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杜岚的脸出现在了通讯屏幕上。顾惜看得分明，挑了挑眉——这样的通讯手段，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而他也看得出来，那个黑发男子惊喜的表情。看来他有话要说，但强行按捺住了。

“时间不多，长话短说。”看到杜岚，云微也大大松了口气，“调查任务有进展，我们发现，卡姆索与另一个星际级庞大文明有牵连，正在调查其联络方式。希望不要被打扰，避免线索被毁。另外，龙族东方慕发现新的进化之路，我们将以寻找他并且保护他作为并列优先任务。杜岚，接通鬼鬼。”

杜岚虽然沉稳，但也被云微连续两个堪称“恐怖”的大消息给惊住了。他甚至稍微愣了一下，才有些慌乱的接通了菲尼克斯的智脑鬼鬼。

而面对没有人类五官，就一般人来讲会觉得相当恐怖的“无面人”鬼鬼，云微也没有多说，“我命令，为保护宜居星卡姆索，菲尼克斯号保持原状，并阻止其他舰船人员接近卡姆索星。在必要情况下，我授权副舰长杜岚以武力保障此命令之有效性。”

但菲尼克斯的智脑是整个联邦唯一一部拥有真正“智慧”的智脑，可没有作为暗卫的杜岚那么好说话，“理由？”

“为保障菲尼克斯族选择的生存之地。”云微简洁明了的说，显然已经把事情都想清楚了。

“好吧。”无面人耸了耸肩，透出几分无奈的模样来，“目前为止，你还是菲尼克斯号的舰长嘛！可是你不是不会说英语的？”

是的。这么一长串话，云微始终是依靠翻译机翻译成了英语以后说出的。但面对这种无谓的问题，云微就没有回答了，她直接关掉了接入仪。

哪怕是雷翼鸟现在都藏起来了吧，但天知道它们对电磁波的排斥天性有多强？她可不打算继续逃命或者战斗。

至于她为什么要说英语……

奥斯勒显然非常明白。

因为他也改用了英语，“大人。”他连称呼都改回去了，“你这么做以后会有麻烦的。”

在自家长辈苦战的时候居然下达这种命令啊……

“卡姆索附近已经没有第六层的强者。”云微虽然反应过来不久，但已经想得非常明白了，“长老下来，这已经是对我的不信任，奥斯勒。”

奥斯勒无话可说。

这是事实。

不管卡姆索星的情况如何，有一个凌墨在，不论如何都不至于传不回消息。在这种情况下另派一个六层以上的强者下来，这本身就是对调查队的一种不信任！

只是奥斯勒没想到，云微居然这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做出了决断。

“况且……”云微终于沉吟了一下，然后还少见的叹了口气，“若日后必将背上屠夫之名，这一点，也无所谓了。”

这也是事实。

哪怕是整个联邦对卡姆索皆曰“可杀”，也不会对执行这个命令的人报以喜闻乐见之情。不过，就现在来讲，最重要的是……

“大人，你已经找到自己的路了？”

云微没有回答，她只是转头去看顾惜。

原本还堪称平静的顾惜此刻脸色非常复杂。看起来，联系之前知道的东西，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注意到云微的眼神，他苦笑了一声，“不管怎样……死也不会死得太糊涂了。”

“不……”

云微正要开口，却忽然浑身一震。

“怎么了？”奥斯勒从云微没有怎么变化的五官中察觉到了她的惊骇。

“我家的长老……败……不，阵亡了。”可是，她自觉自己抵抗那种威压的时间并不长才对。而那种威压，是在离开了桦杨镇之后很快就出现了的。直到之前，云微都还能感觉到周围弥漫着的凤凰气息。

但现在，这些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

秦家长老没能逃走，而是战死了！可居然这么快，败得这么惨，是云微怎么也没想到的！在她的心里，也不认为这场战斗会持续太久的时间。但她本来以为，会是凌墨介入战场导致战斗平息……

——那蚁妖也不过是刚突破黄金蚁王的境界，即便同样是神兽级的血脉，“妖”和“半妖”之间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奥斯勒也跟着骇然了。

他很快就发现，确实，大自然的躁动，原本有愈演愈烈趋势的躁动，此刻却正在慢慢平复。当然会有一些连锁效应，但这已经是自然作用的结果，而非外力入侵导致的了。

那么，大自然会修复自己的伤口。

“……秦长老阵亡，如果他没带暗卫，那联邦立刻就会知道吧？”奥斯勒不由喃喃，大感棘手——因为云微之前的命令。

“是。所以即使有那样的命令，时间也不会多。”云微再次叹了口气，“我总是想做什么，却总被打断。”

