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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星》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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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回纥美女

昨日颜刚、金宝二人出发至黄河以北各大城去巡视初建的商号。颜刚此行尚肩负各项情报点及人员的布署任务。

为求保密,所有商号事务皆由金宝出面,颜刚则装扮成金宝的贴身护卫。颜刚此行除了告知商人部队成员各项辨识暗号及联络方式外。每到一座大城,就到大街小巷找些市井小民,吸收他们作为耳目。

颜刚告诉他们,只要到指定的商号去提供城市中的动静,就可按消息的轻重,领得相对的报酬。这种增加收入的好事众人自是乐意去作,试过几次,确定真的可以用消息换得银两后,这些人就成了吴桐等人散布在北地的探子。

由于商号网络建立的规模逐渐扩大,已开始有人怀疑这些突然出现的店铺,似乎是出自某一组织,众说纷纭,谣言满天飞。迫于无奈,金宝只好出面,乔装成一个长年走丝路的商贾后代,此次是因陇右丝路受吐番威胁,恐怕再也无法归国,所以结束在西域大食国的事业,携带巨款回国重新创业。

金宝来去匆匆,商号人员又守口如瓶,众人纵有心探查,也无从得知,再加上这些商号确实是正经在经营买卖,也没有什么可供疑心之处。

吴桐自早晨起床后,就有接连不断的公务在处理,忙的不可开交。

十天前,石经、石纬这二位堂兄弟,接到家书,信中语焉不详,要二人回家一趟,吴桐想众人来到这西北边荒之地已近一载,除了自己与张佑无家可归外,众人也须回家探视一番,慰慰思乡之情。

此事也无须上报朝廷兵部,吴桐决定采轮流方式,先由石经、石纬带同原沁州官兵一同回乡,待回返后,再让崔光、周秀逐次回家探亲。

石经、石纬此去,估计至少要几个月时间才能回来。本来颜刚、金宝要等到石经、石纬回返后再出巡。但吴桐认为目前军区平静,各项事务自己与崔光处理应是绰绰有余,商号网络一事是目前紧要的事项,还是请颜刚、金宝如期出发。

至于周秀,自从颜柔加入巡骑队后,周秀每日最盼望的就是出外巡查,根本没有意愿留在营寨协助处理各项公务,这些日子,周秀白天与颜柔出外巡查,晚上还积极主动的找颜柔,借口要教颜柔枪法,实则是找机会接近佳人,近来二人的感情倒是大有进展。

几日前,种马顺利带回来了,十八名华州弟兄与五名牧人无恙归来,让吴桐等人欣喜不已。吴桐着实慰劳弟兄与牧人的辛劳,崔光则马上前去马场,召集牧人,展开各项畜养战马的工作。

自昨日送行后,崔光都待在马场,连晚上也没有回来睡。整个安北都护府的公务,目前都是由吴桐一人在处理,幸亏颜刚带来的那批东北官兵,皆有多年的行伍经验,各项细微杂事,吴桐就直接授权处理,否则那忙的过来。

午时一刻,吴桐一边吃着简单的午餐,一边仍在看着兵部传来的讯息。

一名值勤兵士,匆匆走来,“禀报都尉,北面传来消息,驻扎阴山白道口的张都尉大人,正往营寨前来,随行的有五名兵士与一名回纥装束的女子。”

吴桐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来,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吴桐有些不解,张佑在阴山白道口负责关防事务,未经召唤,按张佑的个性,除非有重大的事情发生,是不会擅离职守的。随行的尚有一名回纥女子,到底是有什么大事。

正自心中推想,张佑来的好快,急促的脚步声已由远而近传来。

“三哥,大事不好,回纥开战了。”数月不见,张佑仍是这般大呼小叫的个性,人未到声先至。

吴桐待张佑入厅,问道:“消息正确吗?有多少兵马?朝那个方向攻来?”一连三个问题,问的张佑哑口无言。

吴桐再道:“回纥开战,你不留在阴山白道布防,跑回来作什么?前线指挥官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岗位。”

张佑忙道:“三哥,你误会了,我说回纥开战,不是指回纥又出兵攻打我们,是说回纥内部自己人打起来了。”

吴桐气道:“虽然不是攻打我国,你也要在阴山白道严密警戒才是,挑这时候跑回来,万一人家假装内战,实际上是集结要来犯境,你怎么办?”张佑搔搔头,喃喃自语道:“应该不会吧,那个美丽的回纥小姑娘,不象是会说谎的人。”

吴桐听不太清楚,大声道:“你在说什么?兵士说你带了个回纥女子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佑怯懦的道:“三哥你别生气,是那位回纥姑娘要我带她来见你的,说有要事要与你协商,我想一个回纥姑娘若在咱们防区内行动,恐怕会有麻烦,加上有好几个月都没见你了,我就趁着这个机会,一方面护送这位姑娘,一方面回来看看你。”

接着又说:“不过,我在出发前,有先作好各项防范措施,也交代金、魏二位校尉严密戒备,该作的我都作了,才放心回来的。”

这张佑是自幼与吴桐一块长大的伙伴,由于父母去的早,加上是独子,总是将吴桐视作大哥一样看待。吴桐近来过于忙碌,一直抽不出时间去阴山白道探望,心中也有些愧疚,闻言,语气和缓的道:“对不住,是三哥太心急了,五弟你作事三哥信的过。”

“我可没有责怪三哥的意思哦。”

吴桐道:“算了,你去请那位回纥姑娘进来吧,我要问她有什么事要与我谈。”

“是,她正在外面等着,我这就请她进来。”

当张佑引领那名回纥女子出现时,吴桐向来视女子如红粉骷髅的想法不再。那不是一种爱恋的感觉,而是一种对于美的悸动。

这名回纥女子并非纯綷的回纥血统,是回纥可汗与唐朝和番公主结合生下的后代子孙,气质上,在回纥的野性美中隐隐潜藏着皇族天生的贵气。体态不是因杨贵妃而流行的丰腴,而是一种在草原上快意驰骋所造就的婀娜。

吴桐向来不喜肉感的女子,也不喜欢病恹恹的西施,年过二十一仍无成家的念头,不是不好女色,而是宁缺勿滥。

眼前的女子,虽是自己欣赏的类型,但心中对胡汉的界限,让吴桐硬是将初萌的爱慕,给抛至脑后。

吴桐收摄心神,以一种平常的语气,开口道:“在下是安北都护府吴桐,请教姑娘是否懂得汉语?”

张佑心中对于吴桐意志的坚定,佩服不已。想自己在阴山白道口,初见这名回纥美女骑着白马,飞奔过来时,只能目不转睛,呆若木鸡。防守关防的弟兄,早已忘却自身的职责,情不自禁的将栅门打开,彷佛迎接公主一般,让这名女子轻易的骑马来到自己面前。如果这是回纥派来的刺客,恐怕在杀了自己之后,众兄弟还是会恭敬地送她归去。

女子以一种挟杂着胡人腔调的生硬汉语,开口道:“奴家毗伽,回纥奚结部酋领可敦之妹。”

毗伽自幼心慕汉族文化,有心学习,常向掳来的汉族女奴询问些中土风情,时间久了,对于汉语说听没有问题。

吴桐与张佑听女子说出身份尽皆讶然,奚结部族不就是前次与之在黄河沿岸对决的回纥部族,酋领之妹来头可不小,就不知来此何事。

吴桐道:“不知姑娘有何事情,定要越过边界来此,若有帮的上忙的地方,且说无妨。你我二国本是兄弟邦谊,天可汗视贵族如我民,吴桐恪遵上命,定会鼎力相助。”

毗伽道:“奴家此来,是想向都尉请求一事,请都尉释放前次战役被俘的我族子民。”

张佑急道:“这可不行,放了回去,下次再打过来。这样放了又捉,捉了又放,又不是三国时期,难道也要学孔明的七擒七纵?”

吴桐不理张佑,开口道:“前次是贵部族侵扰我国,被我军击溃,按规矩,那些人已是奴隶身份,且朝廷兵部备有此案,恕吴桐无法答允此事。”

毗伽神情凄楚,语带哀求的道:“奴家也知作此要求,不是都尉答允就能作的事,只是族灭在即,求救无门,唯有来此,盼能带回我族战士,解这燃眉之急。”

看来毗伽的汉文学得不错,这等文词并茂的话都能说的出口。

吴桐对于回纥部族内的事,由于消息无法取得,一向是无从得知。

“据我所知,最近并无战事发生,也无天灾瘟疫,贵部族为何有灭族之祸?”

毗伽语带哽咽,楚楚可怜的道:“此事皆因奴家而起,一个月前我族可汗蒙天神召唤,已经过世。由可汗之子磨延继任可汗之位,磨延要奴家作妾,家兄不肯,磨延便指家兄前次出征不力,要另立他人为奚结部酋领,我族群起反抗,磨延便叫思结部族前来攻打我族,由于我族前次已损伤六千余战士,现下可用之兵不足一万,虽将士用命奋勇对敌,仍是节节败退,此刻已逃到阴山北面,再退就是大唐强界,已无处可逃。”

吴桐了解原由后,回道:“既是如此,就算是姑娘能带回俘虏,也不过八百余人,对于战局有何帮助?”

毗伽二眼泛光,道:“此次思结部族是倾族而出,后方居住之地无兵防守,若得我族八百骑兵,由阴山东面绕过,直袭思结酋领所在,只要能杀了酋领,按我族规矩,思结一部便算是败了,自此以后,便要归我奚结部族统领。”

回纥族规,恐不同部族为争水草,相残过重,曾订下此一条律,本意是由二部族酋领进行比试,败的一方便得放弃那方草原。后来演变成必须杀死对方酋领,才能并其部族。因此之故,回纥族才能逐渐壮大,散布草原各处的牧民集结成十五族,尊最强部族酋领为可汗。有了统一的号令,终能取代突厥,成了唐朝北方最大的威胁。

吴桐近来常与俘虏接触,间中了解到此一规矩,对于毗伽的策略,也觉得成功机率颇高,心想不如趁此时卖个恩情,若奚结能兼并思结部族,便成为阴山北面最大的一族回纥部,到时候,对方看在此一情份上,相信可免除日后来自阴山北面的威胁。“姑娘此计高明,但不知是否有成功的把握,吴桐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只要能协助贵族解决此一事端,吴桐愿一肩承担纵放俘虏之罪。”

毗伽见事有可为,先行拜谢道:“多谢都尉,此去毗伽抱必死之决心,定要一举除掉思结酋领,只是……”

吴桐见毗伽有话要说,开口道:“是否仍有不足之处,吴桐或能略尽绵薄之力。”

毗伽道:“思结部目前确实已倾族而出,但据传前些日子,该族来了一个契丹青年,身手不凡,武功高强,有万夫莫敌之勇,若是此人护着酋领逃走,相信凭我族战士,绝对无法阻挡,若让之逃到思结部队所在,那就前功尽弃了。”

吴桐讶异道:“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契丹高手在思结部族,不知姑娘对此名高手了解多少?”

毗伽回道:“自思结族酋领得到此一高手后,四处宣扬,唯恐各族不知。此人无论是武功、谋略尽皆高人一等,自来回纥后,曾参加我部各族的勇士比斗大会,各族勇士都不是他的对手。此次思结攻打我族的部队,听说也是他协助训练,众兵士纪律严明,与之前我族争战时,采用的战术完全不同。我族原本是回纥最剽悍的一族,一万兵马足可敌的过思结全族,此次溃逃,全是因此人代思结酋领谋划之故。”

毗伽此一说法让吴桐心惊,此人不但武功高强,兼且懂得军事、谋略,不知是何来历,若与之为敌,恐怕二军对阵时,胜之不易。

“姑娘可知此人来历?”

“此人不懂回纥话,平日仅与汉人奴仆交谈,只知姓李名光弼,是贵国营州柳城人。”

吴桐心忖道:“是河北道军区,此人既是契丹人,为何没有被安禄山网罗,且流落到回纥去?得想个法子拉回来,若无法劝返,就必须趁早将之除去,若让其依旧留在回纥,恐怕未来回纥军队会变得更加难敌。”

吴桐心生一计,对毗伽开口道:“吴桐自认武功不错,麾下也有些武功高强之士,不如与姑娘一同前往,由我们负责对付那位契丹高手,姑娘认为可否?”

毗伽正有求助之意,喜道:“太好了,只是如此烦劳都尉,心有不安。若是此事功成,定会请兄长当面酬谢。”

吴桐回道:“酬谢不敢,只要事成之后,贵族能不再侵犯我国强界,吴桐自是守土有功,自有朝廷封赏,姑娘不须费心。”

一旁张佑急忙开口道:“三哥,此事定要让我随行,前几次你们出击,都没我的份,今次无论如何,我都要一起去。”

吴桐心想,大哥、二哥、颜刚尽皆不在,崔光武功不比张佑,周秀定要陪在颜柔身边不离,看来也只有带张佑一同前往,那位李光弼可不知武功厉害到何种程度,有张佑在旁,二人联手,相信应该敌的过。再者回纥正在内斗,应无暇对我国发动攻击,阴山白道暂时不须特意防守。

吴桐开口道:“当然要带你一起去,否则岂不是让你白跑回来一趟,我还不知你待在阴山白道,早已不耐烦。”

张佑笑了笑,道:“还是三哥你了解我。”

吴桐先请张佑将毗伽带去休息,毕竟毗伽一路赶来也是相当疲惫。再传唤兵士至马场叫回崔光,待崔光回来后,吴桐告知此事,崔光不是很赞同,道:“三哥,此事是回纥部族内的家事,我们实在不宜插手,况且你私放俘虏,若让朝廷知晓,定不轻饶。”

吴桐将自己的本意及李光弼一事再告知崔光,崔光闻之动容,道:“此人我曾听马场中牧人闲聊时提起,是前契丹酋长且是契丹第一高手李楷洛之子,除了习得家传盖世武功外,还通晓兵法、善于骑射。安禄山曾想将女儿嫁与他为妻,收他为将,可是他知道安禄山有野心,不愿助纣为虐,便离了故里,从此不知去向,此人在东北是一个传奇人物,没想到竟会跑到回纥当起幕僚来,对付此人可要格外小心,传言中,他的武功可是非常惊人的。”

吴桐道:“对付此人我会格外谨慎,最好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虽然我自刀悟之后,一直未曾试过威力如何,但近来持续苦练,刀招已近完善,自信不会弱于他人。再不然,此次我会带五弟一起去,二人连手,相信天下应无人可轻易击败我们。”崔光道:“若有张佑相助,那就胜算大多了,三哥最好记得我们是军人不是江湖草?,打战是不讲规矩的,到时候用智不用力,可千万不要逞强。”

吴桐回道:“这我知道,若是对手武功过于高强,我不会客气,岂止张佑,此次我连那十八名华州弟兄都要一起带去,到时候一拥而上,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也要打的他趴下。只是营寨的力量变弱了,六弟回来时,记得要他不要再沉迷儿女私情,要他好好帮你,这都护府就先交给你们二个了。”

崔光道:“属下遵命。”

次日,吴桐要毗伽亲自去见那八百名奚结俘虏,叙述经过,众俘虏听到自身部族有难,恨不得马上归去助阵,只是身为俘虏,纵使有心也无法。

再听到吴桐愿意放他们回去相助,众俘虏对吴桐是千谢万谢,以往的被俘心结至此尽去,直将吴桐视作天下第一大好人。

吴桐索性好人作到底,要崔光将三千胡马拨出八百匹,再将兵器、甲胄分配给这批俘虏,只是甲胄皆是唐军形式,毗伽怕如此一来,会滋生不少枝节,还是谢过吴桐好意,众俘虏仅身穿布袍、手持唐军长刀,经骑简从的出发。

吴桐见众俘虏没有穿上甲胄,自己与张佑及十八名弟兄也不好意思穿戴,况且此去是要越过阴山险阻,急行至思结居住之地,穿上甲胄也是相当累赘。

在毗伽骑乘白马带队下,八百名获释的奚结战士跟随。吴桐、崔光等二十名汉人离了约有百步距离,紧跟在后。出发之前,毗伽早已选定了一条唐军防守较不严密的路线,一路行来,除了在吴桐防区遇上警戒点,由张佑去说明原委之外,竟是没有再遇上任何阻拦。

吴桐心想,好个回纥奚结部,竟将我大唐的兵力布置摸的一清二楚,一路行来皆是无人管辖的防区边界,看来日后若有机会担任西北军区军使,定要将所有兵力布置重新安排过。

第15章似有若无

几次惊险,幸无人伤亡,战马掉下山谷好几匹。吴桐等人跟着毗伽带领的回纥骑兵越过阴山山脊,今夜露宿阴山北面,至此已非大唐国土。

吴桐等人第一次踏入回纥国境,少时也曾幻想有朝一日要率领大军,前去征讨北方的大患,没想到今次是为助回纥部族而来。

天将亮,夜空更加黑暗,星星的光芒看起来特别耀眼。

吴桐由阴阳转化诀的行功中,感受到前次因真气转化为异质生气的损失,已全部回补过来,近来混沌真气没有再像从前一般,每次行功都有大幅度的成长,仿如遇到瓶颈无法再有突破。

吴桐心想,为将之道,首要不在个人的武功高强与否,重要的是懂得善用谋略、懂得掌握军心。二军争战,个人之力仅是沧海一粟,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只有将士用命,订定妥当的计谋,才能获取胜利的果实。

想到这里,吴桐也就不再急于思索,为何阴阳转化诀无法再快速增长真气。

天色仍暗,吴桐不想再静坐,站起身子,向守护的弟兄打个手势,回头向阴山山脊最高处行去。

站在山顶,回头是大唐锦绣河山,幅员辽阔,子民千万,已经过了近百年的和平岁月,人们早忘了战争是怎么一回事。往前望去,天空只有微弱星光照耀,大地一片漆黑,回纥部族如初长成的少年,日愈强壮,虽人数远不如汉族,但人人皆兵,是一股令人难安的危险存在。

吴桐想起自己修习的野战刀法是传自唐初常胜将军李靖,李靖将军一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立下的战功堪称唐初诸将的第一人,昔时曾北渡阴山,击溃当时的北边强敌突厥,自己不知何时才能作的到像李将军一般,名留青史永垂不朽。

一边想着先贤的丰功伟业,一边不由自主的想起当今天下的大势,再想到东岩子老人赠书之恩,提到自己是大唐的将星,身负扶持大唐国运百年的重任,想自己一人无父无母,朝中无任何奥援,凭什么匡扶我大唐?

再想到身边六个结义兄弟,志同道合、肝胆相照,皆是忠君爱国的热血青年,想来这一路上,应该也不会寂寞,雄心壮志再起,一扫心中颓丧之意。

难得有这么一个闲暇的时光,不用面对营寨中千头万绪的杂务,吴桐沉浸于心中纷至沓来的思绪,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

一阵极为轻柔的脚步声传入吴桐耳中,来人虽然刻意放轻步伐,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吴桐仍是轻易的辨识出应是毗伽前来,心想,天尚未亮,毗伽难道彻夜未眠吗?

毗伽渐渐走近,吴桐就着淡淡的星光,约略可以看清模糊的身影。毗伽身上仍是同一套的回纥少女穿着,看来此行不及准备行装就疾奔过来求援。

吴桐看不清毗伽的神色,但那张美艳绝伦的容颜却早已烙印在心中,根本就无须有任何光照,吴桐自能将心中最完美的形象映在毗伽隐藏在黑暗中的脸上。

毗伽低声开口道:“都尉好兴致,独自一人在此欣赏夜景。”

吴桐心想,这样的夜里,那有什么夜景可看。

“姑娘也是来看夜景的吗?”

昏倒,吴桐是没话找话说,还是顺着美女的口气?

毗伽听后,惊觉自己说了傻话,这样的夜里那看的到什么景色?脸上微红,更形美艳,可惜吴桐看不到。

“连日来急于赶路,一直未能有机会与都尉大人详谈,奴家自幼心羡中华文化,对于中土风情极有兴致,不知都尉大人家乡何处,有没有什么好看的景儿?”

这样的情境,也只有女子有这等闲情雅致。吴桐心想,你的部族大难当前,倒有心来问我的家在何处,只是佳人在前,吴桐也不好破坏气氛。

“在下祖居华州,自小勤习武艺,实不知附近有什么好的景点,姑娘这个问题,吴桐不敢胡言,实在答不出来。”

毗伽叹道:“想来也是,你们这等英雄男子汉,总是喜好争战、打斗,那有什么闲情去理些风花雪月。”

吴桐无语以对。毗伽再道:“不如我来说些草原上的美景,先让都尉有个印象,待来日都尉进入草原后,就可以对照奴家说的是否过当。”

离天明约莫尚有半个时辰,吴桐回道:“好啊,在下对草原陌生的紧,想姑娘自幼在草原长大,说来定是传神之极。”

毗伽从来没有接触过像吴桐这般的男子,在武勇矫健的外形中,长得一付俊秀的面孔,加上近来精研长短经的关系,吴桐无形之中,由一名武夫转变成儒将的风范。

夜色之中,一个美妙的女子声音,由起初的低语,间杂着几声男子的惊叹。慢慢的,宛如仙乐一般的笑声,偶尔传出,女子的声音在忘情之中逐渐加大。不远处的张佑早已由行功中醒来,听到吴桐与一名女子的声音由上方山脊传来,张佑摸不着头绪,一夜之间,那个对女子从不假颜色的三哥,跑那去了,在那边与女子说说笑笑的男子,难道不是三哥吗?

天色渐亮,毗伽已可以看的清吴桐的脸,仔细瞧瞧,那种不同于回纥男子的俊逸长相,正是令自己情难自已的原因,明知此行是为解救部族,任务极为重要,但不知怎的,总是禁不住亲近的念头。

一时情迷,毗伽知道终究要面对现实。“与都尉大人一夜深谈,让人不觉时光之过往,天色已亮,奴家要回去准备出发了。”

吴桐初时是不好意思拒绝毗伽,后来听毗伽用生动有趣的口语说出各项草原上的风景及习俗,让吴桐深陷在毗伽用言语构筑的美丽世界中。经毗伽一提,才发现不远处,张佑仍自呆呆站着,望着二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多谢姑娘的解说,让吴桐心生无限向往。”

毗伽深深的看了吴桐一眼,不再言语,转头离去。

“三哥,你什么时候约毗伽姑娘的,整天我都走在你身边,我怎么都不知道?”

张佑当然觉得二人是事先约定,才会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此聚会。

“别胡说,只是凑巧遇在一起吧了。”

张佑当然不信,不过吴桐既然如此说,张佑也不敢反驳。

走出阴山,进入大草原,吴桐见沿路风光果然如毗伽所说一般,一望无际的草原,让人心懭神怡,若不是此行急于赶路,吴桐真想放慢脚步。

自那夜以后,毗伽就不曾再找过吴桐,二人仿如风过水无痕一般,全当那夜只是一场存在梦中的人生片断。只是前头领路的毗伽,有时会莫名的回转张望,而吴桐在欣赏风光之余,目光总是在前方停伫最久。

当毗伽告知思结部族居住之地将至时,众人心情开始紧绷。自入回纥疆界,一路上,毗伽皆派有前哨侦查,尽量小心的避开思结族人,但不知是否有人发现这批奇兵,说不定,思结部早已准备妥当,就等自己这一行人到来。

毗伽估计再有一日,可到思结酋领的居所,找了个隐蔽所在,八百骑兵分成十余股,四散躲藏。

毗伽特意与吴桐等人聚于一处,有意要商量除李光弼一事。

这里是个略有起伏的特异地形,适合藏匿,毗伽与吴桐等人,坐在洼地,毗伽道:“吴将军,若无差错,明日黄昏前定可见思结部营帐,奴家想听听将军对付李光弼的妙计,不知可否?”

吴桐道:“几日来,在下亟思各项计策,然对李光弼此人了解不多,竟无一计有十成把握。”

毗伽急道:“这如何是好,若不能先行除去李光弼,待我部袭至,思结酋领眼见不敌,定当潜逃。假使李光弼随行在侧,依其武功计谋,广大的草原中,将难寻敌踪。”

张佑插嘴道:“管他那么多,明日众人马不停蹄,直袭敌阵,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纵使李光弼有三头六臂,八百骑兵齐冲,能挡的下吗。”

张佑此番话,吴桐确也想过,如此作为,在思结部无重兵防守下,定能一举功成。只是自从听闻崔光转述李光弼的事迹后,吴桐相当欣赏,有心要为大唐多争取一员良将,不想轻易伤其性命。

按张佑作法,乱兵之中,难保李光弼不被误杀,虽说无法劝返时,下策仍是取其性命,但未作任何努力就直取其性命,岂不是不教而诛。

吴桐见毗伽似有赞同意张佑之意,急忙道:“如此作为是鲁莽行事,成功失败各占一半。虽无良策可制李光弼,但请姑娘先暂留此处一日,让吴桐率领部属,前去试探,想李光弼定有离营之时,我等可藉机擒之。此人一去,姑娘事成之机大增。”

毗伽思索后,道:“然而,将军一日内未能归返,又当如何呢?且将军此去,万一不幸惊动思结部族,让其提早逃逸,奴家族民就难逃此劫了。”

吴桐道:“姑娘放心,我等皆是汉人,若让思结部族发现,我自有一番说词,不会泄漏袭击之事。”

看了一下毗伽的神色,吴桐再道:“此去,我等会潜声匿迹,仅在外围守候,若天假其便,守得李光弼离营,自是手到擒来。若过一日,我等未归,姑娘即可快马加鞭,袭击思结部族,我等自会在旁协助,防其酋领潜逃。”

毗伽听后,微一沉吟,道:“就依将军之见,奴家在此等候一日,一日后,奴家自会率部前往袭杀思结酋领。”

吴桐回道:“一日后,请姑娘不必顾虑我等,兵贵神速,决不可有任何犹豫,务必一举击杀思结酋领。”

“奴家知晓,多谢将军提醒。”

吴桐、张佑与十八名弟兄,由一名知晓思结部位置的胡兵领路,趁着夜色,舍了马匹,在草原上一路狂奔,那名胡兵不比吴桐等人习有阴阳转化诀,全赖吴桐一路提携,方能经得起这般快速的行进。

胡兵看了一下位置,向吴桐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吴桐等人停下脚步,胡兵略能说些汉语,开口道:“前面,没多远,思结部。”

吴桐了解胡兵之意,开口对十八名弟兄低声道:“你等暂留此处,我与张佑先设法潜入,趁众人熟睡之时,想办法掳得汉人奴仆,先了解李光弼的习性,再设法对付。”

众弟兄点头,张佑则一脸兴冲冲的样子,开口问道:“三哥,要怎么知道汉人奴隶睡在那儿?”

