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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是怎样炼成的》第二章 庆父:你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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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 一、兄弟你也太狠心了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开 心 文 学 ”这话骂了两千多年了吧?打我死之前就有人在骂——哦,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就是那个庆父。不过,说句实话吧,刚开始他们骂我,我还怪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就是内乱的根源,就是该死,但是,随着岁数越来越大,我每天躺在那里,没事就琢磨,越琢磨越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越琢磨越发现错不在我——如果说我有错的话,那我也只是做了十——“赐死!”

经过一番不可告人的密谋,由季友出面去找叔牙,向他传达姬同的命令,让他马上赶到大夫鍼巫家里,说有要事相商。

叔牙还以为是商量立我为国君的事呢,高兴得屁颠屁颠地就去了。一进鍼巫家,就发现气氛不对,季友不在,姬同也不在,而空气中明显带有阴森森的杀气。叔牙正惶惑不安的时候,主人把一杯酒摆在他面前,阴阳怪气地说:“喝吧!喝下去,在鲁国仍然有你的子孙存在;不喝,你还是死,而且鲁国再也没有你的后代了。”

威胁,这是红果果的威胁!显然,这是一杯毒酒,也就是所谓的“鸩酒”,无色无味,却毒性剧烈,饮者顷刻毙命,一如姬同和季友的为人。叔牙这时终于明白过来了,都是他那句话惹的祸。但是他并不后悔,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立场,求姬同饶他一死,这是他做人的原则。于是,他就像一个慷慨赴难的烈士,接过毒酒,一饮而尽。然后离开,坐车回家,最终死在半路上。

听到这个消息,据说姬同是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而我呢,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就因为叔牙说了一句公道话,你就这样轻易地把他置于死地,你也太心狠了吧!你这不是杀鸡给猴看吗?

是人都有三分血性,那一刻,我胸中的仇恨烈焰熊熊燃烧。都说父债子还,你姬同走了,但是你儿子还在,你就等着在地下哭去吧!

二、谁规定那个位子是你的?

我不明白,在鲁国的继承权纠纷上,为什么后人都说是我的错,从来没责怪过姬同,难道就是因为“成者为王,败者为冠”?

想来你们也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有两种继承方式,一种是父死子继,另一种是兄终弟及。

什么是父死子继呢?就是父亲死后,由他的儿子继承一切特权。不过,那时候的男人三妻四妾的,儿子太多,怎么办?如果只有一个嫡子,就由他继承;若是有几个嫡子,就由嫡长子继承,基本上没庶子什么事。至于其他儿子,也不是什么都捞不着,也有自己分封的领地,以及土地上的臣民。

什么又是兄终弟及呢?就是哥哥死后,把王位传给弟弟。至于继承的顺序,一般按照年龄长幼依次排列。

再具体到我们鲁国吧,基本上是一直按照父死子继和兄终弟及交叉进行的。不信的话,我从头给你们理一理吧!

我们鲁国的第一代国君是周公的大儿子伯禽,后来他把位子传给儿子鲁考公;鲁考公又传给兄弟鲁炀公;鲁炀公又传给儿子鲁幽公;鲁幽公被弟弟鲁魏公杀了,夺了位子;后来鲁魏公又传给儿子鲁厉公;鲁厉公又传给兄弟鲁献公;鲁献公又传给儿子鲁真公;鲁真公又传给弟弟鲁武公;鲁武公又传给小儿子鲁懿公(本来应该交给大儿子的,不料周天子喜欢他的小儿子,干涉了一下);鲁武公的大孙子伯御不服,就杀了鲁懿公,继位为鲁废公;周天子不爽,就灭了鲁废公,改立鲁懿公的弟弟鲁孝公;鲁孝公又传给儿子鲁惠公;鲁惠公经过庶长子鲁隐公过渡了一下,后来又传给嫡子鲁桓公;鲁桓公又传给儿子鲁庄公,也就是姬同。

这么长的一大串,很绕很晕是吧?我之所以要这样啰嗦,就是让大家仔细看一看,我们鲁国的继承权是不是按照父死子继和兄终弟及交叉进行的?前面三代都是父死子继,已经有点破坏规矩了,现在怎么着也该轮到兄终弟及了吧?而兄弟中间哪个继承最合适?按照年龄长幼顺序,当然是我啦,我是老大嘛!

再者,如果你姬同有个嫡子或者嫡弟的,我也无话可说,关键是两个都没有哇!总不能让鲁国的权力继承到此为止吧?你说我庆父不合适,难道你儿子姬般就合适吗?凭什么他当国君就是对的,我当就是错的?给我个理由,先!如果你信奉强权逻辑和强盗逻辑,我也只能用同样的逻辑奉陪到底!

然而,不管我再怎么不服,毕竟姬同亲自发话了,子般还是登上了国君的位子。当然,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在上面作威作福的。既然你老爸不仁,就不要怪我这个当大伯的不义。不是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要怪就怪你那死鬼老爸吧!

