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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秀于林》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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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皆已尘埃落定,三个月后,司徒毓正式下诏退位,司徒昀之登基为帝,定于次年改元建新,意味着女帝时代的结束,天朝将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登基大典过后,太极殿中一片寂静,司徒毓与司徒昀之并肩站在辉煌、而却冰冷的龙椅前,看着殿外广阔的广场。

“姐姐……当真决定了么?”

“我答应过林继,若有一天不做皇帝,便与她做一对普通夫妻。”司徒毓微笑道:“如今正是兑现的时候。”

“我知道,可……我舍不得你。”

“都是做了皇帝的人了,还像孩子一样。”司徒毓含笑为他理了理冠冕:“姐姐终究不能陪你走上一辈子的。”

司徒昀之叹了口气:“可是爹娘如今远避建业,不会再回来了,现在连姐姐也要走……这偌大的京城,便只剩了我一人……”

司徒毓沉默片刻,道:“世人都道做这皇帝变能呼风唤雨,荣光无限……可谁又能知身为帝王的孤寂。”

司徒昀之微闭上眼,片刻,笑容重新浮上嘴角:“不过姐姐又不是一去不回,爹娘也始终在建业,相见终是有希望的。”

“爹娘终究还是关心着你的。此番算计,说是为我,又何尝不是为你。说到底,我们都是他们的儿女,亲生骨肉,又如何能不关心。”

“姐姐……你若有空,便往建业一行罢。他们……一定很想见你。”

司徒毓点了点头:“如今我已不是帝王,终于……可以亲口唤他们一声爹娘了。”

司徒昀之道:“爹和娘,定会很高兴的罢。”

司徒毓微微一笑,心中感慨万分——当年那个猜忌过自己父亲的天子,似乎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姐姐……打算何时动身?”

“过一会儿便走。”

“去向太后娘娘辞行过了么?”

“嗯……去过了。她虽舍不得,却没有强留我们。”

“在太后心中,只要你好,便一切都好。毕竟,”司徒昀之笑嘻嘻地道:“女大不中留么。”

司徒毓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好在还有鱼姐姐陪着母后,若是……”

“我明白,你放心。”

司徒毓“嗯”了一声,凝视弟弟片刻,道:“姐姐走了。”

“……嗯。”

司徒毓伸手抱了抱他,转过身,向殿外走去。

司徒昀之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远离,最后身影消失在太极殿长长的台阶下。

他转头看着冰冷的龙椅,许久,缓缓坐下,双手握着扶手上飞扬的龙首。再抬头时,已是一派帝王的架势。

终于……只有我了呢……

延庆宫外,太后遥遥向南,怔怔地出神。上官鱼站在她身后,仍如往日一般,手中握着书册,一派娴雅姿态。

“她们走了……”

“嗯。”上官鱼轻轻应道。

太后轻叹一声,神情怅然。

“林继没有死,毓儿得到了她的幸福,你该高兴才是。”

“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是……终究舍不得呢。”

“孩子大了,总要离开的。”

“你说得对……”太后展颜笑道。

“如今昀之登基,朝纲已定。北关林老将军年岁已高,怕是不久之后,北关守将便要换人了。”

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昀之与毓儿和先皇都不同,他是个有野心的帝王。或许……用不了几年,天朝便再也不需要北关了,而林家,也会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

“天下一统么……”

“这千古一帝,又有谁不想做。”

太后摇了摇头:“这宫中……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

“你要离开么?”上官鱼轻声道:“回……草原去?”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太后,她所向往的,并非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而是那一片广袤而无拘无束的草原,是自由。

“我要离开,却未必是回草原去。”太后看向北方:“那里早已没了我的家……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

“我……”

“你要随我一道去么?”

“你……愿意带上我?”上官鱼颤声道。

太后微笑道:“我见你每日读书,还不若到天下各处去走走。汉人不是有一句话么:读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若愿意,便随我去走遍天下罢。”

“我……我自然愿意,太后……”

“脱花。”

“嗯?”

