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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坡地》第五章 王家大院和疯廷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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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太太走后,炳中便慢慢地踱入西院中来,西院和炳中往的中院有侧门相通,原来也是独门独院。院子差不多是中院和东院合起来一般大的地方,原来是炳中的爷爷和『奶』『奶』居住,老人相继去世后便闲置起来,等炳中娶了月琴,父亲王维贵说什么也要搬到西院来,院子本来很大,种了许多的花草,很早的时候,西院的西边本是不甚长庄稼的一片坡地,炳中的爷爷王宝子相中了那块地方,千方百计买了一片过来,后来又陆陆续续地把周围的几块地都买了,经过开垦修整后一直通到西山小后坡的脚下,共计三十余亩的样子,后来王家便在四周垒起了一丈多高的围墙,那些地也长不出多少庄稼,王家便慢慢地栽树种花,如今已是一个偌大的花园,夏秋之季一两个人进去,向西望去净是一片幽暗的森林树木,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花园内盖着一溜北房,房不太高,墙面全是清一『色』的二尺来厚的大青石,屋子里冬暖夏凉,每个房间内都挖有贮酒的窨子,也用来堆放杂物。花园靠墙的北边是王家的烧酒坊兼留客的马车店,也是齐整整四方方的一个大院落,为方便驴驮马队进出,留有一个阔大的栅栏门,门口长着一棵粗壮硕大的皂角树,四驾的马车可以扬鞭直进院子的中央。客人多的时候,那院中人声鼎沸灯火辉煌,尤其是烧酒出锅的日子,如遇一个略有微风的天气,醉人的酒香便会飘向大坡地村的每一个角落。

进入西院,炳中的父亲王维贵正大院子里打着那一日不离的南拳。老太爷虽然已六十有余,身子骨却着实的硬朗,而且眼不花耳不聋,太行山一般起伏交错褶皱纵横的脸,书写了半生的劳顿和苍凉。

他本有三个儿子。长子王炳德和爷爷王宝子在贩卖『药』材的途中跌落太行山的峡谷;次子王炳彰经常往来于山东跑买卖,多半因为钱财的原因,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两个儿子先后离去之后,妻子不久也便离开人世,也再无续娶。或许是因为经受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之故,经常是一幅闭目养神的样子,但那心却雪亮,半疯不颠的廷妮儿一旦神智不清,经他指指点点的调整一段儿后,就又慢慢地顺水顺风起来。老太爷总是一张生动不起来的脸,两只眼睛却异常的灵活透亮,仿佛能看穿人的心底一般。他能两只手同时打算盘,到地中看一看,捏一捏那土,便会估算出地的好坏和收成。读书不少,却不轻易的外『露』;算计精准,却落了个不坏的名声。

有一年正值五月麦收的时节,天气是整日刮着燥热的风,也正应了那句“麦熟一晌”的农谚,已熟的麦穗经这干燥的风一吹,一顿饭的工夫儿麦粒儿便哗哗地从麦芒里往下掉,既减少了收成,又留下了些杂草一般的野麦苗,经雨一淋,田地里绿油油的一片便疯长出来,给秋季的耕作添了许多麻烦。一些锇饥了的穷人便在已收的麦田里拾丢下的麦穗,一群又一群的人望着那怱涌怱涌金黄的粮食,便一步步地向未收的地块靠拢,眼不见便扯上一抱跑了去,撵走了这边的人群,那边便又来了黑压压的一片。王维贵看看眼下的光景便把人们叫到一起:凡帮王家收割麦子的人每人可得一垄麦子。最后只用了半晌的工夫儿,那麦穗便变成了麦粒进了王家的粮囤,算一下分给人的麦子,也不过半亩多地的收成,比掉在地下的确也多不了多少。

王维贵抱上孙子早来以后,家里的大小事宜便交与大儿媳牛文英打理,尤其是搬到西院住后,或许是人老了以后为了图个清静,连吃饭都在自己的院子里,虽然西院的正门早已堵上不开,却也很少到东边的院子中去。

炳中不愿打搅父亲的雅兴,独自来到父亲住的北房,廷妮儿正在打扫,已掉漆的罗圈椅和八仙桌被擦得干净而透亮,见炳中进门,廷妮儿笑嘻嘻地给搬来一个小方凳让他坐下。

廷妮儿二十大几近三十的年纪,听口音好像是山东人,鬼子到来的那一年,不知是随着鬼子还是随着逃难的人群来到大坡地,整日疯疯颠颠,吃饱了或困极了的时候便睡在石碾街北圪台儿上。天冷的时候,夜晚便蜷缩在打烧饼的炉子旁。天热了,就躺在石碾街的大槐树下。疯病厉害的时候,会脱掉裤子从尚官道的西头跑到夏官道的东头,然后手抓一大块黄泥回来立在北圪台儿下,跷起一条腿,大声地喝叫“谁要?谁要?不要白不要!”人们便嗡地一下散开,躲出去好远好远。望着四散的人群,廷妮儿便会把手中的那团黄泥换到另一个手上,蹦上圪台儿,嘻嘻大笑着跷起另一条腿:“没人要?糊住了——”然后猛地将一把黄泥糊向裆处。看着轰笑的人群,廷妮儿便会一一跑到跟前,挨个儿地用手戳指着问:“你是日本人?——不是?那你是日本人?日本人等着,等着,等俺拿把大剪子,把日本人那三格棱大**挨个儿铰掉!”嘴里喊着,便会用两个指头变作剪子形状,冷不丁地向人的裆里猛地一伸,然后哈哈大笑地嚷着:“哇咦——,铰掉了,铰掉了!”小孩子只要一见到石碾街的疯子,往往会手捂裤裆抱头鼠窜。

她的疯病轻一些的时候,也会将破烂的衣服穿戴齐整,给卖烧饼的拾把柴,给小炉匠煽煽风箱什么的,冷不丁问起的时候知道自己叫廷妮儿,其他的便一概不知。或许是因为她搅『乱』了大坡地北圪台儿那个不可或缺的乐园,有人给廷妮儿指点到了炳中家。自从在炳中的大门外吃了两碗杂面汤捞饭后,便撵也撵不走了,尤其是见了炳中的父亲王维贵,更是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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