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唯有窗外飕飕而过的风声清晰可闻，门窗没关紧漏进几丝余风将房内的烛火吹得忽明忽灭。清凉的夜风将靠坐着沉思的秦臻惊醒，他赶忙取过灯罩将烛台罩好，把摇曳不定的烛火稳住。

这时，房门发出“咯吱”一声轻响，秦臻回头望去见是秦禄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少爷，你怎么说瞎话？明明是那狐媚子差点害死你，你怎么反过来说是她救了你呢？你该不会是被迷了心窍说胡话吧？”秦禄放下水盆，有些气恼地问。

闻言，秦臻苦笑，他不明白一向老实本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秦禄怎么对那香菱的看法那么大，如果只是凭对方差点害死自己这点显然不会遭到秦禄这般敌视。

“当时情急，若不这么说只怕无法跟老爷子交待。”秦臻说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他是真心感激香菱姑娘，要不是她无意害死了短命鬼秦臻，哪里还有自己的灵魂附体？答谢一下人家也是应该的嘛。

听闻是这么个理由，秦禄稍稍气顺，他拧了拧温热的毛巾递给秦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对付这害人的“狐妖”。

秦臻接过毛巾，擦了擦脸，问秦禄道：“香菱姑娘安置妥当了？”

“嗯，我让人在后厅后面的偏院收拾了一间厢房。”秦禄面有一丝得色。

“后厅偏院？那院子不是丫鬟老妈子住的地方吗？”闻言，秦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知道秦禄又使坏，后厅偏院除了一些丫鬟老妈子的住房外，其他的空闲房屋都是用来做柴房堆放杂物的。

秦禄嘴角一翘，不以为意地道：“少爷，咱们府里的女眷本就不多，能住的地方太少。客房倒是有不少，可是周遭住的都是些男丁，把香菱姑娘安排在客房怕是有些不太妥当吧？”

“歪理，就算如此，小妹那里还缺空闲的厢房吗？把香菱姑娘安排在那里便是了。”秦臻沉着脸道。

“我本是这样打算的，可大房的那位姑奶奶不肯啊，没办法只有委屈香菱姑娘了。”秦禄十分“无奈”地道。

秦臻似笑非笑地打量了秦禄一眼，这小子一贯跟自己统一战线，对那王氏从来没有好脸子，怎么可能变了性子这么好说话。

“去跟四小姐说三哥让她打扫出一间客房来，快去，少废话！”秦臻懒得墨迹，见秦禄还想说话，不等他开口便呵斥道。

挨了挂落，秦禄憋着火出去了，一边走一边担忧：“不行，赶明儿得去城隍庙那看看，听说那庙祝的表叔在龙虎山修行过，练得一身降妖伏魔的好本事，正好请来捉这狐妖，哼！”

……

天色刚刚发亮，秦臻便已经起来了，其实这一晚他根本没睡着，一夜里想了很多，一个人奇异地回到了古代，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要是他还能睡得安稳那也太没心没肺了。

经过一夜的思考，秦臻已经基本接受了自己穿回古代的这个既定事实。他前世父母已逝，又是独子，唯一交过的女朋友还把他给蹬了，所以他没有太多的牵挂羁绊，挥洒了几滴眼泪便告别了过去，一点也没有痛彻心扉的狗血感觉。

收拾了一番心绪，他便开始为自己今后的道路谋划起来，在这个时代想要出人头地就唯有苦心读书才是出路，他记忆里秦臻本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神童，九岁就过了县试成为一名光荣的童生。只是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使得秦臻性情大变，而后便泯然众人，成为不务正业的纨绔。

“呵，底子不错，居然小小年纪就过了县试。”秦臻想起自己还是一名生员，不禁笑了起来。要知道有些人考一辈子都还是老童生，自己小小年纪就过了县试，确实不负“神童”的名号。

“学业荒废了许久，想要博取功名还是要多下功夫迎头赶上才行啊。”幼时的秦臻虽然性情大变变得不爱读书，但是聪慧本性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降低，依旧有那令人惊叹的惊人记忆力，这点对于学好需要死记硬背的八股文来说是莫大的助力。秦臻有了这个依仗，他跟那些自幼苦读的儒生的差距就不是很大了，假以些时日，自己便可追赶上。

不过有些麻烦的是，秦臻的字很丑，他本生活在现代没学过毛笔字情有可原。但见了阎王的短命鬼秦臻的字却也是上不得台面。不过想想也是，短命鬼秦臻自十岁之后便很少提笔了，字不丑才怪。

然而在这个时代，写得一手好字十分重要，不然科考的时候要吃大亏的，练得一手漂亮的台阁体可以给自己的文章加分，字要是太丑的话惹得考官嫌恶，那就悲催了。

“从今天开始，每日临帖三幅，加油吧，少年。”秦臻下了决心，暗自心道。

“少爷，早饭预备好了。”