吴桐道:“毗伽姑娘有提到,在回纥部族内,汉人奴仆营帐是不会与回纥人混杂的,一般都是在营地的最外围,我们只要挑些营地外围破旧的营帐,应该就可寻得汉人奴隶。”

张佑心知这定是那夜吴桐、毗伽在阴山私会,毗伽所告知,否则自己怎么就没听毗伽姑娘提及此事。

吴桐与张佑小心的潜进思结营地,夜里,月亮西斜,依稀可辨识十步内的景象。思结部族看来真的倾族而出,营地的警戒极为松弛。吴桐不知,草原之上,原就不怕奴隶逃跑,所有哨兵多在内圈防卫,才会让吴桐、张佑如入无人之境。

挑了个传出打呼声的破旧营帐,吴桐进入营帐,张佑在外守着。营帐内物品少的可怜,三个中年男子身穿破烂衣服,卷曲身子,每人一条羊皮仅能盖住肚腹。

吴桐不想惊动他人,迅即的在三人的颈项轻击,暂时阻断三人血脉运行,让三人陷入昏迷状态,挑了最靠内的那名奴隶,走出营帐,张佑见事已成,不待吴桐吩咐,领头先行,二人寂静无声的带着那名汉人奴隶,回到弟兄藏匿之处。

吴桐将体中那股生气,输进一点到奴隶的体内,生气一至,奴隶的血气运行加速,被阻断的血脉恢复畅通,奴隶醒了过来。

张佑忙伸手捂住奴隶的口,防他发出声响。

吴桐开口道:“这位大叔,我等没有恶意,有些事想要大叔帮帮忙。”

这中年汉人奴隶,憔悴的脸上,并未显露惊慌的神色,看见吴桐一行人皆是汉人,反倒有些兴奋喜悦的神情。

吴桐向张佑点头示意,张佑放开手,中年汉人道:“你们是来攻打回纥吗?是不是朝廷派来解救我们这些可怜人?”

不知如何回答,吴桐道:“对不起,大叔,不是朝廷派我们来的。”

中年汉人脸色一黯,道:“十年了,整整盼了十年,朝廷依然没有半点作为。”

张佑道:“大叔,虽然没办法解救你们所有奴隶,但带你一人回国倒是没有问题,你就不要再感伤了。我们救你出来,实在是有些事要请教你。”

中年汉人听到这些人有意救自己回国,喜道:“请说,请说,只要能助我回乡,你们问的,只要我知道,我都说。”

吴桐问道:“先请教大叔尊姓大名。”

中年汉人叹道:“我姓苏名桥,丰州人氏,原是一名屯民,十年前,被回纥人掳来。”

吴桐道:“苏大叔你来此已十年,看来你对整个思结部了解应该很深。”

苏桥答道:“生活习性是很清楚,但若是一些重大事情,我们这些奴隶是没办法知晓的。”

吴桐道:“没关系,先请教大叔,目前营地内是不是没有多少回纥兵士?”

“是啊,前些日子,不知怎的,整个营地内的回纥兵,士气高昂的全出去了,只留下不到三百兵士,我们还以为回纥要攻打大唐。”

张佑道:“没有这回事,是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吴桐有时候真的气张佑这爱插嘴的毛病,拿他没办法,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

吴桐道:“再请教大叔,近来营地里是不是来了个叫作李光弼的契丹青年?”

苏桥听张佑说是回纥内战,心想,那你们跑来作什么。“你们找李将军要作什么?”

苏桥语气中带有疑问,似乎想先了解吴桐的用意。

吴桐道:“没什么,只是听说此人来到回纥,我们有些事想与他说说。”

“李将军是二个月前只身前来的,不知他来此何事,没过多久,思结酋领就对他很敬重。李将军来后,对我们这些奴隶很好,帮我们争取了不少的好处,我们都很感谢他。”

吴桐到现在还是弄不清楚李光弼到底来回纥作什么,照他的举止看来,对汉人照顾有加,应该还是将自己视作大唐子民,可又为何会协助思结部呢?

吴桐切入正题,道:“苏大叔,我们有些事想找李将军谈谈,但又不希望让回纥人发现,想问苏大叔,平常李将军有没有独自一人出营的习惯?”

苏桥有些迟疑的道:“平日李将军大都会待在思结营地内,有时候会来找我们谈谈,学些回纥话。李将军很少独自出营,不过,每天清晨,李将军会到营地后方的那座松林去。”

吴桐闻言知有机可趁,想来这李光弼每日清晨前去松林,定是在练武,不欲回纥人看见,该处必定极为隐秘,自己只要在松林守候,必可找到与李光弼一谈的机会,若不幸动起手来,应不至于惊动思结部族。

得到此消息,吴桐心中大定,再向苏桥细细的询问李光弼的长相、平日的行事,苏桥藉机询问吴桐等的身份,口快的张佑,说出自己一行人是安北都护府的武将。苏桥疑心尽去,知无不言,仔细的将各项细节一一说与吴桐等人知晓。

吴桐见苏桥口才便给,且通回纥话,有心要召揽。

“苏大叔,待你归返后,不知有何打算?”

苏桥道:“我原本是孤家寡人一个,回去后,也没什么打算,但总比待在这儿作奴隶强。”

吴桐道:“那不如苏大叔到我们安北都护府,作个随军翻译,我们正可借用大叔的长才。”

苏桥喜道:“多谢大人,苏桥早有心投效军旅,报此大仇。”

“大叔客气了。”

天未亮,吴桐一行人在苏桥指引下,来到思结部营地后方的松林中躲藏,等候李光弼到来。吴桐等守候到黄昏,竟不见李光弼前来松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思结酋领营帐中,李光弼一早起来,就有些心神不宁,这是有事将发生之兆。李光弼自小具有这种奇异的感应,只要有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就会有这样心神悸动的感觉,只是难以判定是吉是凶。

略微思索,近来之事似乎还算顺遂,自己远在回纥,已取得这思结酋领的信任,应不会有人对自己不利才是。

唯一可能,就是自己不幸料中,有人识破思结全族兵士尽出,藉机来此袭击。这思结酋领蛮横自大,头脑简单,当时出兵时,自己劝他一定要亲自督阵,偏偏这个猪头说主帅不宜亲临险地,只听得一点汉书,就死抱着不放。再劝他至少要留下一部兵马守护,又道只要自己在身边,便是千军万马也不怕。昨日自己分陈利害,终说的他回心转意,要调回一部兵马回防,只是至少也要五日时间方能回返,这段时间恐怕自己得时刻不离,保护这个笨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因为思结部酋领容易控制,自己才会选择这里落脚,在计划未完成之前,还是得先保住他的性命再说。今天就整天守在他的身边吧,至少敌兵来袭时,自己仍可护着他逃走。

吴桐等了一天,不见李光弼身影,但也无法,只能祈求上天,让李光弼身体健康、平安无事,明日可照常来此晨练。

第16章松林埋伏

昨日一日皆无事发生,李光弼怀疑昨日的不安,是不是因过度担心所致。早晨醒来,心绪已如往常一般平和,想来今日应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全不知,昨日的判断是完全正确,让吴桐等人白白等了一天,临到夜晚仍自呆在松林中,忍受那蚊虫叮咬的痛苦。张佑早已在心中咒骂李光弼不知有几回。

李光弼昨日无法到松林去,是一件很难忍受的事。来到回纥,是情非得已之事,若不是不愿投入安禄山麾下,被逼得走投无路,也不会出此下策。

李光弼三代皆受朝廷封赏,李父于武则天时期就已投身军旅,毕生效忠大唐。李光弼虽是契丹人,实则早已认定自己是大唐子民,不想作为安禄山的部属,是看出安禄山野心勃勃,唯恐有一日安禄山叛唐,自己变成乱党,那时就不知要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先祖。

那日安禄山派人来请,除了要李光弼投效,还要将女儿嫁与李光弼。李光弼心知若再坚拒,以安禄山的作为,不为所用便得杀之。口中应允,当夜即弃了军职,离开营州。

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当今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何苦要再惹动兵灾,为了一己之野心,置百姓于水火之中,是大丈夫不可为之事。北面回纥、南面吐番皆有侵唐之心,值此之际,保家卫国、去除外患方是男子当为之事。

李光弼原是磊落的男子汉,来此施展阴谋诡计,每日面对回纥族民,心中有难言之愧,只有每日独自来松林晨练时,方能放下所有的一切。

吴桐心中急的很,昨日一日无功,今日毗伽就要率兵攻来,若未能在毗伽率队攻来之前,解决李光弼的事,到时候不得已,就得施行下策,不由分说的在乱军之中,设法除去李光弼,消除这未来的大患。

眼见天已亮,思结营地中已开始有人走动,仍不见有人朝这里走来,有些后悔没有听张佑昨夜的建议,趁夜摸进回纥营地,想办法惊动李光弼,再引他来追,趁机擒之。

这个方法虽说冒险,但却有可行之处。只是吴桐不知李光弼目前最紧要的是要护着思结酋领性命,发生事情时,是绝不可能离开半步的。

一旁的张佑仍自一付不关己事的样子,对他而言,今次只是出来玩玩,趁便动动久未施展的身手,最好是一口气冲进思结营地,大杀一场,管他李光弼是不是人才,能打的过自己的才是人才。张佑是个标准的武夫,凡事以武功高低为论,众将之中,独有吴桐能让张佑心服口服,原因无他,张佑的一身武艺,除了家传刀法外,全是吴桐教的。

李光弼刚踏出营地,要朝松林走来,吴桐等人躲在松林中,经由苏桥指认,确认来者是李光弼,众人摩拳擦掌,调整兵器,隐蔽身形,在林中等待李光弼进来。

才刚走出营地,要往平日晨练的松林行去,李光弼心想,今日还是不要离开酋领营帐,至少等到部队回防,确认思结部酋领安全无虞后,再恢复晨练吧。省得有事发生时,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就功亏一篑了。

当李光弼转身走回营地时,吴桐几乎要忍不住出声呼唤,一旁张佑起身便要冲出,吴桐赶忙拉住,虽然不知为何李光弼突然回转,但此时不宜冲动,以免打草惊蛇,让思结部起了警戒之心,影响到毗伽的行动。

“三哥,拉我干嘛,再等下去就没机会了,你不是要找这姓李的家伙谈谈吗?让我出去直接找他过来,不就得了。”

吴桐道:“不成,这会惊动他人,你也不想想,突然跑出个汉人来找李光弼,这会造成多大骚动。”

张佑道:“那又如何,若让这家伙躲进去,不再出来,那不是白跑这么一趟?”

“便是如此,也无可奈何,只好在此等候毗伽到来,趁乱再袭杀李光弼。”

张佑喃喃道:“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就直接冲杀过来,也不用白白地在这里喂了一夜的蚊子。”

吴桐听见也无话可说,天不从人愿,自己有心在此守候要劝返李光弼,谁知平日都有晨练习惯的李光弼,昨日忽然停止,今日又中途折返,也罢,自己也算是尽了力,接下来还是好好准备,调息调息,尚不知李光弼武功高低,也不知在混乱之中,能否顺利除掉李光弼。

吴桐道:“别再说了,大家好好调息,待毗伽带领骑队攻入思结营地时,要看准李光弼所在,无论如何,定要在其潜逃之前将之除掉,继续留此人在回纥,协助回纥练兵,日后大唐将永无宁日。”

时近黄昏,张佑等得十分不耐烦,一直待在松林内,既不能大声交谈又不能随意起身走动,阴阳转化诀练了再练,浑身充满力气,直想好好发泄一番。

吴桐仍是静坐不动,此时唯有耐心等候,看看时辰,毗伽率领的骑队应该会在太阳下山之前来到,到时要配合行动,抢先一步杀掉李光弼,若让李光弼护着思结酋领逃逸,后果不堪设想。

此一行动,已被自己拖延一天,尚不知节节败退的奚结部族,能否支撑的住,可不要此处功成,奚结部却全军覆没,那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松林前沿负责监视思结营地动静的弟兄,快速的走了过来。

“启?都尉,李光弼出了营地,正朝这里走来。”

张佑急速起身,手握刀柄,就等吴桐一声令下,便要击杀李光弼。

吴桐估算一下时间,心想,“李光弼此时前来,有何用意,莫不是发现此处有异,前来一探究竟。”

多想无用,且当李光弼来此仍是为修习武功。吴桐低声道:“且按之前拟定的计划,众人速就定位。”

这里是松林内的一处空地,原有的松木全被砍伐,由切口处的平整,看的出全是一刀砍断,砍下的松木堆放在空地四周,形成一个外界无法窥视的屏障。

之前吴桐等人进入松林,曾四下寻找埋伏地点,找到此处,吴桐由松木断口尚新,判定此处应是李光弼来此后所为,专用来习练武功之所。

此处已是松林深处,正适合用来与李光弼详谈,不必担心有人听闻。若无法劝返,在此处击杀,也不怕惊动他人。

吴桐等人隐藏在砍下的松木堆后,众人收敛气息,静待李光弼前来。

李光弼出了营地,不是自己愿意暂离思结酋领身畔。是酋领千方百计,定要支使自己离开。看来自己非是回纥人,还是很难让思结酋领完全信任。

李光弼不了解,思结酋领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李光弼二日来,一直随行在侧,让他极为不自在。对于李光弼,思结酋领有些害怕他,李光弼来到思结部不到几个月,就将自己的兵士训练成强悍且服从纪律的部队。

李光弼无论武功、谋略都是思结酋领远远比不上的,在李光弼的面前,思结酋领有些抬不起头,不敢太过放纵自己,二日来,酒也不敢喝,女人也不敢玩,再这样下去,人生有什么意义,这李光弼就像牢头,自己就像囚犯一样,老是要装出一付战战兢兢的模样。

这一日思结酋领用了无数借口,想要让李光弼暂离自己身边,谁知李光弼硬是不离半步,说是要保护自己。有什么好保护的,奚结部已被打的落花流水,别的部族又不敢违背可汗命令,那还有什么兵马可以来此袭击?这李光弼实在是太谨慎了,逼不得已,思结酋领只得找个借口,说是有族内大事要商议,请李光弼暂时回避,待会议结束后再回来。

李光弼走入松林,心中仍在思索要如何才能取得思结酋领完全的信任,既然思结酋领召集族内长老开会,想必一时之间是不会结束的。

时近黄昏,离天黑不到一个时辰,回纥部族之间,向来是不在黑夜作战的,因各族服饰没有什么大区别,夜里很难辨识敌我,容易误伤自己人。此时仍无敌踪,想来今日是平安度过了。

李光弼没料到,毗伽一行人,除了毗伽之外,全是穿着布袍。纵使在夜里仍能轻易的辨识敌我,且毗伽早已决定,要想一举杀掉思结酋领,就得挑太阳下山,天色刚暗,回纥人用膳之后。趁着思结部族吃饱喝足时,行动迟缓,才能一路无阻的直冲至酋领营帐,以最少伤亡取得思结酋领的首级。

张佑见李光弼将要进入松林空地,向吴桐比了个手势,意欲马上发动埋伏,击杀李光弼。吴桐摇摇头,想先与李光弼谈谈,不想一见面就兵戎相见。

生性谨慎的李光弼,虽是常来的松林,仍是没有放松戒心,适才一路走来专注思索,没有察觉松林内吴桐等人不经意留下的痕迹。

“出来吧,松堆后的朋友,这里只有李某会来,想必你是专门在此等候李某。”

李光弼尚未进松林空地,惊觉的发现在松堆后,有人潜伏,虽然对方已尽量放轻呼吸,但怎可能瞒的住自己,以初学的回纥话,勉强说出,不知对方可听的懂。

吴桐听后,是不了解李光弼的回纥话,但也知道李光弼已知晓自己等人埋伏在此处。吴桐心想,自己也太大意了,虽说此次同来之人,皆是武功较为杰出之士,却没考虑到苏桥与那名奚结胡兵,他们可只是个一般人,那有可能瞒的过李光弼。

不待李光弼再说,吴桐等人自松堆后现身走向李光弼,张佑带着十名华州弟兄,疾奔到李光弼后方,防止李光弼再逃回思结营地。

李光弼本来见势不妙,想赶回思结营地防护思结酋领,见到吴桐等人皆是汉人。心想,且先了解对方来意,只要不是回纥奚结部人,想来酋领不会有危险。

吴桐道:“李兄,在下吴桐,大唐安北都护府都尉。”

李光弼不让吴桐多说,开口道:“且慢,不管你等来此何事,这里是回纥国境,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趁现在回纥内斗此处无兵,你们还是快回去吧。”

张佑在李光弼身后开口道:“你道我们吃饱撑着,闲着没事来此玩耍,此次前来,就是特地要来找你的。”

李光弼回头看看张佑,见张佑气劲外露,一身冷冽杀气,不由的道:“兄台何人,李某似乎不曾与兄台有过仇隙,为何兄台一付非杀李某不可的样子。”

张佑尚未回答,吴桐道:“李兄,这位是在下兄弟张佑,也是安北都护府的都尉,你不须理会他,他的个性向来如此。”

续道:“吴桐此来,确是专为李兄而来。吴桐在木剌山听闻李兄前来回纥,协助回纥练兵,不知李兄意欲如何?”

李光弼可不知道自己秘密来到回纥之事,这么快就传到大唐去了,一下子派出二名都尉,看来武功都不弱,再加上那十八名散布周遭,完全阻去自己逃走路线的青年,个个看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后面张佑不断传来的杀气,明显的告诉自己,如果自己的答覆,对方不满意,马上就会演变成以性命相搏的场面。

李光弼道:“吴都尉何必管李某来此何事,李某已非大唐武将,不再受大唐兵部管辖。都尉若是奉兵部命令,前来缉拿李某回去治罪,就请划下道来,李某自认所作所为,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绝不束手就擒。”

吴桐道:“在下并非奉兵部之令前来缉拿李兄,而是敬佩李兄为人,特来规劝李兄不要作此千古罪人,随在下回返大唐,为国效力。”

吴桐此说正切中李光弼的要害,要知李光弼只身前来回纥,便已下定决心不计较日后世人的评价,内心中却仍担心,自己是否会成为历史记载上的罪人。

李光弼义愤填膺的道:“吴都尉认为李某愿作这遭人唾骂的罪人吗?李某何尝没有报国之心?若不是从军报国之路被安禄山所阻,李某何必出此下着。李某前来回纥,绝不是为谋个人名利,世人如何看待,李某管不着。”

吴桐道:“李兄坚拒安禄山一事,在下甚为敬佩。从军报国之事,仍有可为,若李兄不弃,可暂至在下的安北都护府屈就,待日后建立军功后,吴桐再趁机表奏朝廷,恢复李兄的军职。”

李光弼感叹道:“多谢都尉好意,李某心领。在下此来回纥,尚有事未完成,恕李某无法接受都尉的好意。”

吴桐道:“李兄图谋之事定是利国利民之事,李兄何不说与在下知晓,或许吴桐能尽一份心力,且我等知晓此事,日后也有人可以为李兄之作为辩解。”

李光弼看了一下四周众人之后,闭口不语。吴桐了解其意,向左侧弟兄道:“江伦,你带苏桥及奚结士兵回避一下。”

“属下遵命。”

待苏桥与奚结士兵离去后,吴桐道:“李兄,在场之人皆是吴桐的好兄弟,绝不会泄露谈话的内容,李兄可以放心的说了。”

李光弼问道:“在下想先请教吴都尉一事。”

“李兄请说。”

李光弼再道:“请教吴都尉对于当今天下大势有何看法?”

吴桐回答:“李兄此问可不好作答,在下尽力而为,若有不当之处,请李兄不吝指正。”

顿了一下,续道:“自朝廷锐意开拓边疆,各方镇节度使拥兵日重,逐渐形成内轻外重之势。加上李相提倡以胡制胡,各边境军队多在安禄山等胡人之手,危极险极。且有北面回纥、南面吐番窥伺中原,大乱可谓一触即发。”

李光弼击掌赞道:“吴都尉好见识,在下深感敬服。但不知都尉对此有何因应之法?”

吴桐谦道:“李兄过奖,在下仅是一名小小都尉,谈不上什么因应,只要能替朝廷守好西北一区,不让回纥胡骑侵扰中原,余心已足。”

李光弼道:“吴都尉太过谦虚了,就请都尉先听李某的看法,再请都尉多指正。”

“不敢。”吴桐道。

李光弼再道:“在下大胆推测,天下之乱必起东北,安禄山狼子野心,手拥三十万大军,对朝廷已有不臣之心,不出五年,定将起兵造反。”

吴桐虽知安禄山有谋反之心,但对李光弼之言,不出五年安禄山必反,有些心惊,但不知李光弼为何如此有把握,可断定此事。

吴桐道:“李兄之言,在下赞同,但李兄如何断定安禄山五年内必反?”

李光弼道:“安贼自一年前,开始大量更换东北军队的将领,以自己阴养的八千契丹义子为骨干,若待这批契丹人将领掌握住军队后,整个东北将变成契丹人的天下,到时,就算安禄山不反,朝廷也会发现,所以五年内,安禄山不得不反。”

吴桐想起颜刚等人的遭遇,道:“此事在下也有些明白,现下安北都护府中,就有一批被安禄山迫害的东北武将。不过,就算如此,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李兄为何要远来回纥?”

李光弼答道:“若安禄山造反,朝廷内无可用之兵,必将抽调陇右诸军前来讨伐安贼,到时陇右无兵防守,回纥必趁机侵占。如此一来,丝路被阻,大唐经济命脉被断,纵使平定内乱后,大唐也无法再恢复以往的强盛。”

看了一下吴桐,李光弼再道:“在下为此之故,前来回纥,伺机挑起回纥诸族内斗,藉此削弱回纥国力,当安贼造反之际,使回纥无暇侵吞我大唐国土。”

壮哉斯言,吴桐等人肃然起敬,这李光弼果然不同一般。吴桐心想,李光弼的用心是好的,但很多事情并非只有一种可能,没有必要让李光弼为此担上千古骂名,况且,当大唐内乱一起,更需李光弼这种良将挽救大局。

吴桐道:“李兄用心让人钦佩,但吴桐认为以李兄之才,若归返大唐,会对整个国家更有帮助。况且,吴桐对于此事的看法稍有不同。”

“都尉请说。”

吴桐再道:“在下认为,回纥若内乱,安禄山就不需派驻重兵于西面与回纥接壤之边界。如此一来,安禄山无后顾之忧,将全军南下,假使朝廷无力阻挡,说不定就此亡国。依在下之意,应保持回纥的战力,并与之修好,一方面可对安禄山造成威胁,另一方面,万一形势不佳,或可请回纥出兵协助大唐,二面夹击叛军。”

李光弼反驳道:“吴都尉之看法,在下不表赞同,此一作法好似养虎为患、饮鸩止渴一般,且若让回纥入境协同作战,等若引狼入室,召之易去之难。”

吴桐道:“在下认为此法比李兄之策佳,况且李兄可有十足把握,可引得回纥各部族内斗不休吗?”

李光弼道:“回纥可汗初丧,其子磨延即位未久,各部族未必心服,加之磨延性好美色,贪图奚结族酋领之妹毗伽,如今正指使思结部前去征讨,李某看中思结酋领好大喜功,容易操纵,若能壮大其实力,必起争胜之心,回纥必乱无疑。”

张佑嘿嘿笑道:“只怕李兄壮志未酬,思结酋领身先死。”

“此话怎说。”

吴桐接口道:“实不想瞒,我等此来,除了要劝李兄回返之外,实是受了奚结部毗伽姑娘之请托,前来除掉李兄,好让奚结奇兵可顺利袭杀思结酋领,解除奚结部的族灭之祸。在下估计,天黑之时,毗伽姑娘率领的八百胡骑奇兵,将会来袭,若李兄不在,相信可一举取下思结酋领首级。”

李光弼一听大吃一惊,喝道:“你等坏我大事。”随即转身,便要往思结营地冲去,意欲归去保护思结酋领逃走。

吴桐连忙喊道:“张佑,快拦下李光弼。”

张佑与十名弟兄拔出军刀,挡住李光弼的归路,李光弼见状,停下脚步,徐徐的拔刀,语带冷意的道:“李某当各位是有心为国的好汉,不要逼李某兵刃相向,若再阻挠在下之事,刀剑无眼若有误伤,各位不要怪李某心狠。”

张佑道:“李兄不要夸口,在下也不是好吃的果子,就先让张佑领教阁下的武功,若李兄落败,还请李兄随我等回返大唐,不要辜负我三哥一番好意。”

李光弼持刀在手,一股强横的气势涌向张佑,朗声道:“好,若你等能打败我李光弼,在下就放弃原有计划,回返大唐,投入安北都护府吴都尉麾下。”

张佑道了声好,一刀向前劈出,挟带无形杀气,随著「看招“声,朝李光弼当面袭来。

吴桐见状,也想先看看李光弼的武功到底如何,就让张佑先试试,如果不敌,那自己再下场也较有把握,总而言之,定要将李光弼困在此处,就算是被李光弼瞧不起也管不得了。

第17章名将对决

张佑一刀劈出,杀气之强,不要说李光弼吃惊,就连吴桐也是预料不到。

几月不见,为何张佑的刀法变得如此强悍,招式中带的杀气,足可令人生出难以抗御的感觉。

张佑自在丰州城被李白打得招架无力之后,苦思为何自己的招式会完全无用,无法在李白的击剑术下使出完整的一招。

到了木剌山,也曾向吴桐请教野战刀法,可惜吴桐自刀悟后,刀招已难以再传授他人,张佑无奈,只得自己苦练,只是练来练去,总是没有出现像吴桐刀悟一般的大进展。

到了阴山白道口布防时,张佑学习李白的料敌之法,让兵士持刀剑攻击自己,张佑不还手,用料敌之术,事先驱避,初时,根本料不准,浑身上下满是创伤,后来,逐渐看清兵士的动作,受伤的机会就少了。

张佑心知,兵士的身手远远比不上一流的高手,自己能料的准兵士招式,与高手对敌时,不一定有用。不过几个月的苦练,并非白费,张佑的阴阳转化诀在时常受伤的刺激下,加速转化真气,张佑继吴桐之后,全身真气转化为混沌真气,并同时游离出那股奇异的生气来。

在张佑发现那股具有疗伤功效的奇异生气后,突发奇想,既然自己受伤会快速回复,比常人强。那么对敌时,敌我同时受伤,自己占的优势会逐渐变大,何不利用此一强处,专练一些二败俱伤的刀招,到时敌人武功再高也不怕。

张佑是个思考比较单向的家伙,说作即作,从那天起,就参考自己刀招与吴桐的野战刀法,挑出一些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招式,加以改良,只要能造成敌人的伤害,自己受些小伤也无妨。

这样的招式可无法与兵士练习,张佑跑到阴山上,专寻些猛兽打斗。兵士们每日看到张佑跑上山,一身是伤的回来,隔日又神采奕奕的出门,全不知张佑在干什么。

李光弼料不到张佑一出手,就是二败俱伤的招式,虽说张佑左臂明显露出个大破绽,可是自己若是出刀击去,只怕得换来腰上一道刀伤。

李光弼使出家传绝学-浪涛刀法,一式“风平浪静”将张佑袭来的军刀格开,不等张佑再出招,手一转,刀出“大浪涛天”,只见李光弼手上家传宝刀,寒光闪闪,筑起一道道刀浪,一波一波往张佑攻来。

张佑自从专练二败俱伤的刀招后,将那些经过自己改良过的招式,重新组合,仿吴桐的野战刀法,起了名字“浴血刀法”,意即如此刀招一出,无论是敌是我,定当见血,故命名为“浴血刀法”。

张佑学那击剑术的精神,全不管李光弼的刀招如何精妙,只要估计李光弼的刀不会造成大创,就根本不予理会,完全不管一般招式取敌要害的定理,尽往李光弼身上不甚重要的部位攻去。

李光弼从来没有碰过这样的对手,刀招所取的部位乱七八糟,全是些一般招式不取之处,难守的紧,若是不予理会,是可以刀伤敌身,只是自己恐怕也得带些小伤。平素精妙的刀招,被张佑搞得完全无法发挥,若是照张佑这般的打法,根本不是高手过招,倒象是市井无赖械斗,比的是谁狠一些。

二人交手近百招,张佑仍是一味的强攻,看起来反倒是李光弼守的多些,只是李光弼的武功确实高张佑一筹,无论张佑如何出招,总是伤不了李光弼一根毫毛。

一旁的吴桐等人,可不知张佑的想法,也不知张佑与吴桐一般,身具能快速疗伤的奇异生气。二人比斗,看的吴桐心惊不已,心想,张佑是怎么回事,刀招练成这付德性,全不将敌人招式放在眼里,再这样下去,搞得二败俱伤,这可不是自己所愿意的。

吴桐正待下场喝止二人的比斗,李光弼却已不耐烦,心想,“在下是爱惜你这爱国的好汉,你倒是得寸进尺,难道当我李光弼是贪生怕死之辈吗?一刀换一刀,在下未必会伤得比你重。”

却见张佑一刀往李光弼左臂削来,李光弼不再顾忌,完全不理会张佑的招式,刀出“浪花飞溅”,朝张佑前胸划去。

张佑心道:“来的好,我也不想砍下你的左臂,只要轻轻的划下一刀,前胸或许会受些微伤,无妨,待会你就知道厉害了。”

二人打算拼上了,只是心境大不同,吴桐见状,心想,大事不妙,让二人此招落实,一个断臂、一个丧命,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走这一趟。

吴桐快速拔出长刀,来不及呼喊,踪身一跃,右手刀施“坚壁清野”挡下李光弼划向张佑前胸的一刀,左手来不及取出刀鞘挡格,直接运气于左臂,赌张佑会及时收刀,硬是接下张佑砍向李光弼的一刀。

幸得张佑原本就不想重创李光弼,施力甚轻,刀仅入吴桐左臂少许就停止,李光弼见吴桐竟以肉身挡下张佑的军刀,心中一惊,急忙后退二步,一场比斗就此停歇。

“三哥,你在干什么?我打得好好的,你作什么进来搅局?”张佑好不容易停下刀式,不由的埋怨吴桐。

吴桐道:“叫你拦人,不是叫你杀人,你用的都是些二败俱伤的招式,我不帮你挡下李兄这一刀,你的前胸早就是一个大窟窿。”

张佑低声应道:“那可未必,我早就打算拼着前胸受点伤,也要在李光弼左臂划上一刀。”

“不要再说了,回去后给我重新练过,几个月不见,尽练这些没用的招式,不知道你在作什么。”

吴桐是有心要拖延时间,适才张佑那一刀虽说未伤及筋骨,但若未加以处理,与李光弼打斗时,是会影响施刀力道的。这李光弼刀招精妙,若要想打败他,就必须尽全力。

李光弼开口道:“吴都尉,时间不多,适才一场比试被你打断,请你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在下就算身遭重创,也要归去保护思结酋领的性命。”

吴桐道:“这一场比试就算张佑输了,不用再比,接下来,就让吴桐领教李兄的高招吧。”

“可是你的左臂受伤,李某可没空等你疗伤。”

吴桐笑道:“李兄,请看,吴桐那里有受伤呢?”

