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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第一章 仙都派(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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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亮,郭临川从物我两忘中清醒过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向师父告了假,计划在山下多逗留一天,略事休整,然后再汇合同门,动身前往赤霞谷。

都月牙滩边洗了把脸,冰冷的泉水激得他精神一振,他用布条将青蜂剑斜绑在背上,踏上天都峰,去看望许久未见的青狼。

郭临川脱胎换骨,不同于以往,视陡峭的山路如平途,轻轻一跨,已拔高丈许,稳稳站在山崖之旁,如栉风沐雨,巍然不动的古松。

当他担着水桶往返苦汲泉时,想过会有今日吗?

得意只是一闪念,郭临川暗暗提醒自己切莫忘形,仙道之途,他不过跨出了关键的第一步,风光背后,是数不尽的荆棘和骸骨,他不是天纵英才,也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骄子,一切都要靠自己。

须臾工夫,他登上了苦汲泉。周遭空无一人,水声汩汩,一切都未改变。郭临川喝了几口泉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既熟悉,又陌生,他伸出手去摸对方的脸,手指碰到水面,倒影碎成了无数晃动的涟漪。

他的过去,他曾经的生活,他的整个世界,就像那倒影一样,摇曳在记忆的水面下,永远都无法真实触碰。伤感的情绪如潮水袭来,又像潮水退去,冲刷着一颗铁石般坚硬的心。

郭临川抿起双唇,打了个尖锐的呼哨,声振林梢。他侧耳倾听,风中隐约传来一声低沉绝望的狼嚎,若不是他凝成道胎,耳力远胜于前,根本不可能留意到。

“那家伙遇到对头了!”郭临川霍地跃起,朝青狼所在方向疾速奔去,丹田之中一口气鼓荡不绝,啸声划过山巅,顷刻间绵延数里。

深山之中古木参天,青狼正与一条血红的巨蟒殊死相斗,那血蟒体长数丈,周身坚硬如铁,力大无穷,一甩尾,轻易就将合抱粗的巨木拦腰扫断,青狼虽已开窍成精,也挡不住血蟒的凶残,几次欲逃脱,都被对方口吐毒雾,硬生生拦了下来。

听到郭临川的啸声,血蟒目露凶光,行动如风,又快了数分,甩尾席地一卷,将青狼后腿缠住,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团猩红的毒雾。青狼哀号一声,掉头避开毒雾,但后腿受制,行动不变,被血蟒窜将上来,整个缠住。

郭临川堪堪赶到,见青狼危及,反手扯下青蜂剑,道胎震动,元气透过经脉涌入剑中,一道青光亮起,布条尽数褪下,锋芒毕露。

那血蟒感应到青铁蜂的气息,身躯死死缠住青狼,头颅却转向郭临川,如临大敌。青狼觑得空档,扭转头狠狠一口咬在血蟒颈上,拼命吮吸着腥臭的蟒血,呜呜低吼。血蟒疼得乱喷毒雾,但要害被创,转动不灵,只得收紧身躯,试图将青狼尽快绞杀。

郭临川尚未来得及动手,剑身剧烈震动,几欲脱手飞出,青气之中,一头青铁蜂王的虚影倏起飞起,只一吸,便将毒雾尽数吸走。那血蟒如见到天敌,立即松开身躯掉头逃窜,却被青狼死死咬住不放。

青铁蜂王形同鬼魅,振翅飞到血蟒头顶,轻轻一蛰,便将如此粗长的一条巨-物蛰死,它把血蟒两颊毒囊中残留的毒雾尽数吸净,仍飞回青蜂剑中,再度沉伏下来。

郭临川目光锐利,早发觉青铁蜂王的虚影比先前浓了一分,看来蜂王嗜毒,毒物能滋补残魂,它遇到血蟒,如老饕见美食,自行飞出掠食,灵虫榜上有名的异种,果然不同凡响!也幸好血蟒剧毒,若是其他妖兽,以他眼下的修为,根本不可能驱动剑中精魂克敌。

性命无虞,青狼松开口,瘸着腿跑到郭临川脚边,一头栽倒在地,连眼皮都睁不开。郭临川伸手去摸它的脑袋,又缩了回来,笑笑说:“吃亏了吧!这半年不见,我道胎小成,你却没什么长进!”

