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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善农》第七章:隐情(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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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清河心事重重地用过晚饭,总觉着柳氏先前有句话不对劲,忍了许久仍是小心地问道:“娘,那年您带着女儿辗转奔波,阿泽……那云游高僧可也给阿泽相了面?”

她记得,柳氏是说‘那年娘带着你一路奔波’,而非‘那年娘带着你们姐弟二人一路奔波’。

那后来蔡经泽是打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路边捡的?还是到清阳镇后才出生的?

如果是来清阳镇后出生的,那她那后爹又在哪疙瘩呢?

蔡清河细想了想,觉得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她记得柳氏说过,她明年开春后满十四,而阿泽也快十一岁了。再怎么推算,柳氏带着她逃家时,她也得有几岁大吧?那么柳氏在外头怎么来得及生出只比自己小两岁多的蔡经泽?

或者阿泽是闵氏生的,当年柳氏离开蔡府时顺便偷抱了出来?

蔡清河很怀疑这种可能,毕竟前世里,阿泽便是闵云华与她爹的儿子。

可柳氏话里话外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并没有蔡经泽此人的存在,蔡清河又不敢确定,且瞧着柳氏对阿泽的疼爱,也是发自于内心。

对于他们的身世,还有临川城那个家、那些人,以及柳氏的遭遇,蔡清河满腹疑惑,然而自个却想破头也没有半点思绪。今日便借着这时机,很委婉地旁敲侧击。

柳氏的反应,也未出乎她的意料。对那段往事,极不愿意提及,很含糊地便过去。

蔡清河未得到答案,也不敢深问。一是怕柳氏伤心,二也担心多问多错,露出马脚来。

掌灯的时候,柳氏忽然叹了口气,“你们外祖父……”同往年的无数次般,皆是刚提半句,便没了下文。

蔡经泽看了蔡清河一眼,很乖巧地道:“娘,您给咱们说说外祖父的事吧?”

蔡清河忙支起耳朵,看样子蔡经泽也不知道过去的事。

“你们外祖父也是个苦命的,空有些才华,中了举人后几次会试都不得中。家中无进项早已穷困潦倒,父亲年纪也大了,也就安心做了个西席先生。后来蔡家要……”柳氏顿住,神情忽然极为痛苦,隔了好一晌,才继续说道:“娘还在闺阁时,倒也过上段好日子。你们外祖父只得娘一个,极是宝贝,三岁时便开始教习百家姓,陆续又习三字经、千字文、千家诗,又读了幼林琼学。念完大学与中庸,后来……你们外祖母便发话了,说姑娘家学这些有甚么用,又不能考科举,还是学些针线学学管家,日后寻户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

柳氏的眼神幽远而哀伤,姐弟二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打断她追忆过往。

“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勤谨些的,像泽儿这个年纪,也该读完春秋,早请了先生教习做文章,再过个一、两年,便可参加乡试。”良久,柳氏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上又添愁苦之色,“只可惜娘未得你们外祖父的学识,也只能教些浅显的,待教泽儿习完四书,又如何是好?可怜娘无用,害得泽儿进不得族学,又无力请西席先生……”

见柳氏又长吁短叹起来,蔡经泽忙乖巧体贴地安慰,“娘别这么说,真是折煞孩儿了。娘要拉扯大咱姐弟已是太不容易了,这书本来就不是咱们穷苦人家买得起的。娘省吃俭用给泽儿买来书,又教泽儿读书识字,泽儿不至于周围的人那样目不识丁,泽儿已经是心怀感恩……”顿了顿,下了很大决心咬牙道:“叶明哥做工的那家银铺还招学徒,孩儿……想去试一试!”

“你说什么?”柳氏猛地起身,杏目圆睁,浑身抑制不住轻颤着。

“娘,您听孩儿说……”蔡经泽急道:“上回阿姐想进林府做丫头,您不同意,说阿姐是正正经经的千金小姐,便是只签几年的卖身契也不成。孩儿听娘的话,绝不自甘下贱为人奴仆,可……孩儿见不得娘一人受苦,而孩儿却在家中只图享受。泽儿大了,可以为娘分担一些,再说孩儿是去做学徒,不签身契的。”

柳氏再也受不住,捂了脸悲呛泣道:“都是娘无用娘无用啊……可怜我的泽儿,本是蔡府正正经经的嫡长子,如今却要沦落到与人学徒的地步…….”

见这母子二人又哭成一团,蔡清河头疼不已,她上辈子自懂事以来哭过的次数一个巴掌便数得完,还真是不习惯这动不动就上演的煽情场面。不过是无钱进学,再过段时日,她便有能力送阿泽进镇上最好的私塾!

蔡经泽从柳氏怀里探出半个头来,与蔡清河对视了一眼,显然二人皆为柳氏无意间透露的那句‘蔡府正正经经的嫡长子’有些吃惊。

蔡清河目光中更是别有深意,有柳氏这话,假若在阿泽是柳氏亲儿这个前提下,那么柳氏是正妻,而临川城里那个闵氏,则是妾。若反之,则……

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深想下去,只是但愿真相是前者。

蔡经泽虽是通过柳氏偶尔透出的只言片语中,对那些过往略略有些眉目,但还是第一次确切地从柳氏的话中敢确定自己的身世。他自懂事起,身边只有娘和阿姐,从小到大没少被周围的玩伴嘲笑是野种或是外室养的,他不知有多羞辱多愤恨!小的时候不懂事,他还责问过娘为何他没有爹爹,只惹得柳氏更伤心罢。后来,他学会像阿姐那般,对过往讳莫如深。

而柳氏,一年到头辛苦操劳也只敢在大年三十晚上饮上几杯,借酒浇愁肠。有一年柳氏在醉后吐真言,说出了一个名字,闵氏。

“闵氏……”蔡经泽恨恨地吐出这两个字。

柳氏听闻,却如雷击般,浑身顿时一激,松开手睁大了眼瞧他。

“娘……”蔡经泽顿时懊悔不已,“孩儿不孝……孩儿听娘的话,只专心念书!”

“专心念书?”柳氏忽凄惨大笑,“念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泽儿你还未入族谱,不要说考科举做大官,便是连参加乡试会试的资格也没有!这辈子,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个童生罢了!”

“那孩儿不考科举便是!”蔡经泽扬着头,目光坚定,“泽儿去学门手艺,日后总不会让娘还有阿姐饿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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