再说了,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哀姜考虑,这是做男人的责任。对于哀姜来说,虽然子般做了国君,却不是自己的儿子,始终隔了一层。再说,子般肯定也知道,当初老爸已经把“夫人”的位子许诺给自己老妈了,不料被哀姜横刀夺爱,他心里肯定对哀姜有所不满——要是我老妈是夫人,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国君之位啦,哪有这么多麻烦!显然,对于哀姜,子般只有表面上的尊敬,心里却巴不得她早死。

另外,我和哀姜之间的关系,子般也不可能不知道。当然,他是不会理解我们为什么走到一起的。即使我对他说,是你老爸因为你老妈的关系,有意冷落她,导致她到我这里寻求安慰;而我也是为了齐鲁两国的友好大局,而不得不牺牲自己的色相和名誉,接纳了她,你能接受吗?我相信,哀姜也相信,子般不但不可能接受,而且对我和哀姜的恨,肯定比哈姆雷特对他叔叔和老妈的恨还要深。让这样一个仇恨自己的人坐在国君的位子上,我们能有安心的日子过吗?

当然,我也不会自己出手的,那样就太幼稚啦!经过一番检索,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好手。这个人不仅身手厉害,而且对子般怀有刻骨仇恨。他叫荦,是给别人养马的。

据调查,子般前几年很喜欢梁家的一个女孩子。那年,鲁国大旱,准备举行求雨仪式,事先在梁家排练。子般就跑去观看——自然,更重要的是看美女。看着看着,子般突然脸色难看起来,原来有个家伙居然隔着墙头调戏自己的梦中情人。子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再一打听,这个家伙叫荦,竟然只是个养马的。这下子,子般更加火大了,当即命人用鞭子狠狠教训了荦一顿。

听说事后姬同告诫子般,说荦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力大无穷,能一把举起城门的门扇扔出去。今天你打了他一顿,只会招致他的仇恨,你应该杀了他啊!儿子,记住,对于仇人,你绝对不可姑息养奸,对仇人的姑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可惜的是,姬同的这番话,他儿子没记住,我倒是记住了。

于是,我找到荦,发现他对子般的仇恨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烈,而且这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很好利用,很好控制。经过我的一番激发、引导和许诺,荦当即答应,为我和他自己除掉子般这个祸害。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有一天,子般在他的姥姥家作客,他的仇人闯了进来,三下。

就因为他从一出生就很神奇,所以一直受到老爸和姬同的重视,把他视为替朝廷“斩妖除魔”的一把利剑。他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他说叔牙该杀,姬同就把叔牙杀了;他说我一心篡党夺权,大家就相信我在磨刀霍霍。这个人的存在,对我显然是个巨大的威胁。

然而,这个人又实在太狡猾了,前面我刚唆使他人杀了子般,他就脚底抹油,跑到陈国去了。呵呵,季友啊季友,姬同临终之前,你不是答应他要以死侍奉子般吗,怎么子般才死,你就跑了呢?我知道,你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清楚当时没有力量跟我斗,硬拼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你选择了暂时逃避,选择了隐忍,选择了等待。一旦有合适的机会,你还会跳出来,跟我斗个你死我活。

本来,我准备好了,除非你季友死在国外(我是个正大光明的人,不会搞境外暗杀之类的勾当),否则,只要你前脚踏上鲁国的土地,我后手就砍下你的脑袋,为死去的叔牙报仇。

一想起这件事,我就很生气。叔牙仅仅因为欣赏我,推崇我,你们就说他被我收买了,是我的死党;那么你对姬同死心塌地的,姬同又用什么收买你了?还是后世的一个外国人说得好:“我可能不赞成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表达观点的权利!”他这话是对他的对手说的。你季友倒好,仅仅因为不赞成叔牙的观点,就誓死把他消灭掉,而他还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呢!难道这就是你的大仁大义吗?我看你是学周礼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再说了,我庆父当年要能力有能力,要人心有人心,完全有能力、有资格把鲁国治理好。若是当年你站在我这一边,打破姬同的幻想,何至于有后来那么多的混乱?难道你不认为我当国君起码比子般强得多?不是!你那是羡慕嫉妒恨,自己没机会当上国君,就不让我得到,因为你命中注定只是个辅助国君的角色,而只有那些小屁孩才给你辅助的机会。

更可气的是,正是你那两句话:“臣愿以死侍奉姬般。”“赐死!”给鲁国带来多大的灾难!你做初一,我做十:“不去庆父,鲁难未已!”晕,我怎么了我?

随即,他们君臣进行了一番恶毒的对话。齐桓公说:“是吗?那怎么才能去掉庆父呢?”

仲孙湫说:“让他自己折腾,造得孽多了,自己就死了。”

齐桓公又问:“寡人能不能趁此机会吞并鲁国,一统山东呀?”

