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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始元尊》第六十六章 地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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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在葫芦状山谷的嘴部,一座结构精巧的十二层白色圆形浮屠高高矗立,浮屠构造用料似玉非玉,亦非金石之类。浮屠塔下,一道一儒两人凌虚盘坐,口诵真言,手中同时发出一道金光射在佛光萦绕的塔门上,另一手则打出一道道玄奥幽奇的符箓。在二人身后焦躁不安地立着仙姨、钟广缘、凌乙以及半年前回山的黄芪四人。

“你们俩——玉儿和明剑被人囚入绝境,生死未卜,你们怎地还有心思在这镇甚妖魔鬼怪!”仙姨早把明剑、颜玉看作儿女,心系两人安危,终于忍不住发话,“他们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把这鬼塔推倒,管它魑魅魍魉肆虐人间!”

身旁的黄芪劝慰道:“咳咳,老婆子,别急。我们悬壶济世始终不离积德行善,怎能这样说呢?”

“别急?他们俩个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现在不知生死,我能不急吗?你要是有本事去救他们出来,我还会心急,还能这样说吗?”仙姨劈头盖脸地反诘丈夫,说着说着两眼泛红,几欲流下泪来。已有一百多年没经历过如此阵仗的黄芪登时手足无措,笨嘴笨舌地安慰起老妻。

凌钟二人也忍不住了,说道:“我说你们俩个对玉丫头的关心不比我们少,怎么仍在这里若无其事?都到这时候了还故作甚捞什子高深,我乞丐可不信天机不可泄露那一套。”

正在施法镇魔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作儒生打扮的姬尚道:“玉儿绝非夭寿之相,仙姑乃关心则乱。我与玉玑子道兄曾多次推算,玉儿在二十岁前必经一大劫,身上寒毒苦厄方能出现转机,此劫非外人所能化解,即便以强力破解也难除她体内寒毒。仙姑毋庸过虑,玉儿此劫虽然九死一生,但最终必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仙姨这才稍微放心,问道:“那明剑呢,他不会有事吧?”

“实不相瞒,他的命格之奇特,我与玉玑子道兄多次联手,亦未曾参破一星半点。”出乎意料,此言由连紫微之术造诣极高的玉玑子陈一道也自叹弗如远甚的姬尚口中说出,实在令四人难以置信。

钟广缘惊问道:“我和乞丐以道法掩蔽也难逃你们的奥妙推算,我们那便宜徒弟又怎能逃过你们法眼?”

玉玑子陈一道神秘地回答:“有此命格者,一为修为百十倍于我们的金仙一流,一为神乎其神在修道者看来亦近乎怪力乱神的天命者。没准你们这‘便宜’徒弟来头之大超乎想象。”

“道兄与我一般,随心动性,有失修道之常心了。”姬尚手掐莲花指稽礼道,“十九年前出现的浩劫之象不久后恐将应验,祸乱一现,必起干戈,不与尘世往来的昆仑亦无法置身事外,独善其身了——我有预感,此次浩劫应与此子有关,玉儿这次历劫脱难,因祸得福当也应在他身上。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三年多年来,昆仑镇魔塔封印日见崩解,我与玉玑子道兄分身无术,凌钟二位道兄却无此拘束,亦该下山一趟了。只是玉儿此劫事关她日后德业之造化,还望二位道兄勿要插手。”

“无上寿福!二位道兄珍重,贫道不送了。”

凌乙、钟广缘二人在下山之前,以符箓给雷震远传了一道飞柬,上书:天人之谜自天人而解,莫闻、莫问、莫管,静观其变。对于灵盟那些“后生晚辈”,凌钟二人扮起了他们向来最为痛恨的故作高深。

一阵炙肤之痛漫向全身,明剑恶梦中惊醒过来,心脏噗噗地狂跳着。

“颜玉,颜玉——”他的意识还未从梦中完全清醒,伸出手去欲攥紧坠向黑暗深渊的人儿。睁开眼,一片沸腾翻滚的金黄色岩浆映入眼帘,几块石头被他扫了下去,掉到下面瞬间化作液体。

“啊——”明剑骇得完全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处断壁之上,手伸出崖外,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岩浆熔炉,高十几米,宽逾几十丈,长更是看不到尽头的熔炉中全是可瞬间熔金化铁的岩浆,犹如一条金黄色的河流般淌向远方,炙烈的高温烘烤着空气,周围的空间都变得扭曲起来。

