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跑海”彭志远摇身一变，化妆成一个商人，经过满洲铁路南下到大连，（当时那里是日本的殖民地，称关东州）。 他本想搭乘开往上海的客轮去上海，再转浙东。不巧，去上海没有船，不得已，乘上一艘开往青岛的客轮，想到那里再想办法去南方。三夜两日的航程，好不容易到了青岛。下船时，日本鬼子进行检查，鬼子这一关通过了，却被一个汉奸看出了破绽。那汉奸是日本人的翻译官，向日本人说了几句日本话，把他的手抓住，举过头顶，给日本人看说：

“你说你是商人，连撒谎都不会，商人手上有这么厚的老茧，脸有这么黑吗？”

他解释说：

“我是跑外柜的，到处采购推销商品，脸能不黑吗？”

“那你手上的老茧怎么解释？”

“我没事的时候，在掌柜的家后花园种花弄草，常常劳动，手上就有老茧呗。”

“真会狡辩，带走，送他到九州作劳工！”

不容分说，恶狼似的日本鬼子将他抓了起来，扔进将要起航的劳工船。他心里一凉，如果真的被抓到九州做劳工，死是一定的，可我的任务怎么完成。他深知这时的鬼子已经穷途末路，人尽财枯，经济上靠掠夺被占领区的财富，尤其是东北财富支持。人力上国内青壮年都上了战场，国内劳动力枯竭，大量从中国，朝鲜等地抓劳工，为他的侵略战争服务。

轮船明天早晨就要从青岛启航了，他乘着黑夜挣脱绳索，跳进了大海。多亏他一生的海上经验，漂泊了两天两夜，终于在胶南的一个滩涂上爬上了岸。此时此地，他举目无亲，怎么办？天无绝人之路，钻进了一家玉米地，此时正是当地玉米半生不熟的时候，他靠生玉米为食，坚持了三四天。他想这样坚持下去，死是死不了，可任务怎么完成？一天夜里，他冒险向一个小村庄走去。在一间小茅屋里，他遇见一个乞丐，那人操南方人口音，不是当地人模样，他问：

“小兄弟，你好.xzsj8.像不是山东人，为何流落至此？”

“哎，我倒霉，我于半年前跟老板来山东经商，到青岛后，财产莫名其妙被日本鬼子没收，老板亏了血本，跳楼自杀了。”

“那你就不想回老家吗？”

“想啊，但是，千里迢迢，我身无分文，怎么回呀？”

“你来时是怎么来的？”

“是乘船来的，从吕四港起锚，青岛崂山附近小港上岸，想多挣点钱。”

“你们运的都是犯私的物质吧！”

“现在日本鬼子打仗打的穷的叮当乱响，连大米啦，白面啦，棉衣啦，都列为军用物质。我们把这些东西运到这里，想卖个好价钱。谁知一上岸，就被鬼子逮了个正着，全船物质被没收不说，还被抓了‘经济犯’押入大牢。”

“日本鬼子对你们水手没加追究，还算不错了。”

“哪里，哪里，我同船的几十名水手都被抓了，统统送到九州去做劳工，我万幸，逃了出来。几经周折，不敢在青岛地面呆了，沿街乞讨，来到胶南。”

“为什么来到胶南？这里有什么依靠吗？”

“人地生疏，哪里有什么依靠？这里不是在青岛南面嘛，我想走一程，就离家近一程。谁知道一直走了半月，向当地老乡一问方知，才走出百十里路，只能混一天算一天了”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大名，人都叫我葛小二。”

彭志远见葛小二眼睛乱转，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笑说：

“我自我介绍，也没有名字，叫‘老跑海’。”

葛小二吭哧一下鼻子，没说话。

“老跑海”接着说：

“你想不想回吕四啊？”

“当然，谁还不想回家，我父母亲，妻子若知道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急死啊？”

“你能不能弄到船，若是有艘小船，我们就可以逃回吕四了。”

