那么这大头少年，就是未来人！
方波不由地仔细打量起大头少年来。除了头大些，不合身体比例，倒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身材挺高，偏瘦，头发倒很有型，板寸头，焗成了彩色。瞧这模样，估计在未来世界跟自己也是同行。
如果说这大头少年是从《射雕英雄传》里穿越来的，还比较可信，人家强悍的武功摆在那里，没想到是个三百年后的曾曾曾孙子。难道未来世界普及武术教育了？
浓重的睡意一扫而光，方波马上意识到：发财了！
第一个念头是把这本书和这个大头少年卖给政府，少说也值个几百上千万吧；再一想，花不来！这大头少年凭一只拖把和一些家用电器内脏，就能造出飞行器，那么弄出几架航天飞机什么的估计也不在话下，那可就不是几千万的事了。
方波把黑色塑料袋小心地放在大头少年脚下，躺在两张板凳上，开始了美好的暇想。不过他也累了，刚想到波波航天公司挂牌成立，就睡着了。睡了不到十分钟，口水就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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