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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5》1841(二)东南壁垒如腐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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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 更新时间:2012-07-22

3月5日(一)金门

凌晨,海天之间撕开一束金色的光芒,接着,海水由金变红,云层也慢慢燃烧起来,一轮红日从海中喷薄而出,照耀着厦门海疆。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

就在金门外海,如同蚁群般停泊着一排一排的大帆船,一些小火轮穿梭其间,将一些将领送到旗舰皋华丽号上,听取最后的战斗部署。

“先生们,我们的前方,就是金门岛,而在他大约3海里以西,就是厦门岛。”舱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海图,标明了大小金门、厦门等岛屿的大致状况。

“金门岛上大约有200门大炮,都是老式的土台炮,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我们还是要先行把他们打垮。下面,部署各个分舰队的任务。”

远东派遣舰队司令下辖29艘风帆战舰,共分成三个分舰队。

第一分舰队,旗舰皋华丽号,这也是全舰队总旗舰,载炮74门。

下辖:复仇号(载炮50门),赛利亚号(44门舰炮),坎布雷号(36门舰炮),北极星号(26门舰炮),戴窦号(20门舰炮),克里欧号(16门舰炮),流浪者号(16门舰炮),黑獾号(16门舰炮),巨蛇号(16门舰炮),全分舰队一共载炮314门。

第二分舰队:旗舰伯兰汉号(载炮74门)

下辖:布朗地号(44门舰炮),嘟噜义号(44门舰炮),鳄鱼号(28门舰炮),女神号(26门舰炮),巡洋号(18门舰炮),摩的士底号(载炮18门),格伦拜恩号(载炮18门),阿尔吉林号(载炮10门),保皇党人号(10门舰炮)。全分舰队载炮290门。

第三分舰队:旗舰威力士里号(载炮74门)

下辖:迈尔威力号(载炮74门),安杜明号(载炮44门),加略普号(28门舰炮),先锋号(26门舰炮),裴丽康号(18门舰炮),哈里昆号(18门舰炮),吉尔的斯号(16门舰炮),冒险者号(16门舰炮),全分舰队载炮314门。

另有火轮分舰队,有十四艘火轮船,每艘轮船都载炮十几门。

“进攻大金门岛的任务,由第三分舰队担负,第二分舰队随时准备增援,并保护登陆船只,而负责登陆的部队是……”璞鼎查的目光在一众陆军上校身上搜寻着。

咵!皮靴蹬在甲板上的声音,斯科尔斯上校上前一步:“阁下,请把这个任务交给皇家步兵第二十六团吧。我们要洗雪耻辱。”

“不,请交给爱尔兰第18团吧。”说话的是基恩上校。

“很好,士气高昂,不用争,第26团负责在金门岛登陆,18团负责登陆厦门岛。”

“是!阁下。”两位上校响亮的齐声回答。

早上8点30分左右,海上狂风大作,第三分舰队起锚升帆,直奔金门岛而来。

金门炮台上望见英军动了,于是吹号鸣鼓,全军振作,清兵们纷纷奔赴炮位。

所谓金门炮台,主要为了掩护厦门而设,故而大金门岛炮位都设在南北两翼,以待敌军直奔厦门的时候,从旁骚扰。小金门岛的炮位则是面向西北方向,希望在敌军攻打厦门的时候从后方袭击。

英军的第三分舰队却是直奔金门而来,在大金门岛的东北方泊住,也就是在大金门岛南面炮台的侧面。

11艘战舰,呈一个弧线展开,距离大金门岛北炮台最东边的一门炮200码到400码不等,由旗舰伯兰汉号打出了第一发炮弹。此后,三百一十四门舰炮,大部分是三十二磅炮,一部分是十八磅炮,还有伯兰汉号上十六门旗在桅杆上高高飘扬。一队海军陆战队员对着国旗行持枪礼。

“真是让人心潮澎湃!”璞鼎查说。

“是啊,自从特拉法尔加以来,我们就没正正经经打过一场海战。在北美海岸捉迷藏?在地中海吓唬土耳其人?前段时间在广东和炮台硬拼?现在好了,舰队与舰队,正规的决战,决战。”

第三分舰队正在扫荡小金门炮台的残敌,第二分舰队面对着福建水师,严阵以待。

“给他们打旗语:恪尽职守!”巴加海军少将兴致勃勃。

“太小题大做了。”璞鼎查微笑着想,“人人都想模仿纳尔逊啊。”