吴桐将左臂伸出让李光弼仔细打量,李光弼看到吴桐左臂上仍留有斑斑血迹,衣袖也有刀划破的痕迹,但手臂上却完全没有任何伤口,奇道:“在下没看见吴都尉抹药,也未见过有那种药有如此神效,竟连伤口都消失了。”

张佑冷笑道:“你知道了吧,如果刚才你与我硬拼,我的伤口一下子就可痊愈,你就不行了,到时候看谁先倒下。”

李光弼未开口,吴桐喜道:“张佑,你也练成阴阳转化诀了,难道你也有那一股奇异的真气?”

张佑道:“是啊,我在阴山白道几个月苦练,终于赶上三哥你了,那股真气真是神奇,那边受伤就会自动往那边去,我以后再也不用带金创药了。”

这边吴桐、张佑说的高兴,另一边李光弼可心惊不已,从没听过有什么阴阳转化诀,也没听说那种内功练成后,还有这种神奇的疗伤功效。难怪张佑一付拼命三郎的样子,适才自己如果顺着张佑的招式,一刀换一刀,恐怕自己真的得倒下了。再想到,如果等会吴桐也来这招,那怎么办?面对一个不怕受伤的敌人,除非是砍下四肢脑袋,否则是无法取胜的,为了自己的计谋,难道真要损伤大唐的一员良将吗?

吴桐缩回左臂,摆好架势,见李光弼犹自沉思不动手,也不催逼,时间拖得越久,对吴桐更有利,若待毗伽攻来,思结酋领被杀,李光弼自然也不须再留于此了。

李光弼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打败吴桐,如果不幸吴桐被己所杀,那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来回纥时已有体悟,不管牺牲有多大,都要达成目标。

李光弼沈声道:“吴都尉,在下已知你身具神奇功法,不畏创伤,在下迫于无奈,必须以性命相搏,请都尉留神。”

吴桐应道:“李兄不须留手,吴桐晓得。”

李光弼再道:“在下的刀法得自家传,名为”浪涛刀法“,是先祖于海滨观浪潮有感所创,顾名思义,刀出如浪,绵延不绝,请都尉小心。”

吴桐道:“多谢李兄告知,投桃报李,在下刀法与张佑不同,是得自唐初李靖的”野战刀法“,李兄多指教。”

“好”,好字一出,李光弼不再让吴桐先出手,以免再陷入与张佑相斗一般,攻也不是守也不是。

浪涛刀法果如海潮一般,连绵的刀光,不断往吴桐袭来。

吴桐自刀悟以来,此次是第一回用刀对敌,刀招已完全改变,不再带有浓重杀气,以最简省的动作、最有力的姿势,一刀就是一刀,决无花巧,招与招之间圆融如意,使来极为顺畅。

李光弼只觉吴桐有如矗立岸边的礁石,任凭自己的刀招如浪涛一般袭击,动也不动,仅是觑准自己招式中的弱处,简简单单的一击,逼得自己不断变换招式。

吴桐出招,全身动作配合的恰到好处,右手刀出,左手自然的挥动,将全身的破绽全部隐藏,李光弼不断的改变刀招取的部位,吴桐总是先一步的移刀挡格。

二人来来去去,已超过三百余招,李光弼的浪涛刀招,一变再变,时而如狂风吹舞、浪澜壮阔,时而如月满中天、潮涌浪漫。

吴桐依然采取守势,仿似一个极佳的舵手,顺着浪潮,极为惊险的突破一波又一波的大浪。

太阳下山了,这样的僵局已持续了近半个时辰,天色逐渐变暗,二人的招式越来越慢,张佑等人不敢举火,在难以看清对方招式下,比斗愈来愈惊险。

吴桐心里急道:“毗伽怎么了,到这时候仍未攻来,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吴桐一时分心,李光弼本已心急要归营,见机,对着吴桐大喝道:“都尉小心,绝招来了。”

李光弼决定趁此机会施出练成不久的刀气术,趁天色昏暗、吴桐分心之时,将真气贯注于刀锋,向前猛劈,刀锋离吴桐尚有一小段距离,一道无形的真气离刀而出,击向吴桐的丹田。

在李光弼大喝出声时,吴桐已心生惊兆,知李光弼此招定当不同凡响,正待全心注意防护之时,自思结部营地方向,传来战马疾驰蹄声,没有一般二军对决的金鼓声,吴桐心知,毗伽终于攻来了,急忙出声道:“李兄住手,你来不及了。”

李光弼也听到大队骑兵蹄声,知是吴桐所指奚结奇兵袭至,此时就算自己要赶回也于事无补了。只是刀气不比出刀,能发不能收,李光弼已停手,但刀气仍自往吴桐袭出,李光弼慌道:“小心刀气。”

来不及了,天色昏暗、视线不佳,加上刀气无形,吴桐根本无法阻拦,只觉一道刀气直射入丹田,击得混沌真气一阵紊乱,原本凝结在丹田中的真气,竟被击的四散而出,冲入奇经八脉之中,吴桐只觉丹田一片空虚,浑身乏力,坐倒于地,爬不起来。

张佑等人见吴桐莫名其妙的倒下,怕李光弼再施辣手,连忙奔至吴桐身前,举刀戒备,其余弟兄将李光弼团团围住,若是吴桐不幸丧生,便要不计一切,杀死李光弼为吴桐报仇。

李光弼施出刀气后,也深深后悔,加上刀气一出,浑身真气去掉五成,一时无力,立于原地调息,不作任何抵抗。

吴桐勉强振作,双膝盘坐,待要运起阴阳转化诀收拾散逸的混沌真气,怎料丹田中空空如也,怎么也凝聚不了半点真气。想来今次丹田被破,这一身武功恐怕是废了,今后再也无法争战沙场,杀敌报国。正自心灰之际,又自我安慰道,想孔明先生也是手无缚鸡之力,还不是保得蜀国数十载,自己失去武功又如何,若能因此劝得李光弼归返,凭其武功、谋略,皆比自己优胜,也算是值得了。

“张佑,不要为难李兄,我无大碍,只是真气消散,一时无法聚力而已。”

张佑闻言,心想,这可不得了,混沌真气自己知之甚详,平日聚于丹田,只要略一驱动便如臂使指,异常容易,三哥竟然真气消散,那不是武功尽废?

张佑心中惶急,开口道:“三哥放心,你们是公平比试,我不会为难李光弼。你且再试试看,说不定真气只是一时痪散,马上就可再回聚丹田了。”

李光弼调息中,仍自聆听思结营地的动静,见那阵急遽的马蹄声过后,并无想象中的激烈争战声传来,不知状况到底如何,对于张佑与吴桐的对话并没有仔细倾听。

“李兄,这场是我败了,吴桐无能阻挡李兄,李兄你可前去保护思结酋领潜逃了,想来奚结奇兵一时应尚未取下思结酋领首级。”吴桐以微弱的声音,开口试探李光弼的意向。

李光弼不假思索的答道:“我看这思结酋领首级恐怕是不保了,思结营地并无重兵防守,加上这酋领好色贪杯,你这奇兵来得又是时候,我既不在,想必那个笨人还以为来袭的奚结骑兵是回防的部队,根本不防,不死何待。”

吴桐趁机说:“那李兄是否就此随我等回返大唐,停止原来的计划?”

李光弼未答,张佑气急道:“三哥,你净说这些作什么,还是先调理你的真气要紧,就算你败了,我们拼死也要挡下李光弼,绝不会对不起毗伽姑娘的。”

李光弼道:“吴都尉,你还是先调息吧,李某要思索思索,待会再告诉你答案。”

“好,希望李兄能作明智的抉择。”

吴桐说完后,再度合上双眼,试图将真气凝聚丹田。丹田内依然不见半丝混沌真气,吴桐用尽心力想于周身气脉中汇聚散逸的真气,无奈真气实在是散的太广,成了名符其实的混沌真气,一片混沌。

吴桐试了几回无功,心想,不如试试驱动那股生气,看看有无效果,本来这股生气是不受吴桐控制的,平日自在的游走于周身气脉中,只在吴桐受创时,才会自行往创伤处前去。现下丹田空空,吴桐只发出想要那股生气往丹田运行,那股生气竟快速的听令而行。

待那股生气进入丹田后,见丹田中无混沌真气存在,便自行盘据丹田旋转起来,产生出一股吸力,逐渐加大,原本散在周身气脉的混沌真气受到吸引,开始一丝一缕的往丹田汇集。

没过多久,吴桐感觉原有的真气尽复,丹田中活活泼泼,犹胜受创之前,内力竟精进不少,心想,若日后按此方式行功,先将丹田真气散布周身,待丹田空虚,再引入这股生气,那不是解决了阴阳转化诀无法再增长真气的问题了吗?只是这股生气若就此消失,那可就无法了。

正思索间,真气汇聚丹田之势已停,混沌真气变强,又将那股生气驱逐出丹田,吴桐心知,自己又度过了一劫。

吴桐真气尽复之后,不忙起身,先运功倾听思结营地方位的动静,竟无半点声响,到底事态如何,是成是败,一时无法得知,急于前往了解。

吴桐起身开口道:“李兄,在下已无碍,不知你考虑的如何?”

李光弼听吴桐开口中气十足,全不似方才微弱的样貌,惊道:“吴都尉,好神奇的功法,竟能在短短时间恢复原状,且更胜从前,在下佩服。”

停了一下,再道:“李某心意难决,不如我等一起前往思结营地一探,若是思结酋领被杀,李某就随都尉回返,若是思结酋领依然健在,就请都尉等人就此归去,不要再插手管在下与回纥部族之事。”

吴桐爽快的道:“就依李兄之言。”

一旁张佑等人,既惊又喜,没想到吴桐不但没事,还似更有精进,看来这阴阳转化诀尚有许多功效,自己勤加修习,若能像吴桐一般,还怕将来受到什么重创,连刀气伤及丹田都能无事。

第18章大功告成

毗伽等了一日,直至隔日太阳升起,依然不见吴桐等人回返,对于此次袭击思结营地一事,已不复之前那么地有把握。万一吴桐没有除去李光弼,反而身陷思结部族之中,自己一旦率队冲至,定会害了吴桐性命。

望着一早就已准备妥当,就等自己一声令下的族中战士,毗伽决意,假使吴桐因此而丧命,定要将吴桐骨骸送回大唐,并请兄长上书天可汗,好好表彰吴桐等人的义举。但前提是自己此去定要成功,否则什么都不用提了。

对着族人,毗伽道:“今日此去,不成功便成仁,诸位切记,临敌时不可发出战嚎,务必保持冷静,首要任务是取下思结酋领首级,不要与思结战士缠斗。”

众奚结战士点头表示了解,一股决意以己之命换取部族存活的精神,显露在外。

“上马,出发。”毗伽以女子高亢的声音发出,随即一个漂亮的上马动作,领头冲出,身后八百骑士,无声的紧跟在后,众人抱必死决心,战马以全速往前奔驰。

一路上不停留,有好几匹战马受不了急驰倒下,毗伽并不停下等候,战马倒下的战士,仍用自己的二条腿往前奔跑,直至力尽方始停下。

在估计不到一个时辰即将到达思结营地时,毗伽由急驰到慢步停止。身后的战士也知道目的地就快到了,随着毗伽,停了下来。

毗伽并不出声,手一举,众人四散躲藏,经过清点后,八百余骑,剩下不到六百人,这一路狂奔,战马不佳的兵士全都落队了。

抬头望望天色,毗伽要等到太阳下山,天色微暗时,才要发起攻击,战士们正在按摩辛劳的马匹,顺便活动一下筋骨,要保持最佳的状态进袭思结营地。

派出的哨探回来报告,思结营地一片平静,并没有特意的防护作为,毗伽心想,看来吴桐等人并未被发现,只是不知李光弼是否仍在思结营地中。

日西落、月未升,毗伽打出手势,翻身上马,四散躲藏的战士再度集结。毗伽等部队整好队形,众人准备妥当,拔出腰刀,往前一挥,一马当先,无声的往前冲出,不足六百的骑兵,轻轻的抽出佩刀,整个部队,以三列并进的方式,急速的朝思结营地袭去。

思结营地,众人刚刚吃完晚饭,今早发现苏桥逃走,思结族人搜索一阵没有发现,大怒,将苏桥同帐的二名中年汉人奴隶,狠狠的鞭笞,并撂下狠话,若是再有人逃走,同帐的人就处死。今晚汉人奴隶们,怕再惹起思结人的注意,吃完饭后,就早早回到营帐内躲避。

毗伽这支奇兵,急速的通过思结营地外围的汉人奴隶营帐,竟无一人走动,也无人探头察看,极为顺利的就往营地内圈思结人的营帐前进。

思结酋领憋了二天,好不容易李光弼离去,召了留在营地内的将士,一边狎玩着汉人女奴,一边大吃大喝,连放哨的警卫,每人也拿了些酒食,席地吃喝。见到毗伽等人袭至,来不及出声警告,早让毗伽等人一刀断首,成了个滚地葫芦。

毗伽马不停啼,手中镶嵌美玉的胡刀,沾染了血腥,策马来到思结部族最大的营帐,听得里面欢笑声不断,想必酋领定在其中,战马飞驰,直接策马入帐,全不管帐内的其它思结将士,二眼紧盯着坐在最深处的思结酋领,直冲过去。

营帐内众人来不及反应,便让紧跟而入的奚结战士给劈倒,汉人女奴惊慌的趴伏地上,这些吃饱喝足的思结将士,有些反应快的,执起桌上的胡刀,不及拔刀出鞘,连刀带鞘的挡下致命的一击,反应迟的,有的举臂挡格,被一刀断臂,有的根本醉的迷糊,被一刀砍下脑袋。

毗伽盯住思结酋领,尚有二个马身距离时,见思结酋领起身要逃,唯恐良机稍逝,毗伽将刀用尽全力掷出,思结酋领正转身要逃,一刀正中后心,毗伽自马背跃下,一脚踢的思结酋领仆倒于地,拔出刺入思结酋领的宝刀,手起刀落,取下思结酋领的首级。

“全部住手,我奚结部取得思结部酋领首级,按祖先立下的规距,从今以后,思结部族归入我奚结部。”毗伽左手持着思结酋领的首级,大喝道。

众奚结部战士闻言,停止杀戮,将仅余不到十人的思结将士,押到毗伽面前。

那几名侥幸不死的思结将士,跪拜于地,开口道:“按祖先规距,我等自今以后为奚结族民。”

回纥部族的战争,有些像在下象棋一般,不管二族打得胜败如何,若是将帅被吃了,那就是失败,剩下的兵士、族民、奴隶、牛羊,就必须归到对方的部族,当然,胜的一方必须保障输方的个人财产,如此作为,可以确保回纥整体的战力,不会像汉人争战一般,来个屠城加抄灭九族的自我残杀。

当毗伽砍下思结酋领首级后,这场战役就算是奚结部获胜了,接下来就是要急赶至二族争战的战场,让思结部战士验明酋领首级,二族停战,才能开始进行部族合并的事宜。

毗伽手持思结酋领首级出了大帐,大帐外众奚结战士没有作太多的战斗,紧紧的围住大帐,见毗伽出帐,正要欢呼,毗伽开口道:“此行尚未成功,我们还须赶赴战场,留下点力气,等会儿就要再出发。”

毗伽等了一会,心想,此次奇袭不见李光弼,也不见吴桐,到底是吴桐制住了李光弼,还是二者同归于尽,不得而知,此时没有时间再等待,待解决了此事后,再回来查清楚。

毗伽将思结酋领首级,系在部属牵来的座骑,上马后,开口道:“部队出发,前往阴山白道。”

几名留下看管思结营地的奚结战士,目送毗伽等人离去,心中祈求,千万要让毗伽公主及时赶到。

待吴桐与李光弼等人来到思结营地时,毗伽已再度出发了。

留下的奚结战士,说明了此战的经过,吴桐等人在苏桥的翻译后,了解毗伽已经成功,李光弼长叹一声,道:“天不从人愿,也罢,在下就随都尉回返吧。”

吴桐喜道:“如此甚好,李兄就先在安北都护府屈就,吴桐定会想办法恢复李兄的军职的。”

张佑等人见大事已成,也是欢喜不已。张佑轻松的道:“三哥,此行可算是圆满达成任务,既解救了奚结部灭族之祸,又将李兄劝返,大功告成,我们是否就此回返木剌山?”

吴桐答道:“好人作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且在毗伽身后跟随,看看有无我等可以协助的地方。”

张佑道:“好吧,反正也是顺路。”

李光弼没有意见,但心中不太愿意与思结部族为敌,毕竟那些兵士自己训练了二个月,也有些感情存在。

吴桐能感受到李光弼的心情,开口道:“李兄,此去我们只是暗中跟随,不宜介入二族的争战,以免节外生枝。不管后续如何发展,我等只作壁上观,到了阴山白道,就绕过二族战场,直接回返木剌山。”

李光弼点点头表示赞同,奚结战士牵了二十二匹思结战马过来,战马上备有粮食清水,吴桐等人上马,向奚结战士挥手致意,朝阴山白道出发。

吴桐等人追了数日,仍是不见毗伽部队踪影,只是随着马蹄印在后面跟着。再过了一日,马蹄印突然变多,不知毗伽等人发生何事,人数大增。

“李兄,你看此处地上蹄印变多,显见奚结奇兵在此遭遇另一批兵马,却不见打斗痕迹,不知发生何事?”吴桐问道。

李光弼心知奚结部队定是遇上思结部族回防的兵马,想必是二股人马并作一股,开口道:“日前,在下曾劝思结酋领调动一部兵马回防,想必二方人马在此相遇,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何事,此处无打斗痕迹,想必是思结部族归降了奚结部。”

吴桐闻言心惊,若是思结酋领早听了李光弼的话,这奚结部是死定了。

张佑道:“管他那么多,我们赶上去查看,不就知道了。”

吴桐一行人加快速度,急追了几日,终于在阴山白道附近看到了二族争战的战场。

奚结部背靠阴山,仅余不到三千兵士,集结成一个方阵。

思结部在对面,约有万余骑兵,分成三部,似乎打算采用正面阻敌、左右夹攻的阵形,一举击溃奚结部族。

吴桐对着李光弼开口道:“李兄,这思结部族采用的阵形,似乎是我大唐常用的马战阵形,一部居中佯攻、二部以时间差自左右侧击。奚结部采用紧密方阵防御,人员调动不易,定被思结部的攻势击溃,想来定是李兄教授的。”

李光弼答道:“惭愧之至,在下为达目地,传授回纥人马战之术,目前尚不知是吉是凶,这思结部中,有几个不错的胡将,将在下传授的阵形运用的一丝不差。”

张佑气道:“李兄你这样作实在是大错特错,日后若回纥人学会在争战时,采用阵形与我唐军对抗,本就难以应付的胡骑,会变得更加难以战胜,我看日后我唐军打不赢回纥骑兵,都是拜李兄所赐。”

李光弼无言以对,吴桐骂道:“张佑,你道李兄不教,回纥人就不会偷学吗?争战之道千变万化,就算回纥人学会摆阵,难道我们就不会破阵吗?”

吴桐此话纯粹是为了安慰李光弼,毕竟吴桐也清楚,偷学与有人传授那是完全二码子事。由此次思结骑兵摆出的阵形看来,李光弼在回纥二个月,真的替回纥造就了一批良将。

双方号角吹起,战事一触即发,吴桐正在想毗伽姑娘怎么到现在仍未出现,若再拖延下去,战事一起,谁也无法再加以阻止。

思结部族吹起冲锋号音,左翼骑队缓缓加速,右翼骑队开始起步,中军仍停伫原地。奚结部一时之间不知要防那一边,仅有三千人马,不能再分散,奚结酋领可敦只好将方阵打薄,分出二部迎战思结左右翼。

吴桐见状,知奚结部中计,只要思结中军急发起冲锋,第一时间杀至,再配合左右翼,一旦奚结部中军被突破,便得面对兵力分散的局面,指挥体系马上就被搅乱,只有被宰的份。

吴桐心中正急,一匹白马,载着毗伽,自左方疾冲入二军的中线,毗伽手中高举思结酋领的首级,白马以极快的速度,自左至右,再绕到奚结中军。

思结部响起停战的号角,部队在原地停歇,可敦策马向前,双眼含泪,接过毗伽手上的思结酋领首级,毗伽至此,心力交瘁,自马上掉落地面,奚结部中,几个女兵奔出,将毗伽抱回照料。

可敦高举思结酋领首级,发出惊天战嚎,所有奚结战士一同呼嚎,声势震天。

思结部中,早在毗伽策马经过时,看清自己部族酋领已被袭杀,在奚结部发出胜利战嚎时,思结兵士下马,将手中胡刀弃下,单膝跪地,表示自此以后思结族人将归入奚结一部。

吴桐见此,不再滞留,带着张佑、李光弼等人,悄悄绕过战场,由阴山白道回返木剌山。

回到木剌山后,由于李光弼是自行弃职,吴桐不敢上报朝廷,仿颜刚一般,将李光弼纳为府中参谋,可参与军机会议。吴桐见李光弼于训练部队极有能力,着张佑将训练屯兵工作移交李光弼,吴桐并要张佑在李光弼身边学习,多学学如何作好一名良将。

李光弼的训练作风与张佑、吴桐等人不同,极重纪律、上下之分,训练之中不苟言笑,有错则罚。众武将、屯兵不堪其苦,老向吴桐诉苦,吴桐早有心整饬军风,仅是答复说,“训练之事已全权委交李光弼,李光弼之才能我信的过,你们若再诉苦,我就调你们去养马、喂猪。”

众人无法,转向挑拨张佑,说道:“张都尉,从前你训练的如何、如何,现在李光弼一来就抢了你的光采,连你这都尉都要听他的命令,我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张佑原本个性就冲动,私下找了个机会,约李光弼至僻静处一谈。

后来,张佑消失了三天,吴桐问起,张佑就说打猎迷路三天才回来。原来张佑不服李光弼,私下约李光弼比试,李光弼这段时间来,也了解张佑是个只认拳头的家伙,有心要折服张佑,当下不再容情,打的张佑身负重创,李光弼心想,反正张佑有疗伤的神奇内功,应该无妨。没想到,张佑心灵大受打击,经此一败,心灰之极,心想三哥身边已有李光弼辅佐,自己留此无啥大用,不如再去苦练,待将来武功大进再回来。

幸而,张佑疗伤之际,遇一屯区女子照顾并好言劝慰,终说得张佑回心转意,雄心壮志复起,张佑有感女子之情,近日来连连跑到屯区,连吴桐也不理。

李光弼见张佑无恙,再次对阴阳转化诀感到惊奇,有心想要跟吴桐请教这门心法,就是不知如何开口。

自李光弼接手训练事宜后,起初兵士对其甚为不服,然李光弼对训练之要求并非无理,每日亲自陪同兵士作各项训练项目,对于跟不上进度的兵士也不苛责,循循善诱,众人日久习惯之后,转而对李光弼极为信服,安北都护府军成了一支号令严明的铁血部队。

吴桐等人回到木剌山一月有余,阴山白道口关防传来警号,有二千余人往阴山白道口前来,吴桐连忙要周秀先率骑队前往协防。再连同张佑、李光弼带着三千余屯兵随后赶至。

虚惊一场,是毗伽姑娘感念吴桐释放奚结俘虏之恩,待地遣返二千汉人奴隶,让吴桐能向朝廷交代纵放胡囚之事,改成双方换俘。护送奴隶前来的奚结兵土送上一信,是毗伽姑娘写给吴桐的。

信是用炭笔在羊皮上写成的,歪歪斜斜的汉字,显见是出自毗伽之手。信中道及吴桐协助之恩,特送返二千汉人奴隶。并道,为了奚结部族族民,毗伽已答应回纥可汗磨延,成为磨延之妻。信中未提及任何情事,但颇有思念吴桐之意,吴桐看完后,将信焚去,不是无情只是无奈。

过了几个月,石经、石纬一直未返,吴桐不知二人回家后到底发生什么事。待要派人前去了解,朝廷派来钦差,着吴桐、周秀进京,皇上有意召见。

不知此去是福?是祸?朝廷有命,吴桐不敢不从,将府中诸事交代崔光、李光弼、张佑等人,要周秀一同出发前去京城面圣。

周秀与颜柔近来感情大进,舍不得分离,颜柔对于京城也是极有兴致,吴桐只得带同颜柔一起出发。

崔光指派那十八名武功较佳的华州弟兄,护卫吴桐等人进京。

由安北都护府到西京长安,路途遥远,木剌山才初奠定基础,主将就要远行。幸而吴桐早已规划好后续发展,李光弼虽然有些细节不甚赞同,但仍是照着吴桐的规划进行,与崔光二人继续努力建军。张佑则终能取代周秀位置,日日出外巡防,不用再受李光弼管辖,闲着无事,便跑到屯区找那名女子,完全不管府中诸事,崔光、李光弼也知张佑不是办公的料,只要张佑不来搅和也就罢了。

第19章太平盛世

朝廷喻令吴桐、周秀三个月内必须赶赴兵部报到,算算路程,吴桐心想,尽可安步当车的慢慢前行,现时天下仍然太平,一路上应不会有什么波折,不须特意赶路,也可在三个月内赶到长安。

众人沿路游山玩水、穿州过县,出发前颜柔还怕路上有个万一,特地准备了些干粮、饮水,要吴桐等人系在马上带着。没想到完全用不到,到处都有村落、城镇,凡是有人聚居之处,就有酒肆之所,皆吃的到当地的道地美食佳肴,不到三天,颜柔知道自己是过虑了,要众人将干粮给抛了喂猪,吴桐等人早就嫌累赘,只是碍于颜柔面子,现在颜柔都说了,便早早寻了个村落,找了户有养猪的人家,将干粮送出,也不管人家是自个吃了还是喂猪,总之是无粮一身轻。

周秀与颜柔二人,除了吃饭时间,平时总是不与吴桐等人走在一处,远远的落在后面,一付浓情蜜意的模样,叫吴桐等人看得好不心生羡慕。

眼看洛阳城在望,吴桐等人停下座骑,等候周秀、颜柔二人前来会合。

吴桐取笑周秀道:“六弟,一路上有了情人就忘了兄弟,咱们有多久没好好聊聊了?”

