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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巨星》第九十五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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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沮丧的靠在出租车里,闭了眼打盹,紧紧抓住刘诗洁的手,宁愿多人嘲笑,作为对她不配合我的惩罚。

她似乎怕羞,不断挣脱,动作粗鲁,我当然不让。

出租车里放着摇滚乐,嘶哑变形的老外男声,和鼓盆乱响,钟笛齐鸣,一片欢天喜地。

我报复得很快感。

可是等车停稳时,我才发现自己握的是胡莹的手。

她狠狠瞪着我。

我心惊肉颤。

胡莹左边是梅云淳,我的前排,就是副驾上坐的是刘诗洁。

我看着自己的手,有如火烙,残留甲痕,可是不是刘诗洁的,是胡莹的。刘诗洁小声问:“谁掐的?”

我只好说:“自己,我提醒自己不能再次冲动。”

“冲动了会干什么?”她天真的问。

分明是勾引,我木然看了她一眼,猜测着她是否知道后排我一路握着胡莹手的事。一句话在口边徘徊浮动,探头探脑:“当然是抱你。”

我和着呕意把话咽回肚里。

不能一错再错了,我在心里给自己当头棒喝。

为了配合这个警示我用力敲了敲自己脑袋。

刘诗洁问:“头痛?要不我们不去了。”

她进入角色真快,这会自居为我的女友,我哭笑不得。

我负手挺胸阔步而行,她依然一脸好奇,尔后边笑边低头,似乎默默算计,象松鼠抱着偷来的松果蹑足窃喜状。

“这是哪里?”周雨菲尽量用戒备和岔开关注点的方式显示她的无谓。

“这是营门口。”梅云淳解释,和清凉一样,他是个地理通。

面前是一幢三层高楼,有些象火锅量贩店,我从不曾知道成都居然有这样正大光明开着的赌场,不由得惊讶的望向陈重,陈重很自信老练的率领大家,导游般自如的解说,周曼霞很自然轻松的随着他,眼带欣赏仰慕,他们很默契,而且郎才女貌,令我羡慕。

赌场设计得很不错,表面上看去是一家生意萧条的茶楼,共有三楼,一楼已闭,二楼是个茶楼,此刻稀稀落落漏出几房灯光,该是可以正常营业的麻将包间,三楼看来黑沉沉一片,陈重解释,一楼是小餐馆,三楼原来是按摩房,后来处于半停业状态。

这就是赌场?我愕然看着陈重,眼光环视下,才发现大家都在集体愕然。

包括陈重自己,此刻他摸出手机一阵乱轰,一番亲热抱怨的咒骂之后,他神采飞扬的告诉我们:“就是这里。”

原来他也没来过,显然只是听朋友说过,此刻巧妙的借我们来长见识和壮胆,我不是杨修,不愿揭穿老大,以免杨修般青史留名。四野空旷,这里处于二环路外,再远就是无边的黑黝黝阴森森的庄稼地,夜风掠过,粮食们牵手作浪,煞是壮观。

“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一贯乌鸦的梅云淳喃喃说。

我们也有同感。

陈重温柔沉静了许多,或许是佳人在旁,他的心气和顺,不然梅云淳很可能裤上疯长足印。

我替梅云淳庆幸。

他也替自己庆幸。

因为他终于发现了可以埋葬和毁灭自己的地方。

他毕竟不是老大和我,可以兴奋的进入,无聊的离开。

我们总是把他遗落在某地,所幸我们心好,可以回头把他带上,拯救这个随时可以迷途的大兵瑞恩。

这次看来也是。

楼外黑灯瞎火,旷野远近无人,荒凉得乌鸦也要萧然离开,从后门进了楼,三五个拐后,我们下了地下室,遭遇几层关卡盘诘,陈重似依朋友叮嘱,报了几种暗号,我们顺利进入了一个潮湿阴闷的漆黑房间,前面灯光隐隐,重燃了我们的猎奇和期待之心,我紧张而兴奋。

