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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辣人生》第一部 落叶知秋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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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我母亲的走,留给外公莫大的遗憾。伴着与日俱增的白发,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怪,总是无缘无故地骂外婆,也骂别人,外婆也依旧是默默地承受着......

不久,我们搬出了老屋,因为外婆总觉得在老邻居面前无法抬头,而且老屋离我们的菜地也远,每当蔬菜成熟的时候,外公还要整夜的在菜地看守,防止被人偷。

卖了老屋,外公准备在菜地里建两间房,在没建成之前临时租了一处住所,我四岁那年,我们暂时迁到了离菜地不远的一处住宅,那是一个四合院,房东姓梁,我索性就叫它梁家小院。

梁家小院里住着三户人家,正房住着房东,是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外孙子,是在外地的大女儿的孩子。房东老头在采购站工作,好象是个会计,我经常看见他腋下夹着个很宽很黑,珠子很大的算盘子;西厢房的住户姓陈,男主人是做豆腐的,两口子带着两个儿子,小儿子比我大两岁,我经常找他玩,女主人很和善,经常给我豆浆喝;东厢房就住着我们。

院里有一口井,每家的门前都用碎砖铺着弯弯曲曲的甬路,直通到大门前;大门是黑色的,门前有一棵很丑陋的大柳树,三家都被很高的墙围着,大墙的砖是青灰色的,屋顶上的瓦是青灰色的,屋檐上下垂的瓦尖也是青灰色的,而且雕刻着各式的花纹。那种淡雅的青灰色,深深地烙印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种颜色总让人感觉生活在寂静而又肃穆的氛围里,虽安宁但很凄凉......

三家公用一个大门,进进出出经常碰见。可是我的外婆却是个喜欢独处的人,她不很与别人来往,只有房东老太,偶尔带外孙来坐一会。梁老太有气喘的毛病,每次来都带着痰盒,待她走后,外婆总要用抹布在她坐过的地方擦了又擦,好象那个老太留下了什么脏的东西。外婆是个干净到几乎有了洁癖的人,无论什么地方,都不可以有半点的灰尘,就连小火炉的铁盖子,也要每天都用砖头蹭,而梁老太也深知她的个性,所以并不常来;但我却每天都盼望着她来,尤其盼望着她的外孙子,那个小孩的父母在外地,给他买了很多玩具,和他在一起玩真有很多乐趣。然而我是多么盼望能有一个洋娃娃,可惜他是男孩,除了各样的车就是各样的枪,满足不了我对洋娃娃的热望,但他的到来,仍然是我孤寂童年里最快乐的记忆了。平时伴随我的只有一个小凳子和一个小木箱,有时外公有了兴致,也会找来许多高梁秸杆,用那东西给我编出许多玩具:小西瓜、大缸、狗蹦子、眼镜......有时也用硬的纸做成风车,让我拿到外面去转。虽然寂寞,但也时有乐趣,时光就这样被我默默地打发了......

农闲的时候是在冬季,就会陆续有几个干瘪的老头来打牌,他们摆上炕桌玩纸牌,虽然赌钱,但没有多大的输赢。外婆也玩,而且很有瘾,她赢得时候也多,于是外公就经常让着她,经常坐在她身后指点,他们有时甚至为出一张牌而争吵。大人们玩牌的时候,我就偷偷地溜出去,干脆去找陈家的小哥哥玩,因此我和陈家的小男孩,发生了许多有趣的故事。他们有时通宵地玩,实在困急了,我就在墙角蜷缩着睡去......