颜柔脸上发红,羞道:“三哥,说的那么难听,我那是周秀的情人。”

吴桐呵呵笑道:“连三哥都叫上了,还说不是情人,看来今趟回去后,我可要向颜兄说说,省得颜兄一直担心你嫁不出去。”

颜柔闻言,本也有心要与周秀共结连理,心中窃喜,微笑而不答。

周秀直率的道:“三哥,本来你自回纥归来时,就要请三哥代小弟向颜大哥提亲,见你事忙,一直未说,接着又奉召进京,这事就拖了下来。”

一旁华州弟兄,调笑道:“恭喜都尉,掳得美人心,待会进洛阳城,定要都尉请喝酒。”

周秀转头看了看颜柔,见颜柔一付落落大方,没有出声反驳,喜道:“当然、当然,这酒是一定要请的,待会大家不用客气,尽量喝,我付钱。”

这十八名华州弟兄原是性格较阴沈之人,这些日子来随着吴桐一路前行,见周秀、颜柔自成一路,众人怕吴桐寂寞,硬是没话找话的找吴桐闲聊,时间久了,倒也学会调侃、说笑的技巧。

弟兄之一的江伦,朝着颜柔行了个礼,以极为崇敬的语调,开口道:“属下江伦参见周都尉夫人,日后还望夫人在都尉面前多多美言,让属下能多些赏赐。”

众人心知江伦是有意做作,见颜柔回礼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一双手举了又放,众人放声大笑,颜柔见众人大笑,知自己被捉弄了,嗔道:“你们这等无赖,姑娘不与你们同行了,省得老是被人取笑。周秀,咱们先走,不要理他们了。”

颜柔说完,放马前行,临走前瞪了周秀一眼,意思是如果你不追来,咱们就走着瞧。

周秀无奈,转向向吴桐苦笑道:“三哥,小弟先走一步,夫人有令不敢不从,进了城再陪三哥好好聊聊吧。”

吴桐笑道:“去吧,不要惹得颜柔生气,到时候不理你,你就得常常陪我聊天了。”

“三哥,我们在城门处等候,你们快些跟上来,不要让我等太久哦。”周秀策马追上去,一边回头喊道。

吴桐等人在原地哈哈大笑,看来周秀将来定是极怕颜柔这个老婆。

洛阳城门,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这洛阳城是唐朝东京,与西京长安相互辉映。长安城是唐朝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是当时全世界最大的都市,比罗马都还要大上数倍。长安城内人口数达百万之众,李白尝有一诗“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正是最佳写照。至于这东京洛阳则为唐代的交通枢纽,是漕运粮食、物资至西京必经之路,洛阳城内粮仓、粮窖遍布,达数百座之多,储粮达数百万石,是兵家必争之地。

吴桐沿路行来,对于洛阳周遭地形极为注意,尤其是各处军机要地,一一铭记于心,这是为将者的习惯,总是先以争战攻防的眼光来看待地物,再以纯粹欣赏的角度来细心品味风景。

四月,正是洛阳牡丹盛开的时节,自武则天将牡丹贬出长安之后,洛阳的牡丹便成了天下第一,每到四月牡丹花开之时,洛阳城民家家户户都将家中珍养的牡丹摆到门前,让前来赏花的各地人士欣赏,若是让人看上了眼,双方就地讨价还价,议定之后,一手付钱、一手取花,方便之极。

吴桐走到城门,洛阳城北面有二个城门,周秀第一次至洛阳也搞不清楚,只说在城门处等候,吴桐等人也不知到底是那个门,只得碰碰运气,先到东面的城门找找,看看能否找着周秀、颜柔。

人实在是太多了,吴桐等人无法再骑马前进,众人下了马,用手牵着,深怕一时被冲散,吴桐在前,十八名弟兄紧紧跟着,连成一串,艰苦的向前移动。

短短的一段进城之路,吴桐等人耗了近一个时辰,这段时间内,众人东张西望,只见人头钻动,就算是周秀、颜柔在其中,恐怕也是找不出来,吴桐心想,卡在这儿,就算想退也退不出去,不如先进城再设法打探周秀、颜柔下落。

终于进了城,吴桐取出兵部发的召令,守城兵士见吴桐是守护西北边疆的折冲都尉,肃然起敬,忙通报上级。一会儿,来了位校尉,先向吴桐行了个军礼。开口道:“都尉大人,远来辛劳,卑职洛阳城北门守护校尉严山,见过都尉。”

吴桐回了礼,道:“校尉不用多礼,在下此次奉召,尚有另一名折冲都尉周秀一同前来,不知校尉可有看见周都尉由此门进城?”

严山回道:“回都尉,周都尉已来了近一个时辰了,卑职将周都尉请至城防休息所奉茶,周都尉正在等候都尉到来会合。”

吴桐奇道:“这怎么可能,这城门人山人海,周秀也不过比我们早到不到一刻,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进了城门?”

严山不敢看向吴桐,低着头道:“周都尉同行尚有一位姑娘,由于那名姑娘策马疾驰,周都尉在后急追,我还以为周都尉要伤害那名姑娘,派了几名士兵前去拦阻,后来周都尉说明了原委,我就让周都尉由城门旁,高官贵族专用的进出小门进城,所以就比都尉您快了一些。”

严山顿了一下,再道:“其实都尉您持有兵部召令,只要及早出示,我们自会将都尉引入城门,都尉就不须在此与平民百姓排队了。”

吴桐心想,早知有这等好事,自己也可早些出示兵部召令,干嘛跟人挤了老半天,不如学周秀一般,策马疾驰,说不定也能不用排队。

一旁江伦不客气的开口骂道:“你现在才说有什么用,我们都已经进城,难道你是故意调侃,取笑我们是土包子,没进过大城吗?”

吴桐喝道:“江伦住口,人家严校尉是好意告知,我们本就不知,有什么好说的。”

这严山不知江伦身份,不敢任意回嘴,朝廷自来对于守护边疆的将士极为容忍,轻易不敢得罪,严山被骂只能默默承受,心想,谁知道你们会不明白可以直接进城,不是土包子是什么?

严山仍是极为卑微的道:“是卑职疏忽,请都尉莫怪。”

吴桐见状也不再多说,仅要严山派人前往休息所,通知周秀、颜柔前来会合。

严山赶忙派遣小兵前去通知周秀。见吴桐等人在此已挡着后面的百姓通路,严山请吴桐等人移驾到三十步外的小城门处,此处出入的人较少,吴桐等人虽连同马匹占了进城道路一小半,还不至于造成太大的阻碍。

吴桐等人等候期间,有些居住于洛阳城的名门望族,由小门进出,皆对吴桐等人投以好奇的眼神,毕竟吴桐等人一路上为免除麻烦,仅穿了一般平民百姓的布衫,身上风尘仆仆,竟敢占据小城门进出之路,不知是何来历。

吴桐站在行道上,是百般的不自在,过往的行人一一投以注目礼,让吴桐如坐针毡,心想,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没有这般的不安,这周秀在搞什么,还不赶快过来。

吴桐一向在军中面对的都是男儿汉,现在洛阳牡丹花季,来来往往的多是些少妇、闺女,吴桐本就长的样貌不差,虽说近来被日头晒的有些古铜,但仍是吸引了不少过往女子的青睐。

唐代之风,沾染了些胡人习性,比其它朝代来得开放,女子上街、出游是稀松平常之事,吴桐虽仅身穿布衣,但显露在外的气势不凡,过往女子多看二眼自是应该。

周秀在休息所外,牵着自己与颜柔的二匹马,仍在心焦的等候颜柔。女子出外三不便,遇着这休息所,有清水、厕所可用,那有不好好整理仪容的道理,内清外修,看来一时三刻是别想出现了。

吴桐等的越来越不耐烦,心想,早知就自己前去找周秀,也不用在这里枯等。

吴桐转身,正待开口询问一旁守候的严山休息所所在,一旁一名华州弟兄惊道:“都尉小心。”

三匹神骏的白马,通体无一根杂毛,载着三名身穿锦袍男装的美艳女子,迅即的自吴桐身边急驰而过,这城门处人声太杂,吴桐竟未听到快马奔驰的蹄声,幸而三名女子骑术甚佳,以毫厘之差,掠过吴桐身畔。

其中一名少女经过时,骂了句:“死老百姓,干什么挡在这儿,找死吗?”

待吴桐转身过来,三名女子早已经过,吴桐只看到背影,明明是女子声音,为何是三个身着男装的骑士背影?

众华州弟兄不及反应,追之不及,经此一吓,赶忙在吴桐身周严密守护,不敢再掉以轻心,深怕等会儿再来几个策马急驰的家伙,将吴桐给撞着了。

吴桐本要询问严山休息所位置,见这三名骑士行径嚣张,转口问道:“严校尉,这城门进出之地,应是城防重点,能容这般策骑狂奔而入吗?”

严山无奈的道:“都尉有所不知,洛阳城内多的是皇亲国戚、公侯将相,随便一人皆与朝中大员有些关系,我等实在得罪不起,今次险些撞及都尉的三名女子,是上个月来到洛阳城,卑职不知是何来历,上级交代过,决不可加以阻拦,任其自由出入。”

吴桐对于这三名女子身着男装深感好奇,问道:“刚刚不及细看,但这三名骑士似乎是身着锦袍男装,难道都是女子吗?”

严山答道:“自从长安传出杨贵妃喜着男装,常在宫中作男装打扮,这洛阳城中女子便开始有样学样,平日就爱穿着男装,出城游玩,这三名女子在洛阳城中以美貌出名,身后常跟随着一群……”

严山才正说着,又有一批十余人青年骑士,马不停蹄的从城外朝这小城门奔来,观其来势,恐怕是不会停下受检,意欲直闯入城。

这批青年骑士争先恐后,全不理城门窄小,一气的并列前冲,吴桐等人加上马匹实在是避无可避。那群青年远远瞧见吴桐等人身穿布衣,想是不知打那来的不长眼乡下人,青年们大喝道:“滚开”“闪一边去”“找死吗”

十八名华州弟兄原不是容忍礼让之人,怎容得他人就此放马冲来,加上之前差点让自己尊敬的上司受伤,一股气憋不下去,竟冲出小城门,在城门廿步外一字排开,拔出军刀,无畏的面对疾冲而来的骏马。

吴桐见这批年青人也太过胡来,加上吴桐也有些年少气盛,前次险些被撞,今次再也不想容忍,见弟兄们冲出,竟一反常态的不加以阻拦,仅是开口道:“千万不要伤及人命。”

这样的命令对这十八名弟兄来说,可真是强人所难,平日练就的尽是些杀敌的招式,要想不伤及人命将这批青年拦下,可真是有些困难。

十八人之中还是江伦机灵些,将军刀回鞘,快步奔出,挑了跑最前面的那名骑士,只见江伦踪身一跃,在空中转了一圈,算准了马匹的速度,准准的坐到了骑士的身后,左手拉住骑士腰带,往左一抛,当场换了人操控马匹。

来人共有十三人,华州弟兄有样学样,分毫不差的将其余十二名青年给一一抛出,众人勒停马匹,在城门前停下前冲之势。

严山这才见识到江伦等人的厉害,无论是胆色、决断、准确性都让人吃惊,在急速的奔马中,仍能举重若轻的将一干青年拦下,若于争战之时,岂不是万军之中可以夺其将帅。

其实严山是高估了,这些动作江伦等人在木剌山时不知练了多少回,对付这些高官子弟及一般兵士或许可以,若在战场上,那有可能敌将会呆呆的让你翻过他的身,早就刀枪齐施,江伦等人不被分尸才怪,况且二军对阵之时,兵荒马乱那有时间好好估算速度距离,来实施这样的作为。

十三名年青骑士落马后,由于江伦等人奉吴桐命令,不得伤人性命,没有先击昏他们,众人骑术也不错,落马后无什大碍,受此羞辱,心中大怒,来势汹汹的走向小城门,意欲找吴桐等人理论。

领头的一位青年,肤色白晢、长相不俗,对着留在城门外的五名华州弟兄道:“我乃当今左金吾卫大将军之子,高千里,官高五品,你等何人,竟敢犯我。”

原来是大唐破西域名将高仙芝之子,看来其父连年在外征讨,并未有暇好好教养其子。

吴桐听见高千里报出来历,心中一惊,心想,既已惹了事,最好就是不要留名留姓,当成不知对方身份,一切皆是误会,将来也好有个说词。

那五名华州弟兄听高千里报名后,一时不敢自作主张,回头望向吴桐,吴桐藉机作个手势,那是争战时常用的战术,给敌一击后,迅速远扬的意思。

五名弟兄不答高千里问话,施展平素练就的暗杀、袭营手法,如虎入羊群一般,在那群青年尚来不及反应时,将十三人一一劈昏。

可怜这十三人平日仗着高千里父亲高仙芝大将军的威名,横行洛阳,众人就算不尊敬高千里,也看在高大将军为国扬威西域的份上,多多礼让。全没想到吴桐等人来个先打再说的作法,根本不及反应,就让那五名华州弟兄以暗杀手法,用手刀给打昏了。

吴桐打了个手势,江伦等人知道这是撤退的意思,吴桐牵了座骑,不再沿着入城大道走,反而走出洛阳城,一行人仓皇逃逸。周秀与颜柔正好看见吴桐等人潜逃,不知发生何事,急忙跟了上去,喊道:“三哥,等等,我来了。”

严山见事情闹大,吴桐等人又逃走,只得留下收拾残局,不敢叫醒十三名青年,着兵士将人抬到休息所,自己在一旁等候,心中正自在想,等会要如何编纂,才能让高千里等人相信,吴桐这些人只是路过此处,自己是完全不认识,刚才正是在盘查吴桐等人身份,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吴桐等人策马潜逃,自己追之不及云云。

吴桐急于逃离现场,没注意到刚才差点撞到自己的那三名美艳女子,不知何时又回到小城门附近,居中的那名最美的女子,目睹华州弟兄击倒十三名青年的手法,讶异道:“竟然是野战刀法。”接着再叹道:“可惜使的不伦不类。”

吴桐等人一出城门,便翻身上马,往西疾奔,后面周秀、颜柔快马急追,吴桐有心等候,终在城外一处密林众人会合。

吴桐与十八名华州弟兄,下得马后,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竟不由得大笑出声,没想到未进洛阳城,就打了一群名门子弟,众人皆是平民出身,年少时早已看那些门阀子弟不爽,今次了了心愿,心中不惊反笑,周秀、颜柔出城门时,见到地下倒了十来名青年,猜想定是吴桐等人所为,只是猜不透平日心性平和的吴桐怎会作下此事,竟闹得奔逃而出。

待吴桐等人笑声停歇,周秀开口问及适才发生何事,吴桐一一告知,周秀也不是怕事之人,闻言后也是哈哈大笑,大赞吴桐干的好,先将人打昏,事情就不会再闹大,以后若有缘再见,也可以一推五四三,当是寻常意气用事,出手重了些,想来这高千里是不会到处宣扬自己的丑事,只要在洛阳寻不到吴桐等人,就算想报复也无法。

第20章困顿京城

又是一天过去,吴桐立于中庭,了无睡意。周秀及弟兄们都已入睡,自洛阳惹下事端后,吴桐一行人改换军服,使用兵部召令,一路不再停留,离兵部的三个月限期,提前三日来到长安。

兵部安排吴桐一行人暂住于待命将官专用的独立平房,迄今,吴桐等人已住了二十四天。每日清早,赶到皇宫等候圣上召见,怎奈玄宗皇帝迷恋杨贵妃,已经很久未曾早朝了。

期间,宰相李林甫召见过一次,对于吴桐、周秀奉召之事一概不提,仅是口头慰勉,对于吴桐的态度,冷淡有加。对周秀极为热络,原因无他,吴桐之父仅是个兵曹,而周秀之父乃是一方将领,李林甫专以出身论英雄,对于吴桐这等出身寒微的年青都尉,怎么会给以好脸色。

实情如此吗?其然不然,此次皇上召见吴桐、周秀,实则主要是想见吴桐一面,周秀仅是李林甫附带召见的。

到底是谁在皇上面前如此尽力推崇吴桐呢?来自三人,一是韦昭军使、一是李白、一是回纥奚结酋领可敦。韦军使看过吴桐的军事才能,上奏章,极力向玄宗皇推荐吴桐。可敦则是受了吴桐之恩,加上毗伽的叮咛,以一个外邦属臣身份,上表诉说吴桐对于二国邦交的贡献。

可惜,玄宗早已不理朝政,这些奏折全都入了李林甫之手,这李林甫最怕别人争权,加上玄宗重武将而轻文官,好不容易站上宰相的高位,李林甫心中仍是每日惶惶不安,深怕那天玄宗找了个武官来取代自己的地位,对于吴桐这等后起之秀,抑之唯恐不及,将韦昭及可敦的奏章给藏了起来。

李白来到长安,凭其诗词才情,终获得玄宗的注意,加上杨贵妃有心要李白为其写一首可传诵后世的诗,李白蒙玄宗特例召见。

晋见时,李林甫、高力士、杨国忠、杨贵妃等人皆随侍在玄宗身旁,召见的地点并非是正殿或御书房。

在后宫花园,玄宗正倚在杨贵妃丰腴的美腿上,由杨贵妃玉手剥着荔枝喂食,高力士手持玉制酒瓶为玄宗斟酒,杨国忠、李林甫颂扬着当今天下在玄宗皇帝的治理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天下一片祥和云云。

玄宗一边听着杨国忠、李林甫的奉承言词,一边杨贵妃正娇声细语,情意绵绵。饮着高力士捧着的美酒,见李白到来,也不起身,仅是开口道:“李白,朕听闻你是个诗词好手,爱妃看过你的诗,对你的才情推崇有加,朕就封你为供奉翰林,日后就专为朕作些好诗、好词吧。”

李白叩头谢恩,心中不是很高兴,原本以为玄宗是看了自己的策论,欣赏自己有经世济民的才能,才召自己入宫,没想到是杨贵妃,看了自己的诗,才要皇上宣自己晋见。

李白根本不知道,他的策论尽是批评权臣如李林甫、杨国忠弄国,边将安禄山有心叛唐等危言耸听的言论。一到李林甫手中,早将李林甫气个半死,李林甫还有福同享,将李白的策论传给杨国忠看,二人同将李白给恨上了,怎么可能再将奏章上呈。

宛如仙音发自人间,杨贵妃说起话来,音调美极,“李翰林,能否麻烦你替本妃写一首可传诵后世的诗词。”

李白不答,反抬起头来,双眼泛光,对着玄宗,滔滔不绝的诉说天下之势,说及朝政日非皆是李林甫擅权嫉才、杨国忠好利搜刮,边将日愈强大皆出于以胡制胡之策略有误,大唐恐有覆灭之祸云云。

一番话说起慷慨激昂,速度极快,李林甫、杨国忠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在一旁冷汗直流,若是玄宗信了李白的话,派人严查,二人欺君大罪恐怕是逃不了了。

幸而一旁高力士,待李白语气一顿,接口道:“李翰林,皇上召你晋见,是要你作些诗词助兴,谁要你说这些咀咒圣上的话,没的扫了圣上的雅兴。”

杨贵妃用其柔美之极的声音,说道:“皇上,这些朝政大事,环儿也听不懂,但李相、国舅都是忠心为国的好臣子,那有像李翰林所说的那般不堪。况且上个月安禄山才进京,对皇上您是恭谨不已,怎么可能会叛唐呢?李翰林或许是一番好意提醒皇上,但也不能这样诬蔑朝臣啊。”

玄宗根本就懒的听李白的长篇大论,刚刚李白说的精采,玄宗是听的昏昏欲睡,待听得杨贵妃的话,玄宗才开口道:“李翰林,朕在位数十载,你这样的臣子,朕也看过不少,总是一付忧国忧民的忠心模样,实则无半点真才实学,朕只要你作首诗,你说这么多,难道你认为朕身边的都是蠢货,就只有你高明吗?”

李白听得玄宗的话,知道这皇上已是无可救药,心灰意懒的道:“臣不敢,臣一时忘却身份,在此胡言乱语,微臣这就作诗,请皇上恕罪……”

李白不假思索,开口按着清平调的调子,吟了这首留传万世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枝浓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众人万万没想到,李白竟轻易的作出这样一首好诗,只是诗中含意有些奇怪,惹得杨贵妃心中不快,开口道:“李翰林之才差可比拟三国时代才子曹子健,令人钦服,只是将本妃比作赵飞燕,恐怕有些不妥吧,本妃可没有像赵飞燕一般奢华无度。”

李白心想,拿赵飞燕与你比,还真污辱了赵飞燕,你可比赵飞燕厉害多了,整个大唐都快断送在你的手上了。

一旁高力士将李白所作的诗,抄录下来,呈给玄宗欣赏,玄宗看了后,甚为高兴,开口道:“好诗,李翰林不亏有诗仙之号,朕不再计较你之前的胡说八道,这样吧,朕再给你个奖赏,你说说看是要黄金还是绸缎。”

李白本是富家子弟,对于黄金财货不甚看重,开口道:“微臣想请求圣上一事。”

玄宗开口道:“不要太得寸进尺,朕可还没惩罚你在诗中批评爱妃之罪。”

李白道:“微臣决无批评贵妃娘娘之意,纯为一时灵感触发,微臣只想推荐一员良将,是远在西北边疆的吴桐别将。”

玄宗奇道:“吴桐别将?朕没听人说过军中有此人,真是员良将吗?有何功绩?李相你说说看,此人是何来历?”

李林甫没料到李白竟与吴桐有关系,深怕李白再说下去,自己暗藏奏章之事便会被揭穿,且兵部是归自己管辖,没道理不回答,开口道:“启奏圣上,这吴桐是参与清剿前次回纥犯丰州的华州府军官,因该役有功,现在已升为折冲都尉,正在木剌山重建安北都护府。”

玄宗道:“驱逐少许犯境的回纥胡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战功,我大唐名将众多,那个不是立下莫大战功,李翰林,仅凭这么点小功劳,这吴桐仍算不上良将。”

李白回道:“启奏圣上,这吴桐今年二十五不到,武功谋略都极为出色,未来必是大唐栋梁,圣上若见了之后,定会相信微臣的眼光。”

玄宗久不理朝政,对于这种事实在兴趣缺缺,却又想扮演好一代名君的角色,虽心中没有意愿召见吴桐,仍是开口道:“好吧,既然李翰林如此卖力推荐,李相,你就让兵部传令,召吴桐来见朕吧。”

李林甫无奈的道:“微臣遵命。”

玄宗意兴阑珊,有些爱困,道:“好了,都下去吧,朕要与爱妃回去小睡片刻,没事不要再来打搅朕。”

李林甫、杨国忠一人一边,拉着李白一起退下,出了御花园,理都不理李白,二人各走一路,留下李白一人,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要挽救我大唐,要另谋他策了。”

因此之故,吴桐奉召进京。而李白因得罪了李林甫、杨国忠、杨贵妃,在京城待没几日,就被下放到江南去了。阴错阳差,吴桐没能见到李白一面。

玄宗对于召见吴桐一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李林甫自是不愿再提,吴桐每日困在京城,未奉他令,也不敢随意乱跑,深怕临时皇上召见,自己不在那可就麻烦了。

都已来了二十四天,吴桐心中惦记着西北防区的军务,夜里辗转反侧,无法成眠,来到中庭,遥望西北,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喂,吴都尉,夜里不睡,在想念远方的情人吗?”一个动听的女子声音,突然自吴桐身后响起,来人好高的武功,来到吴桐身后,吴桐竟一点都没发觉。

吴桐正在沉思,闻言一惊,连忙转身一看,惊道:“姑娘何人?”

那女子背向明月,看不清楚面容,身穿一袭绚烂的锦袍,明明是名女子,却作男装打扮,腰间系了把长刀,长发绑成一束,从容的看着吴桐。

女子轻声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我找你找了好久,谁知你自洛阳出城后,一路急赶,害得我沿路追到长安来。”

吴桐见女子似无恶意,但自己明明不识,对方由洛阳一路追赶自己,难道?

“姑娘是为了洛阳城门之事,前来寻吴桐的吗?此事纯是误会,在下实不知那群人是谁,只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将之打昏。”

女子轻笑道:“谁管你打高千里那群白痴,你能教训他们,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那姑娘找在下何事?”吴桐心想既不是为了高千里之事,自己并未听过这女子声音,想来彼此应是不认识才对。

女子揶揄道:“都尉忘了我啦,在洛阳城门,就是我差点撞了都尉你哦。”

当时吴桐根本连人都没看见,况且现在女子背向月光,就算之前曾见过,现在也不敢肯定。“那件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况且我根本没受伤,姑娘不须特意来向吴桐陪罪。”

女子嗔道:“谁会向你陪罪,姑娘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有资格让我陪罪。我来找你,是因为在洛阳城门,看见你的属下使出李靖的野战刀法,使得实在太差,有辱李靖威名,特地来教训你等,让你等知道真正的野战刀法是什么模样。”

“难道姑娘也会野战刀法?”吴桐讶异道。

“废话,姑娘不会,凭什么教训你?别说废话,拔出你的刀,我来教你什么是李靖的野战刀法。”刷的一声,女子抽出腰刀,刀一出鞘,一股杀气由刀上散发出来,让吴桐感到有些压力。

此时,周秀、颜柔与十八名华州弟兄早已被二人说话声惊醒,不知吴桐遇到何人,众人随意穿束,来到中庭,见一名女子手持一把精光闪闪的宝刀,对着吴桐,众人一惊,正要前去围住那名女子。

吴桐道:“不用过来,这位姑娘没有恶意,是来切磋刀法的。”

“谁要跟你切磋刀法,弄清楚,是要来让你瞧瞧真正的野战刀法。”女子不领情的道。

吴桐实在不愿这样莫名其妙的与这名女子交手,开口道:“在下的野战刀法本就学得不全,全是乱练的,姑娘何必为难在下?”