有人用电筒光照我们,陈重上前咕哝了一句,那人厉声喝问几句,似乎放了心,招手让我们随他进去。

黑暗里我们靠得很紧,我不愿乘人之危,手扶墙壁,摸了一手墙灰。可有人紧紧抓着我的手臂,似乎还有啜泣声,不知是不是幻觉。当领路人慢慢掀开前面幕布,那人松开了手,似乎还后退了几步,光线乍亮之际,我回头去看,满以为虽久处黑暗,逆着光亮,我可以优于他们第一时间从他们脸上神色看出是谁在偷握我臂,谁知强光刺激在后,我的眼前依然一片模糊。

至少等我视力恢复,我发现两个人眼角残留泪光。

一个是胡莹,一个是周雨菲。

可是胡莹把梅云淳手臂抓得很紧。

难道刚才抓我手臂的是周雨菲?

我彻底迷糊了。

幸好她们都开始极度惊诧的望向我背后,就是那道黑幕遮住的光亮之地,她们的表情,仿佛看见了飞碟和外星人。

我转头过来,情不自禁张大了口。

我们处于一条长通道,并不狭窄,光线水一般浸入通道内,火一般摇曳,原来,这是一条神奇的天路,把人间的丑恶带到我们身旁。

通道口望去,台下几梯,是一个飞碟般圆圆的大厅,可以容纳四五十人的地下大厅,墙皮新绿,一阵刺鼻的石灰味儿,瞧去装修十分简陋,可是大厅之顶,有一个亮晃晃炫目的香蕉串状巨灯,光彩夺目,足有半人高,绽放着耀眼的光芒,那灯中间一根盘龙柱似的灯芯,旁边环绕的是一个个玉环般圆环灯管,微微摇动,初瞧去很有富贵之感,再多看一会,就会觉得庸俗,因为我分明发现,那圆环的形状其实是铜钱。虽然和着绚烂多彩的光芒,依然充满了一种神秘的厚重,象一堆可以把人拽入深渊的死亡符号,静得慑人,亮得盲目,仿佛一个没有魂灵的充满对人性嘲弄的魔雕。

灯光之下,蜂拥着七八十个疯狂的赌客,烟雾腾腾,围着几张七彩的赌桌赌机,默不作声,音乐声单调的重复,少顷就会响起一阵混乱的叹息和愤怒的咒骂,捶桌声踢凳声不绝于耳。

我留意看了看,他们眼神都那样空洞和贪婪,脸上似乎传染了墙壁的绿,成了绿气森森,似乎是一群行尸走肉的僵尸。

这里有肌肉剽悍的汉子,有眼神游离的年轻人,有手挟皮包的中年人,有一头烫发的叼烟女子,有弓背驼身的老者,当然,也有兴致勃勃的学生,花枝招展的姑娘。

一番游历后,我们散开,各觅己好。

这果然是梅云淳的世界,不一会他就入了局,我还在琢磨最简单犹带几分可爱的“苹果机”,他已在另外一桌大声招呼我,兴奋的扬扬手里的钞票。

这个赌场提倡尽可能的使用现金,减少筹码交易,以免警察突检,收拾不迭。我只看到他手里几张百元钞票在晃动,不过,在这个场子里,随处可见赌客手里晃动和捻动的百元钞票。这里,钞票成了催命符,可以颠倒人的是非,埋葬人的善恶,剩下的只有一个信仰:“钱!钱!钱!”也只余了一个生趣:“赢!赢!赢!”

这里,钱是魔鬼,可以让人急着去死,让人无所适从,让人神经错乱。

身为这个旅游团的财神,大家期待着我做他们的后盾,我从不信赌博,而且确信自己没有赌运,只有自己能控制的东西才会赢。所以我很高兴的同意:“行,我借钱给你们,赢了我分五成,输了改天还我。”

他们齐嘘,我又说:“那这样,今天我赞助各位每人五百元,输完了就算了,赢了分五成,如果输光了还要,我就开始算借。”

胡莹最先揣手而去,透着蔑视:“不用,自己用自己的钱赌噻,我可不想欠谁的人情。”

今晚我破财,我本就有些恼,掂量着这里不需要给谁留下好印象,忍不住反攻了一句:“那你借给我,条件一样。”

