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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医》001 少女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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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四月,高祖崩。五月丙寅,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元年冬十二月,赵隐王如意薨。”——班固《汉书惠帝纪》

——

时值隆冬腊月,虽是临近新年,但是长安街上十分冷清,只因恰临国丧,高祖驾崩不过数月,惠帝下令国丧期间不得嫁娶、不得聚众宴会,皇亲国戚的家中如今都还披麻戴孝,而普通人家也不敢穿红戴绿,所以这个新年注定会冷冷清清。

金雀巷位于长安东市,乃是达官贵人所居之地,鲜少有人出没,地上的积雪如白嫩的豆腐一般完好无损。暮色降临,就在昏昏暗暗的夕阳中,一个身穿素色小袄的少女从金雀巷的一头跑来。她跑的匆忙,嘴中不断喝出白气,模糊了她的面容。

少女跑到一户挂着“周府”牌匾的朱门大院之前,她弯下腰喘了两下,而后跑上前去拉起兽嘴里的铜环猛拍起来。

“梆、梆、梆!”

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门房,周府大门旁的小侧门里探出一颗脑袋,张嘴就喝道:“何人在相府门前喧闹!”

少女看到有人出来,赶紧上前喊道:“周叔是我,惠昭!”

门房这才看清楚,敲门的少女正是西坊辛记药铺的小药童,班惠昭。她时常跟辛郎中一起来周相府给老夫人会诊,所以与门房很熟悉。

门房周叔回想了一下,府中并未请郎中医病,也没有派人抓药,惠昭这时候前来不知为何?

“这大过年的,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跑相府来做什么?”

惠昭顺了下气说:“周叔,劳烦你帮我引荐一下周相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周叔拢了拢袖子,缩着脑袋说:“这可不成。虽然你们给相爷看过几回病,但也不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着的。再说了,我家老爷不见客好多天了。”

惠昭拉着周叔的胳膊摇晃道:“好周叔,我真有急事,不然不会急匆匆的跑来,事关人命呀!”

周叔有些犹豫,他知道惠昭是个懂事的丫头,断不会无理取闹来相府门前撒野,只是……他只是一个门房,没权利放惠昭进府。

就在他思考的空当,惠昭从袖中取出一枚洁白圆润的玉扳指,小心的放到周叔面前说:“周叔如果不方便带我见相爷,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东西递给他?托我来找相爷的那个公子说,相爷看了这个东西就明白了。”

扳指乃是身份的象征,并非一般的富贵人家就能够佩戴。周叔在相府这些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于是他让惠昭在门房里等着,从她手中接过扳指,一路向内院小跑过去。

不过片刻,周叔就急匆匆的跑出来,老远就对着惠昭喊:“丫头快跟我来,相爷要见你!”

惠昭脸上一喜,跟着周叔匆匆跑进内院。

夜色渐深,周相府的后门里驶出一辆马车。马车被青色的棉布紧紧的包裹着,只能从摇晃的窗帘里看到一两丝的灯光。

惠昭在马车里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坐在她旁边的正是当朝相国周昌!她一个平民女子,断然没想过能受相国这样的礼遇!

周昌年近七旬,如今已是鹤发丛生。他满脸忧色的看着手中的白玉扳指,又看看一脸紧张的惠昭,叹了口气说:“小姑娘不要紧张,你救了那位公子,老夫要重谢你!”

惠昭忙说:“不敢当不敢当,是他自己爬到我家院子里去的,我只是力所能及的帮他传个话。”

周昌急忙问道:“他的状况怎样?”

惠昭回答道:“我下午救下他的时候,他面色发青、唇色发紫,应该是中了剧毒。在来相府之前,我已经去药铺请辛郎中救他了,但愿他没事吧!”

周昌眉头锁的更紧了,往前探出身子对外说:“周贵,速速赶路!”

“好的,老爷坐稳当了!”

车外吆喝一声,紧接扬起一声马鞭的声音,马车顿时向夜色中冲去。

当他们赶到惠昭的家中时,辛郎中正带着一个小姑娘守着床上的一个少年。这个少年剑眉入鬓,长相很是俊朗,只是脸色白中发青,不知是死是活。

周相国紧走几步赶到床前问道:“他的情况如何?”

