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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第一章 仙都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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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绵延千里,极西之处双峰并峙,一名仙云,一名天都,山坳之间,坐落着一个传承数百年的修真门派,称为仙都派。

天下剑宗,昆仑为尊,仙都派从肇造伊始,就依附于昆仑,历任掌教都出自昆仑旁支,但凡觅到资质尚可的弟子,也以送入昆仑门下为荣。

三年前仙都派新收的一十九名弟子中,先后有七人道胎萌动,其中二人资质出众,被远道而来的苦道人看中,转投昆仑门下,其余五人也登堂入室,正式列入仙都派门墙,而剩下的十二名弟子,与仙道无缘,不日会被遣送回乡。

这一日是秋分,草木摇落,昼短夜长。黎明时分,郭临川担着两只大木桶,孤身一人走在山路上。

汲水是每天必做的功课,在年轻一辈看来,这毫无必要。天都峰顶的苦汲泉终年不涸,溪流循着山势百折千回,一直淌到山脚下,汇成清澈见底的水潭,形状像一弯新月,称为月牙潭。厨房距月牙潭只有十来步路,根本不用舍近求远,到山上去汲水。

但这是修行的一部分。

新入门的弟子,每天都要登天都峰汲水,寒暑不辍,风雪无阻,一来为了锻炼筋骨,磨练心性,二来引天地元气入体,凝结道胎。

天都峰山势险峻,高耸入云,多数弟子只能止步于山腰,真正能攀上苦汲泉的,百中无一。

郭临川出身于穷苦的猎户人家,父母早亡,打小跟随大伯在山林间追逐猎物,腿脚强健,跑惯了山路,天都峰虽然陡峭,却也难不倒他,他花了一年时间熟悉山路,到第二年暮春时分,就能担着木桶,往返于山顶的苦汲泉。

峰顶的元气远较山腰充沛,他用功虽勤,无奈资质平平,始终没有凝结道胎。

转眼三年时间过去了,再过几日,郭临川就得离开仙都派,回老家当一名猎户,像他的父亲和大伯一样,为温饱奔忙,运气好话,猎到虎豹熊罴之类的大兽,卖了兽皮赚几两银子,兴许能讨房老婆,运气不好死在山林里,那也是命。

他不羡慕那些列入仙都派门墙的弟子,也没有怨天尤人,即便浪费大好机缘,断了仙道的念想,他依然担着水桶,不紧不慢登上天都峰。

满山黄叶,纷飞如雨,只有他一人,稳稳走在山崖间。

三个时辰后,郭临川攀上苦汲泉,他放下扁担和木桶,舒展一下筋骨,盘膝坐在泉边的白石上,依着所习的粗浅法门运功。

仙都派上承昆仑心法,入门第一步是开窍穴吸纳天地元气,凝结道胎。人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合一周天之数,郭临川勉强开了三十三处,分散在十二经络和奇经八脉,只收到强身健体之效,距离凝结道胎,差了不知多少。

被苦道人选中的那两名弟子,所开窍穴虽然数目不多,但一人贯通手少阳三焦经,一人贯通督脉,吸纳天地元气事半功倍,顺利凝成了道胎。

也许是即将离开仙都派的缘故,郭临川有些心绪不宁,试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只得收了功法,到苦汲泉边洗了把脸,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精神为之一振。

泉水清冽甘甜,扑不灭饥火,腹中越发饿得慌,他从木桶里摸出两只番薯,剥去焦黑的外皮,三口两口吃下肚去。

山地贫瘠,石多土少,耕种不便,年轻人处在长身体的阶段,整天吃番薯根本顶不住,好在天都峰中不乏鸟兽,郭临川是猎户出身,隔三岔五总能打上回牙祭,也亏得如此,他才有体力往返苦汲泉。

他抬头看看天色,日头不到晌午,时间还早,便把扁担木桶藏在灌木丛中,束紧腰带,一头钻进林子里。

片刻后,他拎着一只死去的锦文鼠回到苦汲泉边。

锦文鼠是山中常见的一种小兽,啃食果实树根为生,寿命短,一窝产崽十几头,成年后能长到五斤上下,毛皮有白色的锦文,硝制了可以做手套。

硝皮是细致活,郭临川没这个心思,他麻利地拧掉锦文鼠的脑袋,扒去皮,掏空内脏,只留下身体和四肢的红肉,在泉水中漂洗干净,用二短一长三根树枝撑起来,成一个“大”字,斜插在土中,用柴火慢慢燎烤。

油脂滴落在火中,吱吱作响,香味袅袅,消散在林梢,郭临川把脑袋和内脏埋进灰堆里,向火中添了几根枯枝。

他倚在树桩上,遗憾地想,这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

香味惹来不速之客,灌木丛中“哗啦”跳出一头青狼,朝他摇摇尾巴,打了个哈欠趴在一旁。

一人一狼默默无语,耐心地等候。

须臾肉熟,郭临川扒开灰堆,把锦文鼠的脑袋和内脏丢给青狼,自己取了肉,撕碎了大嚼一通。

番薯加上鼠肉,吃得很饱,他留下一条后腿给青狼,嘟囔说:“过几天就要走了,没肉给你吃了!”