他仍将青蜂剑用布条缠起,又寻些枯枝生了一堆火,割下几块蛇肉,串在树枝上慢慢烤着,青狼闻到肉香,眼中顿时有了神采。

郭临川把视线投向血蟒的残骸,蛇浑身是宝,肉可以吃,胆可以入药,皮可以蒙鼓,这种开窍成精的妖物,体内应该孕育出内丹了,不取的话暴殄天物。

他正打算动手,一道剑光由南而来,略加盘旋,径直落到林间。御剑飞行!郭临川吓了一跳,凝神细看,却是昆仑派的苦道人,“无利不起早,他是看上了血蟒,还是青狼?”他揣测着对方的君子之腹,急忙躬身行礼,参见前辈。

苦道人御剑途经此地,察觉到妖兽相斗的迹象,心念一动,按落剑光察看,却见一个小字辈的弟子已杀死了血蟒,一旁的青狼受伤不轻,似乎是他豢养的灵兽,他自恃身份,倒不愿插手。

“你见过贫道?”他上下打量着郭临川,眼中银芒一闪。

“在下是仙都派弟子郭临川,当日在天都峰下,有幸一睹前辈风采。”

苦道人点点头,叹息道:“上品道胎,难得难得,只可惜经脉僵硬,无缘大道,否则的话,贫道倒可以引你入昆仑!”

寒暄了几句,郭临川见他颇为留意血蟒的残骸,哪还不知趣,说:“在下侥幸杀了血蟒,却不通炼器炼药之术,还请前辈成全。”

“呵呵,你是要贫道替你将这条血蟒炼成法器?”

“在下资质平平,仙缘浅薄,不敢有此奢望。只是家严早逝,家慈年岁已高,愿将血蟒献与前辈,请前辈赐些延年益寿的灵药。”

延年益寿的灵药,这倒惠而不费,苦道人早就看中血蟒的骨骸,从头到尾完好无损,是炼制蟒骨鞭的上好材料,那郭临川淳朴良善,孝心可嘉,倒要好好补偿他。他略一踌躇,从袖中摸出一只玉盒,“这里有两粒紫金丹,凡人服之,可以延寿一纪。嘿嘿,修仙修仙,修得连父母都忘记了,还不如不修。你很好。”

他又取了一个皮囊递给郭临川,说:“仙都派出自昆仑旁支,也是剑修一脉,贫道再赠你一个剑囊,好自为之!”

苦道人在腰间一按,开储物袋收了蟒尸,说:“那铁背青狼能与血蟒匹敌,也是难得的灵兽,假以时日,或能开智化形,成为你的助力。”

这一次郭临川没有犹豫,他拍拍青狼的脑袋,以示亲密,后者舔舔-他的手掌,表现得极为温顺。

苦道人呵呵一笑,御起飞剑飘然远逝,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家严早逝,家慈年岁已高,请赐延年益寿的灵药”云云,只是郭临川随口一说,没想到触动苦道人的心境,除了紫金丹,还送他一个剑囊作添头,这倒是意外之喜。

剑囊不同于储物袋,收剑入囊中,无须打开,既能注入元气,驱使飞剑,无论平时炼祭或仓促迎敌,都能运转自如,乃是剑修的必备之物。郭临川将青蜂剑收入囊中,反复演练娴熟,牢牢系在腰带上,心想:“为人须低调,以布条缠剑,难免欲盖弥彰之嫌,终不及剑囊来得妥当,苦道人所赐,倒正合吾意。”

他又将玉盒打开,里面有两粒紫金色的丹药,仙气氤氲,非是凡品,延寿一纪应该不是虚言,只是古时有以一千五百二十年为一纪,有以六十年为一纪,有以三十年为一纪,有以十二年为一纪,有以四年为一纪,紫金丹的效力,到底有多强呢?

郭临川将玉盒妥善收好,回头见青狼狼吞虎咽吞食蟒肉,叹了口气,说:“铁背青狼,好名字!苦道人是昆仑前辈,他如此看高你,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走以后,你要藏匿形迹,装得笨一些,切莫高调,若是被人看中,收去滴血认主,当一辈子奴仆,我也救不了你。”

青狼抬头看了他一眼,呜呜叫两声,继续啃食喷香的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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