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闻言，顿时浑身一激，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良久，才摇着头伤心地道：“清儿，你怎么会这样想？娘在你眼里，就是个利益熏心不顾女儿幸福的母亲吗？”
蔡清河唇动了动，没有吭声。不怪她瞎想，而是她思来想去，只想出这么个由头。
按说古人重子嗣，阿泽又是蔡府的嫡长孙，那老夫人怎么着也该拉着阿泽从头看到脚，或者关切地问候他这些年的生活吧？可依老夫人那天的表现，对她的兴趣明显较阿泽浓厚。
而她又正好近及笄之龄……及笄，不就是代表她可以嫁人了？
老夫人对他们的图谋，柳氏有所怀疑，但无论她怎么打听，却怎么也无法从柳氏嘴里撬出点什么。再加上柳氏给她玉时曾含糊不清地提过那么半句，清儿这辈子还不知能否指望上它……
于是她脑海里蒙发了一个十分狗血的猜想，这块玉是信物，而且极有可能是定亲的信物！柳氏不肯告诉她，是因为一切还是个未知数，她一个姑娘家是不应该知道这些的。
柳氏手里的筹码，就是这个吗？
蔡家老爷老夫人，甘愿冒着风险也要接他们回府，是因为……她手里头这块玉？
蔡府求的，不是他们，而是这块玉的主人！蔡清河冷笑，那这块玉背后的来头肯定不小！
这就是拿她的婚事，**裸地去换取蔡府的利益？蔡清河深吸了口冷气，这件事就不那么好笑了。虽然说，这古代盲婚哑嫁，嫁谁不是嫁？蔡府要攀上这玉的主人，她也可以仗着夫家的权势，让柳氏与阿泽在蔡府过上好日子。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可是……
“清儿……”柳氏看着她紧抿的唇，有些疲累地叹了口气，“清儿不信娘么？可怜天下父母亲，娘怎么会去害你？”
蔡清河猛然抬头，眼中光芒闪烁。是啊，面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生她养她的亲娘！柳氏，再是为了阿泽，又怎么可能会去害她？
“娘的清儿啊……”柳氏拉着她的手，母女二人在床边坐下，“娘有时候想，要是当初没把你从府里带出来，你的身边虽没了娘亲，多少会吃些苦头，但好歹衣食无忧。府里有老夫人在，有你……父亲在，总能给你寻门好亲事，也不至于像现在，跟着娘在外对受苦，要嫁也只能嫁那些贩夫走卒……清儿，是娘害了你……”
“娘快别这么说……”蔡清河眼眶一红，连连摇头，“娘当初要是没把女儿带走，闵氏又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儿说不定早没命了，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的站在娘面前。”
“终是娘亏欠了你啊……”柳氏伤心地看着她，长叹了口气，“罢了，有些事，娘原本想瞒着，可你这丫头就是个心思重的，不告诉你又喜欢瞎想……”
顿了顿，拈过她手中的玉轻轻摩挲着，眼神渐渐有些遥远，“那会你外祖母已不在世，你外祖在临川城杜家为西席。那杜家的小姐杜易真与娘年龄相当，性子活泼，又极是仗义，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娘得以同易真相交，情似姐妹……”
“易真虚长娘半岁，也较娘早一年说亲，定的是一户甘姓人家，听说是京城大豪富，又有良田万倾、骡马成群。易真远嫁前，我去添妆，少不得抱在一起哭了番。易真一时兴起，非要与我交换信物，道是日后结个儿女亲家，延续这姐妹之情……”
“后来娘也成了亲，嫁作他人妇后，与已是甘夫人的易真每年也都有书信往来，直到后来娘带着你，逃出蔡府，就断了联系……”柳氏长长地叹了口气，“前几年娘才打听到，那甘家……已是皇粮商。这些年娘带着你在外头，早已断了那门心思。再好的姐妹情又怎样？更别提断了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这婚姻二字，无外乎讲究个门当户对……”
“那娘……”蔡清河张了张口，没有说下去。
“清儿想说娘为何现在又动了这个心思是吧？”柳氏抬手，把她垂落下来的一缕细细的头发拨到耳后，眼中满是怜爱，“娘想着，就算蔡府打的是这个主意，对咱们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蔡清河垂了眼，面上的神情有些晦暗。
“易真是个极好相处的，性情又好，能做她的儿媳，上辈子得积多少福气……”柳氏叹了口气，“甘家又是皇商，家境富庶，又知根知底的，总好过……唉，这是娘目前想到最好的人家了……”
理智地说，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但前提是，甘夫人肯认这门亲事。还有，蔡府那位，会坐等柳氏给女儿攀上这么门好亲事么？柳氏得此助力，有如虎添翼，闵氏岂会甘心！
蔡清河摇头，这么想，嘴上也就问了出来，“那甘夫人，会认下这信物么？毕竟，交换信物，也可以说是娘与甘夫人闺房姐妹间一时的玩笑……”
“为了清儿，娘不介意做回小人。就算被易真瞧低了，也……”柳氏难过地擦了把眼泪，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勉强笑道：“清儿也要瞧不起娘吧？”
蔡清河只觉眼眶酸涩，很想说，她们不攀这门亲事算了。可是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柳氏与阿泽想想。
柳氏却是早已打定主意，“咱们一回府，娘就会想法子给易真去封书信，重提这旧事。”
“娘，这事咱不急。”蔡清河忙道：“老夫人没主动与您提起过这事吧？”
柳氏摇头。
“那咱们更是急不得。”蔡清河看住柳氏，缓缓地道：“蔡府若真是打的这主意，娘您等着瞧，老夫人早晚会提这茬。咱们就等着他们来求，做足姿态，提够要求，再来答应也不急。”
柳氏皱眉，良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娘，还有一事……”蔡清河正色道：“我想，有机会的话，最好在镇上买几个知根底身家清白的人。咱们，总该要有自己的人。”
“娘何尝不想，只是……”柳氏苦笑着摇头，“咱们哪里有那个闲钱？别说十两，这会子娘连几钱银子也拿不出手……”
“这事交给我来办，女儿兴许会有法子。”蔡清河吐出口气，故作轻松地道：“一切，还等明日与老夫人谈过再来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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