突然,海的对面,开始传来一片鼓声。

福宁镇的师船上,战鼓响了,催促着前面铜山营的十一艘快船。

在每艘快船上,也有一面大鼓,应和着后面福宁镇的鼓声响了起来,连成一片。

借着鼓声的威势,铜山营十一艘快船乘着西北上风的优势,箭一般冲了过来。

英海军第三分舰队开火了,伯兰汉号打出了第一轮连射射,三层甲板,六十六个炮窗,加上首尾的八个炮位,一共七十四出火光,从前闪到后,又从后闪到前,如同一挂干燥的鞭炮,七十四枚开花弹,迎着铜山营就打了过去。

借着,其他的英军军舰也开火了。

如同一排火墙,结实的拍在铜山营头上。两百九十发炮弹,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命中率,第二分舰队每轮射一次,也有三枚炮弹命中。

而清军的小船是承受不起哪怕两枚开花弹的。在铜山营自己的火炮够得着英军之前,英军已经打了三轮炮弹,六船被击毁,两船起火。

幸好营游击的座船没有被击中,他带着剩下的三艘船,继续往前冲,不久葬身火海,至此一炮未发。

铜山营剩下的两艘船掉头逃跑。

“来呀,与我发炮,把他们赶回去。”福宁镇总兵曹寿大喝。

师船上零零散散的打了几炮。那两艘快船会意,往福宁镇靠拢过来,轻捷的掉头。

这时候,整个福建水师的“大小梅花阵”看起来就像一个圆盘。

“圆阵有他的优点,也有他的缺点。”璞鼎查像个旅游的闲人,随意的点评着。

“是啊,力量均匀,结阵严密。”

“我记得是这么评价的,但这是优点还是缺点?”

“都是。”

以福宁镇为派头的福建水师大阵向着英海军第二分舰队靠拢了。第二分舰队不慌不忙,对着头里的福宁镇雁行阵开火了。

开花弹、链弹,一阵暴风卷过福宁镇师船的前列,二十一艘师船,几乎每船都有中弹,幸好损伤都不大。

“小的们,整备发炮。”熊石头大声疾呼。

福宁镇在刚刚将英军的舰只纳入射程,就开炮了。面对对方的炮弹雨,干挨打谁也耐不住啊。

老式大炮,命中率基本靠蒙,又处在射程极限上——全部脱靶。

福宁镇还在勇敢的前进。

这时候,第三分舰队已经完全清扫了小金门岛。也到了小金门岛北侧。和第一分舰队距离很近。

“命令第三分舰队逆风西行,从敌阵侧翼略过,然后或尾随攻击,或穿插,视战况自行决定。”璞鼎查下令道。

通讯手段不足,战场上又硝烟缭绕,旗舰对于离自己过远的军舰,便无法指挥。

第三分舰队以七十四门炮的迈尔威力号打头,同级的威力士里号紧随其后,然后是安杜明号,一艘接一艘,相距大约200码,直到最后的载炮十六门的冒险者号。

由于是逆风,第三分舰队的航速并不快,即使对于侧身而过的福建水师,其相对速度也足以实施两次漫射。

六百余发炮弹,直接打进福建水师阵中。英军舰船根本不管战果如何,直接向着西方驶去。

福建水师挨了这顿炮,直接损失倒不大,阵中却有不稳重的管带,试图脱离阵型。

福建水师的阵型本来就排得密,阵中有船乱了航迹,于是大队都被搅乱了。

提督窦振彪赶紧升起提督旗,整理队形。

前方的英军第二分舰队还在轮射,炮弹不停的打到福宁镇的师船上,已经有几艘船起了火。

福宁镇又打了一轮炮,这次似乎有些准头了。

“小的们快上啊,我们就打中英夷了。”熊石头喝道,“击鼓,击鼓。”

福宁镇的师船雁行阵顺着风一马当先向着第二分舰队杀来。

这时候,第二分舰队起锚了。以旗舰伯兰汉号打头,向北运动,然后转向西面,绕着福建水师的梅花阵转了个弯。

这一下,对福建水师可麻烦了。各舰集体转向,保持圆阵不变,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但集体转向是一项复杂的操作。