他洗去手上的油污,在苦汲泉里装了两桶水,担在肩上,循着山路而去。

一阵凄凉的狼嚎在身后响起。

郭临川提起木桶,把泉水注入水缸里,水声潺潺,宛如流逝的年月。

“是苦汲泉水吗?”一人在他身后问道。

“是。”郭临川侧转身,稍稍退后半步,抬头望了一眼,又垂下眼帘。说话那人是仙都派掌教的首徒荀冶,郭临川等一十九名弟子,就是由他亲自传授修炼法门的,他为人谦和持正,在师兄弟中颇有威信。

荀冶从灶头上拿了一只水瓢,在木桶中舀了小半瓢水,凑到嘴边喝完,不置可否。当年他也在苦汲泉边修炼过,泉水的味道,这么多年都没变。

“你身上有火燎的气味。”

“刚才在苦汲泉边捕到一头锦文鼠,烤了吃掉了。”

荀冶看了他一眼,“天都峰陡峭难行,往返苦汲泉非常辛苦,没有肉食的确顶不下来。”

“是。”

“传你的法门,每天都修炼吗?”

“是,从未间断。”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没有。”

“开了几处窍穴?”

“三十三处。”

开了三十三处窍穴犹未凝成道胎,似乎不能归结为资质低下。荀冶掀动眉毛,伸出食指搭在他颈侧,一股热流在体内缓缓运转,所经之处酸麻难当,郭临川强忍住不动,心底升起一丝期望,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隔了良久,荀冶缓缓说:“仙都派入门的第一步,最是艰难,三年工夫练到这种程度,很不容易了,你所欠缺的,一半是机缘,一半是运气。”

“机缘和运气,不是一回事吗?”

“不是,机缘可以觅,运气不能。”

郭临川突然福至心灵,屈膝跪在荀冶跟前,说:“还请前辈指点机缘。”

荀冶点点头,“从苦汲泉往西,翻过一个崖头,有三四棵雪松,十几头锦文鼠在树下做窝,其中有一头已经开窍成精,毛皮是灰色的,额头长着淡金色的条纹,你去把那头锦文鼠捉住,敲开颅骨,挖出内丹吞下去。

那头锦文鼠略有些凶悍,不过你是猎户出身,应该没问题。内丹中的元气很充沛,或许能冲开闭塞的窍穴,贯通经络,不过要受点罪,忍一忍就过去了,运气好的话,有三成的机会凝成道胎,值得搏一搏了。”

“是。”

“好了,去吃饭吧,早点睡,养足精神。”荀冶背着手走出厨房,郭临川低头想了片刻,提起另外一桶水,缓缓注入水缸里。

荀冶此举,到底有没有包藏祸心?

凡事未虑胜,先虑败,防人之心不可无,郭临川权衡利弊,盘算了一回,觉得这件事可以做。锦文鼠不是什么稀罕的妖兽,偶尔有一头开窍成精,结成的内丹品质低劣,以荀冶的眼光,应该看不上眼才对,何况,他一个不入门的弟子,要害他办法多的是,不用绕这么大弯子。

他决定明天见机行事。

晚饭还是番薯,去皮切块后,煮成一锅浓稠的汤。仙都派的正式弟子是不吃这些猪食的,为了温养道胎,他们大多辟谷,嚼松子,喝泉水,凡间的食物浊气太重,不利修行。

饭后众人围坐在月牙潭边低声交谈,话题离不开那七名道胎萌动的幸运儿,人生如同枝头飘落的花瓣,有的落在美人头上,有的落在茅坑里,他们抱怨运命的不公,分明是百里挑一的根骨,却终究与仙道失之交臂。

郭临川主动留下来帮忙,烧水刷锅,洒扫厨房,当值的同伴乐得清闲,敷衍一番后丢下他独自忙碌,没几天就要回乡了,心一旦松下来,再也收不拢,这当儿,谁都没心思干活。

左右无人,郭临川大大方方袖了一把尖刀,去柴房寻些就手的材料,做了三杆投枪,上百个套子。投枪用硬直的柴木,剥去皮,削成两头尖中间粗的形状,套子就麻烦多了,没有现成的绳索,只能挑坚韧的树皮,一点点搓出来。

锦文鼠的习性接近山跳,喜欢走固定的兽径,按说下套子就行,既然荀冶说成精的锦文鼠凶悍,那就用投枪对付它。

郭临川做好准备工作,早早打地铺休息,荀冶指点他机缘,能不能抓住,就看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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