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仿佛要将一切都冻成冰，就连伤口处的血也不再往外渗了。大文学柳络缨感到一阵冰凉，从头到脚，甚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可是，身后的目光却是如此的炙热，她知道霜离一直在看着她，可她却没有勇气回头看他一眼。抬起头看向慕玄，银色的发，银色的眸，冰冷的脸，他没有变，还如初见时一样！她突地笑了，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美得不可方物！他的心中却是一惊，只看见她朝自己无声地说了三个字“你赢了……”，而后只觉得眼前掠过一抹金色，柳络缨已然拔下了头上唯一的金钗，使尽全力朝自己的心脏刺去，青丝散了一肩。

一切由她挑起，那就由她来结束，无谓的争端总要有个头，她不想看着霜离挣扎，更不想看着他死！只可惜她武功尽失，结束不了任何人的性命，除了她自己！反正十三年前她就该死了，也许，真的死了，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可是……金钗尚未刺入心脏，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给握住，腰间一紧，自己已然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浓浓的血腥味在鼻间趋之不散，她却不觉得恶心，反而安心地靠在了那个怀抱里。慕玄猛地收住已经抬起的脚，银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思婵看在眼里，心中恨意更浓。

许久，柳络缨才抬起头来，霜离满是疼惜的褐眸映入眼帘。将她搂在怀里，霜离心中一阵后怕，他就知道，她怎会那般的绝情！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做傻事。果然，他差一点就失去她了。

“缨儿……你怎么这般的傻？”霜离不着痕迹地抽走她手里的金钗，“你不可以死！你死了，落英阁怎么办？我怎么办？”

“离……”柳络缨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稍快的心跳声，满眸的泪水，无声滑落。大文学

“我的缨儿越来越脆弱了呢……”霜离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不舍，“可是怎么办？我是个自私的人呢！我宁可让别人伤心，也不愿委屈我自己一丝一毫，所以……”他的声音很轻，柳络缨几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可是字字句句都在她的心上留下了无法痊愈的伤口。她惊恐的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身盯着他。霜离微微一笑，这是柳络缨自认识他来，他笑得最灿烂的一次，仿佛雪中的太阳，“这一切，就由我来承担吧……”话音未落，他已然松开了紧握她的手，随后将她猛地推开，不顾她狠狠摔在地上，举起手中的金钗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左心房，死，又何尝不是个解脱？

柳络缨朝虚空中急切地一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随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摇头，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不”，便看见霜离的身体自眼前倒了下去，他的左胸上插着的，正是自己精心加工过的金钗，没有解药的毒正一分一分地吞噬着她的心。霜离胸口处流下地鲜血如甘露般滋润着他身下的白菊，方才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玉佩，随着鲜血一齐落到了花丛中，倾刻间化为了粉末，那是他最后用内力震碎的，他怕！他怕留给她任何会让她伤心的东西。如果要消失，就要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不要……不要！！”柳络缨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泪水却已经模糊了双眼，死的人，应该是她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霜离的身边。大文学霜离眼眸微睁，嘴角笑意不减地看着狼狈的柳络缨，他们，终究是到了尽头了啊！

“我会保护你！就算千夫所指，万民唾弃，为你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曾经信誓旦旦的承诺仿似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耳迹，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不行了吧！因为那淬了剧毒的金钗已经深深地没入了他的胸口。

“离！！！”他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叫喊，可是眼睛却越来越沉重，就连睁开一条缝都是那般的难，“离……”柳络缨颤抖着将霜离满是血的身体抱在怀中，“你想要丢下我吗？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难道忘了吗？！”

“呃……”霜离呻吟了一声，而后费力地睁开眼睛，努力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出早已染满了鲜血的手。柳络缨急忙握住，生怕下一刻它就跑掉了，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霜离眉头微微皱起，抽出手为她拭泪，却发现越擦越花，他的眼中顿时溢满无奈，只得轻启唇道，“缨儿别哭！你……不是说过的吗？眼泪……是……是弱者才会有的东西，我的……缨儿天下无敌！眼泪，是不属于……你的东西啊！呃……”话音刚落，暗红色的鲜血便从他的口中涌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柳络缨一愣，心疼得仿佛要窒息一般，不知所措地擦拭着他嘴边的鲜血，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怎么擦不尽呢？怎么……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那么傻？！”霜离的话似乎不怎么起作用，她反而哭得越发的撕心裂肺，霜离急忙握住她因为不知所措而不断颤抖的手，怜惜地道：

“我才不傻，幸好……这金钗没……没有刺进你的身体，否……则，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呵呵……”

“不！你知不知道这比让我死还要痛苦！！”柳络缨忽然咆哮起来，吓得刚想靠近她的几人又往回缩了缩。闻言，霜离皱紧了俊眉，眼睑微敛，单手捂住胸口，似是想让血流慢一点，缓缓开口，似叹息，似自责：

“我知道……缨儿，容……容我自私一次吧！”稍停了片刻，霜离像个小孩子般，艰难的向柳络缨的怀里靠了靠。似是害怕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希望在这最后一刻将她的气息深深地印入脑海，只为了……不留下永久的遗憾。良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重新看向柳络缨，褐眸中已然有了湿意，他轻抚她的脸，贪婪的看着她，“缨儿……你知道这喜服穿在你身上有多美吗？只可惜……它并非为我……为我而穿……咳咳……”话音未落，霜离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鲜血再次从他口中溢出。

“离！不要……”柳络缨将霜离搂得更紧，“你不要死！等……等我们离开这里，我就嫁给你！到时候一定……比现在更漂亮，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吗？所以，你现在还不能死！”

“我会保护你……”霜离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向她的头顶移去，手微微颤抖着，柳络缨却没有阻止，“就算千夫所指，万民……唾弃，为……为你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话因未落，只见那白皙修长的手自柳络缨的眼前向下滑去。霜离总喜欢宠溺的揉乱她头顶的发，可每次都被她或拒或躲，而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也没有躲开，可是……

柳络缨急忙握住他下滑的手，却在握住的一瞬间停止了哭泣，眼神立刻失去了原本的神采，一片死寂，哪怕是伤心，也不复存在，只留握着霜离的那只手在颤抖，而被握着的那只手，已经……没有了脉搏。

“骗子……骗子！你不是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海枯石烂矢志不渝的马吗？可如今……海未枯，石未烂，你怎能食言？！”柳络缨口中轻喃，只是将霜离抱得更紧了些，以期望他的身体不会那么快就变得冰冷，许久许久……“噗——”一口鲜血自柳络缨口中喷出，留下一抹妖艳的红，她紧捂胸口，整个心脏仿佛撕裂般的疼。

“呵呵……”蓦地，她居然轻笑出声，头微扬，两行清泪自颊边滑落，银铃般的笑声中隐藏的却是无尽的哀伤，“你怎么可以食言？你怎么可以食言……你不知道我日日夜夜都期盼着那天吗？！你怎么可以食言啊！哈哈哈……”笑声逐渐变大，笑意逐渐加深，可每一声笑都撕心裂肺。

“啊——”伴随着一声怒吼，柳络缨如瀑的青丝根根倒竖，喜服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的周围像是刮起了一阵龙卷风般，朵朵白菊被连根拔起，如柳絮般在空中纷飞，方圆五米之内的东西都被粉碎，包括人。柳络缨只觉得体内涌起一股热浪，全身的筋骨都如针扎般疼痛，甚至还能听见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