明剑试图往后移动身体,却发现背上被一堆沙石压住,全身酸痛乏力,仿佛散了架一般,这才意识到乾天罡气圭因自己昏迷过去不知何时又自动收了回去,周围炙热的空气烘得浑身火辣,背上的沙石也烫得像火。明剑忙唤出光幕,把背上的沙石推开,强行凝神屏气,运气调息,半晌后感到恢复了几分力气方始停下。

“颜玉,颜玉呢?”望着眼前的岩浆世界,明剑突然惶恐起来,“她比我先掉下来,为什么见不到她?难道她已经……不,不会的,我都没有掉下去,她一定不会的——对了,她会飞——没错,她会飞,一定不会有事的,她比我厉害多了……”绝望的情绪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乱闯,地狱般的恶境滋养着惶恐壮大,负面的想法充斥着心房,明剑强迫自己往好的方向设想,却难以压制内心的恐慌。他疯狂地甩着头,想将脑海中的不安驱逐出去,双手握拳重重地捶着胸口,竭斯底里地喊着:“啊,我的心没有痛,她一定没事,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啊……”

明剑踉跄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沿着断壁上狭隘的岩道走去,一路狂乱地大嚷大叫着,没多久喉咙就变得低沉嘶哑,有如破锣。

“你不要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一遍又一遍循环反复的嘶喊渐渐低落,换成呢喃不休的自言自语,回荡在修罗炼狱般的暗红世界里,唤醒了沉睡千万年的火焰恶灵。

这里是离地表达几十千米之深的地下熔洞,经过漫长的岁月,富士山火山口下深处的岩浆把这里熔出一个大至不知几十万上百万立方米的洞穴。炽热高温的半流体岩浆在地下冲刷出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岩浆暗道,每一次膨胀收缩的周期,整个熔洞都会被扩张一次。久而久之,形成现在这样甬道暗径星罗棋布、暗沟绝壑四通八达的地下世界,除了大大小小几十条金黄色的岩浆支流之外,到处都是一片暗红色的鬼域。几十至几百度的高温烘烤着稀薄的空气,难受得令人窒息;洞顶低到触手可摸,高至摩天大楼遥不可及,坑坑洼洼的石壁散发着硫磺焚烧后的灰烬气味,浓郁得让人绝望。

土御门护原挖掘的山洞通向地下几千米深的一处岩浆熔炉,但他挖的通道并非垂直向下,山体内大量遍布的脆弱的云母层被明剑沉重的下落之势撞穿,落入富士山下自古以来被岩浆侵蚀的中空洞穴,这才逃过葬身烈焰火海,尸骨无存的厄运。但土御门护原不是地质学家,当然不知道这些,从而导致了他的阴谋失败。

浑浑噩噩之中,明剑在迷宫式的洞穴中七窜八拐,失去理智的他像是忘了悲伤、愤怒、怨恨,甚至忘了恐惧,犹如溺水的孩子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只是本能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以摆脱绝望的处境。

神奇的乾天罡气圭挡住了逼人的热气,却没能助他找到一线他拼命想要抓住的希望。过度用声的喉咙已是张口喑哑,最后的几分意识泯灭之前没能抓住哪怕一根救命稻草,仅存的一线希望随之沉沦,沉沦……堕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再也难以脱离。

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他已没有力气抵抗,整个世界开始沦陷——他两眼呆滞无神,行尸走肉地走着,任由机械的本能操纵着身体在死寂而绝望的世界孑然穿行。

幽深盘回的曲径忽然到了尽头,火光一跳,前方豁然开朗,展现一片方圆几十亩大相对平缓的坪地,坪地上有几处地方却咕噜咕噜地冒着从底下暗甬涌出的岩浆,向四周漫淌,又从别处的暗径流走,仿佛一片循环的岩浆活泽地。

地势突然变得低缓,没有灵魂主导的**脚下一歪,失去平衡,绊倒在地,滚得两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会有痛苦了。”黑暗之中,一个温暖的声音诱导着他走向更深处,“来吧,你不会再有痛苦与哀伤,你会得到永远的安息。”迷惘的他渴望着抛离这孤独的世界,跟随着那个声音,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深处。

火红的世界中,一具躯体静静地躺在岩浆边上;沉寂的流浆里,似乎有什么生物欲探出手来。

外来者惊扰了这片世界的宁静,啵的一下低得几不可闻的气泡破裂声中,整片岩浆突然冒出大量气泡,好比沸腾的开水般愈演愈烈。激烈流动的岩浆跳起了火花,在空中碰撞、凝聚,逐渐形成躯干、头颅、四肢,一个,二个,三个……

远古的火焰恶灵,跳起了炎火之舞,从千年万沉睡中被唤醒的炎之神灵,亟需展开一场华丽的盛宴,方能稍解它们被囚困无穷岁月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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