“你也想去吕四？你还会使船？”

“是啊，我也无家可归，想到吕四投靠表哥，就是没有船。”

“你表哥是谁，他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彭志远想，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他是个小水手，看样子他又不像奸细，作为交友，说话的谈资，说出来也无妨。他说：

“你即是吕四人，据南通不远，一定知道民营企业家龚天宏吧，爱国商人，他可是清末民初有名的大财东了，他儿子龚君卿是我的朋友。”

葛小二听了他的话，没有接茬，而是问：

“你会使船吗？如果你会使船，偷一艘船还不容易。”

“到哪偷啊？”

“我在这里几十天了，已经观察好，从这向东南走，有个渔港，那里锁着不少船，晚上只有两个船工看船，我们乘他们不备，偷一艘小船还不容易吗？”

“好，准备行动。”

很顺利，他们偷了一艘较大的渔船，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装上船，向大海中驶去。足足漂了三天三夜，到了吕四港外，恰逢白天，葛小二说：

“大白天我们一艘外地渔船，冒然进港，必遭怀疑，或者被当地鬼子抓去，就糟糕了。”

“这吕四港也有鬼子吗？”

“如今到处都有鬼子，这里本是新四军驻地，不久前，不知怎么鬼子也看中了这个小渔港，派了一队日本兵，和中**队打了一仗，所以，这里有时是中**队占领，有时是鬼子占领，也就算是游击区吧！”

“那我们就不如再向前漂一段路，到上海上岸。”

“上海不行，那是大城市，鬼子多。”

“那就进长江口，到天生港上岸。”

葛小二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说：

“那就听你的，只要你能把我送回老家，我都听你的。”

他们又漂了一天一夜，进长江口，来到天生港，正是子夜时分，他们揽船上了岸。

葛小二说：

“这里有我一个表兄，在通州城居住，我们不如先投奔他，弄点吃的用的东西，再做别的打算。”

彭志远想，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现在身上带的钱都丢光了，穿的衣服也都破烂不堪了，只好依靠朋友，才能继续生活下去，以备完成任务。他说：

“好吧，我在这里举目无亲，全靠你帮助了。”

他们上岸以后，向通州城东关走去，在一所高门楼大宅院门外驻足，葛小二上前敲门，约半个时晨，里面走出一个老者，欠开一点门逢：

“什么人，黑灯瞎火，竟来敲门。”

“是我啊，我是葛小二。”

老者听出来了，说：

“啊，你是表少爷，当家大奶奶和少爷不让生人进院，他（指老跑海）不能进去。”

“咳，我的朋友，算是生人吗？快让他进来。”

老管家没阻拦，让彭志远跟葛小二一起进了大院。葛小二说：

“老管家，看好门，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去。”

彭志远心里一动，莫非这个葛小二有什么阴谋，但已经晚了。他大着胆子，跟着他走进二门。二门门旁有俩门卫，葛小二走到一个门卫近前，与他耳语几句，好像是让他进入通报。那守卫进入内院，彭志远明白了，这里必有奥妙，跨前一步将葛小二脖领子拽住，厉声喝道：

“葛小二，你搞什么阴谋？”

葛小二见阴谋败露，大声喊道：

“‘老跑海’，你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抓住我也白费，你跑不了了。”

“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死也叫你给我做垫背的。”

葛小二大叫：

“还不快动手，门卫，护院从四面八方跑过来，一拥而上，想制服彭志远。但他们看表少爷在大汉手里，不敢强为，只是把彭志远围在中间。

“哗”一声，中门大开，里面走出一男一女，那女人五十多岁，长的五大三粗，满脸横丝肉，大叫：

“住手，你们就这样对待朋友嘛。”

彭志远见这女人不简单，她身后的男人可能是她的随从，或者狗头军师之类的人物，带了一大群打手，一定是来者不善。他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狠狠抓住葛小二作人质，大声呵斥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对待客人？”