门外响起秦禄的声音，秦臻挺了挺胸膛，深呼了一口气便推门出去。

吃早饭的时候，秦禄小声地在秦臻耳边道：“少爷，今天该去进学了。”

“你去代我点个卯吧。”秦臻打算在家中静心读书呢，学业荒废了这么久，该是抓紧时间赶上才是，哪里有时间理会别的。

“少爷，这回恐怕不行，听说学堂里新来了教官，乃是前任都司指挥同知许老将军，脾气暴躁的紧，要是触了这老爷子的霉头，怕是没好果子吃。”秦禄小心地提醒道。

“哦？既然如此还是去一趟为好。”听秦禄这么说，秦臻觉得还是得去卫学混差一趟，不然让人盯上了总归不好。

卫学便是卫所开设的学堂，专门收纳那些世袭武职的武官子弟读书习武。

明朝自太祖时便在卫所设立学堂，用来教育武官子弟。正统年间开始命令两京建立武学，不久命令各都司、卫所设立武学、卫学，将应该袭封的且年龄在十岁以上的武官子弟由提学官选送进入卫学读书习武，若是未设立武学或卫学的地方，就近送入附近的儒学。到成化年间，命令主管部门在年终考试入学生员，十年以上学无成就者追回廪食归还官府，并送入军营操练。最后到崇祯十年，下令天下府、州、县都要设立武学生员，由提学官一并考试选取人才委以重用。

卫学最初只收那些世袭封职的武官子弟，不过到了如今只要是个人使点儿银子就能进去，如秦臻这样的一些并非袭封武职的武官旁系子弟。但凡是进入卫学“深造”的都是想在军中谋生计或是想要参加武举的下层军户，想在卫学镀上一层金，好给自己弄张“文凭”长长脸。

秦臻不是军户，不过他大伯乃是永宁卫指挥使，世袭永宁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他二哥过继了大伯荫袭封职，这永宁卫开设的卫学跟自己的后院似的，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晋江县学在城东，学院占地极广，学院正门左筑墙一十六丈，旁开一径，以隔开民居。院中建有大成殿、棂星门、尊经阁、文公祠，东西两院另有号房二十六间，西院后有射圃一座，乃是练习骑射之场地。永宁卫的卫学便是借设在县学的西院中，与射圃一墙之隔。

天色虽还稍早，但已有些许生员前来进学了。其实对于儒生来说，进学不过是一种形式，来跟同县同府的廪生结交结交，增进增进感情大家伙儿扎堆一起读书而已。县学、府学并没有多少真正的知识传授，再者八股文也实在没啥可教的。

随着天色大亮，县学外人影陆陆续续多了起来，秦臻策马而来，惹得众儒生侧目而视，见秦臻不作书生打扮，众廪生便知道他是西院卫学的“蛮子”，眼中都有些鄙夷之色。

秦臻翻身下马，所过之处一众廪生慌忙避开一条道路，好像生怕被秦臻的晦气沾染到似的。见状，秦臻无所谓地摇头一笑，牵着马从县学正门走了进去。

学院西侧开了侧门，是专门供这些卫学子弟进出的，这个时代等级森严，礼法大于天，不是正经的廪生是不能出入正门的。不过秦臻不同，他可是正儿八经过了县试的，虽然不是廪生，但是出入正门也是理所当然的。

秦臻虽然考过了县试，但知道的人却是不多。有人知道秦三愣子的诨号，而知道他曾经乃是“小神童”的倒没几个。是以秦臻这么大大咧咧地牵马入学举动顿时犯了众怒，一帮性情刚烈的廪生把秦三少给围住，其中一人正要破口大骂，却被一个路过的中年儒生拉住。

“此人乃是秦家三公子，当年的小神童，九岁便过了县试，兄台切莫得罪了他。”

中年儒生声音不大，却是清清楚楚，一帮廪生目瞪口呆，神情愕然，愣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来。那名正要开口教训秦臻的廪生听见中年儒生的话，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脸色通红，“真气”运行不畅，憋得内伤了。

秦臻对那中年儒生抱以一笑：“原来是黄兄啊，好久不见了，改日请你喝酒。”

黄汝良摇头苦笑，自嘲道：“当初我与秦兄一同县试中式，而今在此碰见秦兄，我都羞愧得无地自容啊，哪有脸面喝你请的酒啊。”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黄兄不必妄自菲薄，我看黄兄乃是厚积薄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秦臻笑着劝解道。

“借你吉言。”黄汝良感激地朝着秦臻拱了拱手，而后转身进了县学。

挡在秦臻的一帮子廪生本想找秦臻麻烦，得知眼前这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居然九岁便过了县试，再想起自己是哪岁过的县试，一个个老脸发烫，掩面疾走，无语问天，作了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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