左翼的海坛协十八艘船变成前队,而前锋的福宁镇的雁行阵则要变成一字长蛇阵在梅花阵的右翼。提标也要集体左转,面向北方。

但是,清兵缺乏实际的指挥通讯能力,也没有罗经点等术语来发布统一的命令,加上提标中阵处于调整阵型的混乱中。

结果,训练有素的福宁镇集体左转,转向正北,但中心的提标还不知道英军的第二分舰队已经移动了。提标没有转向,直接向着福宁镇的长蛇冲了过来。

曹寿忙令人挂起号旗,指明左转。提标会意,但他是前后左中右号的己、庚、壬、奎等四艘师船相继翻覆。

这时,曹寿的座船“福子”号也赶了上来,带着后面的几艘师船向着第三分舰队旗舰威力士里号猛轰。

当“福子”船和其他的师船向着“威力士里”号开炮时,第三分舰队向左行进,每船之间的间隔约为一“链”(约八分之一英里),成为一个不规则的斜线,因为福宁镇完成转弯所形成的弯曲,所以双方几乎是平行的。

在“福子”和“福丑”两艘师船开火后形的路线,躲避着迈尔威力号的炮火。到现在,迈尔威力号也没有打中福子船。

福宁镇总兵曹寿也来到熊石头身后。

“义父,不如放慢船速,靠帮上去,和英夷拼刀吧。”

“石头,你且掌舵,待为父选了敢死之士,再做计较。”

曹寿挑了三十名选锋,都是豪勇敢战的人物。他们每人执了一口单刀,有几个人还拿着火铳,准备登船。

曹寿向着那些选锋们说道:“没旁的话了,弟兄们,跟我冲上去,活下来,就有场功名富贵。”

熊石头在后面喊:“义父,你且来坐镇,我领头冲上去。”

曹寿不回他话,却说:“小心了,靠上去。”

一个勇健大汉,取来了套勾,站在船舷,等待着。

熊石头船操得极好,降帆,船只为之一顿,熊石头将师船往边上一让,不一会儿,迈尔威力号已经追了上来,和福子船大致平齐。

迈尔威力号的侧舷窗打开了,一排黑森森的炮口伸了出来。

熊石头不等它开炮,舵一转,师船转眼就靠了上去。

这时候,船舷那兵士甩出了套勾,一下子搭在迈尔威力号的船舷上。

迈尔威力号是有三层甲板的二等战舰,相对于福宁镇的师船来说极其高大。

师船上的清兵们搭起三架竹梯,刚刚够得着底层甲板。

“上啊。”有清兵一声大呼,把单刀咬在口里,就顺着竹梯往上爬。

这时候,迈尔威力号随船的陆战队员出现在竹梯的顶端,砰砰的用火枪射击着。根本都不用瞄准,顺着竹梯打,肯定能打到人。

一下子三十个选锋就有四,也不认识代表提督的麒麟。

于是“皋华丽”号只好向前攻击右营的十艘船,假定清军的提督可能是在面前这一坨师船上。

当皋华丽号在日头当中的时候,向右营猛击,发现在右营的船队的正中的一艘师船上挂着船的前桅上,挂着一面绘有狮子的旗帜。实际上,清军的二品武官(总兵和副将)才用狮子做标志。

“皋华丽”号冒着炮火,从右营的队列中冲了过去,不久就钻到挂狮子旗的师船的后方,用船头上的短炮----大旗也倒了。”

啊!裕谦惊得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茶杯翻到在桌上。

“有蓝衣兵丁一队,护着葛镇台从震远炮城里杀出来了。”兵丁又来报。

“快快,叫余步云,开炮接应。”

这时,兵丁又报,那一队人被乱枪打倒一片,只有数个人跳入海中。裕谦赶快安排小船,准备到海边救人。

亲兵还在继续报来瞭望所得,英军在定海东岸登陆,两面夹击,已经突入定海县城。定海城,丢了。

游水过海的定海兵丁也到了,详说了定海失陷的情形,英军由晓峰岭后岸上岸,那些水勇一哄而散,英夷先克晓峰岭,王锡朋战死,此后夹击竹山门,郑国鸿战死,葛云飞扼守要道,边战边退,直退入震远炮城。

英军四面围城,白刃突入,葛云飞率众突围,中弹身死。

“不过区区四个时辰,自己苦心经营的定海炮城就丢了,比守了三天的厦门还有不如。”裕谦面若死灰,“速请余步云余军门。”

余步云姗姗而来,心中颇带了一些“我早就料中了”的幸灾乐祸。

“制台,我早就说,定海守不住,应该将兵士集中在镇海。你看在福建,厦门是孤岛,就守不住,同安是在大陆上,就守住了。”余步云和裕谦一样,都是从福建传来的张贴中得到的厦门之战真相。