周秀等人也不知到底情况如何,见吴桐没事,众人呆呆的站在廊下观望。

那女子自小极崇拜唐初常胜将军李靖,甚至将自己名字给改成靖儿,十岁时,有幸找到李靖留下的宝刀、野战刀法刀谱及李靖一身的武功要诀。自个儿私下苦练,成了个武功高手,没几个人知情。看到华州弟兄,将李靖的野战刀法改的不成样子,有些气不过,定要将这些有损李靖威名的家伙惩戒一番,并要他们日后不得再用李靖的野战刀法,以免让世人看轻了这门绝学。

女子不讲理的道:“这我不管,定要你看看真正的野战刀法,若你败了,以后你们不准再使野战刀招,免得丢人现眼,叫人看轻了这门刀法。”

吴桐见女子如此说,加上近日在此枯等,心情也有些烦躁,气道:“在下客气,你倒当真,这野战刀法是先父所传,吴桐尚要靠此刀招争战沙场,姑娘要吴桐不用此刀法,吴桐绝不答应。”

女子见吴桐气恼,心下甚喜,知道这场架可以开打了,道:“不答应最好,先来打一场,你就知道你的刀法有多烂了。”

不等吴桐回答,女子刀施“水火交攻”,这本是吴桐曾用来对应李白的招式,但在女子手中使出,呈现完全不一样的效果,吴桐只觉女子攻来的刀,有柔、有刚,有快、有慢,一式刀招竟同时呈现流水、烈火的不同刀意,吴桐心中了然,看来这女子所学的,才是正宗李靖的野战刀法。

吴桐拔出佩刀,一式“常山之蛇”,在刀悟后,也不似原貌,简简单单的横刀在前,取兵法首尾兼顾之意。若女子刀至,可及时挡格。

女子见状,道:“夷,常山之蛇,怎么是这样使法?”一时不知要攻向吴桐何方,总觉吴桐之刀,可轻意击破自己的招式。急再转换招式,一式“攻其必救”,刀转横劈,朝吴桐颈项击来。

此招吴桐从未见过,显见是自己刀法不全之处,不知后续变化,吴桐不敢举刀挡格,退了一步,刀施“坚壁清野”,防女子趁势攻来。

二人使的皆是野战刀法,只是女子的招式变化万千、精妙非凡,吴桐的招式简单质朴、威猛有力,斗将起来,竟是平分秋色,难分胜负。

周秀等人瞧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女子不但会野战刀法,招式还比吴桐精妙,若不是吴桐经刀悟后,将刀招简化改变,若是随便一个华州弟兄下场,只怕早被女子砍倒于地。

吴桐这才真正见识到常胜将军的绝世刀法,难怪李靖一生难逢敌手,女子应是第一次与人交手,只懂得一招一招按刀谱施展,有时吴桐避无可避,只要女子将刀微侧就可削下吴桐一臂,偏偏女子就是照足刀式,往吴桐身侧劈去,吴桐根本不在那儿,不知女子在劈谁。

话虽如此,吴桐终于体悟到李白所说,若是招式精妙连贯,纵使有些破绽,也能被后续刀招给补的完美无缺。女子初次对敌,不知变通,吴桐却仍是被杀的连连后退,毕竟自己刀悟后的刀招,源头仍是野战刀法,遇上了正宗刀招,怎么也不是对手,只能靠着机灵巧变,变换身形来硬撑。

第21章佳人赠刀

眼看着吴桐已快要退到墙边,周秀开口警告道:“三哥,不能再退了,后面是墙壁。”

女子犹自不停,一套野战刀法已使了二遍,吴桐看得异常仔细,本来就有些熟悉的刀招,偷学起来自然容易些。趁女子再次施展“攻其必救”,吴桐料准招式变化,举起手中刀,用力一劈,打算将女子长刀劈的离手,那么就可算是胜了吧。

锵的一声,女子的长刀没有被劈离手,反而是吴桐的佩刀给一刀二断,没想到女子手中不起眼的长刀,竟是把极为锋利的宝刀,吴桐刀一断,没了阻碍,女子长刀直驱而入,眼见吴桐就要被一刀断首,幸而女子长刀被吴桐长刀一阻,女子奋力将刀停在吴桐颈侧,吴桐脖子被划出一道细痕,流下少许鲜血。周秀等人嘘了一口气,幸好没事,女子倒是被吓的脸色苍白。

就着明亮的月光,这回终可以看清女子的长相,女子身材均匀,丰姿绰约,明媚动人,脸色因刚才惊吓,略显苍白,吴桐除了毗伽之外,第二次如此仔细打量女子,真是美女啊,吴桐心中赞道。

女子开口道:“这次不算,你的刀法虽然学的不全,但你的武功不错,你再换把刀,我们再比一次,这样打败你,姑娘我胜之不武。”

吴桐道:“姑娘学得全套的野战刀法,吴桐怎会是姑娘的对手,不用再比了吧?”

女子道:“不管,难得有人可以陪我练练刀,除非你认输了,从此不再用野战刀招。”嘿嘿,女子用起激将法了。

吴桐由刚刚比斗中,偷偷学了全套的野战刀法,也想再多看几次,答道:“好吧,让我换把刀,我们再比过。”

江伦赶紧将自己的佩刀出鞘,掷了过来,吴桐接住刀,摆了起式,道:“姑娘小心,在下也学会了全套的野战刀法,看招。”

果然,此番刀战,吴桐施出了自女子处偷学的刀招,果然与女子之前施展的一模一样,女子颇为高兴,吴桐适才刀锋及颈,面不改色,让女子留下极深印象,见吴桐学会了自己全套的野战刀法,也为吴桐感到高兴。

这一次,吴桐不再一直后退了,二人使出相同的刀招,不像比斗,倒像是同斗师兄妹练招一般,你来我往,你进我退,吴桐对于野战刀法体悟愈来愈深,就愈钦佩创造这套刀法的李靖,真正的野战刀法使来气势威宏,顺畅之极,招与招之间转折的天衣无缝。

女子也是打得兴奋之极,自小练就刀法,从来没有机会施展,只在隐密处假想敌人如何攻来,自己如何因应,现在有吴桐这对手,许多平时思索不解的地方,一一解开,原来刀招是要这么用,要用在这种情况。

这一战,沉醉在刀法演绎中的二人,全不觉时间消逝,周秀等人看了一阵,初时还可了解几分,等到吴桐与那女子招式愈使愈快,就看的有些模糊,众人站的累了,便席地而坐,颜柔早就跑回房间,梳洗打扮,天就要亮了。

一声高亢的鸡啼,接着无数的鸡啼声传出,吴桐已将完整的野战刀法铭记于心,此时仅是配合女子,让女子有机会试招练刀,听得鸡鸣,吴桐一刀封出,击在女子刀背,二人各退了一步,吴桐划圆收刀道:“多谢姑娘传授吴桐完整的野战刀法,吴桐受教了。”

女子打的投入,停手后,听得鸡鸣,脸色一变,急道:“糟了,天快亮了,我要回去了,不跟你说了。喂,这把刀是以前李靖用的,我弄断了你的刀,这刀就赔给你了,接着。”

女子先将刀鞘掷出,趁刀鞘仍在空中,右手长刀射出,直入刀鞘,卡的一声,鞘上的刀扣扣上,宝刀连鞘往吴桐射来。吴桐被女子动作吓了一跳,连送个刀都要玩一下,万一不准,岂不是往我这射来,真是个乱来的女子。

心中在嘀嘀咕咕,动作可一点也不敢大意,吴桐深怕这女子在刀上作什么手脚,紧盯着刀的来势,伸出右手紧握住刀的重心处,没想到这刀真重,比寻常军刀重了近一倍,吴桐右手一沉,忙再加些力气,才将女子射来的长刀,稳稳的接在手上。

吴桐忙着接刀,来不及开口问女子来历,女子膝微弯,用力一蹬,轻盈的飞上外墙,立于墙上,头也不回,开口道:“喂,今天晚上我还会来,你好好休息,晚上再陪陪我。”

这个语气可真是会让人误会,仿如是情人约定夜里私会一般,吴桐自知自己没这般的有魅力,看来今晚又要陪女子练功了,不知这女子到底是何来历,想来定是皇亲国戚,趁夜里偷偷跑来找自己的麻烦。

目送女子跃下墙,消失了踪影,周秀跑了上来,调侃道:“三哥,不打不相识,小弟我,先恭喜三哥多了个红颜知己。”

十八名华州弟兄,围在吴桐身旁,刚才听了女子离去时的那番话,众人脸上尽是些暧昧的表情。

吴桐可没那么自作多情,笑骂道:“说什么疯话,人家是来找碴,可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去、去、去,快去准备准备,趁早朝时间未到,要赶到午门候召。”

周秀叹道:“急什么,再早到也没用,皇上根本就不临朝,我们去也是白等,三哥你没看见,几日来,只有我们这班傻鸟,呆呆的站在那儿。”

吴桐心知去午门候旨根本是白搭,只是俗话说,真诚感动天,或许自己每天去站,总会有人看到,随便有人在圣上前提一提,能早日面圣,结束在这京城中枯等的岁月。“六弟,这话不要乱说,这儿是京城不是西北,严防隔墙有耳。”

周秀个性向来开朗,不是个爱感伤、抱怨的人,闻言后,以轻松的语调道:“放心,三哥,小弟自小就常听父亲大人说起种种官场狡诈之事,这事我不会再说的。免得让那些爱嚼舌根的,参了我们一本污蔑天子之罪。”

吴桐道:“知道就好,下去准备吧。”

周秀不走,再道:“三哥,刚刚那名女子离去时,说你手上这把刀是常胜将军李靖的佩刀,那不是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可不可请三哥拔出刀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刚刚那女子不是挥舞了一夜,你们没看够吗?”吴桐故意取笑道。

江伦接着道:“那可不同,之前我们又不知她拿的是宝刀,只注意看她的招式跟长相,现在知道这是把宝刀,当然要好好看看罗。”

周秀等人忙附和道:“正是。正是。”

说实话,吴桐也是个爱刀之人,平素所用之佩刀皆是军中配给之物,早有心要设法寻一把合用的宝刀,刚接过此刀,重的出奇,心知此刀非凡品,之前也未曾细看,此时也颇有想要好好欣赏的念头。

吴桐一按刀扣,顺势拔刀,此时天已微亮,刀身平平无奇,也无刻字、雕花,刀锋已开,但并未泛出锐利的寒光,刀的样式看来就像是唐军中常见的军刀,不同的是此刀似乎是一体成形,连握把都是铁铸的。

众人由刀身一路看到握把,握把处隐隐泛出暗红色,似乎是此刀饮血过多,血迹沾染其上,令人感受到此刀多了一分杀气。

吴桐试着挥了挥,竟然蛮称手的,这重量配合自己的力量恰到好处,之前用的军刀太轻了些,有时力道实在是用不上,看来此刀正合己用,日后也不用再寻觅宝刀了。

周秀看完后,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道:“三哥,这把刀除了握把,几乎与我们用的军刀没什么二样,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怎么刚才可以一刀就砍断你的佩刀呢?”

吴桐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闻言试着将真气注入一点看看,刀身突然泛出寒光,杀气大盛,周秀等人吓一跳,齐退了一步,吴桐停止注入真气,刀又恢复原来平凡的样子。

吴桐道:“看来这刀设计的很巧妙,刀竟能吸收刀手的真气,来增加刀锋的锐利,难怪刚才刀在那名女子手上总是寒光闪闪,到了我手上就变成废铁一般。”

周秀甚是好奇,开口道:“大哥,借我试试。”

吴桐将刀反握,以刀柄向着周秀,周秀伸出右手一接,刀差点掉了下去。吴桐笑了出来,周秀道:“好三哥,这刀如此之重也不事先通知,竟是等着看我闹笑话。”

吴桐笑而不语。

周秀学吴桐一般,将真气注入刀身,果然寒光冒出,略微挥了挥,周秀觉得心里一阵恶寒,仿似刀上杀气侵入身内,赶忙道:“三哥,这刀上有鬼,你快接回去。”

吴桐接过宝刀,周秀停止了恶寒之感,看来这刀只有三哥能使了,自己武功不够高,受不住这刀上的杀气。那名女子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竟能持此刀与三哥比斗一整晚。

吴桐待要将刀交给华州弟兄们,众弟兄见周秀之状,都不敢接,直道:“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吴桐将刀回鞘,取下系在腰间的旧刀鞘,将宝刀换上,自此吴桐终于有了一把可以发挥实力的宝刀。

吴桐与周秀二人独自前往午门候旨,华州弟兄与颜柔留在居所守候,算算早朝时间已过,吴桐与周秀联袂归来,从脸上神色看来,今天又是白跑一趟。

颜柔再也待不住了,拉了周秀便要出去逛逛,周秀转头望向吴桐请示,吴桐向周秀点头示意,表示赞同。

周秀道:“柔妹,等一等,至少让我进去,将这身官服脱下吧,换了便服,咱们再跟三哥他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吴桐可不愿去作那破坏兴致的事,忙道:“不用、不用,我昨晚被那名女子扰了一夜,现在困的很,你们自己去吧。”

江伦也道:“周都尉,我们要留下研究昨晚看到的野战刀招,今天不想出门,都尉不用为我们设想。”

颜柔以一种算你们大家识相的眼神,由吴桐开始扫至所有华州弟兄。

待周秀、颜柔二人出游后,吴桐本就没昼寝的习惯,况且练就阴阳转化诀后,只要有时间静下来稍微行功,就可恢复精神,刚才之言不过是借口。江伦等人倒是认真的来到中庭,就着昨夜印象中的野战刀法,彼此讨论习练起来。

吴桐闲着没事,来到中庭观看江伦等十八人练习野战刀法,一开始先不下场指导,让众人自行练了一阵,等大家各自摸索近二个时辰后,吴桐见时机成熟,众人正进入无法再继续推衍刀意的困境,吴桐下场将速度放到极慢,自头至尾,使一趟完整的野战刀法,众人看完,接着再彼此讨论、修习。

这就是吴桐训练这十八名武功最出众的弟兄,所采用的教导方式。不是一招一式的指正缺失,而是由吴桐展现武功的招式及意境,再由众人自行去摸索及彼此讨论,有些时候,吴桐也能从他们的讨论中,得到一些有用的启发。而这十八名弟兄也因此变得极有默契,且武功各有特色。

居住在这兵部提供的临时处所,其实也蛮方便的,三餐都有专人送来,有酒有肉,白饭无限供应。吴桐等人平日也不须外出就食,有人送来晚餐,整整二大桌的菜,每桌各有十道菜,含一道汤,吴桐等人在西北边陲,总是因陋就简的随便吃吃,来到长安,每天大鱼大肉,若不是一行人每日不忘苦练武艺,不知会增加多少体重。

周秀与颜柔在吴桐等人吃晚饭前归来,大家一起开动,吴桐不是一个喜欢摆架子、分阶级的长官,每日都要华州弟兄们一起坐下吃饭。

周秀与颜柔今日跑到长安西市去玩,看到各国形形色色的人种。颜柔、周秀二人一边吃饭,一边抢着说今日看到什么样的人、长的是如何的怪异等等。

吴桐等人听得入迷,打定主意,若明日圣上仍不宣召,吴桐等人也要出去走走,每天闷在屋里,真是非常无趣。

夜里,吴桐今晚将修习阴阳转化诀的时间提早,现在按新的方式练功,感受到内功又开始有大幅增长,吴桐精神饱满、体力充沛,就等那名女子到来。

不知怎地,吴桐竟有些盼望女子来到,甚至有些患得患失,深怕女子就此不再前来,自己也未问及女子姓名、来历,若女子就此不来,日后要如何找寻她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吴桐也不例外,毕竟连日来看见周秀与颜柔二人,情深意切、你侬我侬的样子,吴桐年纪比周秀大上一岁,男子何患?无妻是也!

吴桐走出房门,来到中庭,今夜天空无云,明月高挂,夜色似水,吴桐心想,若是月下私会该有多好,偏偏这女子来路不明,意图不清,今夜前来,恐怕又是来找麻烦的,自己还是打点精神,等候女子到来吧。

这次吴桐注意的倾听,空中有轻微的衣袂掠空发出的声响,让吴桐知道有人前来了,咻的一声,女子翻过外墙,来到中庭,看见吴桐已面向自己微笑着。

女子讪讪笑道:“不好意思,让都尉看到不雅的姿态。”

吴桐正经的答道:“不雅的姿态?在那?在下可没看见,只看到一名仙子谪落凡尘,降到了吴桐的面前。”

女子没想到才过了一天,吴桐竟像变了个人似的,油嘴滑舌起来,幸好恭维的话人人爱听,女子受用的道:“都尉好口才,我可没都尉形容的那么漂亮。”

吴桐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毕竟个性不是那种花花公子的料,脱口而出的俏皮话,幸而女子不恼,否则自己可就惨了,让人以为自己是个无行浪子。

吴桐道:“今夜是第二次见面,恕吴桐大胆,想请教姑娘芳名,家居何处?”

女子脸上现出狡黠的微笑,道:“姑娘我家就在这长安,人尽皆知,都尉明日有暇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至于我的姓名嘛,若你今晚能通过我的考试,我就告诉你。”

吴桐早有心理准备,回道:“有了奖赏,吴桐自会多努力些,今夜姑娘仍是要比试刀法吗?”

女子今夜改着女装前来,为求行动方便,并非穿着时下长安流行的仕女服,而是有些类似胡人少女的装扮,身穿长裤布靴,衣衫的质料看来都是极为上等的,衣服的作工也很细,显见女子出身不凡。

女子二手微张,在吴桐面前转了一圈,姿态美妙的像在舞蹈一般。脸上薄施胭脂,看起来更是动人,吴桐看傻了眼,一时眼神呆滞。

女子见吴桐呆呆的望着自己,不枉自己出门前好好打扮一番,心中得意的很,打算就此站着,让吴桐多看几眼,过了一晌,吴桐在心中将这名女子与毗伽作了一番比较。女子不知,娇嗔道:“你看够了没?我是要你看我有没有带兵器,不是要你像呆子一样紧盯着我。”

吴桐哦的一声,心想自己是怎么了,竟像周秀见到颜柔一般,只会呆呆的看着这美女。“姑娘没带兵器,我去拿一把给姑娘,姑娘仍是要用刀吗?”

女子气极,道:“谁要你去拿兵器,今夜本姑娘要来考考你的智慧,要兵器作什么?看你这付呆呆的模样,我看不用考了,你定是个呆子。”最后这句话改用娇嗔的语调说出,完全没了火气。

吴桐听了心中又是一荡,开口道:“不知姑娘这智慧要如何考法,吴桐资质鲁钝,肯定不是姑娘对手。”

女子道:“很简单,姑娘不考你诗词歌赋,想来你也不会。就考你为将者必要有的技能,姑娘摆下个阵,你破破看,若你破的了,再由你摆阵,让姑娘我来破,如果我破不了,那就是我败了,否则就算是平手。当然如果你连我摆的阵都破不了,那你就是败了,如何?”

听起来好像很公平,事实上好处都被女子给占了,吴桐对于阵战之学颇有涉猎,闻言也不计较,道:“就依姑娘之言,我们是否这就开始?”

姑娘道:“好,我将阵形划在地上,你说说破阵的方法。”

二人在这中庭的一切,都让周秀、颜柔等人躲在屋内给全部偷听了,周秀、颜柔心中窃笑,明日定要好好取笑三哥,这付呆模样真是第一次见到,日后回到西北后,传诵开来,看三哥不羞红脸才怪。至于华州弟兄,也未曾谈过恋爱,只是觉得都尉今夜怎么变得有些呆滞,该不会是这女子身具迷魂法术,将都尉给迷住了。

女子手持树枝,在中庭的泥土地上,开始画出阵形,待得刻划清楚,吴桐早看出是个九宫阵,是采用易经数数排列而成,若是一般人可能不好破,但吴桐得自长短经中所传,于各项阵形了若指掌,轻轻易易的就将之破去。

姑娘听得吴桐说的头头是道,知道吴桐确实于阵法学有专精,自己是撞正大板,今次恐怕是输定了。

“哼,算你过关,换你,会破阵不见得就会摆阵,你且画个阵来看看。”女子不服输的个性表露无遗。

吴桐见女子对于阵法也有些研究,不敢胡乱弄些平常的阵形搪塞,况且也想知道姑娘到底是何来历,当下,将长短经中自己最熟悉的五行阵给画了出来。

本来五行阵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阵形,不外乎取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将部队分成五部,依部队属性安排,如:武骑属金阵、主杀,越骑属火阵、主攻,步兵属土阵、主防,弓兵属木阵、主袭,排手属水阵、主守。

这五行阵本就有破解之道,姑娘见吴桐画出此阵,心中偷笑不已,看来这吴桐真的是只会破阵不会摆阵。

待得吴桐画完全阵,姑娘脸色变了,变得极为凝重,二眼直盯着吴桐画出的五行阵,脑中飞快的思索,想要找出个类似的阵形,竟是完全找不到,只得自己苦思破解之法。

原来吴桐虽是排出五行阵,但各部队不按属性布阵,采用的是第一次与回纥胡骑遭遇时的作法,用大量的排手混杂步兵,作为金阵,不管敌人如何反应,这个金阵会慢慢向前移动,直至突破敌军中军,搅乱敌军指挥体系,此时二旁的武骑、越骑排成的火阵,可以趁势冲杀敌军左右翼。

女子提出各种不同的破法,攻来的部队,都被吴桐运用阵形一一消灭,女子也曾提出要采用守势,吴桐举出,除非女子部队不战而逃,否则阵形紧密的金阵,定会缓缓的压制敌军中军,造成敌军溃败。

又到了鸡啼时刻,女子用尽各种方法,仍是无法破解吴桐摆下的阵法,迫于无奈,女子道:“我认输了,你这阵法看来定是你自己所创,我曾看过数十本阵形兵书,完全没有此阵的印象。”

停了一下,女子娇羞的道:“我姓李、名靖儿,立青、靖,与常胜将军名字一样,至于家居何方,就不告诉你了,以后你自会知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吴桐听得佳人姓名,果然姓李,看来自己猜的没错,不知是那个皇族的女儿,竟会有如此高强的武功与极佳的阵战之学。

“其实姑娘只要再多想想,这个阵很好破的,只要用火攻,那些排手自然会崩溃,我的金阵就散了,这个五行阵根本就不实用,只是在下初次成军时,不得不用时所创的。”吴桐态度谦逊的道。

女子听后恍然大悟,笑道:“真是的,我怎么就没想到用火攻,确实,排手举的是木盾,一旦着火定必弃盾,那此阵就破了。算了,输了就输,名字已经告诉你了哦,你可要牢牢记着,不要再问我第二遍。”

吴桐道:“当然记得,李靖儿、靖儿,多么好记,我怎么会忘了呢。”

“不要随便叫人家名字,人家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到时候让人听见,多不好意思。”

“是、是,我会记得除非我们二人独处时,决不会叫你靖儿的。”吴桐愈来愈进入状况了,一夜下来竟懂得与女子开开玩笑。

女子娇声道:“随便你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是我输了,没办法。”

“多谢靖儿,吴桐承让了。”

女子不再理会吴桐,默认了吴桐可以称呼自己的闺名,自怀中取出一本书册,丢给吴桐,道:“这是李靖将军的阵战要诀,一并送给你了,日后你可不要弱了李将军的威名,好好积累战功,扬名立万。”

吴桐就着月光一看,封面上写着,“阵战要诀”李靖着等字样,书看来有些历史久远,幸而保存状况良好,吴桐正待翻开细看。

女子道:“我要走了,夜里我会再来,下一次定要你认输。”

不待吴桐答覆,女子施展身法,以美妙的姿态飞出墙去。

吴桐大喊:“今夜要比什么?先说说看,可不可以?”

“等今晚你就知道了。”李靖儿的声音传来,身影已消逝,吴桐伫立片刻,手上的阵战要诀,似乎仍留有李靖儿身上的香气。

第22章张佑娶妻

木剌山屯区,深夜里,屯民们在一天辛勤的劳动后,香甜入梦。

二道黑影,一前一后,自木剌山营寨一路狂奔下山,之前刚下了一点雨,天空中仍是乌云密布,没有一丝的星光,一追一逃的二条身影,除了约略可见的模糊人形外,看不清是男是女。

张佑在天黑前自东面巡查回返,梳洗一番,将脸上胡渣用小刀刮净,粗犷的五官显得柔和许多。张佑盯着铜镜,心里埋怨的道:“李光弼这小子,真是个啰唆的家伙,东面有什么好查的,这木剌山周遭,早就没有盗匪、贼寇的影子,都叫六弟给剿光了,除了南面没有布下警戒点外,其它三面都有防线,要是有事,早就传出警号。偏要叫我去巡个几天,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要不是三哥交代要听他的话,我定会拒绝。”

张佑近日来,与之前劝慰他留下的那名屯区女子,二人逐渐熟络,无话不谈。张佑知道了那女子姓王、名可儿,是回纥释放的二千汉人奴隶之一,由于父母皆死在回纥人手中,无家可归,由崔光安排,在屯区裁缝些军服度日。

王可儿生得人如其名,不是挺美,流露一股温柔、可人的味道。张佑自知并非俊男,甚至还有些丑,从不奢望会有女子看上自己。长这么大以来,与可儿相处是让张佑感到最自在的一次。

每次张佑巡防回来,会跑到可儿的家里,送上一些路上趁便打来的野味,可儿将张佑看成亲人一般,不叫张佑都尉,只称呼张大哥。见到张佑衣服破了,可儿会要张佑脱下让可儿缝补,张佑拿来野味,可儿会下厨烧出一道道美味的山产佳肴,让张佑享享口福。

张佑不知可儿对他的看法如何,想到自己年过二十,到了该成家的时候,有心要向可儿开口,不知可儿的意思,张佑几番吞吞吐吐,下不了决心。

今日回来晚了,不好意思去打扰可儿,张佑心想:“下午从东边回来,捉了一只獐子,待明早杀了处理干净,再送去可儿那里,吃了五天的干粮,明日定要央求可儿烧几个好菜,祭祭五脏庙。”

夜里,张佑早早入睡,全不理军议厅内李光弼与崔光二人,尚在忙着处理不完的军务。张佑呼呼大睡,作着明日见到可儿的美梦。

四更时分,张佑该醒转修习阴阳转化诀了,这是自吴桐教授此诀后,众人养成的习惯,每到天快亮时,自然而然的会醒来。

张佑先就着房内昨夜用剩的水,随便抹了一下脸,拿起桌上的茶,一口喝下,清醒之后,便盘膝坐下,准备运行阴阳转化诀。

才刚驱动体内的真气,听觉变得灵敏许多,张佑听得窗外有衣袂掠空的声响,在这夜里是谁在外头急速的奔驰呢?张佑不再继续修习心诀,将真气散去,来人轻功不错,竟未惊动营寨内的哨兵,张佑有心查探此人夜入木剌山的意图,轻轻推开窗子,一跃而出,果见一道黑影正朝木剌山下急奔,夜黑如墨,张佑无法看清来人的衣着、样貌,本待呼喝开来,又怕追之不及,忙施展身法,疾追下山。

来人的轻功卓绝,张佑本就不擅此道,追的辛苦。深怕追失,沿路不避树枝、荆棘,衣衫被勾得破损,张佑也顾不得了。幸而来人为怕哨兵发现,东挪西移,张佑不管那么多,直线急追,勉强维持三十步的距离。各处哨兵见不到那道黑影,倒是见到张佑发狂似的到处乱撞,不知发生何事,不敢敲响警钟,将此事急速往上传递,今夜崔光轮值,收得警讯后,研判不出个所以然,待要通知李光弼,兵士回报,李光弼房内无人,崔光心想,“或许李光弼早已发现有异,随后追了出去。”

张佑紧追着黑影,来到屯区,这地方张佑很熟,就是王可儿居所附近,黑影并未朝向王可儿的居所前进,一折向,掠入左边的一座树林,张佑放心不少,不假思索,紧追入林内,全未想及吴桐的教诲:“穷寇莫追、逢林勿入。”

进了林后,林中树影幢幢、枝叶婆娑,不见那人的踪影,张佑放轻脚步,慢慢的在林中搜索,林深处,传来阵阵低语,张佑收敛气息,缓缓移去,心想:“原来还有同党,且看看是何来路。”

张佑逐渐接近,声音慢慢清析可辨,张佑听得说话者的声音竟似王可儿,心中惊讶,不敢再靠近,功聚双耳,全意聆听。

“酋领很高兴,你上次送回的兵力布置图,非常详细,要我多多嘉许你,接下来,希望你多了解木剌山的各项防卫措施,作为未来制定侵唐方略的参考。”男子声音传出,这番话是用回纥话说出,张佑听不懂,只知来人之一是名回纥人。

那声音极似王可儿的女子也用回纥话答复,二人交谈一阵,张佑完全听不懂,不知这二名回纥人为何来此?目的为何?想来定是来此打探各项防区消息,是回纥人的奸细。

张佑待要前去捉拿,却见那二人,一人朝北急速行去,身手不凡,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另一人身材较为娇小,显见是个女的,正朝张佑藏身处走来。张佑慌忙伏下身子,心想,待这人走近后,再一举擒之。

女子渐行渐近,张佑看清女子容貌后,心绪大乱,竟真的是王可儿,张佑再也藏不住,自树后走出,道:“可儿,没想到是你?”