外婆从来不谈及我的母亲,但我经常看到她拿出我母亲的照片呆呆地看,虽然她面无表情,可是泪却悄悄地从眼角滚落下来。每当这时,我就吓得几乎不敢呼吸,默默地去取毛巾,默默地给她擦泪。她看够了,就长叹一声把照片锁进一个发黄的小皮箱里。

我几乎终日看不到外婆的笑脸,也很少听到她讲话,生活就在她一声声凄凉的长叹中渐渐消逝,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我不喜欢呆在外婆身边,总是跟着外公,外公很会种菜,我们那里春天来得晚,过了谷雨,外公就开始忙活了。他会说很多农谚,什么“立夏鹅毛住,”什么“小满鸟来全”,虽然我听不明白,但也记住了许多。每天跟着他去菜地都是兴致勃勃地唱着歌:“小锄头呀手中拿,手呀手中拿,井冈山下种南瓜,种呀么种南瓜”......外公扛着锄镐在前,我挎着筐一路小跑的跟着。

种地之前要用四个齿的铁耙把土疏松,有时遇到小石块,小砖块,外公就用耙子勾出来,我就负责装在筐里,拣满了就倒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后来那些小砖块还派上了大用场。由于我们的菜地在小镇的边缘,过去有一堵很大的城墙在菜地附近,所以砖块特别的多,这样耙地也就是一项很苦的活了。我经常看见外公拄着耙子大喘着,他穿的黑布衫的后背也全湿透了,这时我就会去抢耙子,我也想耙地,让外公歇一歇,可是我连耙子也拿不动,外公就爽朗地大笑起来,还会南腔北调地骂几句,我也听不懂他在骂什么。

我们种了许多种菜,最早上市的是绿油油的韭菜。卖菜的时候,外公用两个大方筐挑着菜,我在后面提着称,仍是一溜小跑地跟着。外公的菜大家都喜欢,他又不会短斤少量,所以两筐菜很快就换成了一口袋票子。我和外公就会欢天喜地的奔向小饭馆,美美地吃上一顿。附近小饭馆里的伙计熟识我们,有时还会赏一碗鸡蛋汤,他们知道外公是山东人,爱喝汤。

有一次不知为什么,赏汤里没有了鸡蛋,我立刻生了气。不但没喝那汤,还故意把他们的许多板凳弄翻了。我等着伙计来骂我,可他们不但没骂我,还和外公一起窃笑,倒把我弄的莫名其妙。这些佚事,直到我长大了,小饭馆的人们还记得,经常取笑我,弄得我很没面子。

吃完了饭,我和外公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还是两个大方筐,一边装着各样好吃的,好玩的;另一边的筐里坐着我,悠哉悠哉地四处观望,舒服及了。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有了坐轿子的体验。

外公和我母亲的性格一样,从不吝惜钱财,所以童年的我物质生活并不匮乏,吃穿我并不比同龄人差,因为那块菜地足以维系我们的温饱。

尽管外公的嗓音很高,说起话来又总是骂不绝口,可我却从他那里得到了无限的温暖和慈爱,他是我一生最值得留恋的人,也是我一丝也没有报答的人。我写我的辛酸史,就是为了留下外公的影子,否则我将遗恨终生!

在梁家小院里,我最难忘的还有梁爷爷。那是一个经常戴着厚厚的眼镜,花白头发的老人。他每天都拎着他的那个黑红的大算盘,拨弄着大大的算珠,计算着自家养的大白猪,每天能长几斤肉。他家的那头猪,经常嚎叫着趴在圈墙上吼,我也经常吓的捂住眼睛往屋里逃,那时我以为世上最可怕的动物就是猪!

夏天的晚上,陈家小哥哥,外公和我,梁爷爷和外孙子,我们都拿出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听梁爷爷拉胡琴。那把胡琴很黑很旧,可是拉出的曲子却很美,悠悠扬扬,缠缠绵绵。

我总是呆呆地坐在外公的身边静静地听,有时梦幻般的想,要是自己也会拉该多好,那时我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把胡琴啊!

有时大家也听我外公讲他打仗的故事,讲到兴奋的时候,他还用那满口山东腔唱起来:

天上出太阳,

地下发红光,

锣鼓鞭炮,

鞭炮锣鼓

敲的震天响

消灭小日本

解放全中国

人民解放

解放人民

大家乐陶陶......

外公那纯朴的音,兴奋的脸,是我记忆中的珍藏,几十年以后,那歌声仍然常在我耳畔回响......

古老的小镇,每个时代都给她刻上了自己的标志;不久,安宁的梁家小院,也和小镇一样,经历了中国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那场风暴.使我那百无聊赖的童年,因此又添上了**的一页,生活的面庞也就更加泪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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