奥斯特有些恍然。

虽说才会和不是很久，但之前在桦杨镇，他大概也是有所了悟了。

云微一直以来都不认为联邦对卡姆索动手有什么不对。或者说，理智告诉她这没有什么不对。

但要她自己动手……在感情上她无法接受。

确实，那种屠杀带来的罪恶感会让人崩溃，也会让人怀疑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于是，那些联邦教育的东西已经没有用了，只能起到一个参考作用。云微必须要找到自己坚信的道路才可以。

愿意去为之承担罪恶的道路。

通过别人的教育而非自己的体会得到的理念终究单薄了。

当然，云微找到的道路也不出预料，是“秩序”。是合格的上位者常见的选择。在现实中，他们很多时候甚至没有资格不杀无辜。如果一百万无辜者的人命不会比一个无辜者的人命分量更重，那么能选择的路也就不多了。

她不满卡姆索的秩序，也不愿意这样的秩序影响到联邦。

她并非是看到了民生受到的压迫所以为之而战——也没有这个立场。在她看来，诸如撒寻之流，那些令人愤恨厌恶的举动，更多是由于扭曲的秩序造成。

她想让他们注意到这一点吧？

奥斯勒怀疑，云微这一次想要阐述自己的观点，结果被江欣撒思打断。之前她也有想要做过什么才对，却被东大陆军队的举动打断了。

他们知道时间不多，东大陆的那些人难道就不知道？可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东大陆到底在追求什么。

把敌人看成笨蛋的话，可是过于傲慢的举动。

于是最大的问题在这里——哪怕是找到了路，不等于就能坚持下去不动摇。云微现在的“坚信”有几分呢？

“你的身体里，有两股力量。”云微再次把注意力转向了顾惜，“一股是暴乱的灵力，还有……是你领悟了天道得到的力量？另外的灵力？”

“不错。但药石罔救。”顾惜简单结论，表情依然复杂。

没法不复杂吧？

他之前逃出响叶镇一路往北，也堪称拼命了。可是……他两次动灵力救的人都是……未来可能在卡姆索进行屠杀的侩子手啊！

云微没管他的表情，又看奥斯勒，“除了杜岚，我最能相信的人就是你了，对不对？”

这个问题实在奇怪，但奥斯勒回答得很快，“这是自然。”

他是菲尼克斯族的质子，哪怕是菲尼克斯族换一个依附者，他也不可能离开云微。那样做的话，他不会再被任何势力接受。如果说杜岚的忠诚来自于自小受到的教育以及自我的催眠，那么他的忠诚就来自于现实的束缚。倒是无关感情。

云微点了点头，对顾惜说，“你拼命救我，我也该如此。若良心不安，一世后悔，我也无法达到巅峰。我未必能救你的命，但或者可以拖延时间。你也不想现在死吧？”

“怎么可能！？”顾惜不可置信的说。但他随即就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又问，“担上屠夫之名，就能安心？”

——他到底还是问出来了！

云微沉默了一会儿，点头，“什么是‘必须’，必须要有个界定。”

顾惜抿唇思索了一会儿，同意了云微的建议，“当然，我想活下去，至少看到卡姆索的终局。你们不是为了征服而来，只是为了灭绝在做前期准备吧？这个我也看出来了。所以这一点必须说明，即使是我活下来了，和你也无法再成为朋友。”

是的，从此以后，只能是敌人。

云微当然知道这个，但眼神还是有瞬间的黯然。

奥斯勒目睹这一幕，一言不发，却是有些奇怪——他可从来都不知道，云微会治病救人！哪怕是兼职医生的东方慕不是也说对顾惜的伤势毫无办法吗？

而且……为什么在救人之前要先确认他的忠诚？

“奥斯勒，接下来你护住我们。”云微此时已经发出命令，“顾惜，你放开法器。既然你是丹药师，我能给你的，只有一份特别的原料。”

说着，她执剑在自己的身体上比划了一下。

顾惜顿时一愣。

奥斯勒也愣住了——看云微的动作，没法不明白她说的“原料”是什么。他忍不住开口，“大人，凤凰血脉的血没什么治疗作用吧？卡姆索星的人也是经过进化、变异的。和我们、你们都不同了。而且任何新见到的材料，光是分析其作用、试验之类的事情就足以花掉很多时间了啊！”

菲尼克斯族有自己的工艺、艺术，而他们的学习能力都很好。奥斯勒也有一手不错的制药的本领——只是那是针对变异生物的——对此自然非常了解。

但云微只是点了点头，显然没有放弃的打算。

“我知道，但是……”

在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云微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把这件事说出口，“雌性特殊进化体呢？”

奥斯勒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眼神变得复杂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