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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剑孤侠》第三回 暗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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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半柱香的功夫,园中突然传来杯盘落地之声,接着唐安安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杨誉光着上身,在后追赶,满面不悦,大声叫喊:“快拦住她。”那几个虎背熊腰之徒忙堵在门口,此楼看护不敢抗衡,躲在一旁。

刘妈妈从几个大胳膊间挤了过去,先劝慰安安一番,又拦住杨誉,笑道:“老爷子怎么动这么大的气?别伤着身子才好,不然妈妈我可担待不起,都怪我事先没有说明白,我们家安安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老爷子要是有兴致,不妨去照顾别的姑娘。”杨誉吹胡子瞪眼,摸了摸胸前的抓痕,骂道:“小,在这种地方还想立贞节牌坊么?迟早还不是要陪男人睡的?从了本老爷,日后必不会亏待你。”安安暗暗垂着泪,并不言语。

“哎哟妈呀。”一个虎背之徒倒地痛叫,杨誉一怔,只见从外闯进来个小子,手中挥舞着长凳,嘴里叫骂:“老色鬼,不许你欺负安安。”他一路打将进来,众人猝不及防,奔走不迭,阻挡不住。

郭正见安妹妹受了委屈,怒不可遏,闯进园来,瞧见她满面泪痕,心疼不已,道:“安妹妹,你莫哭了,我教训那老色鬼替你出气。”安安心里纵有千种委屈,想扑在他怀里痛哭,当着众人面,却又不能,只能将泪珠儿往心里咽。杨誉早暴跳如雷,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本老爷的闲事,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呀,快把他打出去。”刘妈妈想劝解,又怕得罪了大主顾,立在那里左右为难。

众打手闻得号令,各持棍棒拥过来,郭正忙撇了安安,径向杨誉奔去,举着长凳,叫道:“老色鬼,先砸烂你的乌。”杨誉身旁并无保护之人,大为惊恐,撒腿就跑,郭正在后紧追不舍,二人围着池塘跑了几圈,杨誉毕竟年迈气虚,眼看要被追上,慌乱之下失足掉进池里,郭正大笑,举着凳子要砸,不经意被人从后抱住,正挣扎时,又上来三五个大汉,把他死死摁在地上。

杨誉狼狈不堪,风度尽失,恼羞成怒,从池子里爬出来,喝道:“把这臭小子给我打死。”打手们不敢不从,拳脚棍棒,一股脑的往郭正身上招呼,郭正无还手之力,只滚地痛叫。

眼看郭正被打,姑娘们可不依,纷纷涌进来,横眉怒目,挥动玉臂,嚷道:“快放了正哥哥。”与众打手缠斗一处,毕竟是些娇弱女子,打手们不敢使恶耍横,一壁喝止,一壁躲闪,在娘子军面前一触即溃。这下园子里可热闹了,嫖客们也不去作乐,都挤在门前,看着这一出好戏。

“都住手。”忽然人群里挤出个青年公子,大声喝道。众人看去,只见此人耳目清秀,面如敷粉,口若含丹,虽无宋玉潘安之貌,却自然一种潇洒风流之态,都认得是本城知府的公子姓郝名鼎臣者,慑于其威,皆停了手。

杨誉早穿戴整齐,怒容未消,指着郭正朝郝鼎臣道:“贤侄,你来得正好,快将这刁民送进大牢。”自古官商一家,郝家杨家虽无亲缘,但平常走得很近,也便有了情分。郝鼎臣生长于官宦之家,然不以功名为念,熟通三教九流,常混迹于秦楼楚馆,看似个膏粱子弟,实则是个内心极明白的人,他先不答杨誉的话,从怀中摸出一方丝帕,递给安安,道:“唐姑娘,你受委屈了。”安安低头不接,郝鼎臣不觉尴尬,微微一笑,收起丝帕,始看着杨誉,道:“世伯,以小侄之见,此事便罢了吧。”