仲孙湫说:“不行啊!鲁国人讲究周礼。周礼就是一颗大树的树根,树根不动,树叶就踏实,你就颠覆不了它。像鲁国这么讲礼的国家,您一定要亲近它,帮助它,这才是霸主的本分啊!”

当然,这番对话是我死后读史书时才知道的。当时仲孙湫一走,我就知道情况大不妙。于是,我便把气撒在子启身上。都是你这个小屁孩子,老子好心好意地举荐你当国君,你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老子还要辛辛苦苦地替你处理朝政,你不但没一点感恩心,反而跑到盟主那里参我一本。今天既然你让我难受,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就是死了,也要先拉你垫背。

但是,又考虑到子启是哀姜妹妹的儿子,我干掉子启,她会不会生气呢?于是,我就想先探探她的口风。

果然是心有灵犀呀,那天,我还没开口,哀姜就随口说了一句:“要是你当国君那该多好啊!我们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拿到哀姜的“批准函”,我开始琢磨怎么除掉子启。要说对于杀人,我真是比较弱智(没办法,我本善良嘛),想来想去,我竟然选择了故技重施,还是前面那招“借刀杀人”。借谁呢?我找到了大夫卜齮。就在前不久,子启纵容他人抢夺了卜齮的田地,这让他窝了一肚子火。我轻轻一怂恿,他就在宫门口把子启给杀了。

杀子启,这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大的蠢事。这时,大街小巷都在纷纷传播,说是我和哀姜这对奸夫淫妇密谋杀害了子启,还有前面的子般,目的是要自己做国君。

这么好的机会,季友怎会错过?在他的宣传鼓动下,我成了千夫所指的独夫民贼,那些老百姓纷纷拿着扁担、菜刀、斧头来给我“送礼”。我见大势已去,只好像当年季友那样,三十六计,走为上,到莒国寻求政治避难。

至于哀姜,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听说她跑到邾国,后来在齐桓公的压力下,被送回齐国。齐桓公说她败坏了齐国公室的家风,就把她杀了,并把尸体送回鲁国安葬。

在齐桓公的撑腰下,季友立姬同的另一个儿子子申为国君。新政权一成立,马上开始秋后算账,当然第一个要算的就是我。为此,季友花重金买通了莒国,莒国那些不讲信用的家伙就把我遣送回去。

走到密这个地方,我遇到了公子鱼。我把自己的思想和灵魂都跟公子鱼剖白了,并请求他回去帮我向季友和子申求情。公子鱼听了我的剖白,深表理解和同情,就答应了。

我忐忑不安地等啊等啊,心里明白这是一次几乎毫无希望的求情。但是,做人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是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何况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呢!

远远地,我听到哭声——是公子鱼的。那一刻,我知道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所以,还没等公子鱼走到,我就自尽了。

我知道,后世都说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其实,我一生只杀了两个人,而且都不是亲手杀死的。后世的李世民亲手杀了他的哥哥和弟弟,怎么没有人骂他十恶不赦,反而称他为一代明君?我若真是十恶不赦,非亲非故的公子鱼会为我求情吗?还会在求情不成的情况下为我哭泣吗?

稍微客观一点的人都会发现,鲁国的混乱不是我庆父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制度的问题。在我之前,鲁幽公被弟弟鲁魏公所杀,是为了什么?鲁武公把位子传给小儿子鲁懿公,结果鲁懿公被他大哥的儿子伯御所杀,又是为了什么?不都是因为权力以及不合理的继承制度吗?什么叫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贤?狗屁!一则国君之位,关系一国的命运,自然应该贤能者居之;二则这样的规定太过死板,若是情况发生异变,就像姬同死后面临的那种局面,又该怎么办?

呵呵,你们不是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吗?那我庆父死了之后呢?鲁国是不是就从此太平了?不是!从鲁文公开始,鲁国公室就逐步走向衰退,以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他们分别是季友、我以及叔牙的子孙)为首的三桓开始凌驾于公室之上,三家相互争权夺利,又相互制约。

鲁文公时期,朝政大权一直掌握在姬同的另一个儿子东门襄仲手里。文公的宠姬敬嬴跟他关系密切,便请求他立自己的儿子公子馁为储君。文公死后,东门襄仲不顾其他大臣的反对,以齐国为后盾,杀了文公的嫡子公子恶、公子视,强行扶立公子馁为国君,也就是鲁宣公。这是鲁国历史上第一次废嫡立庶。

你们可能觉得东门襄仲很强权、很霸道,我却认为,这件事具有重大的历史进步意义,它打破了根深蒂固的门阀观念,无疑是继承权制度改革的先声。

因此,我要向东门襄仲致敬!好小子,有种啊,做到了我想做而没做到的事。同时,我也后悔呀,你东门襄仲都知道以齐国为后盾,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若是抱上齐桓公这条大腿,何愁大事不成?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万金难买后悔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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