余步云越说越兴奋:“你看现在,白白叫葛、王、郑三位送了性命,还折了三四千人马,定海也丢了。我是打老了仗的,我早就说,定海不如弃守,人马火炮都移到镇海海口……”

“好了,本督丢的定海,自会向朝廷请罪。军门,当下之计,是如何守住镇海。”

“若是将实现在定海的火炮,安置在大峡江口,还可以一战,现在镇海万难守住,我请大人用伊里布故智,弃守宁波、慈溪、余姚等城,待英夷兵力分散,再做计较。”

“胡说。”

“那边请制台自相裁断,余某告辞了。”

两人不欢而散。裕谦想想不甚心安,便去请了自己的制标总带,江宁城副将丰镇泰来商议。

两人合计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最后,裕谦说:“事若不谐,我便自带标营,一拼罢了。”

不是吧大人!丰镇泰听了这话心说:这浙江的城池,关咱们江苏兵什么事啊。

4月10日胜败

道光帝一天之内,得了两分文书。

第一份是浙江巡抚刘韵珂奏报,大致内容如下:

三月初(农历)英夷十艘左右的军舰驶到大峡江口,轰击攻击山守军,伪提督郭富率领英夷一千六百余人,在金鸡山以东二里沙滩处登陆。与去年攻陷镇海时别无二致。随后,步行攻克虾蟹岭,后攻取金鸡山。两处均以白刃夺取。狼山镇总兵朱贵苦战不守,败退下山。

与此同时,英夷大舰六七艘,轰击招宝山和镇海县城,一个多时辰便将招宝山炮台和工事全部炸毁。随后英军登陆,提督余步云弃阵而逃,总兵李廷杨下落不明。

于镇海县城城墙上督战的两江总督裕谦,至此泪流满面,望阙磕头之后,跳入护城河中。虽为家人余升救起,过后不久即行气绝。

宁波文武官员,见镇海县城不守,裕谦自杀,便弃城而逃。余步云退往余姚,丰镇泰退往慈溪,而乌尔恭额干脆跑到杭州去了。

浙江巡抚刘韵珂已斩宁波知府乌尔恭额,以正军心。他在奏折中说:浙江军民,望杨芳侯爷如望甘霖,往其速速提师来浙,主持大局。

道光得了这封奏折,怒不可遏,在折子上批:“恨恨之至!深失朕望。伪提督郭富究竟是何处汉奸,速速查来。”

道光心中仍旧以为,这英夷是不善陆战的,故而见到一个“伪提督”,便以为是汉奸投奔英夷了。而清廷自认正统已久,将通敌卖国嫌疑的,毫不犹豫的称为“汉奸”。无论满汉,整个朝廷没有谁觉得不妥的。

心情愤恨了好久,道光才拿起第二份奏折,却是台温水师总兵黎伯玉写来的。道光看后,喜笑颜开,当即便传了几位军机大臣进来。

道光扬了扬手中的折子,说道:“想不到浙江水师中,还有这等人物。学士失察啊,学士失察啊!”笑颜逐开,用手指点着曹振镛。全无责备的严厉。

虽然折子是由军机处送进来的,各位大臣都看过,他还是要大臣们再听太监读一遍:

道光二十二年二月(农历,下同),英夷兵船数艘,扰我温州沿海,本镇持息事宁人之心,不愿衅自我开。惟有修葺武备,严密防守。孰料数日后有通传军报,英夷已犯我厦门。余料英夷气焰大涨,定然攻我,故严防之。

二月十八日晨,英夷炮舰四艘,火轮船一艘,兵船十余载兵数千,围我温州海岸。余稍打听之,此乃英夷温州舰队是也。余不敢怠慢,即令炮台戒备。余自率水师中营师船九艘,即行出战。

卯时了。

“尼古拉斯!”

“尼姑赖斯啊,你别吹牛,我们今天就看谁先倒下。”

“好,难得今天一见如故,我宋庆要和三位好好喝上几杯。”

这老实木讷的,是道光十九年的武进士,宋庆,现任山海关绿营千总,此次奕经所带三万兵马,在河北保定取齐,宋庆便和他的山海关四千同僚,都来到这保定。

由于蒙古科尔沁藩部和关外八旗的大部还没到,山海关绿营便在保定就食,今天宋庆在街上,碰见了从热河过来的马千山,也是有缘,正好这尼古拉斯和他的同伴走在街上,吓着了一些路人,宋庆和马千山都是见过罗刹人的,便上去劝解,四人结伴来这驴肉店喝个酒。

不一会,锅子架好,滚滚的驴肉放下去。四人各自斟了一大碗酒,干了。马千山抹了抹嘴说:“尼姑老弟,你的汉话说得可真溜啊。”

“外黑龙江那个地方,俄国人和清人打了快两百年了,我汉话说得不溜,早就被满洲兵给杀了。”

“老弟,刚才在街上,我也没听你解释明白,你到底是生在黑龙江的俄罗斯种,还是从俄国那边跑过来的。”

“我生在俄国叶卡捷琳堡,是世袭哥萨克。”

“什么叫哥萨克?”

