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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郑仰田毙命镇抚司 痴和尚坐化文殊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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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大觉好奇,将包袱取过,小心揭开外皮,见里面又是一层白绫,剥开白绫,见又有两个小包儿,所用的不知是什么布料,都已破旧不堪,颜色莫辨。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秋月拿一个解开,只觉霞光万道,惊得挢舌不下,颤颤地解了另一个包儿,又见红气千条,饶是得道高僧,竟也目瞪口呆,颇为失态。

东安门外,一大片青砖的瓦房,房舍的四周一棵棵古槐,枝繁叶茂,蔽日参天,将一座座房舍笼罩得格外神秘、阴森,这就是东厂督衙及锦衣卫下属的南、北镇抚司所在地。南镇抚司负责本卫日常行政事务,北镇抚司专管诏狱,对人犯动用刑名拷问。东厂的衙门虽不高大华丽,但却极为威严肃静。正厅中间乌木云头大条案后,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把虎皮高脚太师椅,大厅的两边各排四张乌木交椅。大厅北墙正中央高悬一块乌木嵌金的巨匾,上书“朝廷心腹”四个大字,左下方一行小字:书赐厂臣。印有天启广运之宝。下面还挂着一个小些的蓝地乌边儿木匾,上写“明心堂”三个金字。此时,大厅上空无一人,但是后面的刑堂却传来行刑的喊叫和犯人的痛呼之声。

刑堂上,掌刑千户、理刑百户、掌班、领班、司房、役长、番役列立两厢,许显纯高坐在乌木条案后,对着行刑的番役命道:“小心打!他的话没说出之前,千万不可废了他的性命。”

理刑千户霍政回道:“大人,这妖人牙口紧得很,不动大刑,恐难奏效。”

“蠢材!口供问不出,九千岁怪罪下来,你教本大人如何搪塞?要提本大人的人头复命吗?”许显纯本来问了多时没有结果,心中火气无处发泄,当下大声叱骂。

那霍政本是魏忠贤早年提拔的旧人,却被许显纯几句话骂得灰头土脸,心下恼怒,又不敢分辩,抄起皮鞭将高吊在屋梁上的郑仰田连打数下,骂道:“你这老猪狗!没由来巴巴地跑到京师来,找咱爷们儿的晦气!快说,许大人他老人家慈悲,可爷手中这皮鞭却不知道什么是慈悲!”

郑仰田被打得遍体鳞伤,好在镇抚司的番役下手极有分寸,许显纯吩咐“小心打”,本是行话,就是嘱咐行刑的人要专拣皮糙肉厚的地方打,这样虽然看着鲜血淋漓,但不伤筋动骨。若是喊声“着实打”,却反了过来,则是专拣要害的部位下狠手,往往只消数十下,犯人便骨裂筋直,断无活理。天下刑名之术北镇抚司最为精通,近几年来,更是将拶、夹、棍、钮、镣与小老儿也没多大干系,只是咱这门中有个规矩,来测字的都是衣食父母,万不可将测字时的话语泄露给他人。当年,小老儿初入师门,就在祖师爷的灵位前立下了毒誓,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违背。”

“这是什么臭规矩!今日偏要看看,是爷爷的刑法大,还是你的规矩大?”那霍政用双手使劲捋了捋鞭子,皮鞭相击,啪啪作响。许显纯在案后也按耐不住,喝道:“好泼皮!不教你尝尝刑具的滋味儿,你也不知道王法森严。来呀!红绣鞋伺候。”

不多时,两个番役从堂外抬上一个烈焰腾腾的火炉,在堂上放了,跟在后面的一个番役手中捧着一双乌黑的铁鞋,扔到火焰之中,不消一盏茶的工夫,铁鞋已由玄黑变得通红。霍政用一只火钳将红红的铁鞋夹了,左手拉起郑仰田的头发,在他面前晃晃灼热烤人的铁鞋,嘻笑道:“让大爷给你暖暖脚,教你临死也做一次娘们儿!”说着,早有一个番役将郑仰田的右脚扳起,剥落了鞋袜,那霍政猛地将铁鞋套到他的脚板上,只听“吱吱”几声,升起一团青烟,旋即堂上弥漫着皮肉焦糊的味道。郑仰田大叫一声,昏死过去。霍政挥手命番役取冷水浇他,又将炉中另一个铁鞋夹起,便要往郑仰田的另一只脚上套,许显纯喝道:“慢!看他醒来招不招?”

霍政呵呵大笑,顺势将铁鞋在郑仰田头发上擦过,又是一阵焦糊味儿。郑仰田被冷水一激,幽幽醒来,便闻到脚底不断涌出烧焦的刺鼻臭味儿,渐渐感到深入骨髓般的疼痛,吃力地抬头看看许显纯等人,仍旧将头垂下,似哭似笑道:“我总算是对得起祖师爷呀!”说着,泗涕横流,心中一热,喷出一口鲜血,又昏了过去。