“那是我的名字。”

“……脱花。”

一座孤坟前,几人并肩而立,良久不语。满天纸钱飞撒飘散,落在几人头上肩上。

“大哥……你说人会有来生么?姐姐投了胎,下辈子还会记得我们么?”唐词两眼通红,喃喃问道。

“投胎即是新生……纵使诗儿已不会记得我们,但我相信,下一辈子,她定会幸福的。”

唐曲沉默不语,心中亦是难过非常。幼时在唐府,纵然时时为人所欺,但这位二姐却一直很照顾他,即便是他心中激奋憎恨唐府之时,也不曾对她抱过微词。

唐词的目光落在墓碑之上,那里有两个名字:“将姐姐和皎儿姐姐合葬在一起,真的好么……”

“这也是诗儿的心愿罢。生不能同寝,死……便同穴罢。”唐赋喟然道。

“大哥,我还是不明白……你说那药是来自苗疆,两人同时吃下去,若是两人彼此没有感情,便可相安无事;若是两人相爱,反倒会一同死去?”

“不错。”

“可……皎儿姐姐若是爱着姐姐,又为何对女皇穷追不舍,至死不悟呢?”

“情之一字,世上有几人能清楚明白?皎儿早已钻入了死角,心心念念皆是女皇,自然永远看不懂自己的心。然则她二人多年相处,彼此关怀,又岂是虚的。”唐赋摇了摇头:“或许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最是珍贵。不断追求难以企及之物,却忽略了身旁应当珍惜之人……”

“原来是这样……”唐词摸了摸脑袋:“那以后我喜欢上一个人,一定要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了。”

“呵……傻孩子。”唐赋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过你说得对,人最应该明白的,便是自己的心。”

“所以大哥也明白自己的心咯,”唐词笑道:“其实我也明白,大哥喜欢的人是珑姐姐。”

唐赋轻咳一声,竟也有些尴尬:“不说这个了,词儿曲儿,咱们……回家罢。”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应道:“是,大哥。”

走出几步,唐赋忽停了下来,道:“你们先回府等我,为兄还有些事要做。”

唐词应了一声,忽瞪了唐曲一眼:“现在姐姐不在了,除了大哥,就是我最大,你是弟弟,应该听我的话。”

唐曲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向前走。

“喂,你听到了没有,臭唐曲!”

唐赋含笑目送他们远去,忽道:“你还不出来么?”

“唐兄是怎么发现陆某的?”树后转出一人,手提酒坛,满面胡渣,正是陆停。

唐赋笑道:“这一身酒气,想发现不了只怕也难。”

陆停摇了摇头,径直来到坟前,目光在唐诗的名字上停留片刻,拍开酒坛封泥,仰头便灌。

唐赋默默看着他,没有出声。

陆停一口气灌了半坛,手一歪,将剩余半坛倾在坟前,惨然笑道:“令妹生前最爱此酒,如今陆某敬她半坛,她九泉之下有知,也会赞陆某是知己罢。”

“陆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呵呵……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见他愈笑愈痴,唐赋忍不住叹了口气:“痴人。”

“且问天下,莽莽众生,何人不痴,何人不傻?”陆停哈哈一笑,抹了抹嘴角,顺手将酒坛摔开:“祭拜已了,陆某告辞。”

“陆兄且慢。”

“唐兄还有何事?”

“那日……小妹吃下的药……”唐赋艰难地道:“当真是如此么?”

“唐兄果然心思敏锐,”陆停轻轻掌:“不错,那药是我千辛万苦自苗疆五毒教中盗来,唤做‘玉焚’,若两人之间互相有情,吃下去自是无碍,若是无情,两人便会同时死去。”

“你……为何不告诉她?”