我本料她不会同意,没想到她很爽快的答应:“好,我给你五百。”

这下有些伤我的面子,我有些暗悔,不过事已至此,我只好强作高兴的自嘲:“真是的,愈是有钱,愈是一毫舍不得放松。”

这是鲁迅笔下豆腐西施向“迅哥儿”母亲借钱不成的讽刺,我听到周雨菲噗嗤一笑。

她中文真学得好,已经读到大学,还记得这些中学课文片段。

我是个笨人,不过聪明处是知道自己很笨,例如我记性不好,特别是枯燥无味的东西,我不喜欢鲁迅这篇文,喜欢的东西在喜欢的时候在喜欢的听众前可以倒背如流,所以当年的我只好把这篇文章反复读了五十遍,至少可以磨练我的朗读声,一面读一面配漫画,或者一面在心里配曲作歌,读了五十遍为了挑战自己我又开始倒读五十遍,读到舌头打结声嘶力竭,虽然不知道自己读的是什么,不过一百遍对该文的反复侵略使得我充满了自豪感和征服感。背完了我又开始背正文下的注释,注释背完了又可以背页码,所以到一说起该文我就可以朗朗报出“中学语文第几册第几页”,现在我几乎忘光了,因为听说把自己牢牢记住的东西忘光更难,于是我开始挑战自己的极限又去忘记那些熟极如流的章节段落,不过看来还是没有周伯通或者张无忌的本事,现在还有残余的病毒在作怪。

周雨菲笑得亲切,于是我也向她亲切一笑,在这个物欲横流的金钱之墓,她象一缕顽强的书香,令我欣赏。

她和我不一样,她属于落淤泥不染,我属于看山还是山。

她居然早于周曼霞向我“朋起”,她落落大方的掏钱,优雅的递给我:“来,我放贷给你,无论输赢,利率十五。”

不愧为财经大学的文科生,语言精炼,头脑精明,我笑吟吟接过了。

作为报复,陈重贷给我两千,准备跃身为我这次集资的大股东,以便控股,因为他提议根据贷款高低确定由谁坐庄。

这就好像部队里参谋长提议作战计划,而司令员表示赞成并支持一样,他想轻松的篡夺我的话事权,使我忙活了一番为他作嫁。

这使得我们之间象政治斗争一样充满了火药味,而美女堆和陌生场所的消融压抑,使得我们只流于暗战。

我说:“我干脆也投资好了,大股东来确定谁是资金操作人。”

周曼霞立即表示了赞成,却表示她只私人贷给陈重操作,并妩媚对陈重说:“利率我们下来说。”对我歉意一笑:“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懂,既然陈重哥哥带我们来的,我听他安排。如果是你杨逍哥来操作,我再押点小钱给你,我们说好朋起的哈——我钱少胆子也小,不象你们男子汉。”

这丫头真不错,是陈重的良配,我点点头,她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支持她的男友,既维护了陈重的尊严,又不留痕迹,对我,还信守了“朋起”的承诺。

刘诗洁直接了当的默默数钱给我,有些紧张,脸发红了,看得出她平时是个比较节约的姑娘,不过,她很爱玩贪鲜。

很快我手里就集中了大家的赌资,四千元。陈重两千,其他四个女的一人五百。

梅云淳很愿意加入,可是他的钱此刻已经成了筹码,他叫嚷了一句:“算我一千!”我们集体否决了他。

陈重提醒我:“你是提议人,你不投?”

我笑嘻嘻摸出一把钞票,数了四千出来,数过两千时,我故意数得很慢,眼角余光瞥向陈重,陈重没有再跟进,对一片讶声的女伴们笑讽:“他是该出手时才出手,我们中间最有投资谋略的人。”

我想展示的豪壮被他妖兽化为老谋深算了,这话明着赞扬,却呛得我倒咽了一口苦水,有苦难言。

于是我们手里有了八千,大家很紧张,我问最雀跃的刘诗洁:“谁来操作?”她嘿嘿笑,脸色发红,眼睛望地,有些发愣,我知道节约的不利一面就是保守。这个金钱上保守的丫头大概是不敢多言,唯恐这钱一掷而散的,此刻多半喉头发干,口上支吾内心兔跃。我不忍再问,问大家:“刚才的提议有没有效?就是由大股东确定谁操作的事?”