那女人说：

“都散开，我们郭家是大户人家，有善待客人的传统，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

打手们纷纷散去，但都躲在暗处。彭志远知道，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人单势孤，即使抓住葛小二也无济于事。他放开葛小二，一抱拳说：

“老太君，得罪了，本人乃一渔夫，落海，跟葛小二兄弟交上了朋友，刚下船，没有去处，只好听葛小二的话，投奔舍下，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老太君，围捕在下？”

“哈哈，大汉误会了，我大开中门，欢迎客人，哪有围捕的意识，既是远方客人，请，客厅叙话。”

彭志远无奈，只好大大方方向客厅走去。进了客厅，客厅早已张灯结彩，主人大摆宴筵，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老太婆摔杯为号，大喝道：

“把他抓起来！‘老跑海’你招吧，你是谁派来的奸细？”

彭志远踢倒桌子，拉开架势，将与抓捕他的人拼命说：

“那个不怕死的敢上前！”

老太婆哈哈大笑说：

“‘老跑海’，你好.xzsj8.好看看，几十人将你团团围住，若是反抗拒捕，你就是块顽石，也会将你砸个稀巴烂。”

“请问老太君，你以什么理由抓我？”

葛小二跳了出来，尖声尖气地说：

“‘老跑海’，别装蒜了，你是共党奸细，身份已经暴露。我来问你，你是东北人到山东干啥？你是北方人，问吕四岛是新四军控制还是日本人控制为了什么？我说有时日本人控制，有时中**队控制，天生港附近有新四军，你为什么力劝我到天生港下船，目的是要到这里接头吗？”

他还想说下去，彭志远大喝一声说：

“住口，葛小二你冒充受害的中国人，博得我的同情，原来你是为小日本当奸细的。我来问你，就凭你提的几个问题，能说明我是**奸细吗？再说，现在国共合作，国共两党是同胞兄弟，我在中国土地上，搞日本人情报，为了抗日，有什么罪？至于你提的几个问题，更是可笑之极，不值一驳。我是东北人，为什么不能到山东，为什么不能关心吕四港是由中**队控制？还是日本军队控制？我想找新四军送情报，犯了什么罪？你国难家仇不去报，反而残害自己同胞，到底谁是奸细？”

他缓了一口气，接着说：

“老太君，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中国人，为什么恨**比恨日本鬼子还厉害？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如果你说的有理，我宁愿束手就擒。”

“哈哈，‘老跑海’，看你彪形大汉，我以为你只是一员莽汉，没想到你还是文武双全。佩服！佩服！不过我明确告诉你，叫你死个明白。我是女人，不问政治，只想报私仇。我十八岁嫁入龚家，龚君卿新婚之夜弃我而去。后来得知，他是被‘鹤顶红’那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这还不说，他们还依靠共党势力，串通起来陷害我，把我装入大粪桶里，企图把我闷死……多亏我计高一筹，采取装死的办法，才躲过了一劫，被我侄子张小三以领尸体的名义运回了家。后来查明，想害我和我大哥的人就是共党分子龚君卿。你是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我杀你的理由充分吧？”

彭志远听了，心里一动，后悔当初不该当陌生人说龚君卿是自己朋友。但他迅速冷静下来，哈哈大笑说：

“什么只报私仇，不问政治，我明白了，你是**叛徒郭前侃的姘妇，你想为叛徒报仇，不顾民族大义，在国难当头之时杀害抗日志士，纯粹是助纣为虐，帮助日本人。不过，我劝你好.xzsj8.好想想，现在国共两党合作，你杀害为国府提供情报的情报员，叫你老主子胡国栋知道了，必然要你的脑袋。我此次南下，正要向胡国栋报告军情，如果误了军情，你必将成为国奸民贼，你的老主子会绕恕你吗？好吧，我的话说完了，抓吧！”

张幺妹给他的打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还不动手。众打手一齐上前，彭志远被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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