“哈哈,她执意如此,我又何苦破了她最后一丝念想。”陆停凄然道:“让她这样带着最后一线希望离去,岂不更好。”

沉默许久,唐赋道:“多谢。”

陆停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赋转回身,怔怔地看着墓碑,良久,叹了口气:“陆停身受重伤,一身功夫,怕是废了十之**。小妹啊小妹,你痴恋皎儿,又可曾想过自己的身边,还有这样默默爱着你的人呢?”

“兰兰,不上前去祭拜么?”远处,司徒景明扯了顾兰的袖子问道。

顾兰摇了摇头:“不必了,死者已矣,祭拜不过是个形势。心中惦念,就足够了。”

司徒景明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心中惦念?心中惦念又何必跑到这里地方来,兰兰真是嘴硬心软!

“在腹诽我什么?”顾兰淡淡问道。

司徒景明缩了缩脖子,嘿嘿笑道:“没有没有,赞美我家兰兰还来不及,哪里可能腹诽呐。”

顾兰轻哼一声,没有追究下去:“皎儿这孩子,自小便被人卖到青,若非正好为我所救,只怕便要沦为娼妓……”

“嗯,那孩子聪明伶俐,一直很得你喜欢。”司徒景明记得自己还因此吃过飞醋来着。

“是啊……”顾兰叹了口气:“皎儿一向最得我疼爱,却偏生性子偏执,容易钻牛角尖,才落得……”

见她神情难过,司徒景明拥紧了她:“兰兰,别难过了,求仁得仁,如此而已。”

“她死之前,还怨着我……景明,如果我当初不说那一番话,是不是皎儿便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兰兰说的话,却也没有错。当年不正是因为你我的坚持,才会有今日的幸福么?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而她,选择了一条不归路罢了。”

顾兰摇了摇头,环紧了她的腰:“或许真的是年纪大了,竟多愁善感起来了。”

司徒景明笑嘻嘻地道:“兰兰哪里老了,看起来分明只有三十多岁呐。”

顾兰白她一眼:“就知道甜言蜜语!”心中却泛起暖意,很是受用。

“呐,兰兰,你说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好呢。南边鲛人国盛产明珠,我倒想去那边瞧瞧。”

“好了好了,依你便是。”顾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司徒景明笑嘻嘻地攥了她的手:“那咱们即刻便动身罢,这长安还是这么不好玩,早日走早日了事。”

正拉了她走出几步,忽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颤声唤道:“爹!”

司徒景明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一人扑到了她怀中,将她紧紧抱住。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片刻之后,她将手轻轻地放在她头上,温柔地抚摩着,一如当年安慰她一般。

顾兰与不远处的顾薛衣对望一眼,默契地一笑,同时走过一边,不打扰这对父女团聚。

感到胸前衣服渐湿,司徒景明心中微疼,抚了她的头发笑道:“好了好了,酉儿,怎地年纪越大,越是爱哭起来。爹爹记得你从小便老成得紧,从会说话后,就不怎么哭了。”

司徒酉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强压下呜咽,抬起头来,凝视着那张仿佛寻找了一辈子的、没心没肺的笑脸:“女儿找了你那么多年……”

“嗯,我知道。”

“爹爹为何不现身一见……当真,是不要酉儿了么?”

“爹知道酉儿和薛儿过得很开心,那便够了。”司徒景明轻轻为她抹去眼角的湿润:“相见,只会带来更大的不舍。”

司徒酉咬了咬下唇:“这一句话,是临时学的罢?”这老不羞能说出这样有内涵的话来,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司徒景明立时破功,无奈道:“酉儿,你就不能让爹得意一回么?”

司徒酉轻哼一声,兀自拽了她的袖子不肯放:“酉儿寻了你二十几年,你便只有这几句话要说么?”

司徒景明赔笑道:“酉儿想要如何?”

“接下来,你打算到哪里去?”

“唔……去北边草原瞧瞧。”

司徒酉轻哼道:“不是要去鲛人国么?我就知道你不安分,又想哄人!”