尼古拉斯想了想:“哥萨克,就像你们的世袭军户,家里有地,以打仗的形式给沙皇交租。”

“那你怎么到了黑龙江?”

“我帮一位贵族夫人怀了孕,他的丈夫就把我打发到后贝尔加,尼尔琴斯克(尼布楚),想整死我,我就跑到这边来了,寻求政治庇护。”

“什么难?”

“就是让你们的官保护我,我给他们俄国的情报。”

喔,宋庆和马千山恍然大悟,原来是俄奸。

尼古拉斯没有注意两人的表情,“我就入了黑龙江马队,和俄国的冒险者、哥萨克等等打仗。这是我们哥萨克的传统,谁给我们吃的,我们就帮谁打仗。”

“听说黑龙江马队很厉害,在外黑龙江的冰原上,和俄国佬打了两百多年。是大清唯一见识过火枪阵的营头。”

“还行吧,和哥萨克差不多。不过我说,你们现在还在用鸟铳,挡不了多少年啦。”

“黑龙江马队有多少人?”

“整个外黑龙江哨所上百,全加起来一千多人吧,这次来了四百多。”

“整个关外八旗要来多少?”宋庆并不知道整个军事调动的全貌。

“关外八旗战兵十万,满洲、蒙古、汉军一共二十四旗,每旗抽了四百战兵,也太长了,叫乌什么什么的?”

“乌特列尼梅德涅诺维奇梅德维杰夫。”

“你看你看,这样的名字,我们怎么记得住。”

“我有汉名。乌特列尼代表早晨,梅德涅诺维奇是缓慢的意思,而梅德维杰夫,是熊。所以,我的汉名就叫早慢熊。”

呵呵,马千山和宋庆不以为意,他们都是武官,对这些本来就不在乎,东方人不也有叫虎子、狗子的吗。

“那熊兄弟,你也是什么哥,哥什么。”

“不,我不是哥萨克,我是十二月党人。”

看宋庆和马千山又糊涂了,早慢熊就给他们解释,1825年十二月的俄国贵族军官起义,失败后这些军官和他们的家人就被发配到西伯利亚。早慢熊是其中一名军官的儿子。后来他瞅准机会,逃出了流放地,和尼古拉斯一起跑到了黑龙江。

原来是反贼。马千山给早慢熊定了性。

“早慢熊不仅是我的汉名,还是我的革命化名,俄国的革命者,都有化名,有的叫勒拿河,有的叫钢铁,有的叫大锤,我叫早慢熊。”

几个人正在闲聊呢,就听见宋庆说:“哎,奕经大人路过外边。”

4月31日意外

众人往外一望,果然,许多路人被“回避”牌赶到点子里暂避,奕经的车驾,正在从店门前经过,身边的随从耀武扬威,护着车驾。

“这位将军居然整天坐在车里,真是奇怪啊。”尼古拉斯直率的说。

“人家是天子家臣,皇上的堂侄。他不是来打仗的,是代表皇上看着军队的。”

“我懂我懂,俄国这样的亲贵监军我见得多了。总而言之,都是草包。”

“嘘,小声点。”

奕经自然听不到尼古拉斯说什么,他已经把保定府变成了自己的行署。他回到保定府之后,便去请他的智囊贝青乔。

“贝先生啊,皇上又派人来催了,让我们赶快出兵,去江苏。”

“大帅,可关外八旗和科尔沁部都还没到呢。”

“他们真是,磨磨蹭蹭,祖宗们看见这副样子,还不气活过来。”

贝青乔不敢答话,奕经是皇族说说没事,他一个白身汉族,可不好议论八旗。

过了好一会,贝青乔才说:“皇上下旨调关外八旗,还不到三个月,这已经很快了。“

“再派人拿着令牌去催。“

贝青乔应了,刚刚出去,不一会急冲冲的跑回来:“大帅,大事不好。镇江失守了。”

“怎么回事?可有战报?”