“罢了?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本老爷,怎么能罢了?”杨誉气“呼呼”的道。郝鼎臣依然一副笑容,走近低声道:“世伯,此事无甚光彩,处置了此人,虽可逞一时之快,然传扬出去,只怕于世伯的声名不好,世伯是年高德厚之人,断不可因此人而丧了好名声。”杨誉转念一想,也觉有理,这人的口是最没准的,一传二,二传三,指不定别人会怎样编排自己,日后出行让人指着脊梁骨嘲笑,可没什么光彩。

他今日虽损了颜面,然亦痛打了郭正一顿,心中恶气已出大半,便道:“既然贤侄求情,我便饶他这次,不过这事还不能就此算了,我今日受了惊吓,就让唐姑娘去我府上亲自赔罪。”羊入虎口,安能保全?郭正一听就明白他的心思,破口大骂,又要上前厮打,幸被师师黛黛拦住。刘妈妈忙上前替安安说情,道:“杨老爷子,真是太对不住了,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安安是从不出外接客的。”郝鼎臣亦道:“这个规矩,是有的,是有的,唐姑娘一个弱女子,世伯德高望重,又何必与她为难?”杨誉被他捧了几顶高帽,挣回了些面子,便点点头,道:“我本无心难为唐姑娘的,只是这小贼太过无礼了,既然贤侄也为他们求情,我便不计较此事了。”说罢沉着脸,带着一干人离去。

嫖客中有起哄的,道:“有谁看见我养的老龟么?”众人知其所指,皆道:“刚爬出了门,要寻得快些去追。”言罢大笑。杨誉在楼外听得真切,无处发作,跺跺脚,上轿而去。

姑娘们将郭正扶进房中,在刘妈妈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的去前楼接客。安安为郭正擦着伤口,泪不禁又滴下来,道:“你的脾气总不能改一改。”郭正“嘻嘻”笑道:“我便是这样的人,妹妹也知道有句话,叫做‘狗改不了吃屎’。”安安破涕为笑,转过脸去,道:“人家好心劝你,你总没个正经,日后可有你的苦头吃。”郭正只管笑,忽想起娘亲的话来,又觉伤悲,暗道:“安妹妹对我这般好,她在这里不快活,受人欺负,我却帮不了她……。”看着她消瘦的身子,禁不住湿了眼眶,又怕她瞧见伤心,忙擦了去。

洗净伤口,郭正又与安安说些闲话,逗笑一番,才出了房,刚过小桥,抬头就见郝鼎臣从月洞门外进来,他心想此人既和杨誉伯侄相称,断不是什么好人,因此也不搭理。郝鼎臣见他过来,画扇轻摇,淡淡的道:“想不想教训那老乌龟,出口恶气?”

“谁?”郭正一时懵了,不知他口中的“老乌龟”所指何人,片刻明白过来,冷笑道:“你也来算计我?我可不是笨蛋。”他心想郝鼎臣既是杨誉的亲戚,断无帮外人的道理,因此认定他这番话必是居心不良。

郝鼎臣“哈哈”一笑,道:“恕本公子直言,凭你还不值得我算计。”见郭正一脸不悦,又道:“实话与你说罢,我也早瞧那老乌龟不顺眼,就算没你,迟早我也是要教训他的,你要是没胆量,本公子也不勉强。”郭正想了一番,道:“别瞧不起人,你都敢,我还有什么不敢的?”郝鼎臣大喜,道:“如此最好,我叫郝鼎臣,字同甫,你叫什么?”郭正便报了姓名,又言字磊落,问道:“你要怎么动手?”

郝鼎臣没料到他也有字,先自笑了一番,道:“今夜家父设宴,连老乌龟也请了,宴后老乌龟回府,必从杨花巷经过,你我于路上设下陷阱,只等老乌龟自投罗网。”郭正大喜,又与他商量一阵,而后分头去准备石灰、绳索、兽夹之类,只等晚上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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