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白昼格外的短，太阳已然西沉，晴朗的天空下延绵的晚霞格外的美丽，众人却无心观赏。大队人马奔波了半日，早已人困马乏，尤其是老弱妇孺，个个神情萎靡急需休息一下才能接着赶路。

花木尔勒催马赶到到齐磊二人身旁行礼道：“二位大人，天色已晚，是否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接着赶路？”齐磊对天赐道：“张大人，酋长问要不要安营扎寨，歇息一晚再走。”天赐看看四周的地形和已然坠下地平线的太阳道：“那就原地休息一晚吧！”然后对侯小七道：“传令下去，就地歇息，众军士仍旧四周警戒，同时做好值夜的安排，可以生火吃些热乎的食物。”侯小七领命去做安排，花木尔勒也忙着招呼族人们。

天赐和齐磊二人在营地四周巡视一圈，检查了值夜人员安排情况，确保没有疏漏死角，确认众军士都已经用餐后方简单用了晚饭。

天赐伸个懒腰稍微活动下疲惫的身体对齐磊道：“齐大人，等下审问布罗铁哈之前，我们还是先和花木尔勒谈谈，然后我们三人再一起审问，你看如何？”齐磊道：“若是行军打仗抓到俘虏审问的话我自是没有问题，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你来定吧，我就当个翻译的角色。”天赐道：“那好，反正我们也就随便问问，还请齐大人先把花木尔勒请过来。”齐磊点点头，起身去请花木尔勒。

游牧部落的女人们身不由己，被抢来抢去也习惯了，同时草原特有的婚丧嫁娶风俗使得大多数女人们对于死了丈夫并没有太多伤感，今天死了丈夫，明日就会有个新丈夫，只需关心新丈夫对自己好不好就够了，故而花木尔勒只是在检查她们是否带够了御寒的衣服、路上的干粮以及睡袋之类的，偶尔有几个对前途充满担忧的妇人问起，也只是说相对被其他部落吞并而言，向滑国投降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因此整个人群的情绪还是很稳定的也可以叫做伤亡者的家属情绪稳定。看到齐磊向自己走来，赶忙迎上来道：“齐大人你找我？”齐磊道：“酋长大人，等下我和张大人要审问布罗铁哈，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想先和你谈谈。”花木尔勒激动道：“请问齐大人，等下审问之后，可否让我杀了他？”齐磊无奈的看着花木尔勒道：“很抱歉酋长大人，现在还不能，不过我以军人的名誉向你保证，等回到神封城我一定把他交到你的手上！”花木尔勒恨恨道：“那就留他这条狗命多活几日吧！”

不多时二人来到天赐近前，天赐起身迎接，对酋长行了一礼道：“酋长大人，今日见面还没有和你好好聊过，直到现在才有时间，还望酋长大人不要怪罪！”齐磊在二人中间做翻译，花木尔勒道：“到了神封城，我族两千多人就全都仰仗二位大人了，还望二位大人务必保我族周全！”说罢顺势就跪了下去，天赐二人赶忙搀起道：“酋长大人言重了，你我现在已是一家人，同为滑国子民，以后万不可行如此大礼！”天赐道：“酋长大人我们言归正传，我想请问大人，有没有见过木拉陀部的大头人，你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花木尔勒略一思索道：“像我这样的小部族酋长，想见大头人一面还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现在的大头人，我是一面也没有见过。听说终日沉湎酒色，对部落的事情疏于管理，不体恤部众的死活。又害怕旁人篡了他的大位，把族里有威胁的人杀的杀，废的废，木拉陀部若长此以往，无需滑国动手，定会四分五裂，或者被其他的部族乘势取代也未可知！”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一个国家或者一个部族，只要内部团结一致，外敌是很难打垮的，反过来讲那就是很好的进攻机会，正所谓兄弟阋墙外御其侮，或者攘外必先安内。听花木尔勒如此讲来，天赐二人心中一喜，这实在是滑国百姓之福，也是滑国军士之福！

花木尔勒接着道：“就比如这个布罗铁哈，别的本事没有，讨好上司的本事却着实炉火纯青，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卑鄙小人，却也得到大头人的垂青，每年都会向大头人献上不少珍宝美人之类，故而才能如此飞扬跋扈！”说到此处，不禁心中充满了愤恨！

天赐道：“那他在大头人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花木尔勒道：“虽说得到大头人的垂青，却也还是个跑腿的，算不上什么人物，他上面还有其他人，得凑到合适的机会才能见到大头人一面。不过对我们这样的小部落来说已经足够有威慑了，所以才眼睁睁的看着他每次都从部落里带走几个年轻的女子。”

听到此处，天赐顿感能从布罗铁哈身上挖出的东西有限，不过也仅仅是一家之言，因为花木尔勒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大头人。天赐饶有兴趣道：“听酋长大人如此说来，木拉陀部自身也是矛盾丛生啊。”花木尔勒道：“根据我听到的消息，大抵如此，大头人身旁皆是阿谀奉承之徒，鲜有能臣干吏，恐怕统治草原两百多年的木拉陀部，就要败在他的手中。”言语中难免有些唏嘘。