午后的日光澄澈地撒入大殿,仰卧在龙床上的天启皇帝越发显得面色苍白消瘦。端庄秀丽的张嫣静静地守坐在床边,不时用雪白的锦帕拭去他额头、腮边的冷汗,隐含泪水的美目无限怜爱、无限幽怨地看着结婚不过八年的夫婿,极度的悲伤反而使她显得出奇的冷静,她知道二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给予他温情的机会不多了,自己十六岁从河南祥符县被选入宫廷做了皇后,中间经过多少磨难,真是不易呀!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天启的奶妈客印月刚刚得势,肆意张狂,**宫廷,公然与魏忠贤双宿双飞,一点儿也不避讳,有一天竟然传授天启皇帝阴阳之术,被张嫣撞见,当场命宫女将她批颊匾额,上书“懋学勤政”四个大字,乃是先朝嘉靖年间内阁大学士夏言的手笔。懋勤殿里,客印月居中坐着,多年的优裕、富足与享乐,使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尊贵与威严,但仍有一丝若隐若现的乡土野气。神宗皇帝万历年间,她十七岁,便嫁与京畿通州府大兴县侯巴儿为妻,过门才知侯家贫穷至极,糊口都难。转过一年,她刚刚生下儿子侯国兴,再难忍受家中的贫寒窘迫,不得已将满月的侯国兴撇下,到京城应征,入宫做了东宫太子的长子朱由校的奶妈子。朱由校继位做了皇帝,她继续照顾朱由校的饮食,没有按照惯例被遣送出宫,还被敕封为奉圣夫人,几乎享受着皇太后的尊贵与威仪。她与魏忠贤奉旨在宫里做了一双对食的夫妻,两人内外勾连,互通消息,天下为之侧目,就是当朝帝后的皇亲国戚也惧怕她几分,深知退避,敬而远之。此时,她懒散地躺坐在蟠龙睡椅上,手里捏着一柄红漆竹骨双面题字的绿笺泥金扇,不时地摇动着,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说笑。宫娥端来一盘顶红皮白的深州蜜桃,她看了看,伸出白白的肥手,取了一个颜色鲜红的桃子,一口咬下去,蜜汁四溅,片刻间将桃核吐出,身后的宫娥忙将雪白的丝帕送上,她一把攥了揩手。又有宫娥捧着金钵盛了,献上漱口的香茶,她吃了两口,叹口气说:“老王,看来皇上病疴沉重,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王体乾劝慰道:“皇上春秋鼎盛,想来只是小恙,不会有什么大病的,以皇上洪福,又有九千岁与老祖太太千岁扶持,定会转危为安的。老祖太太千岁不必过虑劳神!”

“哎!”客印月轻叹一声,叫苦道:“自皇帝幼小之时,即由我抚育,比我亲生的儿子都要尽心、都要周到,眼看着身登九大红贴里,分发给御前近侍太监穿上。

魏忠贤与客印月闲话几句,又贴耳细说了些什么,客印月面皮一红,轻啐一口。魏忠贤讪讪地携了她的手,二人出了殿门,分乘肩舆,先北后向西折,经弘德殿,出凤彩门,来到咸安宫。宫里早已用精绣花鸟的朱红轻纱围起大幔,里面安放一张楠木雕花大床,床上整齐地摆着用紫檀制作的各种兵器,刀、枪、剑、斧、锤、钩、棍、棒、鞭、抓……都是一尺长短,紫光闪耀,通体发亮,似是把玩使用多时。太监、宫女调好了香汤,伺候二人沐浴。洗浴已毕,小太监给魏忠贤拭干身上的汤水,扶他背卧在大床上。客印月沐浴后换了宽松的缎袍,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持斧,一手持锤,在他身上或轻或重地敲击起来。当年,客印月年轻之时,单凭一双玉手,拿捏得魏忠贤几番消魂,后来体力渐觉不支,便命能工巧匠做了一套助力的器具,仿照十八般兵器的样式,各有功用。斧、锤、钩、抓地尚未敲打一遍,魏忠贤就已瘫软如泥,不住地大声呻吟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郑仰田醒来,感到浑身冰冷,堂上熊熊的烈火仍然在烧着,堂内灯火通明,外面早已漆黑一片。他费力地活动一下身子,才发觉不知何时已平躺在了冰凉的地上。一天水米未进,腹中咕咕叫个不住,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一阵剧痛自脚底袭来,登时头晕目眩,浑身竟无半分气力,重重摔在地上。“师父!”恍惚中,他听到有人轻声呼喊,循声张望,见屋梁上赫然吊着自己的徒弟。他心中一急,竟然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大叫道:“徒儿!”

少年被绑着推桑上堂,一眼就看到了平躺在地上的师父,衣衫破碎,头发披散,血迹斑斑,早已没了人的模样,不知有多少处伤口,也不知是死是活,本待扑上前去,身子早被番役们牢牢拉住,只得大声呼喊:“师父!师父!”却见师父静静地躺倒着,毫无声息。少年大哭,番役们七手八脚将他吊在梁上,又将一桶桶冷水泼向郑仰田。少年见师父醒了,喜得大叫:“你们放了我师父,放了我师父!”

许显纯离了座位,背负双手,踱着方步,来到少年眼前,笑道:“你该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也是个孝顺的徒弟。要救你师父倒也不难,只要将那日你师父对信亲王讲的话再说一遍,我就会放了你师父。”

少年收住眼泪,冷笑道:“你们放过了师父,可是师父却放不过我,小民岂是欺师灭祖的无耻小人!师父受刑,弟子何忍?不要多废心思了,你们动手吧!权当我替师父承受些苦痛。”

“好!好孩子!这般有情有义,真是难得。大刑的滋味想必你还没尝过,本大人可不想教你小小年纪受此煎熬,还是招了吧!别不识时务!再说你师父到了本司,就是不死也得残废,他成了废人,往后怎么带你行走江湖?何必还不顾性命这般护着他呢?”许显纯连哄带劝,又拉又打。少年依旧摇头,咬紧牙关说:“小民的性命是师父给的,若不是师父,早就饿死在老家了。今日能与师父一块儿死,也算报答他老人家了。”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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