女子正是王可儿,听得张佑声音,停下脚步,幽幽的道:“你都听见了。”

张佑根本不知二人在说什么,有心诈骗,开口道:“你明明是汉人,为什么要当回纥人的奸细,出卖大唐?”

可儿语调凄楚的道:“被你发现了也好,这些日子来,面对你,让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真的很不想欺骗你,你是个真正好的汉人。”

停了一下,女子语调转高的道:“我不是汉人,也不是回纥人,我只是个被汉人奸污的回纥女人,生下的杂种。你就只知回纥人欺压你们汉人,你根本不知道,多少年来,你们汉人仗着强大,多少次侵入回纥境内,作下多少奸淫掳掠的恶行?要不是可敦酋领与毗伽公主有你们汉人血源,容的下我们这些回汉杂种,我们早就被活活的打死,这全是你们汉人造的孽,为什么要我来承担?我恨汉人,更恨你们这些当兵的汉人。”

张佑第一次见王可儿如此神情激动,有些陌生的感觉,怯懦的道:“我没有,我没有作那些事,我这辈子从来不曾欺负过任何女人,那不是我作的。”

王可儿心情稍微平静,道:“既然被你发现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了。”

张佑哀求的道:“可儿,不管你作了什么事,我都不会伤害你的,我只问你,你是不是真心对我好?”

王可儿语气真诚的道:“张大哥,我从来没有想要欺骗你,如果我不是这种身份,你是我心目中理想的丈夫,既温柔又善良。可惜,我们是不同的人,走不到一处的。”

张佑闻言,开怀笑道:“那就好,本来明天我就要向你开口的,现在不用了,咱们今晚就成亲吧。”

可儿急道:“不可能的,我是回纥奸细,你是大唐武将,我们不可能成亲的,你还是将我捉了,回去领功吧。”

张佑笑笑不开口,一个箭步,踪到可儿身旁,右手一击可儿颈项,可儿倒下,张佑趁机一抱,往木剌山寨急奔,不知此去作何处理。

林深处,李光弼见张佑抱着王可儿离去,自言自语道:“这张佑作事,真让人摸不清楚,引他来这,是要他亲眼看见事实,省得日后怪我错杀好人,没想到人竟给张佑拿走,不知这张佑要作什么?”

李光弼自接手屯兵训练事宜后,偶然间发现,那一批回纥人释放回来的汉人奴隶中,有时会采用回纥话交谈,李光弼在回纥几个月时间,凭其聪明才智,对回纥话也能听得懂几成,发现这些人在交换防区的各项兵力布置情报,心中大惊,不愿马上捉拿,想要暗地里访查,顺藤摸瓜的一网成擒。

李光弼将此事告知崔光,崔光也是一惊,本待再告诉张佑,李光弼道:“张佑性情鲁莽,怕会打草惊蛇,这事还是我们二人来办就好了。”崔光想想也是,便调了原华州那群弟兄,算是比较可信得的过的亲信,交给李光弼指挥,开始进行暗中调查。

李光弼逐一过滤,竟查不出这些人到底是如何将消息给传递出去的,后来发现这批人有一个相同的去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拿衣服到王可儿那去缝补,本来这事并不值得怀疑,毕竟王可儿在作裁缝,同这些人是一起由回纥回来,众人较熟,送给王可儿缝补也是人之常情。

但李光弼是谨慎之人,还是派了个华州弟兄就近监视,这才发现张佑时常来到王可儿这儿,李光弼心想:“按张佑口无遮拦的性格,若这王可儿是回纥奸细,有心向张佑探问,恐怕这张佑连十八代祖宗的事,都会一一细说给王可儿知情,那可就大事不妙。”

因之,每日夜里,李光弼亲自前来监视,终让李光弼发现王可儿行迹诡异之处,深夜里一人独自进入树林,李光弼小心的跟踪,听得王可儿果然与另一名回纥人在报告各项防区的消息,李光弼想到张佑个性,不欲马上擒人,待听得那名回纥人与王可儿约定下次见面时间后,李光弼悄悄退出树林,回转山寨。

隔日,李光弼下令撤回那名监视王可儿的华州弟兄,仅道王可儿没有嫌疑,不用再监看。并派给张佑去东面巡察任务,趁张佑不在期间,李光弼开始布置,要趁王可儿再度与那回纥人会面时,让张佑亲眼见识,省得日后与张佑间起了不必要的心结。

同时,李光弼已着华州弟兄们,趁夜将那些有问题的屯兵全部擒拿回寨,等候天亮与崔光共同审理,就不知张佑擒得王可儿,不知会否呈报上来。

日上三竿,李光弼与崔光审理那些回纥派来的奸细有了结果,这批人确实都是被汉人奸淫的回纥女子产下的后代,被可敦之父收养后,训练成专作打探消息的人才,趁着这次毗伽要求释回奴隶的机会,可敦指派这批人前来,有些留在此处,有些早已散布出去,到黄河以北各州县去隐藏。

李光弼本身并非汉人,是个契丹人,对于这些奸细的遭遇颇为同情,在东北,自大唐统治以来,契丹人的地位一向偏低,常有契丹女子遭汉人欺凌,求告无门,只得忍气吞声,生下孩子,无人肯认,有些索性抱子跳河俱亡,有些则被家族逐出,母子俩相依维命,过得倍加辛酸。

崔光虽是汉人,但也对有些军区放踪下属之事,时有所闻。这些理不清的国仇家恨,实在也是很难断定谁是谁非,若要遣返这批奸细,又怕过不了几天再潜伏过来,若是不放,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是汉人先对不起这些人,人家来此报复也是应当,杀之不祥、放之不妥,到底该拿这些人如何是好?

二人正在军议厅内商量,看看有没有二全之策,既可不伤这些人性命,又可防止这批人再度潜入唐境。

“四哥、李兄,你们在这,小弟张佑向二位哥哥请安,这位是弟妹,王可儿,二位哥哥直接叫她可儿就行。对了,小弟昨夜已成亲,来不及告知,请二位哥哥见谅,等三哥回来后,让三哥当主婚人,小弟再补行婚礼。”

张佑一阵旋风式的请安话语,听得崔光、李光弼二人一愣一愣的,盯着走入军议厅的张佑,右手紧扣住王可儿,王可儿一脸气愤,被张佑硬施着走来。

“怎么了,二位哥哥怪罪小弟没有事先通知,就娶了媳妇吗?”张佑问道。

李光弼先回过神,忙道:“那里、那里,恭喜张都尉娶得如此美娇娘,让光弼心羡不已。”说话间,李光弼趁机碰了崔光一下,意思是要崔光尽量当成不知情。

崔光接着道:“好啊,张佑,什么时候偷偷藏了这么个美人儿,竟都不让我们知情,你这样偷偷娶妻,等三哥回来,你就糟糕了。”

三个男人好似完全看不见王可儿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全当成张佑与王可儿是情同意合、佳偶天成一般。

张佑左手搔搔头,困窘的道:“这也没办法,昨夜生米已煮成了熟饭,没得反悔了。”

王可儿不再挣扎,骂道:“那还不是你用强,我可没答应作你的妻子。”

接着哽咽的说:“你们汉人男子都不是好人,连你也是这般,原本我还信你是唯一的好汉人,谁知你是个坏蛋,趁夜里夺了人家的清白。”

崔光、李光弼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发展,张佑明知这王可儿是回纥奸细,怎么还干下这等事,这要叫人如何善后?

张佑一脸尴尬,涨红了脸,没想到王可儿连这等事都说出来。崔光心中也没了主意,捉到奸细事小,张佑作了这事,若是传将出去,让人以为这安北都护府诸将尽是些假公济私、欺凌民女之辈,等吴桐归来,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李光弼倒是另有想法,有意成全张佑一番痴心妄想,对着王可儿,开口道:“光弼痴长张都尉几岁,仗着年高,就直接称呼弟妹了。我看弟妹与张都尉极为相配,张都尉人品是信的过的,长相嘛,如果不细看,也是算俊的了。”

李光弼趁机揶揄张佑,不待张佑反应过来,忙再开口道:“光弼这儿正好有件难决之事,弟妹或许能帮点忙,给个意见。”

张佑见李光弼如此配合,直称弟妹,可比那还在发呆的四哥知趣的多了。张佑开口道:“李兄原比张佑年高,日后不要再称张佑都尉了,直接叫我张佑就可以,若是有意,等日后大哥、二哥、三哥、六弟回来,大家再重新结拜过,连颜兄也一起,岂不是一件好事。”

李光弼对于吴桐等人结拜之事,并不赞同,军中阶级要严明,不可因私情而弄得上下不分,日后若意见相左,要听谁的话?

李光弼道:“张都尉,此事日后再说。光弼有事想要请教张夫人,还请都尉见谅。”

王可儿是第一次与李光弼当面,平日也听说此人智谋过人,武功卓绝,到底有什么事要请教自己呢?王可儿好奇道:“李将军请说,民女若能帮上忙,定会说上二句。”

李光弼道:“此事定要夫人才有解,夫人定要帮忙。”

“请说。”王可儿答道。张佑与崔光听得一知半解,李光弼有何事要王可儿帮忙?这王可儿本是回纥奸细,可帮的上什么忙?

李光弼正经的道:“昨夜,光弼着营寨弟兄,在屯区捉了一批图谋不诡的人犯,这些人的出身令人心酸,虽说犯的是杀头的罪,但崔都尉心慈,不愿就此杀之,现下囚于营寨牢房内。”

王可儿变得表情凝重,李光弼看了一下,知道王可儿了解自己在说什么。

李光弼续道:“光弼一时之间也不知此事该如何是好,幸而见张都尉带了夫人进来。光弼心生一计,若是我们留下这批人中,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作为人质,让张都尉就近看管,我们再将这批人释放,日后若这批人再来,我们就将人质斩杀,想来这批人投鼠忌器,就不会再来了,这样二全其美,我们也不用处死这批人,不知夫人认为光弼这个主意如何?”

听到此处,崔光、张佑也不是极蠢之人,知晓李光弼是用一批回纥奸细,来换取王可儿答应作为张佑妻子,张佑心中感激,自此与李光弼的心结尽皆化为流水消逝。

王可儿昨夜虽说被张佑击昏,但在张佑脱了肚兜后,便已醒转,虽不知张佑在这个时候作此事要作啥,心想,是自己骗了张佑,就以这清白身子还了他吧,明日自己便要被斩杀,就与张佑作一夜夫妻吧。

作这等事,若是女子昏迷不醒,且是处子,任凭男子如何努力,恐怕仍是不得其门而入,就算用强,应该也是男女皆伤、痛不欲生。张佑是处男,平日仅听弟兄笑谈中提起此事,若没有王可儿暗中配合,那有那般顺遂。这王可儿也是头一遭,又遇张佑不知怜惜,折腾了一阵,本待完事后便要潜逃,谁知张佑紧紧抱着,王可儿也是疼痛难当,便昏睡过去,直到日上三竿,才被张佑唤醒。

王可儿沉吟一会儿,三个大男人忐忑不安的静待王可儿开口。

王可儿望了张佑一眼,咬了咬银牙,坚定的道:“就依李将军的主意办吧,可儿今后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从一而终,绝无二心。”

崔光松了一口气,张佑乐翻了天,怪叫连连,李光弼笑道:“好,光弼祝夫人与都尉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待会下去,光弼就叫人将那批人放了,就算是光弼给夫人的贺礼吧。”

崔光忙道:“李兄,这可不能全算是你的,这礼我也有一半的份。”

张佑拉了王可儿的手,二人一起跪下,张佑开口道:“二位哥哥,小弟一向行事不经大脑,谢谢二位哥哥成全,一并劳烦二位哥哥,这事儿就不要再告诉三哥了吧,就说可儿是小弟明媒正娶,八人花轿迎来的媳妇,只是事急,没有等三哥回来就办了可好?”

说完,拉着可儿一起向崔光、李光弼磕头,崔、李二人赶忙扶起张佑与王可儿,不让二人磕下头去。崔光双眼泛出泪光道:“傻兄弟,这事三哥若是知道,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怪罪你呢?你能娶得弟妹作媳妇,是前世烧了好香,日后定要好好善待弟妹,三哥那儿,自有我去说明白,你不用担心这些。”

李光弼道:“张都尉新婚,理应陪陪夫人,接下来几日就不用再出外巡防了,这事就让光弼代劳,都尉带夫人四处去玩玩。”

张佑忙道:“这怎么行,那岂不是让李兄平白又多了一份工作。”

李光弼代巡之事是借口,重点是要及早重新安排兵力布置,想来目前的配置早就让回纥可摸清了,让张佑带着王可儿去玩玩,省得麻烦。

崔光也知李光弼意思,道:“无妨,李兄的事我会兼顾,张佑你就好好的去陪陪弟妹,婚姻大事,一生仅此一回,别让弟妹将来怨你。”

王可儿情知自己尚未得到李光弼、崔光二人的信任,对着张佑嗔道:“怎么?让你占了便宜你就不要了,叫你陪陪我,有那么苦吗?”

张佑见状,只能开口道:“那里,那里,我刚刚只是假装客气,还真怕李兄当真呢,能不出去巡守,每日躲在房内,作昨夜那等人生至高享受之事,不知有多好,我怎会当成是吃苦呢?”

王可儿见张佑又口不择言的乱说,轻轻踹了张佑一脚,往外跑去,“你这坏蛋,我不嫁你了。”

张佑赶忙追出,留下李光弼与崔光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事这样安排到底是好是坏?

第23章周秀南调

过得三日,吴桐每夜在中庭苦等,总不见李靖儿来会,空自伫立终宵,直到鸡啼日出,周秀来唤,再行出发至午门候召。

李靖儿藏在离吴桐居所不远的一座高阁,见的到吴桐每夜在中庭踱步,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得意神情。身后二名待女,对主子的作为时而摇头叹气,时而向吴桐投去怜悯的眼光。心想:“喜欢上主子的男子,从来没有一个好过的。”

吴桐清早至午门候召未果,夜里又等不到佳人,心情愈加烦躁,镇日坐立不安,摊开阵战要诀待要阅读,睹物思人,李靖儿的倩影袭上心头,正是:“平日不曾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今日颜柔有些不适,阴癸至,恹恹地,不想出门。周秀自午门回来后,在房内逗着颜柔说笑,颜柔有些渴睡,开口道:“秀哥,柔儿想睡一会儿,你去找三哥出去逛逛。这几天柔儿看三哥似乎有些烦闷,今日你就陪三哥出去解解闷儿。”

周秀有些舍不得,开口道:“让江伦他们陪三哥去吧,你今日有些不适,还是我留下来陪陪你。”

颜柔也不好意思说自己阴癸到来,偏生周秀是独子,对于此事也不甚了解,古代视女子阴癸是件秽事,通常不让男子撞见,周秀不走,颜柔有些麻烦。

颜柔道:“你还是去吧,免得老让三哥他们说你沉迷女色,重色轻义。”

周秀闻言,讪讪笑道:“这也是实情,爱笑就让他们笑吧,有朝一日,等三哥遇着心上人,了解这个中滋味,自然不会再笑。”

颜柔笑道:“你可真呆,就是遇上了,才让你去陪陪三哥,那李靖儿接连三日不现身,三哥已是魂不附体,食不知味,老在那儿长吁短叹。”

周秀心想,三哥是有时发发呆没错,说不定是在想如何才能回返木剌山,谁说一定是在害相思,也罢,有一段时间没跟三哥聊聊,且领三哥出去走走。

周秀道:“既是如此,我这前辈可要好好教教三哥这个晚辈……”

“何时三哥我变成六弟你的后辈,莫非六弟你向弟妹学来惊世之学,要教教三哥吗?”不知何时,吴桐竟来到颜柔房外,隔着门朗声着。

周秀脸上一阵尴尬,颜柔向着门外的吴桐道:“三哥,门没上闩,您自个儿推门进来,周秀有些害臊,已经躲到床底下,不敢见您的面呢。”

吴桐进门,见到周秀一付说错话的样子,不再多笑,对着颜柔开口道:“弟妹,听说你身体不适,三哥特地来探望,要不要请个先生看看?”

颜柔倚在床上,本待起身,听吴桐开口闭口全是弟妹,嗔道:“三哥不要乱说,小妹尚待字闺中,什么时候成了周夫人啦?”

吴桐欣然道:“尚有如此精神,看来是无啥大碍。”

颜柔轻声的说:“没事,待会小睡片刻就会好的。”

“那好,三哥不打扰你,六弟费点心神,好好照料颜姑娘。”说完,吴桐转身要离去,颜柔向周秀使个眼色。

周秀忙道:“三哥,小弟也不好在这吵柔妹安歇,正要前去找三哥一同出门,没想到三哥过来这儿,正好,咱们带弟兄们出去走走。”

吴桐心想,这倒也是,自己不出门,弟兄们那敢自行出游,不为自己也要为弟兄,吴桐道:“也好,来长安好些时日,都未曾四下逛逛,就让你充当一次向导。只是颜姑娘正在病中,六弟你不留下照料?”

颜柔抢着说:“求三哥将周秀带走吧,留在这儿,别想柔儿有片刻安宁,柔儿早想休息,就是周秀吵个不停,三哥作作好事带走他,柔儿感激不尽。”

周秀带着吴桐及八名华州弟兄一同出门,留下十名陪着颜柔。出发前说明了去向,今日要到大慈恩寺去,看看玄奘大师所建的慈恩塔。

吴桐今日是有心出来换个心境,一路上要周秀说些趣事,周秀近来为讨颜柔欢心,练就一张如簧巧舌,说得吴桐等人,沿路笑声不断。

一行人来到大慈恩寺,只见善良信女杂沓,香烟处处,吵嚷的人声压过了诵经声,全无寺院庄严肃穆的景象。

吴桐见人潮拥挤,来到寺门口就欲回返,周秀死说活拖,硬是将吴桐给拉进大殿,吴桐不是信佛之人,站在大殿入口处,随意的合掌拜了拜,对着周秀开口道:“这寺也看了,佛也礼了,可以走了吧。”

周秀见吴桐不喜这热闹处所,有心说笑:“既然三哥与佛无缘,小弟只好带领三哥到别处去。”

吴桐笑道:“我又不是来出家,什么与佛无缘,我看你这么喜欢来佛寺,你才与佛有缘,回去后,我劝颜柔不要嫁你,省得将来你跑去当和尚,要颜柔守活寡。”

周秀忙道:“三哥,在佛祖面前可别乱说,万一佛祖当真,硬要小弟作和尚,那就惨了。”吴桐等人被周秀那装出来的模样给逗的笑了出来,一行人一路笑着走出佛寺,惹得旁人侧目不已。

了解吴桐不喜人多之处,周秀买些酒食,带着吴桐等人来到城郊风景雅致的松林,众人席地而坐,饮酒谈笑,远望着长安城内人来人往,一刻不曾稍停。

一时之间,众人仅是微微的啜着酒,没有再开口。耳中传来阵阵松涛,心中无思无想,任思绪自在飞扬。美好的心境总是不长,世俗凡人老有人爱惹麻烦。一阵争吵声传来,破坏了吴桐等人平和的心境。

“小平儿,哥哥我终于等到你了,别板着脸嘛,再怎么说,我爹与你爹也是同朝为官,日日亲近,你跟我也该时时亲近、亲近嘛。”这种对话大概只有败家子之流才会说的出口,果然,说话的是个长得油头粉面,身无几两肉的呕心男子。

“滚开,你们杨家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才有今日风光,想跟我爹爹比,休想,不要再纠缠不清,回去后,我定告诉我爹爹,将你痛惩一番。”女子身着仕女服,清秀怡人,正柳眉微竖,有些气恼。

吴桐等人听得仔细,想来是朝中大臣子女,在松林偶遇,那女子正被个无赖痴缠。吴桐不欲管这等事,周秀却是极有兴致,来京城近月余,很久没有动手,待会来个英雄救美,趁便打人松散筋骨。

“三哥,有没有兴趣来个英雄救美,咱们过去瞧瞧如何?”周秀问道。

吴桐看周秀一付极想打人的模样,心知肚明,这六弟是拳头痒,想揍人。

吴桐道:“这种事敬谢不敏,你要去就自个儿去,想来那几个人应不够你玩的,有事叫一声,三哥再过去助阵。”

周秀一跃起身,跑向争吵声处,头也不回的道:“用不着三哥出马,小弟一人搞定。”

“下手不要太重,这些人可都是有来历的。”吴桐交代道。

“知道,三哥。”

吴桐虽是这么说,仍是打了手势,让四名弟兄随后跟去,看看状况。

离吴桐坐处不过百步,周秀晃眼即至,先不忙下场调解,倒要先看看这戏会如何演下去。随后的四名弟兄,不想现身,藏在松树后。

凉亭中一名姑娘与二名丫环,亭外一名无赖公子,身后四名随从,凉亭只有一个出入口,被无赖公子给霸住,女子身穿仕女服,不好跨过栏杆,站在亭中任无赖公子调笑。

诸多下流言语不再多述,那姑娘柳眉愈竖愈高,脸色愈来愈红,想必是心中气极。周秀一旁大开耳界,全没想到这等三流对白,无赖公子也能说的出口,周秀心中叹道:“不读书也要听听说书,学点有涵养的话,太丢天下男子的脸。”

“平妹,好巧,在这儿遇上你,为兄周秀有好几年不见你,没想到愈发动人了。”周秀假意识得姑娘,借机架梁。

姑娘早见一个长相英俊、气度不凡的男子站在一旁,不知意欲何为,听得这话,省悟过来,想来这周秀有意解围。

姑娘道:“周兄,来得正好,快帮小妹将这群胡蜂赶走,嗡嗡叫,吵死人了。”

无赖公子转过身,瞧见周秀体魄强健,是个不好惹的人,开口道:“这位周兄,在下是杨国舅之侄,杨泰山,与平儿姑娘是青梅竹马,正在这儿谈情说爱,请周兄勿扰。”

姑娘忙辩解道:“周兄千万不要相信,这小人一路跟踪到了这儿,分明是有意欺凌,请周兄帮个忙,救救小女子。”

周秀笑道:“平妹当为兄是三岁小孩,这等阵仗谁也看的出姓杨的小子不怀好意,放心,待我教训过后,保证日后这姓杨的,不敢再纠缠。”

杨泰山闻言,气道:“连我都敢教训,你是那门那户的,难道不知道我堂姊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杨贵妃?来人,给我打这小子。”

四名随从,显是作惯这等事,二话不说,将周秀围起来,抡起拳头就开打。周秀心想,来的正好,陪你们玩玩。

五人打作一堆,周秀在中间,只推不打,左边拳来便往右边推去,右边腿来便往左边引,闹得四名随从彼此埋怨,时而被同伴打上一拳、踢上一脚。

打了约莫一刻钟,周秀担心吴桐等的过久,轻轻一个扫堂腿,将气喘如牛的四名随从扫倒。来到杨泰山身边,杨泰山浑身发抖,第一次有人敢当面给他难堪,还将四名随从都给打倒。

“你要作什么?我叔叔是国舅,我堂姊是贵妃,你惹不起的,识相的还不快滚,我就当成这事没发生过,你若敢打我,定要将你发配到边疆去。”杨泰山以颤抖的语气说出这番威胁的话,让人听来无半丝受到威胁的感觉。

周秀笑道:“你那经得起我一拳头,才懒得打你,发配边疆我倒不怕,正想早些回去呢。滚吧,别在这儿狐假虎威,让人看了生厌,小心我真的打你。”

“你等着瞧,回去后,定要告诉我叔叔,让他办你。”杨泰山边跑边叫,身后四名随从一跛一跛的追着。

打完人后,周秀筋骨舒坦许多,知道接下来定是姑娘千恩万谢,周秀可不耐烦这等情节,见杨泰山等人没了踪影,周秀转身,快步奔入松林,全不理身后女子频频呼喊。

吴桐见周秀回返,也不问事情如何,想必是件极无聊之事,出游的兴致没了,见四名弟兄也到齐,一行人不再停留,往长安城回去。

待得平儿姑娘沿着松林追来,只见得周秀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平儿姑娘二眼迷离,情意绵绵,心想,难得有此男子,平生未曾见识,见义勇为,有恩不图报,最最重要的是长得英俊高大,真是个大丈夫。

周秀与吴桐等人,未时不到,就回返居所。颜柔见周秀这么早归来,怨了几句。周秀忙将吴桐不喜人多,领至松林又遇无聊事端说与颜柔知晓。言中对于杨泰山诸多刻薄形容,逗得颜柔呵呵直笑。吴桐回返后,心情倒是有些好转,进房后,静下心来研读阵战要诀。

当晚,吴桐依然伫立中庭,佳人依然不见,怅惘愁绪顿生,不待再想。吴桐遥望西北,思起张佑、崔光、李光弼等人,不知都护府内诸事是否顺遂。再想起石经、石纬,不知是否回到木剌山,颜刚、金宝处理商号网络一事不知进展如何。自己困顿京城,不知何年何日才得解脱。

摸着腰中刀,忆起此刀乃李靖所遗,想自己满腔雄心壮志,岂能因儿女私情而消沉,拔出长刀,就着月色,吴桐开始使着野战刀法,顿时刀光霍霍,愈使愈起劲,将一怀愁绪尽化刀气消散于空中。

这一晚,李靖儿没有出现在高阁窥视,也没来见吴桐,不知发生何事。吴桐打定主意,明晚起,绝不再终夜守候,男子汉拿得起放的下,初萌的情丝,竟让吴桐一刀二断。

又过数日,吴桐与周秀对于圣上召见之事,早已心灰意冷。今日终有人告知,皇上与杨贵妃同去骊山别宫,要过数月才会回返,若有要事面圣,不如去请示李相,诸般朝政,皇上全交给李相处置办理。

吴桐与周秀在京城也无半个靠山,仅是二个小小的都尉,以李相那般势利的作风,前次召见,毫无表示,意即就算吴桐、周秀前去跪求,也是无用。二人无奈,仍是前去相府,报上名号,门房手持一本厚厚的簿记,翻了二十来页,将二人姓名记上,吴桐、周秀不知官场道理,不懂得送上些许金银与门房,看来单单这第一关就不知要排到何年何月去。

自知晓皇上前去骊山华清池,吴桐也不再至午门候召,遣了个弟兄,带封书信,先回木剌山,告知崔光等人,一时无法回返,若有要事,可派信使来报。

昨日方才前去相府求见,吴桐也不奢望李相马上召见,没想到今日一早,相府来了封请帖,众人心喜,却见帖上仅有周秀名字,李相单邀周秀往相府,并未召见吴桐。虽有些不解,李相召见,周秀也不敢不从,本要邀吴桐一同前往,吴桐认为帖上既只书写周秀姓名,肯定李相不欲吴桐同往,若是未遵李相之意,恐得罪李相,更加不妥。吴桐让周秀独自前往,交代周秀寻机提起回返西北之事。

相府内,李林甫一付长者祥和样貌,准备一桌美味的佳肴,几名相府门生作陪,李林甫亲切的领周秀入座,席中言谈之间,众人对周秀极尽夸赞之能事,让周秀受宠若惊,不知此宴何意,一顿饭吃的坐立难安。

酒过三巡,李林甫开口道:“周都尉,本相要先谢你解救小女之恩。”

周秀正端起酒杯,闻言赶忙放下,答道:“相爷唤我周秀即可,周秀实不知何时救了相爷千金,李相会否认错人。”

李林甫微笑道:“前些天,在长安城外松林,一座凉亭,你可记得?”