与此同时,在广州,楚剑功也在问:“镇江怎么回事,你,你常在江苏游荡,按战报把地图给我画一下。”

听令的是胡一刀,前段时间考校地理,他倒是对江苏最熟的一个,现在被楚剑功抓来解说。他抓着毛笔,对着战报上提到的地名,打上一个一个的圈,然后又画上大致的道路、城墙等等。

英军先行攻占了江阴鹅鼻嘴,然后全师进攻镇江。

镇江城内,是由副都统海龄带领京口八旗和松北协共两千人驻守,而城外是七镇共一万兵马。

英军进攻的时候,城外七镇“奋力协勇,杀死英夷无算”,苦战半个时辰,一万清兵胜利转进江宁。

而英军在进攻镇江的时候,城内的八旗兵倒还有些骨气,进攻北门的马德拉斯第二团进攻镇江北门,便遭到清兵的炮击,在他们用加农炮轰塌了北门城墙之后,以八旗为主的清兵仍旧用弓箭和火铳依托城内的地利抵抗。

沿着运河进攻西门的马德拉斯第六团,乘坐的小船被清兵用城头大炮打翻两艘,淹死了十余人,攻打南门的廓尓克十四团用炸药炸开城门,爆炸声惊天动地,城内清兵居然没有溃逃,而是继续抵抗。即使在入夜之后,清兵仍旧在坚持巷战,直至第二天清晨。

京口之战,英军超过五十人战死,接近两百人受伤。清兵战死三百多人,其中大多数是旗丁。

胡一刀一边画图,一边和旁边的幕洛一商量着核对。

这份战报并不是来自任何一处总兵的原始版本,而是朱雀军根据各方面的报告拼凑出来的。因为现在在江宁的七镇总兵,都宣称自己带领本镇,独自阻挡了英军一整天,而其他人都未战先逃。

在以后各镇总兵的回忆录和日记中,都把阻截英军的功劳划到了自己名下,而把自己的顶头上司,已经在镇江殉清的海龄副都统遗忘了。这是后话。

“图做得不错,你们下去吧。”楚剑功让签押房里一干江苏籍的小兵退出去。

“既然英军已经深入到了镇江,那么,我们就可以确定,他们的战略目的,就是切断漕运,以此来要挟清廷。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该如何介入这场战争。”

“大军出省的手续办好了吗?这次和上次去浙江不一样,上次是奉旨练兵。”李颖修提醒说。

“没事,我已经和怡良商量过,朝廷那边,他来安排。只要我们想走,随时可以出发。”

“你确定我们要达成的目标了吗?”

“没有。”楚剑功老实的说,“我甚至都没有决定,到底是主动作战好,还是消极避战好。”

“主动作战有利于建立我们在军中的威望,但也会招来猜忌。”

“避战会损害我们的政治形象,如果要避战的话,不如干脆不去。”

杰肯斯凯等人七嘴八舌讨论着。

“避战是不行的,但主动作战,需要确切了解当地的形势。”

“说道形势,三路大军现在到哪里了?”

“据前几日传回来的消息,奕经还在保定,关外的八旗大队实在走得太慢了,而甘陕绿营也快不了多少,从道光下旨两个月了,他们才刚刚越过陕西、山西和河南的交界,就快到洛阳了。弈山仍旧在洛阳等着,只有杨芳,正在沿江东下,想来镇江一丢,他一定会去江宁。”

“奕经最快的道路,就是走运河,下江苏,而弈山则是走淮河,入运河。”

“我也是这么想,就怕奕经、弈山没有真正带过兵。杨芳倒是老于行伍。”

这时,老于行伍的杨芳、果勇侯、参赞大臣正在一艘画舫上,咬着水果,津津有味的看着一出戏。

这画舫是征用来的,作为果勇军东进时杨芳的座船。画舫里,却是几个徽帮的青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

“这个角儿真是不错。”杨芳老眼迷离,对身边的人赞叹道。

身边的人会意,点头去办。

到了晚间,杨芳杨侯爷换了衣服,直入自己的睡房休息,看见佳人就坐在床头,一动也不动。

杨侯爷进去,掩上了门,嘿嘿笑了两声:“小娘子,不要害怕。”

那人尖声尖气的说:“啊,谢老爷为我赎身。”

“我听说,你那个师父啊,很是刻薄,我救你出了苦海,也算做了件好事。”

杨芳走到那佳人的跟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脸蛋:“小娘子,你娘家姓什么?”

