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钱都在这里了。*”徐有财说道，打开刚刚从屋内搬出的大箱子，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了铜钱串子。“总共三百一十七贯，孙掌柜，算算这半月来的房钱和挑费，都我出了。”

“徐老弟，这样不太好。”孙掌柜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把钱全都扔进去，这买卖以前也没人干过，不一定能做成啊——不如先投一点，试试水再说。”

“你怕了？”徐有财笑道，合上箱子。

“我怕什么？”孙掌柜强自狡辩道。“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只是……”

“只是这中间牵扯甚多，你觉得咱们两个人办不到，对不对？”徐有财一语道破，孙掌柜默然，于是继续说道。“这桩买卖，必须速成，像你刚才所说，先试水，肯定不行。若是做赔了，自不必说，就是成功了，又怎么能挡得住别人的进入？这种头一份的买卖，只能是快速占领市场，才能成功。”

“可是……”孙掌柜理了理思绪，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卖水真的能赚钱吗？”

“当然能，将水煮沸之后，再经过滤，装入筒中，连筒一起在进城处贩卖，若是当场喝了的，只收水钱，若是连竹筒一起带走的，收十五文——这种水，只有过路的客商才喝，他既然进城，肯定还要出城，卖水的地方，也是回收竹筒的地方。”徐有财又解释了一遍。“中间的人工费用，也大半不用我们出，我打算联络好所有城门处有井的人家，以后租用水井，到赚了钱，还有利润分成，他们一定愿意。”

“可是如果他们降低茶水钱，无论本地人还是进出客商，都一视同仁，那怎么办？”孙掌柜还是觉得不妥。

“不会的。”徐有财笑道。“你算算，汴梁虽人口百万，但门户众多，再加上平日里，有几个人没事出城？他们将茶棚开在城外，不比那打尖烧饭的，若没有来往客商的一笔横财，又怎么开得下去？只要咱们将大部分关键处都掌握了，这规矩就等于立下了，正所谓我定规则我就赢，有了这个先例，后面的人就是想打破，也是高不成低不就。”

孙掌柜听了，觉得确实如此。就连一旁侍立的宣儿，也连连点头，她虽然不懂生意，但这几日来跟徐有财聊天，也长了不少见识，不似之前傻丫头一个，什么都不懂了。心想，如果以后都定五钱一筒，你定的价低了，自然赚的就少，而且关键位置没有，也不能薄利多销，如果定的高了，自然更加不行。所以重中之重，还是城门外的几个关键位置，如果一举拿下，就像那在汴河上收“寒津渡”的人一样，你想不交也不行了，还是不用跟官府打交道的无本买卖，虽然利薄，但一日里若能卖一万筒水，就是五百贯钱，就算十中取一，每日也有五十贯的利。

这边孙掌柜还在踌躇中，宣儿倒先说话了：“哥哥，这是你之前给我的两贯又十三个钱，我留着还没花，你都拿去用，宣儿虽然不懂，但哥哥既然认为可以，那就一定可以干成。”

说罢，从柜台底下掏出两串钱来，又从荷包里倒出十三个，递给徐有财。

徐有财接在手上，却不收起来，只是拿着，斜眼朝孙掌柜看去，直看得孙掌柜面红耳赤，心想，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做这种陷阱来羞我——罢了，罢了，那……

“我投就是了！”孙掌柜大叫道，倒吓了两人一跳。“我孙大成也是要死了的命，若不是徐老弟的妙法，我现在估计就是在江湖上逃窜躲债的了，这钱，我也都投了！”

说罢，将一张兑票拍在桌上。

徐有财拿起来一看，就觉不对，这上面的银数只有二百八十两，两人一直都是对半投资，孙掌柜又没有什么嗜好，怎么会比自己的少呢？看来还是私藏了一些，但起码也是把大头拿了出来，就不说了——还有，自己怎么忘了城里就有柜坊？宋朝交易向来用铜钱，银子都是官用，这以后做买卖，扛着大袋的铜钱也是麻烦事，以后都存了。

想得妥当后，向宁宣儿笑道：“宣儿，你这两贯钱，收起来。”

“为什么？”宣儿急道。

“我已经把钱都拿了出来，一文不剩，以后若真是有什么闪失，难免还要留点活命钱——我不是特别聪明，竟然忘了留，但大丈夫说话说一不二，既然全投就不会拿一文回去。不过你的钱还是拿回去。”

徐有财说的话里都与孙掌柜无关，但又每句无不是在指桑骂槐，直说得他都脸红了。但既然对方没有明说，实际上已经给自己留了面子，便装聋作哑，什么也不说。

宣儿也看出了其中的意思，嫣然撒娇笑道：“哥哥不让我投，定是怕我以后赚了钱。”

“我当然怕，我怕以后宣儿有钱了，再认一个哥哥，就不理我了。”徐有财亦开玩笑道，但心里却嘀咕，这妹子不会真有一天离我而去飞了？就忙又补了一句。“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你的钱就是我的，咱们不分彼此就是了。”

宣儿听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这般话，心里真是小鹿乱撞，哥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和徐有财青梅竹马，感情自不必说，所以才跟着他偷跑出来，这两日又见徐有财智慧气概，更胜过去百倍，心中自然有少女情怀，一心倾慕与他——只是她却不知，之前那个和自己青梅竹马的有财哥哥和现在这位，已经是两个人了。

“咳！”孙掌柜旁边咳嗽一声，才打断了这肉麻的一幕。

于是说干就干，定好了计划，三人各自出发，徐有财能说会道，自然去找城外那些有井的人家，劝说一起做这道买卖，城外之人也是觉得无本万利，纷纷答应了。有些还预订了卖水收筒的岗位，想着这种清闲工作，还能多赚一份。那些自己开了茶棚的，也在他劝导下，明白了价格合理才能多卖多得利的道理，想到以后既然都卖五文，自己也就答应了。中间约定，煮开水的工具、燃料，都由徐有财提供，卖水户收一个竹筒，能分一文，剩下的，就都是徐有财自己的收入。

至于孙掌柜，便跑去汴河边常聚人的地方招揽长工，收集人员。

宁宣儿不会生意上的事情，所以先跑到集市里，询问价格，采集样品，以供以后采购分发。

这一日下来，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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