他们同意有效,陈重补充一句:“不过,我们可以投票否决哈!”

还没下注,我们内部就有一场暗赌,赌智力也赌人心所向,我想了想,陈重未必真得大家全票赞成,虽然利益相关,不过他和周曼霞铁定了一伙,就冲这点,大家也会自动联合,暗暗抵制他们的以情谋私,这次集资团在我的提议下火速组合,就是明证。

不过,他既然是可能的强硬反对派,应有防备,我默算少顷,苦无良策,也乏赌将良选,他连声催促,我灵机一动:“好吧,你提议人选,我来否决。你是第二大股东噻!”

这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陈重瞠然,不过这点他比我强,他毕竟吃得住梅云淳,所以他一番呵斥加命令,本因没有投资就备受争议的梅云淳就范了。

“好吧,我来替大家操盘。提成怎么算?”梅云淳一副讨价还价状。

“还要什么提成,提成就是我们承诺不打你好了。”陈重引领大家发笑。

胡莹无谓的走上前去,和梅云淳一线:“没关系,你尽管下注吧,我们谁都没你的技术好,如果你赢了,我的那一份全给你。”

她真是个沾谁帮谁的女人,不过梅云淳过于现实,有些辜负她的厚意,他居然仍反问陈重:“如果我输了呢?”

胡莹接话:“输了就输了,你都输了,我们就更会输,怕什么?”

胡莹这话将得我也不好开口,刘诗洁拍拍胸口,做心惊肉跳状:“天哪,千万不要输啊,我半个月的伙食费。”

周雨菲大概觉得同伴替自己丢脸,皱眉说:“输了再说嘛,杨逍不是还要跟进吗,要不敢赌,就现在退钱好了。”

真是个明快果断的姑娘,某些程度上,她甚至胜过芳芳,我没有说话,赞美的回顾她一眼。

梅云淳红脸上阵了,其他人紧张环顾。

我懒懒踱开:“有结果通知我。”

厅边一个颇大休息室,五六十平方,幽绿灯光,最喜室角茶几上摆着几盏光线柔和的台灯,很有书香感,令我松弛。

四座长沙发上,歪歪斜斜躺坐着一干中场休息的赌客,疲乏不堪,心情恶劣,看来一般是输客。

休息室里烟雾腾腾,虽然有一个嗡嗡发叫的排风扇,可是看来效果不佳,这里依然憋闷得很。

我顾不得那许多,至少,这里比外面安静。

我找了一个阴暗角落坐下来,疲乏的闭了眼。一颗心突突跳动,狼突半夜,我总算能小憩片刻。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躲避胡莹还是谁。

虽然和胡莹面上一直相安无事,可是心里始终耿耿,象有一层纱布湿湿的沾在心脏,随心起伏,令我搔捻不着,又象有一个气球在胸腔膨胀,时而萎缩,时抵呼吸,令我坐立不安。

那笔丢失在外的十万元和未曾现身的内贼一外一内,头顶乌云,脚下荆棘,使得我成了笼中兽,焦躁又惘然。

心头憋闷,耳边喧哗,我百无聊赖的翻看手机。

犹如电击,我发现一条未阅的短信,一定是刚才车上喧嚣,未曾听见。

“小何今晚会在怡兴苑,营门口方向,我尽量明天约他。小生姜的事,你误会了。”

这个没头没脑的短信是谁发的?

我盯着手机发愣,手机号我不认识。

我想打回去,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

这会走出地下室是不现实的,应该很麻烦,我问身边人:“要是回电话,怎么办?”