“小的从小被师傅养大,跟着师父姓。”

那人一边回着话,一边帮杨芳宽衣解带。

杨芳性急,去扒开那人的衣服:“你别看我老,我是武官,力气不输大小伙子。”

“知道了老爷。”

两人滚做一团,杨芳突然一愣:“嗯?怎么回事,你是男人?”

那人大惊:“原来老爷不是要男人?”

“滚出去!”

5月12日会和

楚剑功坐在船舱里,想着十天前出发之时,和李颖修的种种算计。

关于英军的情报已经非常确实了,超过两万陆军,海军有29艘军舰,十四艘火轮船,全部可以驶入长江。英军在进入长江口之后,征用了一部分民船,跟随他们沿江而上。跟着他们的船夫之中,就有漕帮的人。所以对英军的大致情况,了解得比较清楚。

但漕帮中人对十九世纪的军事知识了解得不多,因此对英军的建制、装备情况说不出所以然,但楚剑功和李颖修,加上杰肯斯凯和肯尼夫,几个人细细商量,也对英军的大致建制猜了个十之七八。

“怎么办?”楚剑功问自己,也问李颖修。

仅仅就实力而言,依靠朱雀军四千来人,要想歼灭三万英军,那是痴人说梦。如果加上三万关外八旗和蒙古藩部,四万甘陕绿营,三万果勇军,以及江南退下来的零零杂杂万余人马,都听从楚剑功指挥,并且发挥这些清兵在历次剿匪、灭白莲等“境内治安作战”的一般水准,可能还可以一战。

但现在十余万大军,有靖逆、扬威二将军,侯爷一个,提督有十余个。楚剑功不过新授的道台,能参加军议就不错了,哪可能指挥全部大军。何况,楚剑功,包括杰肯斯凯和肯尼夫,都没有指挥万人会战的经验。

没可能打赢是一方面,有没有必要打赢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大获全胜,那自然大清我武维扬,一切还原,清朝还将自我封闭下去。

楚剑功见缝插针拉起来的朱雀军,就成了大清内部的异数,必然成为守旧官僚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以后楚剑功和朱雀军的任何行动,都如同夜间举火,极为引人注目。

至于立下功劳的楚剑功,难免要兔死狗烹,挂个闲职养起来。

所以,楚剑功和李颖修绝对不愿意清廷取胜。

既赢不了,又不想赢,那么,就是如何失败的问题了。要确定失败的形势,先要弄清楚,楚剑功领兵东进,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杰肯斯凯最先提出了一个想法:“我们要证明,朱雀军是清国最强的军队。这样在战争结束后,我们有可能被调到首都附近做禁卫军。我们的军官和士官,会分调到别的军队,成为骨干。等我们掌握了首都附近的军事权力,那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永定河边一声炮响,十万禁卫军冲向紫禁城……”

“投机主义!这样的幻想,需要的巧合太多了。如果我们不调往京师,如果只有少部分人调往京师,如果部队的骨干被天南地北的打散,如果有人变节……只要一个如果发生,你的计划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而且,按照传统,”李颖修补充说,“出头的椽子先烂,枪打出头鸟。力挽狂澜的名将不得好死。”

“啧啧。”楚剑功无奈的看了李颖修一眼。真是乌鸦嘴。

“我认为,我们需要确定我们的能力上限。”一直沉默的肯尼夫发话了,“不要追求不切实际的的胜利。”

“一两场小战役的胜利,应该可以争取吧。”

“先生们,我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清楚吗?为了胜利而胜利,是愚蠢的,我们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

“为我们以后的行动创造良好的环境。”楚剑功说。

“那就顺着来推,我们的行动需要什么样的环境?”

“如果要变革,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的变革,都需要新风气的引入,既然有鸦片战争这个梯子,我们就要用。”

“如果要主导变革,就需要离朝廷远点,天高皇帝远。最好能在广东,我们在广东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

“但我们不能故意失败,对外软弱无能,或者看起来软弱无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丢失民心。经过两百余年,清廷已经被大多数人接受为正统王朝了。所以,也不能流露出反清的意识。”

“要利用这次战争,把我们和清廷的旧官僚区隔开来。如果以后,人们一提到朱雀军,就是正面的评价,就是胜利。而朱雀军的对立面,直接判定为卖国贼,或者庸碌无能什么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把大致要达到的目标描绘了出来。

“颖修同志,你在想什么?”杰肯斯凯问。

“我想到了一个人,岳飞,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剑功同志给我推荐的《纪效新书》,那个作者戚继光我倒还有印象。”

“简单的说,这个将军打了个打胜仗,然后朝廷要和谈,把他囚禁起来,从此,他成为了人民心中的英雄。”

“他的结局呢?”