天赐对花木尔勒道：“等下审问布罗铁哈，还望酋长大人从旁协助。”花木尔勒道：“但凭大人吩咐。”天赐对侯小七道：“侯小七，去吧布罗铁哈带过来。”侯小七领命，不多时将布罗铁哈带到，只在腿弯处踢了一脚，便跪了下去。因为蒙着眼睛的缘故，看不到周围情况，眼下跪倒在地，心中大骇以为就要砍脑袋，嘴里呜哩哇啦的乱叫：“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齐磊不耐烦道：“闭上你的臭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胆敢胡言乱语，就地格杀！”布罗铁哈听出来是齐磊的声音，当下放宽了心道：“奴才一定照实回答，不敢乱说！”

天赐对齐磊道：“问他大头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齐磊把天赐的话转达给布罗铁哈，布罗铁哈不假思索道：“大头人年方三十二，方颌大脸，牛目阔口，身材高大魁梧，走及奔马，力大无穷。自打当上大头人之后，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礼贤下士亲众爱民，凡有一技之长者皆展其能，裁汰冗员，提拔有为之士作为部落支柱，实乃我木拉陀部百年难得一遇的明主！”

花木尔勒听的直摇头，齐磊听罢一时不知道怎么对天赐讲，在天赐的催促下道：“他和酋长二人所说绝不是同一个人。”当下把布罗铁哈的话原原本本的讲给天赐，天赐一听就乐了，有句话叫周公深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一个人不到最后时刻谁也看不清他的本质，这个大头人居然也有如此能耐，当下对齐磊道：“麻烦齐大人问他一下，这个如此英明神武的大头人每日都做些什么？”齐磊问道：“大头人平日都忙些什么？”布罗铁哈道：“通宵达旦夜以继日的操劳国事。”齐磊道：“具体点，每日都做些什么？”布罗铁哈道：“大头人平易近人，白日或在大帐内或于野外与群臣商议国事同饮同食，或者四处视察一观草原大好河山，或者深入部群体察民情颇能与民同乐；每日夜里则和青年才俊们在灯火通明的大帐内共同学习嬉戏孜孜不倦。”

齐磊把布罗铁哈的话告诉天赐，天赐现在也蒙了，揉了揉鬓角道：“别看我，我也分不清二人谁说的是真的。”花木尔勒不屑一顾的出声问道：“那些青年才俊是男是女？”布罗铁哈一听花木尔勒也在，心里直打鼓，哆哆嗦嗦道：“我主不斥女子，只要有几分能耐一概不拒，故而那女皆有。”花木尔勒道：“都学习些什么东西，如何嬉戏，有是怎样的孜孜不倦？”布罗铁哈道：“我主事必亲躬勤学好问，虽纤芥微末琐事也不例外，时常学习如何分辨美酒品尝佳肴，以希有朝一日推广开来，传播我族灿烂的文化于万邦诸部；钻研房中术以提高部落生育水平，探究人体奥秘，以开发掌握如何才能让人保持身心愉悦，推及族群提高战斗力！”花木尔勒听这些话露出深深的鄙夷之色，齐磊听完这几句话，当即笑了出来，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沉迷女色寻欢作乐说的这么高大上，如此伟光正，这拍马屁的功夫不服都不行啊！当下讲给天赐听，天赐听后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溜须拍马是我炎黄人的专长，今日遇到布罗铁哈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然后对侯小七道：“带下去交给李大羊，严加看管，别让他跑了！”

天赐对齐磊道：“齐大人，我看回到神封城之后，你我二人可以向这个布罗铁哈请教一二，若能有他这一身功夫，以后这军旅生涯想不升迁都难！”齐磊开玩笑道：“张大人天纵奇才，想来应该很快便能青出于蓝，至于兄弟我粗人一个，笨嘴拙舌，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实在是有心无力，难以驾驭，张大人就不要难为我和你一道学习了。”天赐道：“哟，齐大人何必如此谦虚，都是语言嘛，我看你应该比我强多了。我对草原的话一窍不通，倒是齐大人你文武双全，没有你我怎向布罗铁哈学习呀？”说罢，二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阵大笑过后，天赐道：“齐大人，今夜你我二人轮番值夜，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不知大人意下如何？”齐磊道：“嗯，张大人如此安排甚好，等下你先睡，我值第一班。”然后对花木尔勒道：“酋长大人，天色已晚，还请大人早点歇息吧。”花木尔勒向二人告辞，回到部族中去。

众人在漫天星斗的陪伴下，渐渐进入梦乡，月光洒在众人熟睡的脸庞上，显的那么安详，偶尔传来一两声牲畜的响鼻声和虫鸣，北疆的草原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