那个虾一样躬身蜷卧沙发面如死灰般的中年人仿佛害了伤寒,只是紧闭眼睛不停颤抖,不发一言。

旁边人提醒我问这里保安。

所谓保安,就是黑西服平头小伙子,袖口商标未剪,一脸凶相,身形剽悍,瞧去令人心生寒意。

我解释三番,他皱眉不耐,满怀敌意审视我,仿佛我是他们的克星。

要克也不是现在,我翅膀还没有长硬呢,我不满的摇头指责:“顾客就是上帝,我问问我朋友来不来,他来了好顺便给我带钱。”

保安领我进入一间暗室,里面烟雾沉沉,一干人神色诡异,桌椅混乱,这里既象旧货储藏间,又像熏肉加工房。

显然这里是他们的经理室,那个瞧去是他们头儿的短寸头金表粗黄金链干瘦老头,坐得缩成一团,深陷进皮椅内,象上帝潦草的在一堆骨架上胡乱抹了几笔,随时都可以支离破碎土崩瓦解。他眯着本来就很细的眼,面皮发黄,黄得发亮,似乎那薄薄的皮儿下包裹着的就是一把骨头,整个一副病入膏肓状。

我强迫自己把他想象成身患绝症不得不临时聚赌以筹款自救的老者,平时也是和蔼可亲造福人类的善辈,这才勉强用亲切的笑容请求他,却没有多言,保安已经把我的来意表明。

他很警惕防备的审视我,我掷出烟,他居然没有接,任凭那烟在桌上骨碌碌滚动,被桌上茶渍沾湿,这是对我的不敬,我有些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是有求于人,身在客场,不便发作。

他狐疑的看着我,问:“我们这里电话一般不对外,你第一次来?和那些朋友来的?谁介绍你来?你真有急事现在非打不可?”

真是老牌的问题机,我气乎乎如中乱箭,站起身说:“那好,我叫朋友一起走,改天再来玩。”

他呵呵笑了,露出一口黄牙,尖利嶙峋,所剩无几。

他说:“你朋友我们也不熟,应该都是第一次来吧?不过他们手气很不错。”

他也有天眼通?我惊讶的望着他,他得意的笑,手指拨动他身旁的黑乎乎的铁盒子,居然是一台小电视屏幕。

我转到他那边去看,原来是一台监视器。

安防?我有些亲切感,可惜雷逸不在,否则经过他一番沉浸钻研,此刻必定如数家珍,说不定能完成他人生中第一笔推销,并且能顺利的赚到黑金。

我很新奇,俯身细看,老者在我背后伸手指鼓弄,我回头看,见他正做手势示意一名我背后蠢蠢潜近的目露威慑的马仔走开和放松戒备。

这些小子素质真差,我暗自叹气,老的过于谨慎,类似胆小,怎么做这种生意?小的过于凶悍,类似恐吓,怎么能引起顾客好感?我为这里的老板悲哀。

老者说:“不是我不让你打电话,我们老板吩咐了的。”

看来他是稍稍恢复了些待客之道,我散了些不满,不过此刻我烟已散完,抛出烟盒后,我注意到他桌上有包香烟,盯着发了发愣。

老者注意到我的视线,目光瞬间有些阴冷了,刚才残余的几分亲和瞬间收敛,我问他:“这里卖烟不?”

陈重和梅云淳都不抽烟,我出去寻他们也没用,此刻只好求人。

老者摇头,我伸手指指他面前的烟,态度和蔼的说:“那给我根烟?”

这实在丢脸得很,同为烟客,用眼神就可以沟通,这老头既吝也木,全不通规矩,看来是乡下来的,可乡下人理应更为大方,看来或许是刚放出来的,可监狱出来的应该很讲义气,不该如此吝啬。

听我这话,老者脸色变了,当然不是青面獠牙,那样我还觉得正常些,他是变成了“春风般温暖”,象一朵错乱了季节的菊花,在暖室里忽然开放。

可是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嘲弄,他收起了烟,似乎怕我抢夺一般,揣回了自己衣袋,然后抬脸问周围人:“你们谁有?给这兄弟几根。”

我回看周围,他们也笑得很藐视,仿佛我说错了什么话,或犯了什么忌讳。

难道那不是烟?我忽然反应过来,这老家伙真是脚踏鬼门关了,这应该是所谓的毒品吧?只是不会是公开在吸食海洛因,应该是小剂量的毒物。

又赌又毒的?他一把年纪,一把骨头,还要命不要?