“被朝廷杀掉了。”

杰肯斯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楚剑功。

楚剑功一笑,摆摆手:“我们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小规模的胜利之后,主动争取和谈,我们会争取把进程控制在自己手中。”

“明白了,给人民军事全面胜利的希望,但是温和派却力主和谈。一般来说,普通的民众会把带来军事希望的人看成英雄,而把温和派看成卖国贼。”

“和历史上有点不一样,”李颖修不希望杰肯斯凯形成错误的印象,解释说,“岳飞……那个将军,当时确实存在军事全面胜利的可能,而我们没有。”

“好了,别给我解释你们深邃的历史了,我们说目前的策略,按我的理解,就是我们在没有全面胜利的可能的情况下,以一场小胜利争取和谈,并掌握和谈的进程。但是,和谈妥协的罪名,我们不背。”

“太对了。”

“有个问题,”谨慎的肯尼夫又插话了,“战争是很难预测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以弱对强。如果我们没有取得一场小规模胜利,或者在小规模胜利之后,英国人拒绝和谈呢?”

楚剑功正要答话,肯尼夫却自己反应过来:“阿富汗!原来你们在打阿富汗的主意。两万英国陆军,不可能停留在清国,而置艰苦的阿富汗战场于不顾。”

“无论仗打得怎样,英军在清国撑不了多久。我们希望一场小规模胜利,只是为了取得控制和谈进程的有利地位。但即使没有打胜仗的任何条件,我们也可以把战局拖下去,英国人拖不过我们。”

“你们这些阴谋家。”杰肯斯凯喃喃自语,“真是玷污了革命的纯洁。”

一切都清晰了,随后,楚剑功带队出发,这次他带了20个步兵连,和拥有四门12磅炮和三门六磅炮的炮兵连。李颖修带着剩下的五个连留守。

临行之前,楚剑功又任命了两个职务:杰肯斯凯为兵马都监,肯尼夫为行军司马。

“好奇怪的官名。这两个职务是什么意思?”

“兵马都监是战场指挥官,行军司马是参谋长。创设军制,形同谋反。我只能借用古称设立两个私官。在朱雀军内,你们行驶相关的职权,但对外,你们没有任何职务和品级。也无权对外发布命令。杰肯、肯尼夫,你们在朱雀军的时间不短了,我会调用你们熟悉的士兵给你们,正式组建前敌指挥部门和参谋部门。但是,注意,这是内部机构,绝不对外公开。”

肯尼夫默默地点点头,杰肯斯凯说:“我可不想喝反动落后的老爷们有任何联系。就这样吧。”

朱雀军沿珠江上溯,还是和上次一样,走赣江,入长江,由于沿线水路都熟,十天之后,就快到江宁了。

这时候,船舱外有人敲门,听见乐楚明在外面喊:“报告。”

“进来。什么事?”

“张师兄回来了。”

张师兄自然是张兴培了,他一直在前路打探消息。

楚剑功看见张兴培进船舱来,风尘仆仆的样子,便让乐楚明去打盆干净的水来,让张兴培擦把脸。

“情势如何?”

“都到齐了?”

“什么?”

“十万大军,都到齐了。都到了镇江附近。杨威将军奕经带着关外八旗到了扬州,靖逆将军弈山到了仪征,而果勇侯杨芳则在丹阳,将英夷占据的镇江三面包围起来。”

“这么多天了,英军呆在镇江一直没有进攻?”

“是的,没有,只是四下骚扰,另外给江宁将军送了封信,大意是说,反正江宁肯定能打下来,就不想动手了,让朝廷直接给赎城费600万两。”

“奇怪?英军为什么会在镇江耽搁十多天呢?”

楚剑功问这个问题的同时,璞鼎查正在镇江县衙里,高兴的对陆军司令郭富和海军司令巴加举杯:“先生们,我们的战略预想就要达成了。”

“是的,阁下,你不让进攻江宁,而在镇江等待的做法,的确节省了时间。”

“清国土地广阔,我们无论打下多少城市,他们都可以逃跑,而现在,他们十万人的主力集结在我们周边,我们会给他们雷霆一击。歼灭他们的全部主力部队,让清国人彻底臣服。然后,我们将尽快回到阿富汗那个艰苦的战场。”

“阁下,预祝胜利,干杯!”

“干杯。”三人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抛向墙角。

哗……玻璃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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