辛郎中拱手回道:“我给他服用了催吐的药剂,大部分毒药已经吐了出来,不过仍然有毒素浸入血脉之中。命暂时保住了,但需要多日慢慢调理。”

听得他的回答,周相国松了口气说:“保住命就好、就好……”

两人说话间,床上的少年逐渐转醒,他一眼看到周昌,神情激动的伸出手喊道:“周相国……”

周相国上前抓住他的手,老泪纵横的说:“公子勿忧,老夫一定会救公子的!”说着将白玉扳指重新戴回少年的手上。

少年安心的点点头,而后看到门边的惠昭,于是冲她招招手。

惠昭走到床边,少年又将白玉扳指塞到她手中说:“姑娘,在下的命是你救的,这个扳指你留下,他日在下定会重金答谢。”

惠昭忙说不要,但是抵不过少年的坚持。

周相国叫来府中跟来的车夫,几人合力将少年抬进马车中,再三谢过惠昭、辛郎中二人之后匆匆离去。

辛郎中见他们离去,颇为感慨的说:“惠昭,你救下这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惠昭笑着说:“他爬到我家中,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跟辛郎中一起来的小姑娘名叫枝柳,平时跟惠昭都在药铺做帮工赚些家用,跟惠昭的关系处的很好。

枝柳抱着惠昭的一只胳膊说:“知道你心肠最好了,你救的那个公子是相国大人重视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他的病好了一定会重谢你的,到时候你可不能忘了辛叔和我的功劳!”

惠昭笑着答应。

辛郎中又问:“你爹还没有回吗?再过两天就过年了,你一个人在家吗?要不去叔家过年?”

惠昭的娘在生她的时候就去了,从小是她爹把她拉扯大。惠昭的爹是个木匠,做的一手好木工,是个性格爽朗的中年汉子,坊间若有谁要帮忙,他定然是第一个去帮忙。这次就是前面街上的老徐家的小儿子过年娶媳妇,惠昭他爹帮老徐家到京郊的康庄抬新娘子去了。

“我爹明天晌午就把徐小哥的新娘子抬回来了,说晚上给我带好吃的呢。辛叔不用为我担心!”

辛郎中点点头说:“那就好。你今晚一个人在家,自己当心点,门窗锁好。”

仔细嘱咐了一番,辛郎中才带着枝柳离开。

惠昭独自坐在油灯之下,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想到今天的事还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救了一个人,还跟当朝相国坐了同一辆马车!

冬天的风从门缝里钻入房中,打了个旋,冻的惠昭一个激灵。惠昭虽然嘴上不让辛郎中为她担心,但她一个小姑娘在家哪有不怕的道理,于是早早的爬上chuang去睡觉。

夜已深,正是好眠时。

第二天一早,惠昭就被一阵叮当的解锁声吵醒,吓的她赶紧坐起,这大清早的难不成闹贼了?

门“呼啦”被推开,惠昭先是一惊再是一喜,站在门口的大汉不是她爹又是谁?

“啊,爹!你不是说今个晚上才回吗?怎么一早就回了?”

班木匠一把接住从床上跳过来的女儿,疼爱的说:“把我家丫头一个人丢在家里好几天,我这当爹的于心不安呀,哪里还吃得下喜酒?把新娘送到老徐家之后,我就匆匆赶回来了。怎么样,这几天一个人在家还好吧?”

惠昭乐滋滋的点点头,说:“好着呢!爹刚干完体力活回来,肯定饿了吧,我给爹煮碗鸡蛋面去!”说着,她就朝厨房蹦去。

班木匠看着懂事又能干的女儿,心里暖融融的,同时不忘叮嘱道:“把棉袄穿好再做事,小心冻着!”

班木匠和惠昭吃完热腾腾的鸡蛋面之后,就忙碌着开始准备年货、打扫卫生以备过年,父女两人忙碌了一天,天黑时才弄停妥。

虽是大冬天的,但是惠昭进进出出打扫卫生,脸上早已蒙上一层细汗。她爹在厨房给她烧了几桶热水,让她洗个热水澡,干干净净的过新年。惠昭在房内美滋滋的泡着热水,等她洗干净收拾停妥走出房门时,只见父亲满脸怒容的坐在厅里等着她。

原来,班木匠在女儿的衣物里发现了名贵的白玉扳指!

“惠昭,你老实交代,这白玉扳指是从哪里来的!”班木匠知道女儿有时会随辛郎中进出一些富贵人家,他最怕的就是女儿眼馋别家的钱财,来个顺手牵羊!

见惠昭支支吾吾,班木匠一着急,拍桌吼道:“还不老实交代!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惠昭急忙将昨日救下中毒公子,帮他去相府传信等事说了出来。班木匠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不过怒气已是消了不少。

“虽然是你救了人家,但是还是不该拿人东西,何况是这么名贵的东西,快快给他送回去吧。”

惠昭知道父亲的性格,从来不会白拿别人一点东西,当下接过扳指往周相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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