我仿佛面对着一具即将化为朽骨的皮囊,一阵强大的恶心和怜悯袭上心头。

我接过烟点上,道了谢,准备出门,老头子问:“你不玩几手?”

我笑说:“我胆小。”

老头子咧开嘴露出尖牙笑:“敢冲来要烟,你还胆小?”

我有些感激他的欣赏,有三分飘飘然,不过转念一想,烟瘾发作和赌瘾毒瘾钱瘾没什么区别,**驱使,奋不顾身,不顾左右,我实在比这群有暴富瘾的人高明不到哪里去,觉得惭愧。

我情不自禁冒了句:“都胆小,我们都没赌。”

老头子愣了愣,呵呵大笑:“你说得好,我也胆小,小心驶得万年船,其实我也不敢赌的,是老板在赌。”

我也笑,为他的领悟:“老板也不见得敢赌,敢赌的就做其他生意去了。”

老头子作不屑状:“其他生意利小。”他指点着面前的监视器:“比如这个,算是高科技了吧,老板也在做,不过没什么利润。”

看来这老头守夜也守得很无聊,神经过度紧张,喽啰们又素质太低,不足以共语,此刻长夜漫漫,乱侃聊以解乏也是一件美事,尤其遇到我这样无拘无束的侃客。

我灵机一动问他:“你们老板从哪里引进这设备的?是用录像带还是电脑?”

老头挠挠头,看来术业有专攻,这群刚上岸准备大规模洗钱的黑仔还没进行头脑革命,他眨巴着眼睛似乎在脑里苦苦寻觅相关词汇,最后指点着远处一个略看去斯文点的马仔问:“那个你,你说说看,是用带子还是什么做的?”

他问得颠三倒四,我找到了自信,这好比我在雷逸面前等于是个电脑白痴,而在这黄皮老头面前却成了电脑高手。

那小子说:“是存在电脑里的,反正好像不用带子。”

我吃了一惊,据说庄子健的电脑监控是比较新潮时髦先进的产品,他大言炎炎的牛皮说在成都还属于仅此一家,言下之意他引领了成都监控行业的更新换代。谁知道就在这个乌七八糟的地下赌场居然随随便便也有一套,我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坦率的说我对他们产品的质量一直是半信半疑的,可是没想到连产品本身都是过时的,这不禁让我后怕,当初推荐给科大汪处长时我自信满满的态度,我汗流浃背。

这好比是把过时的礼品当新上市的送给了别人,我这脸丢大了!

我发了会呆,本来迷迷糊糊,现在睡意全消,我问老头:“那这东西是你们老板从哪买的——算了,我看看牌子。”

幸喜我记得产品牌子,虽然吴国民当初送我那套产品说明我早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可是为了应付他的期待我还是在丢掉前强化记忆了一番,不过强化效果也不过如此,我只记得:“深圳——建安”。

我凝注那台灰扑扑看上去很脏旧的设备上的标牌,凑近了看才发现机器本身还是很新,可是在这群打手手里保管不善,显得很旧。

细看之下,我吃了一惊,那标牌正是“深圳——建安”!

唯恐看错,我认错辨认了一会,果然那设备正是庄子健他们所代理的产品。

我又上当了!我头脑有点发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到我信誓旦旦对汪处长洪广才他们保证:“是新出来的产品!面前在成都还没有面市,是我们独家代理。”我似乎已经面对着他们质疑和惊讶的目光,自感脸皮发烫,鼻尖冒汗。

虽然并没有签合同,而且是我承诺赠送,可是就这么一条:“过时的东西充新产品”,我觉得已经判了自己信誉上的死刑,再想到我声称要摆在校门口公示,让同学们提改造建议,等于陈尸自辱,我背心一阵燥热,无地自容。

老头很注意的看着我:“怎么?你很熟悉这东西?”

何止熟悉,我还当了这破玩意儿的免费推销员,我挠着脑袋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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