周秀道:“原来是相爷千金,周秀言词多有得罪,望相爷恕罪。”

李林甫待人一向是笑脸迎人,练就一付招牌式的真诚笑容,让人分不清究竟心情是好是坏。

李林甫道:“本相怎会责怪你,小女自逢你解围后,对你念念不忘,本相有意召你为婿,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旁门生齐声贺道:“恭喜周都尉,得相爷看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日后定要都尉多多提拔。”

周秀听得李林甫之言,如被五雷轰顶,颜柔性子周秀知之甚详,万万不容自己有三妻四妾的念头,更何况这相爷千金定是正妻,颜柔怎肯作小,假使出言相拒,李林甫定会责怪自己不识好歹,这如何是好?

李林甫能作到宰相,全凭善于揣摩上意,见周秀没有欣喜的表情,知周秀无意答允此门亲事,不待周秀开口,李林甫道:“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周秀,你若愿为我婿,本相偏要来个双喜临门,这龙武军正缺一名从三品的将军,本相就让你补上。若是周秀你另有打算,本相也不强人所难。”

周秀听李林甫说到祸不单行四字,特别加重语气,言下之意,虽未明说,想来若自己坚拒,定会连累到留在京城的三哥。本欲开口,又给闭上。李林甫城府极深,端起酒杯独自啜饮,正耐心的等着周秀答覆。

举起酒杯,周秀向李林甫敬酒,不待李林甫回敬,仰头一口喝下,呼了一口气,周秀语气坚定的道:“周秀自知出身微薄,配不上相爷千金,谢过相爷厚爱。”

李林甫闻言,笑脸依旧,笑笑的道:“既是如此,就当小女与都尉无缘,此事休提,来,都尉再进些酒菜,本相最是敬重都尉这等良将,日后大唐江山还要靠都尉好好守护,来,干杯。”

至此周秀终见识到李林甫的厉害,喜怒完全不形于色,周秀心意既决,也不在乎日后,为了颜柔,便是刀山油锅也要硬闯,只是恐会连累到三哥,心中颇为不安,一席酒至此,众人无话,李林甫托辞酒醉,散了席,着人将周秀送出相府。

酋时将过,颜柔犹自坐在餐桌前,桌上尚留下些饭菜,周秀去相府至今未归,也不知是否吃过没,吴桐劝颜柔先吃,颜柔不肯,定要等周秀回来,吴桐无奈,先分些饭菜留着,众人吃饱回房,独留颜柔一人在此等候。

周秀自出相府后,心知自己今次惹了李林甫,若早知那平儿姑娘是李林甫之女,绝不会去淌那池浑水,痛恨自己无端生事,李林甫暗整自己无所谓,假使连三哥都受牵连,自己要如何面对,越想越痛苦,寻了家酒楼,独自狂饮,直到酩酊大醉,才歪歪斜斜的一路走返。

颜柔听得大门开启,忙跑出迎接,却见周秀一跤滑倒在地,浑身酒味冲天,颜柔扶起周秀,骂道:“干嘛喝这么多,不会用内力逼出酒气吗?醉成这样。”

周秀醉眼迷蒙,抱住颜柔,大声道:“柔妹,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三哥,我好恨,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颜柔气道:“说什么醉话,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走了,回房去,我助你逼出酒气。”

吴桐听周秀大声嚷嚷,不知发生何事,自房中出来,见周秀满身酒气,问道:“怎么,周秀醉成这付德性。”

颜柔无奈的道:“也不知在相府出了何事,一回来尽说些浑话。”

吴桐道:“让我来。”接过周秀,吴桐手握住周秀脉门,运使心诀,驱动周秀真气,二人本是同练阴阳转化诀,吴桐甚为熟稔,不到片刻,周秀酒气尽被驱散,恢复了清醒。

周秀轻声的道:“三哥,够了,小弟已清醒。”

颜柔举袖擦去周秀脸上的污渍,柔声道:“秀哥,有什么苦处,回来与大家说说,干嘛偏要喝成这样,让人看的心疼。”

吴桐也开口:“六弟,是不是在相府受了委曲,忍着些,别动不动就藉酒浇愁。”

周秀道:“是有些事,三哥,咱们进去再说。”

厅内,周秀、吴桐、颜柔三人围坐,弟兄们本欲来探视周秀,让周秀给请了出去,这事仍只是周秀自己猜想,不想太早让弟兄知情。

周秀将相府中,李林甫欲将女儿许配给自己,被自己拒绝一事说将出来。颜柔眼泪夺眶而出,心知周秀是为了自己,荣华富贵不要,反去得罪李林甫,这等情意,叫自己如何不动情,颜柔泣道:“秀哥你好傻,柔儿不值得你这么作。”

周秀温柔的道:“能与柔妹长相厮守,周秀一生无憾,富贵荣华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必在乎。”语气一转,对着吴桐,周秀低着头道:“对不起三哥,此事恐会影响三哥前程,小弟不该多管闲事,请三哥责罚。”

吴桐听完周秀说起相府之事,早已料定结果,闻言笑道:“六弟如此作为,不枉咱们兄弟一场,若你负了颜柔,三哥定会责罚。兄弟一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三哥那在乎个人前程,这事就由上天安排,就算三哥被降成小兵,一样也能杀敌卫国,六弟切莫因此失志。”

周秀闻言,知吴桐本是心胸宽广之人,本就不在乎得失,是自己眼光狭隘,钻入死胡同,开口道:“三哥教训的是,咱们兄弟立志从军,本就是为国效命沙场,几时在乎过前程,是小弟想不开,多谢三哥开导。”

吴桐调侃取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二人一同大笑,一旁颜柔见到二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得罪当今天下第一权相,不忧、不惧,心中充满骄傲,一人将是自己夫君、一人则是自己最敬重的义兄。

夜里,周秀难以成眠,心中一直在担忧,不知李林甫会怎么对付自己及三哥,虽说经吴桐开导后,心中已无惧,但这未知后续会如何发展的折磨,让人极为难受。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停在周秀门前,来人轻轻推开周秀房门,周秀早由脚步声知晓是颜柔来到。颜柔没有说话,掩上门、加了闩,转过身来,缓慢的褪下身上的薄衫,周秀看的心神悸动,月色自颜柔背后映照,看不清颜柔神情,在温柔的月光中,颜柔仿如一场最美的幻梦,让周秀无法言语。

随着身上的肚兜掉落地面,颜柔走向周秀,周秀停止了呼吸,颜柔将纱帐放下,偎向周秀,呢喃的话语在周秀耳边轻轻响起,“秀哥,我们成亲吧。”

相府中,李林甫写好了明日要交给兵部的命令,盖上相印,命令上简短二行字:“周秀南调岳州、吴桐迁天德军。”

此计可谓极狠,周秀是武骑,擅长马战,南调至岳州,洞庭湖畔,水乡泽国,英雄无用武之地,今生是别想再建功立业。吴桐木剌山刚打下根基,反要迁至天德军,那天德军尽是流放之草莽,屯兵则年皆老迈,朝廷早已忘却这支军队的存在,任其自生自灭,从不发给粮饷、装备,派去的军使,作不了三个月,不是失踪就是告病还乡,李林甫明着升吴桐为军使,暗则借刀杀人,想吴桐年纪尚轻,一干老将都治不了天德军,吴桐此去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第24章另起炉灶

当兵部的军令来到时,吴桐、周秀早已心下明白,这样的结果并未让人感到痛苦,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南调又如何?也不是天生就会骑马,年纪尚轻,再学水战操舟有何妨?周秀心中这么想着。

迁天德军?升为军使?这事恐怕没有这样简单,木剌山创建不易,就留给李光弼继续经营,二年前也不过百人就出征,就重新来过何碍?吴桐并未被升官之事冲昏头,以平常心看待。

颜柔见二人接令后,并未露出气恼神色,脸色平平,竟不知二人在思想些什么,且不管军令中写些什么,这一生绝不离周秀左右,那怕是刀山火海,也要追随周秀。

“三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可再相见,过往多承三哥教诲,小哥铭感在心。”长安城南门,吴桐与弟兄们先送周秀、颜柔南下。

“三哥,兄长那儿,就烦劳三哥代为转告,小妹已算是周家的人,这就随秀哥南下,不能当面向兄长拜别,此中原由,还请三哥周知。”颜柔决定要随周秀南下,不再北返。

“你们此去,要相互扶持,事急从权,无须在意世俗之礼,相信颜兄能谅解。周秀,不管身处何地,不要忘却自身之志,天下虽大,终有相聚之时,岳州虽是水乡之都,然并非无可发挥之地,莫要因此丧志。”吴桐离别叮嘱道。

周秀答道:“三哥所说正是,小弟此去岳州,打算在那儿训练一支武骑,让天下人瞧瞧,我周秀的武骑不只在北方无敌,就连南方也是所向披靡。”

吴桐笑道:“好,来日或许尚有待你这南方武骑,扫平天下乱氛。”

周秀随着笑道:“不能与三哥并骑,争战沙场,是小弟此生最大的遗憾,日后,若三哥得势,千万别忘调小弟出征,小弟在岳州定会好好磨练,就等三哥之令。”

吴桐道:“放心,这一天不会太久,当天下大乱之时,就是六弟你北返之日,没有你的武骑队在旁,三哥怎么也无法打胜仗的。”

“三哥珍重,小弟就此告别。”周秀弯下腰行礼,颜柔也一同行礼如仪。

“去吧,前路无论险阻,你我彼此互勉,未建功立业前,绝不轻言放弃。”吴桐语气激昂的道。

“是,小弟绝不会轻易放弃。”周秀说完,马头一转,颜柔随后跟着,二人二骑往南奔去,吴桐与兄弟们目送,一趟长安行,本为皇上召见,没想到落的兄弟分离,天南地北,一离千里之远。

“走吧,我们也该北返,先到木剌山,稍作安顿,再转至天德军。”吆喝一声,吴桐领头,身后十七骑跟随,这一趟长安行,非但未能得见圣颜,还落得如此下场,想来不禁唏嘘。

兵部安排给吴桐、周秀的临时居所外,太子李亨被李靖儿拖着来到。

“爹,这儿就是女儿所说的,那个安北都护府都尉吴桐暂时的居所。”李靖儿对着李亨道。

果然李靖儿是皇族,且是当今太子李亨的女儿,是个大唐公主。

太子李亨道:“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这吴桐不过才二十出头,能比得上朝中诸位大将军之才?”

李靖儿道:“虽说吴桐现时仅是个都尉,但女儿早调查清楚,上次靖边之役,全靠吴桐方可顺利成功,尚且,吴桐率领二十骑前去协助回纥奚结部族,解去该族灭族之祸,对于奚结一族有大恩。再加上自回纥劝回李光弼,爹,你也知道李光弼是谁吧,那可是契丹第一高手之子,前大将军李楷洛的嫡传,连这样的人才都纳在麾下,你说吴桐未来是否不可限量。”

李亨取笑道:“爹当然知道李光弼是谁,也相信这吴桐有些才干,只是你将爹交给你掌管的秘探组织,拿来调查吴桐,恐怕是有些公器私用吧?”

李靖儿不依道:“那有,女儿是在为爹爹早日网罗未来的骨干,为爹爹接掌江山预作准备。”

李亨严厉的道:“靖儿,这话莫再提,父皇龙体安康,这是大逆不道的话,小心传到李林甫、杨国忠耳中,为父之太子之位可就不保了。”

李靖儿环顾了左右,低声道:“女儿知晓,这些人都是咱们的心腹,应不至于外泄的。”

李亨也低语道:“帝位之争,自古就极为惨烈,为父隐忍二十载,方有今日,千万莫因一时大意,让人捉着把柄,悔之莫及。你是为父安排在外的一支伏兵,要知道为父不让你进宫居住的用意,若不是你兄长才智平庸,也不用你如此辛劳,四处奔波,爹知道这三年来,你打探了很多有用的消息,至多再三年,等爹即位后,爹会好好封赏你的。”

“是,女儿了解,待爹即位后,女儿不想什么封赏,只求爹,去了女儿公主的身份,让女儿离开这帝王之家吧。”李靖儿自小就被教习各项阴谋诡计,专培养为秘探组织的接班人,对于这些宫廷争斗,早已厌烦。

李亨道:“等为父即位后再说吧,走,先去看看你说的栋梁之材。”

李靖儿也知一切还是得等父亲帝位稳固之后,才有可能,现时最重要的就是先为父亲寻觅股肱之材,闻言道:“是。”

李亨、李靖儿为避朝中耳目,微服来访,身后仅有四名随从。

临时居所的大门已开启,李亨、李靖儿一路进来,不见吴桐等人,只见厅中二名来此打扫的小兵。

李靖儿与李亨留在中庭,一名随从前去,开口问道:“请问,之前居住于此的吴桐都尉,现时在那里?”

打扫的小兵看看李亨、李靖儿穿着尊贵,虽说平日无缘见得太子之面,也知这些人有点来历,恭敬的答道:“兵部今早下令,居住在此的二位都尉,已接令离去,不知前去何方。”

李靖儿听得仔细,向李亨埋怨道:“爹,都是您,早叫您昨日就来,偏您事忙,这下可好,人都走了,来不及招揽,日后您可别怪女儿没跟您提及此人。”

李亨不理李靖儿,开口向小兵问道:“你等可知这吴桐都尉,往何方离去?”

另一名小兵巴结的道:“回大爷,这吴都尉听说是北迁到天德军去当军使,是小的堂兄在兵部当差听来的。”

李亨、李靖儿闻言脸色一变,李靖儿道:“怎么会调去那儿?这可如何是好?”

李亨先不开口,转身出门,李靖儿等人急忙跟出,到了僻静之处,李亨要四名随从至十步外看着,对着李靖儿低语道:“靖儿,这事不妙,李林甫不知天德军是为父苦心经营的一支勤王之师,只当该军是个无主之物,前前后后派了十来位心腹前去收拾,为父情非得已,全将之杀害,今次定是吴桐不知何处得罪了李林甫,让李林甫使了这个借刀杀人的办法,若照你所说,这吴桐武功谋略皆高人一等,再加上手下有一班忠心能干的弟兄,这一去,不是二败俱伤,就是为父二十年苦心尽付流水,你马上出发,持为父令箭,见机行事,若吴桐愿效忠为父,就将天德军交付予他,若是吴桐不从,为父要你设法杀之,绝不能让爹手上唯一的筹码受损。此去,你必须待在吴桐身边,随时监视,一有风吹草动,首要任务是保全天德军的兵力,不可让吴桐乱来,损伤这支为父用来接掌帝位的伏兵。”

李靖儿也知此事的严重性,闻言道:“女儿遵命,这就出发。”

李亨自怀中取出一支铁制令箭,道:“这是为父的令箭,你带至天德军,见得副军使仆恩,他一见令箭自会知晓你的身份,听你调度。”

李靖儿接过令箭,便待回去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李亨再道:“靖儿,若吴桐真是个人才,你若有意,就嫁给他吧,这样一来,就可稳稳的将吴桐控制在手中。”

李靖儿闻言道:“女儿会见机行事,若情非得已,女儿不惜清白,自会行此下策,请爹爹放心。”

“去吧,秘探组织一事,爹会再交代别人处理,你先将此事处理完后再说。”

“爹爹,女儿这就出发。”李靖儿不再逗留,施展身形而去。

李亨见女儿离去,眼中露出一股威凌之光,喃喃道:“父皇,您在位太久,咱们李家天下都快不保了,您只知享福,不理朝政,再不将帝位传出,为社稷江山,不要怪儿臣手段狠毒。”

吴桐带着兵部军令,一路急赶,先回到木剌山,仍不见石经、石纬回返,崔光告知,由返回的沁州兵士口中得知,石家遭逢大难,一场祝融之灾,将石家焚去,不知石经、石纬生死如何,众兵士至火场打理,只见焦尸,不见活人,迫于无奈,将石家众人立了个坟,先行回转木剌山。

吴桐闻言,心下伤悲,六弟调去岳州,大哥、二哥又生死不明,结义六兄弟,不到二年,又只剩自己与张佑、崔光三人。

待得吴桐告之长安诸事,惹得张佑、崔光气愤不已,张佑开口骂道:“昏君、乱臣。”

颜刚、金宝早已巡视回返,吴桐向颜刚说明颜柔意向,颜刚也不气恼,早有心要将颜柔许配给周秀,听得周秀为颜柔坚拒李林甫一事,更是深受感动,庆幸道:“颜柔何其有幸,能嫁得周都尉这等男子汉,颜刚高兴都来不及,何气之有,颜柔作的好,这种丈夫本就该紧紧的捉牢。”

众人原是满怀愁绪,被颜刚此话皆逗的笑了。

李光弼趁机道:“都尉,兵部要你迁天德军,我们是否即刻准备,将木剌山屯民移往该处?”

吴桐答道:“正要提起此事,李兄,吴桐此次一并晋升为军使,已可自行任命西北军区武将,这木剌山创建不易,吴桐不欲就此放弃,想仰仗李兄大才,在此继续经营,吴桐决意任命李兄为安北都护府都尉,这木剌山就交给李兄了。”

李光弼忙道:“这怎么成,还有张都尉、崔都尉及颜兄三人,都足可承担此任,那有让光弼接掌的道理?光弼愿随同前往天德军辅佐军使。”

张佑开口道:“李兄,不用谦虚,论才,我等比不上李兄,论武,除了三哥之外,无一人是李兄对手,况且,我等都想长随三哥身右,这木剌山就请李兄留下吧。”

崔光也道:“我不是独当一面的料,当当幕僚可以,要我拟定各项发展方略,那可不是我的专长,李兄,还是请你留下发挥长才吧。”

颜刚则道:“我也不行,这情报网络初建,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要常常陪金宝外出,没办法长留于此,李兄见谅。”

吴桐心意已决,正色道:“李光弼听令。”

李光弼单膝跪地,道:“属下在。”

吴桐取出兵部配予的军使令符及原本身上的安北都护府令符,下令道:“天德军使吴桐,特命李光弼为安北都护府折冲都尉,掌管木剌山一带防务,李光弼接令。”

李光弼接过令符,道:“安北都护府都尉李光弼接令,多谢军使提拔。”

张佑、崔光、颜刚、金宝四人纷纷上前道贺,从今以后,李光弼恢复军职,成了安北都护府的都尉。

唐代中期,各方镇由于必须自行筹措军费,通常是武将兼军政及行政、财政,朝廷将各项武将、官员任命权下放,这西北军区算是重新建置,军使是最大的官阶,吴桐自行任命武将也不算是违反制度。

李光弼接掌木剌山后,吴桐不再干涉李光弼行事,李光弼将吴桐、石经、石纬、周秀及代州旧部召集,总计二千兵马,交给张佑,要让吴桐带去天德军,毕竟此去天德军尚不知能否镇的住,带些兵马去,在部属不从命时,能派的上用场。

吴桐想到周秀只身前往岳州,人单势孤,将二千兵马中,属于周秀的六百武骑,要他们换装南下,去寻周秀。这六百武骑原是周秀父亲一手培养,对于周秀极为忠诚,听吴桐肯让他们除去西北军职,心下大喜,尽皆换下军装,六百弟兄,化整为零,前去岳州,寻找周秀。周秀见到旧部属,喜出望外,便以这六百人为骨干,在岳州掌管的折冲府中,建了一支超过编制的二千人武骑,平时全赖金宝的商号供应资金,维持粮饷、装备。

吴桐率领一千四百兵士,清一色为骑兵,甲胄、兵器皆是由金宝通过商号网络秘密购来的精品,金光闪闪,张佑、崔光、颜刚在吴桐身后一马之距,大队人马往天德军出发。

李光弼带着木剌山新培训出来的校尉、队正,将屯兵排成长列,恭送吴桐等人。自吴桐等人开赴天德军后,李光弼正式接掌安北都护府,将昔时在东北的旧部属,一一接引过来,大唐名将李光弼终于拥有自己的部队。

李靖儿一路在吴桐身后急追,虽说收拾行装费去一日,但想到吴桐必会先至木剌山交代些事务,李靖儿有心早到天德军去布置,绕过木剌山,早吴桐几日到达天德军。

李靖儿寻得天德军副军使仆恩,这仆恩本是铁勒部人,今年四十一,其曾祖于贞观二十年时率部来降,世代对于大唐朝廷极为忠心。可惜到得仆恩这代,因其貌不扬,有一次进京面圣时,惊着玄宗,李林甫知玄宗不喜见这仆恩,便将之迁至西北边陲,担任天德军副军使,已过六年,按说早该升任军使,但李林甫深谙玄宗心意,不愿再提起此人,仆恩便任副军使迄今。

太子李亨探得此事,派遣密使前来,将仆恩纳为心腹,应允即位时,定会善加封赏,要仆恩在天德军中,好好训练兵士,待来日可作为勤王之师。

仆恩见得李靖儿持太子令箭前来,再经李靖儿道及来意,知吴桐即将前来接任军使,虽说李靖儿表述,有意将吴桐纳入太子党,仆恩对于吴桐年少,心下不服,有意来个下马威,掂掂吴桐的斤两。

李靖儿此来乃是秘密行事,不能正大光明现身,在天德军营中,由仆恩安排个不起眼的营帐,李靖儿与二名侍女扮作校尉及二名小兵,在其中隐藏。

过了几日,吴桐率领大队来到,仆恩将所有私下训练的二万精兵全部隐藏,找了些年老屯兵、流氓无赖混充,五千余人杂乱无章的在校场厮混,仆恩称病不来迎接吴桐,让手下一名校尉前去领吴桐等人前往校场阅兵。

当吴桐的千余兵马整齐的开入校场时,那种威严、肃杀的氛围,让校场中五千余人抽了口冷气,一时鸦雀无声。吴桐这支军队是曾参与靖边之役的兵士,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杀过几个回纥胡兵,一股迫人的杀气涌出,让校场上的乌合之众为之胆寒。

待吴桐、张佑、崔光、颜刚登上将台,底下仆恩安插的起哄之人,喊道:“我们不要军使,我们要粮饷,我们要回乡。”一人带头,众人呼应,一时场面极为混乱,尽是要饷、回乡的呼喊。

吴桐手一举,要众人安静,那起哄的人,见众人静了下来,又吼道:“朝廷不公,不轮不调,回乡、回乡………”原来在此之人,多是由北地抽调戌边的老兵及因罪流放的囚犯,早过了该回乡的期限,被朝廷忽视,没有调令,无法归乡,众人既不是兵,无法领饷,又不是民,无法归乡,困在此处,受尽委曲。

张佑见众人一再无视吴桐的存在,气的下令吼道:“兵士听令,刀出鞘,那个再乱,给我狠杀。”

千余兵士闻令,刀齐出鞘,双眼放光,众校尉更是四下张望,要查出是谁在带头起哄。

这一来,校场上杀气大盛,千余人围着五千余人,由于气势不同,五千余人不敢乱动。众人静下来,不敢再大声嚷嚷。

吴桐开口道:“吾乃兵部新任命的天德军使吴桐,即日起,天德军归我管辖,诸位有何不平之处,欢迎来向我表述,但请推派代表前来,如此乱哄哄的,一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

校场中众人闻言,彼此互望,尚不知新任军使心性如何,只是刚才发令的那位长官长相狞恶之极,出口即是杀,这一出去,一个不好,说不定就是人头落地,竟无一人敢出头。

吴桐再道:“就请适才先开口的那些人上前,本军使有些话要问问。”话出口,吴桐向十八名亲卫打个手势,这十八名就是随吴桐前往长安的江伦等人,吴桐升为军使后,已能编列亲卫,十八名就调升为吴桐的亲卫。

刚才十八名亲卫,早已看出是那些人在出头,见了手势后,奔入行列中,将十名仆恩安排的兵士给揪了出来。

十名仆恩安排的兵士来到吴桐面前,先行拜见之礼,不亢不卑,其中一名先开口道:“启禀都尉,属下等皆是天德军校尉,来此已过十载,按朝廷律令,早该轮到我等归返原籍,由其它州府官兵前来戌守边陲,可朝廷一直不发调令,兼且亏欠我等军饷已达六年,我等未奉调令,又不敢擅离职守,以免成为无籍流民,请军使让我等回返故里,并发放亏欠的粮饷。”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又再度喧嚣起来,尤其一干年老屯兵,自年少即被征调来此,亟思落叶归根,苦于朝廷早已遗忘,加上欠缺盘缠,困于此处数十载,闻得此言,不禁泪流满面,一时之间,叫嚣声,哭喊声震天,让吴桐极为头疼。

第25章天德成军

正在苦思无良方可解决眼前困境,随部队前来,由金宝押队的辎重队,开进校场,吴桐见着金宝,豁然开朗,天下事,解决之道,不外乎权与钱,既然权力不张,那么来个见钱眼开,或许可行。

吴桐不理校场中喧闹的兵士,回头向崔光交代事宜,崔光闻言后,疾奔下将台,前去迎接金宝的辎重部队。

不多时,台下仍是叫的叫、哭的哭,崔光带着三十名兵士,抬着十五只铁箱登上将台,兵士们将铁箱一字排开在将台上,台下众人看的心奇,这新来的军使在作些什么,抬这些铁箱上台作啥?