“呃……”司徒景明无奈道:“既然你听到了,还问爹做什么。”

“我要随你一道去。”

司徒景明转了转眼珠子,讪笑道:“这……不大好罢。”

司徒酉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半晌,司徒景明无奈道:“罢了罢了,一道去便一道去罢,谁让我被你抓到了那呐……唉,逍遥半生,老来还要拖个油瓶……不,两个。”司徒景明虽是嘴上抱怨,眼中却满是欣慰的笑意。

司徒酉这才放下心来,抓了她的手,向一旁的顾家姑侄走去。

“爹。”

“啊?”

“没什么……”

这一回,便让酉儿来对你好罢。

就像……小时候你对酉儿那般。

一匹神骏的紫马晃悠悠地出了长安南门,林继将司徒毓拥在怀中,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控制着缰绳。

“毓儿,你当真……舍得离开么?”犹豫片刻,她终于开口。

“怎么,到现在还放心不下,还需要出言试探么?”司徒毓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林继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毕竟这城中,有这么多疼爱你的人,你这一走……”

“当初是谁说,比全天下的人加起来还要爱我的?”司徒毓觉得她家木头是越来越木了:“有你在,我还要他们做什么。”

“呃……”这样说,也太无情了罢?

“好了好了,笨木头,又不是不回去了,想念他们的时候,再回来便是。”司徒毓转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专心控着马,当心跑到护城河里去了。”

林继道:“紫电聪明得紧,不会犯傻的。”

“是么?我怎么觉得它看起来呆呆的,和主人一个模样。”司徒毓不怀好意地道。

紫电忽地长嘶一声,一个老虎跳,险些将两人从马背上颠下来。林继连忙俯□哄了紫电,一面笑道:“你瞧,它这可不是生气了么?”

“哼,坏脾气,和某根木头一样。”司徒毓惊魂未定地轻哼道。

“说起来……毓儿,有件事情,我到现在还很好奇。”

“嗯?”

“就是……咱们大婚那天,鱼姐姐让我签的那张卖身契啊,上边到底写了什么?”

司徒毓好整以暇地伸手入袖,摸了张纸出来,晃了晃:“你说的是这个?”

“对对对,上边到底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司徒毓云淡风清地道:“就是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之类的。”

“就这样?”她才不相信司徒毓会这么老实。

“不然……你还想如何?”

林继笑道:“你还是让我看一看才放心,说着便要伸手去拿。”

司徒毓缩回了手,将纸塞进怀中:“这可不成,这种东西,只有我才能看。”

“毓儿~”

司徒毓只是不理,最后被林继扰得没法,只得探头封住了她的嘴,将她的絮叨尽数消化在唇舌纠缠之间。

然而林继却是不老实,热吻之时,便向她怀中摸了过去,搜寻着那张纸,铁了心要满足多年好奇。司徒毓轻哼一声,按住了她的手,纠缠之间,紫电陡然加速,一阵风吹过,将取出一半的纸吹飞起来,飘飘扬扬,向远处飞去。

“都是你!”司徒毓抱怨地推她一下:“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追!”

林继木头木脑地应了一声,两腿一夹马腹,向半空中的纸张追了过去。

却见那纸在阳光下悠然自得地飞着,两头打开,中间赫然写着几个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了……好伤感

写结局章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伤感,所以基调也就不自觉地伤感了

酒儿找了这么多年的爹,一声爹终于可以叫出口了……也不算有遗憾了

说起来,龙师三部曲,到这里就算是彻底完结了,再也看不到龙师神马的了,龙师的时代随着女帝而结束了……这个王朝也将进入正轨,而三代女皇,都只留在史册之中供后人猜测……

不过虽然龙师结束了,竹子还是在的,竹子的书也会继续写下去,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欢乐

接下来还有几篇番外,恩……有鱼姐姐的,小诗儿的,话说有没有人想看云儿的?

有爱的PS:龙师三部曲要开定制印刷,有木有三部都打算收藏的同学~?当然单部买也可以的~~~另外莫许也开了,上次没成单的同学可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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