吴桐手微抬,崔光下令道:“开。”

三十名兵士,一人一边,打开铁箱锁扣,掀起箱盖,阳光照射下,一阵金光随着铁箱开启,放射出来,竟是十五箱满满的金元宝,台下众人一生也未曾见过如此多的金子,众口微张,看的口水都流了下来,尤其来到将台前的十名仆恩安排的校尉,看的呆若木鸡。

吴桐见此招果然奏效,开口道:“本使此来,本就奉兵部之令,发放亏欠诸位的粮饷,这些仅是第一批运抵来此,本使不是空口说白话之人,先让大家过目,待本使查清诸位年资后,再按朝廷拖欠的数目逐一发放,诸位不须心急。至于已过轮调之年、或是年过四十的屯兵,在领到薪饷后,本使答允诸位,可自行抉择去留,本使只要精兵,不要无法上战场的残兵,就算你等愿留,如果未能通过本使考验,本使也会将你等发回原籍,不要留此浪费朝廷的粮饷。”

吴桐歇一口气,环视众人,见众人已诚心听自己说话,吴桐再道:“本使年青,甚为敬重诸位长年守戌边境之功,新来乍到,相信诸位仍未信服,本使也不强求。”

顿了一下,语转严厉的道:“国有国法、军有军纪,本使治下决不容营私舞弊、贪赃枉法之辈,若有违法乱纪之事,本使绝不轻饶,张佑。”

张佑忙自后走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在。”

吴桐取出军使令符,高举在手,宏声道:“本使命你为军纪巡察,若有犯纪之人,淮予当场处置,无须上报。”

张佑答道:“属下遵命。”

“起来吧。”

此时,台下一名不长眼的流放无赖,悄声对着身旁的一名同伴道:“作戏,新官上任三把火,瞧他能烧多久。”

张佑飞身而出,来到那名无赖身前,抬腿一踢,将无赖踹倒于地,喝道:“长官未曾应允,任意开口,兼且辱及上官,就是犯纪,来人,拖下去掌嘴三十。”

二名吴桐带来的兵士,奔入行列中,将那名无赖拖出,在将台前用力掌嘴,打的那无赖二个脸颊高高肿起,至此众人心寒,无人敢再任意开口。

吴桐见威权已树,接下来便要开始怀柔,开口平和的道:“诸位在此迎接本使,本使心中甚为感激,待会下去后,崔都尉会重为诸位造册,并按名册发放粮饷,本使会按诸位所长,重作安排调度,诸位既已从军,便该为国效力沙场,当今天下虽太平,然外患仍剧,有朝一日,外敌来犯,仍有赖诸位奋勇杀敌,保卫家国,本使任此军使一日,绝不会让诸位无粮无饷,望诸位奋起,共同建功立业。”

此番话说得众人心情一振,这些人虽说有些是无赖、流民,然大部份并非自己所愿,在家乡无权无势,被那些富人、土豪逼迫充为府兵,征调来此。这个时代,有能力者早已学会逃避兵役,各州府专找些佃农、流民混充府兵,遇有征调,便是这些无辜之人上前线。若能立些战功,得朝廷封赏,或是金银或是土地,这年青军使,看来是个有抱负的武将,若能随着出征,幸而不死,回来后便是有功兵士,算是翻了身,后代也能有些希望。

众人闻言,尽皆心喜,那些老屯兵更是激动落泪,能回家乡,是一生梦寐以求之事,一人下跪,众人皆跪,校场上五千余人,心悦诚服的跪倒于地,誓死效忠吴桐,吴桐带来的兵马,也是人人见之心酸,若不是有幸随着吴桐,说不定这些人的下场就是自己将来的模样,当下千余人马,纷纷下马,学得众人跪倒于地,吴桐一时之间,顿觉肩上沉重,自此之后,这西北境地万民,皆是自己的责任,年少心境不再,环境逼得吴桐更为老成起来。

吴桐下得将台,早有人领吴桐前去军使府安置,千余人马,算是军使亲兵,就安置在军使府周遭,张佑、崔光、颜刚、金宝等人皆有都尉府可居住。崔光不待安歇,带了数十幕僚,就在天德军府中,开始进行屯兵造册,装备清点事宜。

仆恩及李靖儿在副军使府中,早有人来报校场中经过,听到吴桐身怀巨金,又恩威齐施,收伏了众人之心。来此一日便有如此成就,让人刮目相看。

李靖儿心想:“这吴桐不简单,在木剌山不到二载,竟能有此资财,看来另有生财之道,诱之以利不成,只有动之以情了。”

仆恩忖道:“此子虽年少,但气度不凡,龙非池中物,来日必当大成,也罢,老子生就这等样貌,要想凭己得宠,想来不易,看这靖公主对这吴桐似有情愫,就依附在这吴桐麾下,来日或可仰仗吴桐,弄个大将军名位。”

吴桐在军使府中,要十八名亲卫自去寻间寝室安居,吴桐将自身简单的私物随意布置,想起这天德军空有军名,却只有老弱残兵五千,加上自己带来的千余兵马,也不足一万,自己这军使倒比李光弼的安北都护府带的兵少,若要充足兵额,须有五万之众,要如何才能征足,又要征到何年何月?

正思索间,兵士来报,副军使仆恩求见,吴桐赶忙走出卧室,亲自迎接,心想,副军使卧病在床,自己未能先去探视,反倒要人来见,真是有失礼数。

走到客厅,却见仆恩早已坐在客座,一旁尚有一名校尉及二名小兵,见了吴桐来到,仆恩急忙起身,向吴桐抱拳行礼,那校尉及小兵却仍是低着头,安坐椅上,全不理吴桐到来。

吴桐有些心奇,先向仆恩回个礼,开口道:“仆恩副军使是吧,听说副军使微恙,本使初来,未能前去探视,反要副军使前来,失礼之处,多多包涵。”

仆恩闻言笑道:“回军使,我身体壮的很,从来也不曾有什么病痛,这装病一事,待会再禀明,先请军使恕过属下欺瞒之罪,有些事,待会有人会向军使提及。”

仆恩说完,吴桐有些讶异,自己也猜到这仆恩定是装病,故意不来迎接自己这个军使,没想到仆恩倒是自己先说出,且言下之意,似乎这天德军中尚有比之更高阶的人在,难道这名安坐不动的校尉,有什么来历?

当吴桐将目光移往那名校尉时,装扮成校尉的李靖儿抬起头来,吴桐见到李靖儿,不禁脱口而出,“是你,李靖儿。”

靖儿嫣然一笑,道:“是我没错,恭喜你当了军使,升官了。”

吴桐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到底是谁?”

一旁一名侍女道:“大胆,见到公主还不下跪?”

吴桐闻言,楞道:“靖儿你是公主?当今圣上的女儿?”

靖儿吃吃笑道:“那是我爷爷,我是当今太子的女儿,靖公主是也。”

吴桐依然不愿相信,道:“你别再戏弄我了,前次你说要再来考我,后来不见踪影,今次又跑来这里,谁会再信你?”

靖儿正色道:“你当我稀罕当这公主?要能不当,我还真不想承认我是靖公主。”

这下吴桐相信了,毕竟之前已有些怀疑这李靖儿出身不凡,可是心仪的佳人突然变成高不可攀的公主,让吴桐有些丧气,盯着李靖儿,吴桐不想言语,也不想下跪。

抱个拳,随便行个礼,吴桐道:“末将吴桐,见过靖公主。”

靖儿也不愿吴桐跪她,开口道:“我突然来此,想必吴军使心中定是有些纳闷,别想歪,不是专为你来的,有些事要与吴军使私下谈谈,不知是否方便?”

吴桐确实认为这靖公主是为了自己前来,闻言知另有隐情,答道:“吴桐正在听着,公主请说。”

靖公主道:“不知吴军使对自己的将来有何打算?”

吴桐答道:“吴桐立志从军报国,只知效命沙场,没有为自己打算过。”

靖公主赞道:“吴军使说的好,只是不知吴军使对于当今朝廷的看法如何?”

这不好回答,吴桐不知李靖儿用意,答道:“吴桐一介武夫,只知练兵争战,对于朝廷之事,吴桐认知不深,恕吴桐无法回答公主的问话。”

靖公主道:“无妨,我就实话实说,当今圣上,就是我爷爷,受了杨贵妃迷惑,早已无心打理朝政,大权旁落在李林甫、杨国忠、高力士等一干乱臣手中,加上又宠信胡将,我李家天下即将不保,我父王有见于此,有心重振朝纲,须要一批忠心的臣子、武将辅佐,吴军使,你可愿效忠太子,作为太子心腹?”

一番话说得吴桐连连点头,毕竟此次长安遭遇,早让吴桐对朝廷灰了心,待得听到最后,吴桐一惊,这是涉入帝位之争,一个不好,便是抄九族的事,虽说自己已无啥亲族,但此事仍须从长计议。

吴桐答道:“蒙公主看的起,吴桐仅是名年青没有见识的军使,岂能承担辅佐太子的重任,公主之言,吴桐听过即忘,请公主莫再提起。”

仆恩闻言威胁道:“吴军使果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这李林甫调军使前来此地,你道是升你的官吗?之前几位军使莫名失踪,军使以为如何,军使千万三思,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同来的一千四百余位弟兄打算。”

吴桐闻言,不甘示弱的道:“副军使此言,是威胁吴某吗?就凭天德军五千老弱残兵,吴桐根本不放在心上。”

仆恩笑道:“若是在下尽起二万精兵,围困这军使府,不知吴军使可能逃出生天?”

吴桐大骇,道:“二万精兵,难道太子早在此布下伏兵,阴谋篡位?”

靖公主笑道:“吴军使也说得太容易了,单凭二万兵马就想夺得帝位,那是痴人说梦,我父尚得待圣上自行退位,才有即位之日,这些兵马不过是用来护主之用,防范那些阴谋夺位的乱臣、王公而已。”

吴桐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造反,那还有得商量,道:“既是如此,吴桐也非是不知好歹之人,吴桐效忠太子本是应当,只是吴桐有一条件。”

靖公主见吴桐松口,喜形于色,道:“吴军使且说。”

吴桐道:“请公主将天德军精兵交付吴桐,吴桐既为天德军使,绝不愿兵权不一,若是照目前情势,究竟是仆恩副军使为长,还是吴桐为长?”

仆恩表态道:“若是军使愿投效太子,自然以军使为长,明日属下就会带军使校阅二万精兵,将兵权移交。”

李靖儿也道:“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此事,若吴军使真心效忠父王,父王已交代我带来令箭,持此令箭,便可随意调动部队,不过,现下尚不能给军使,待得军使忠诚无虞,我自会将令箭交付。”

吴桐听李靖儿此话,心想,看来你就是监军的,也好,先收得部队再说,日后施些手段,自然让你的令箭再也不能生效,那时,就看部队听谁的。

心中有了计较,吴桐也不在乎令箭在李靖儿手中,开口道:“本该如此,令箭就由公主持有,吴桐自会尽心效忠太子殿下,日后,公主若信的过吴桐,再交付令箭不迟。”

靖公主与仆恩相视而笑,终收伏吴桐,靖公主道:“好,明日吴军使就随仆恩副使前去接收二万精兵,父王能有你这等良将辅佐,日后定有倚仗之处,希望到时吴军使能一本初衷,真诚护佑,位列王公自是指日可待。”

吴桐跪下行礼道:“多谢公主,吴桐自是真心效忠太子,公主日后便知。”

靖公主道:“吴军使,本公主要留在此处,协助你建军备战,不知你那军使府可有空房,能否容得下本公主?”

吴桐心想,就近监视吗?无妨,行的正坐的直,怕你吗?

吴桐道:“末将可让出军使居所供公主住宿,不知可否?”

靖公主道:“不用,此来并非奉命前来,还是请军使找个清静处所,能让我栖身即可,住你的军使居所,太显眼了。”

吴桐回道:“既是如此,那就由公主你自己挑选吧,这军使府我也是初来,不知那儿适合公主居住,你中意那儿就自个搬过去吧。”

靖公主道:“我早选好了,就在你居所隔邻的那间厢房。”

隔日,仆恩果带领吴桐前去一处山区,二万精兵就藏身此处,吴桐、张佑、崔光校阅后,惊于此部队训练之精良,装备之完善,兼且全是骑兵,真是一支惊人的伏兵,心想,若是突然在京城出现这二万精良骑兵,莫说保得帝位稳固,便是就此逼得圣上退位都有可能,难怪靖公主要亲自前来坐镇。

现今长安京城虽说仍是建制有数万卫士,但皆是有功将士父死子继,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且多有浮滥顶替之事,已无实质战力,空具其名,若是大军袭至,恐怕未战自溃,难保都城平安,用这二万精兵夺取帝位并非难事,若能悄无声息的潜近长安,想必定能一举功成。

吴桐心想,不能让靖公主起疑,这事要缓缓来办,定要将这批精兵纳入麾下,一名无兵之将,比之兵士尚且不足,自己身为天德军使,岂能容得兵权旁落,不管日后太子如何即位,只有自身拥有实力才有份量。

吴桐还是先请仆恩暂领此军,但要张佑接手训练事宜,并要崔光将众兵士重新造册,仆恩及靖公主也知此是军使职掌,无可挑剔之处,只得从之。

自此之后,吴桐一方面要张佑、崔光积极拉拢二万精兵,另方面,吴桐要颜刚、金宝设法自各州县征集有志之士,前来天德从军,并将一些年老将士,遣送返乡。

崔光并按木剌山作法,开垦周遭荒地,引水灌溉,吸引附近州县屯民来此居住,各项作为皆在公主无意中,默默展开,吴桐为吸引公主转移注意力,对靖公主施展些追求手段,全赖颜刚、金宝传授各项花招,弄得公主芳心大乱,本就对吴桐有意,加上吴桐刻意讨好,公主逐渐陷入情网。

吴桐并不知,公主早发现吴桐之各项作为,本就有意以情爱缚之,二人谈起感情来,全无一般男女之爱恋心绪,反倒是尔虞我诈,虚情假意,待得时日一久,竟然弄假成真,二人习于为常,浑然不知已彼此心许。

三年后,天德军扩充到五万兵员,吴桐终将二万精兵化整为零,纳入麾下,仆恩对吴桐是心悦诚服,这年青长官,无论是计谋、武功皆高人一等,深觉跟随吴桐大有发展空间,太子毕竟遥远,眼前此人气度、胸襟皆不凡,更且不以己身长相为耻,将自己视为亲信,有商有量,不从此人要从谁?

吴桐将张佑、崔光、颜刚等人派驻西北各地,各领一万精兵守护边境,天德军仅留二万兵马。李光弼在木剌山,经过三年,已练得二万精锐部队,至此吴桐麾下拥有精兵七万,良将不可胜数,金宝的商号网络早已渗透至黄河以南,吴桐虽说不至于富可敌国,军费物资却也不虞匮乏。

这一年,吴桐二十六岁,大唐历126年,宰相李林甫病亡,杨国忠接相位,诸大臣受不了杨国忠颐指气使,转投入太子阵营,玄宗皇帝依旧不管事,安禄山再奏请更换数十名北地武将为胡将,玄宗允之,杨国忠见事不妙,恐安禄山势大危及大唐,秘密搜集安禄山的各项谋反罪证,安禄山察知,更加速增长兵力,天下将乱,吴桐与公主得太子同意,在天德军府成亲,吴桐交付效忠铁卷予太子,铁制书卷上,有吴桐亲手刻上姓名,并附上指印,日后若太子有意篡位,吴桐再无可退之路,定须举军前往,究竟后事如何,且看第三部“天下大乱”

第26章一触即发

大唐历127年。东北,雄筑城,一座用石头堆砌出来的雄壮山城,安禄山用了十年的光阴,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王城。

城中可藏万名带甲兵士,居中最高的一栋石造建筑,是安禄山用来谋划各项方策的处所,平日安禄山若回返东北,便是宿在这处最高的石楼中。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一座虎皮铺就的王座,安置在三阶石阶上的高台,厅中,设有二列的石椅、石几,供安禄山麾下的谋士、武将,在议事时安坐。

安禄山刚自长安面圣归来,此次前去面圣,安禄山是拎着小命前去,皆因杨国忠在玄宗面前说及,“安禄山叛迹已现,若是见召,必定不敢至长安。”

安禄山此时尚未准备周全,时机未至,不敢举兵,有心一搏,便只身前往长安面圣,玄宗见安禄山来见,认为安禄山忠心无虞,杨国忠仅是妒心作祟。自此之后,玄宗更加信任安禄山,不再理会杨国忠对安禄山的各项举证,安禄山回返东北后,每思及此行,冷汗直流,更是加快各项整备工作。

安禄山高踞王座,一脸直爽、诚实的相貌,让人深信此人不善作伪,应是心口如一之人。

安庆绪坐在左列第一位,看来与之前追杀颜刚等人时,有了很大的不同,四年来,安庆绪深居简出,在范阳节度使府中,尽心协助父亲处理各项军务,私底下,苦练得自昭君墓中的绝学,气度变得稳重,颇有些慑人气势微微露出。

史思明坐在右列第一位,是安禄山的副将,麾下统领近十万兵马,是东北第一勇将,长得方脸大耳,虎臂熊腰,威风凛凛。

高尚、严庄坐在第二列,这二人是安禄山的首席幕僚,本是汉人,皆因玄宗多年不办科举,绝了二人进仕之路,二人本就极有才干,在东北富有盛名,高尚是安禄山亲自前去招揽,严庄则是安庆绪所礼聘,范阳军区中诸项事宜,皆出于二人的规划。高尚年四十三,有些瘦,严庄则年三十五,有些胖。高尚总是一脸阴沈,看人时,让人觉得头皮发麻。严庄总是笑脸迎人,这二人平日一白脸一黑脸配合的极好,东北诸将中,少有不服之人,皆尊称二人为大军师、小军师,偏偏称号与身材相反,有时会让人以为诸将是有意调侃。

第三列上,坐着史思明的长子史朝义及安禄山最信任的义子安思义,史朝义向来骄矜自大,长相颇似其父,常自谓为东北第二勇将,安思义则为契丹胡人,认安禄山为父,极受安禄山信赖,第四、五、六列则坐着范阳武将薛嵩、张忠志、日承嗣、尹子奇、崔干佑。此五人号称范阳五虎将,是安禄山麾下的猛将。

“恭贺父亲大人无恙归来,父亲此去长安,真让儿臣睡不安枕,幸而无事,父亲大人鸿福齐天,逢凶化吉。”安庆绪以真诚的语气,开口道。

史思明道:“王爷,还是您见识高,要是我,这一趟是绝不会去的。”

高尚阴阴的道:“史大人,卑职早说过,此行是有惊无险,现在你可信了?”

严庄接口道:“呵、呵,史大人也是关心则乱嘛,高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史思明不好意思的笑道:“高先生说的是,是思明爱操心,不过,思明可没有怀疑先生的意思,早信了王爷定会平安归来的。”

安禄山语气阴森的道:“本王今此前去,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往长安,那杨国忠使的好计策,若不是各项事宜尚未准备完成,说什么本王也不会去的。幸而高先生事先至杨玉环处打点一切,这才让那昏君信过这回。”

语气一转,面向史思明道:“史老弟,咱们的部队,整备的如何?有没有把握一举攻到长安?”

史思明道:“启禀王爷,目前范阳共有二十万兵马,各项军械、甲胄皆已齐备,只是战马尚缺五万,最多只能出兵十五万。”

安禄山回道:“十五万骑兵,可以,留下五万镇守范阳,以十五万大军直攻长安,绰绰有余。”

安禄山转向高尚,问道:“高先生,这河东道上各项阻碍是否已清除干净?”

高尚起身答道:“回王爷,河东道各折冲府,大多已换上我们的心腹,有些无法收买的,如沁州石家、代州韦昭等人,石家已在三年前灭去,目前唯一会造成妨碍的只有代州韦昭一人而已。”

严庄有心找碴,道:“高兄莫非忘了汾州周家?”

高尚阴笑道:“那汾州周家不知何时得罪李林甫,二年前李林甫死前,将周家给调至南方去,这奸臣倒是帮了咱们一把。”

安庆绪欣喜道:“父王,这样看来,待得今秋收成,明年春初,咱们就可举兵,一举夺得天下。”

安禄山道:“倒也未必,虽说河东道至洛阳,一路上已无阻碍,但京城尚有封常清、高仙芝等名将在,再加上镇守长安西面的哥舒翰,要想取下长安恐怕没有那么顺利。”

史思明笑道:“王爷也太看得起那些无用的老将,封常清不足为道,高仙芝才刚自大食兵败而回,哥舒翰老矣,听说近来常卧病在床,有何可惧,我等大军训练精良,凭那些守卫京城的公子哥们,能挡的住吗?就算这三人再厉害,强将无兵,一样是必败无疑。”

史朝义,赶忙接口道:“王爷,我父说的有理,这三人不放在我父子的眼里。”

高尚传出一贯阴沈的笑声,道:“史大人父子勇武过人,自是不畏惧这三位名震天下的老将,只是尚有二名年轻武将,就在咱们范阳西边不远,不知二位有何应对之策?”

严庄道:“高兄指的是天德军的吴桐及安北都护府的李光弼吗?”

史朝义一贯的自大道:“这二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有什么好怕的,发兵前,让我先带五万兵马前去,自是手到擒来。”

安禄山听得严庄之言,早已陷入沉思,早昔招募李光弼不得,仍是至今心中的最大遗憾,若能有此子加入阵营,天下岂不是唾手可得,听说这吴桐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能将李光弼纳入麾下,想来也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难道这大唐气数真的未尽,一代名将尽去,又出了这二个难缠的家伙。

坐在最后一列的武将尹子奇,算是五虎将中最年轻的一员,起身躬身道:“朝义大人,末将曾奉高军师之命,前去探查西北一地,该地在吴桐、李光弼等人的经营之下,已非往昔颓废之貌,派出的探子没有一个能潜入西北军区重地,截至今日,仍不知到底吴桐、李光弼麾下有多少兵马,按来往的商贾形容推测,至少有五万兵马是跑不掉的。朝义大人若是仅率五万兵马前往,可能会是一场苦战。”

这话说的客气,言下之意是指史朝义若是仅带五万兵马前去,连敌人虚实都不知,恐怕是全军覆没而归吧。

史朝义正待回嘴,安禄山开口道:“这吴桐先且不说,单李光弼此人就极不好对付,这西北军区确实是个大患,高先生,不知你有何高见?”

高尚答道:“说来这西北军区,实是近三年才有如此大的改变,之前门生一直未曾加以考量,是门生失算。”

说完一顿,看了安禄山一眼,见安禄山无意怪责,高尚续道:“对付这西北一区,不能硬干,该处在吴桐、李光弼等人的经营之下,无人知其虚实,一个不好,恐怕我们大军会陷于西北,那就别奢望能攻取长安。最佳之道…”

高尚平日最喜欢在说到紧张重要之时,来个吊人味口,以满足自己喜爱受人重视的感受。高尚见众人注视过来,大声道:“首先,我们必须取得长城各出入关防的控制权,让西北军队无能东进,其次,再派人前去回纥,许诺给予粮食、布匹,要回纥自阴山北面南侵,如此一来,西北军队须全力防范回纥侵境,必定无力东顾,只要拖上一年半载,河东道已在我军掌握,到时候,就算吴桐、李光弼东进,咱们据城而守,料想二人再如何厉害,也是无能为力。”

安禄山自王座起身致敬,击掌道:“妙啊,先生此计一出,一举二得,既可免去西北之忧,又可不惧北面回纥藉机侵占我范阳,好、好、好。”

众将齐声称赞,严庄开口道:“高兄此计确实佳妙,但不知高兄是否有把握拿下长城各处出入关防要塞?甚者,高兄能说的动回纥出兵吗?”

众人闻言,停下赞声,这二点确实是执行上的最大问题。

高尚不疾不徐的道:“严兄果然心细,各长城关防要塞,敝人早已将之换上我军心腹,只待王爷举事,自会响应,这事不须烦心。至于请动回纥出兵,就没有那么有把握,不过无妨,我们扼住东进之路,凭长城天险,只要留下少许兵马,足可挡下西北大军。”

如此一说,严庄再无可挑剔之处,开口道:“高兄深谋远虑,小弟佩服之至。”

众人再商议一阵,各将提报些整军备战进度,临散会前,安禄山转向安思义,问道:“思义,要你去连络奚、室韦等族一同出兵之事,连络的如何?”

安思义答道:“回父王,各族族长已应允,当父王起兵夺取天下时,必会出兵响应,只是要求日后父王得天下后,必须将河北道划归各族。”

安禄山道:“只要各族愿意出兵共取天下,就将河北道给他们,思义,这事就依各族要求去办,重要的是,至少要请各族联合出兵五万以上,否则,留各族重兵在我军后方,万一趁我军尽出之时,占我根据地,那我们岂不是未得夫人先折兵。”

安思义回道:“若是父王应允此事,那就好办的多,想必各族出兵一事,不会有差池,请父王放心。”

“你若办成此事,算是立下一等大功,我自有封赏。”

“谢父王。”

安禄山回了礼,转向看了安庆绪一眼,心想,不知这绪儿近来在作些什么,全无半点作为,这样怎么作我的继承人,唉,真是。

当安禄山在范阳积极准备夺取天下时,今年夏天来的早,不过清明时节,已热的让人受不了,杨玉环怕热,一早拉了玄宗前去骊山避暑。这一去,不到秋天是不会回朝的,朝中大事交到了杨国忠手上。

太子近来势力渐长,有些事已能当家作主,杨国忠不比李林甫,有些朝中大事斗不过太子,便须让步一、二。

天德军使府中,吴桐正与靖公主在房中,靖公主已身怀六甲,近日行动有些不便,吴桐正逗着靖公主说笑,近来诸事顺遂,各项军务发展蒸蒸日上,平日各项训练事宜,自有原华州那班兄弟接掌,完全用不到吴桐操心。

“靖儿,你说这肚内的小家伙是男是女?”吴桐抚着靖公主的肚子道。

靖公主笑道:“还没生出来,谁知道是公是母。”

吴桐正经的说:“我看是个带把的,听颜大哥说,若是怀着儿子,母亲就变得更漂亮,我看靖儿你是愈来愈漂亮了,想必是个儿子。”

靖公主听得吴桐赞美,高兴的道:“真的吗?靖儿还担心这些日子吃得那么补,会变胖、变丑呢。都是爹爹,没事一直送补品来,害得人家整日进补。”

吴桐安慰道:“怎会呢?父王是疼你嘛,况且你吃了补品后,变得更美,看来这补品恐怕是美颜圣品,不是安胎良药。”

靖公主白了吴桐一眼,道:“胡说八道,出去吧,堂堂一个军使,不去好好处理公务,整日躲在这儿,太不像话了。”

吴桐尴尬的道:“实在没什么事好作,这军使作的乏味极了,各项事务都有人处置,整日坐在那儿,闲的很,全不像当都尉时,所有的事都要自己决断。”

靖公主道:“本就是这样,若是军使仍像都尉一般,啥事都自己动手,那麾下那么多都尉要干嘛,不过你也不能躲懒,有些大事还是要你作决定,去吧,说不定一大堆人都在等着你呢。”

吴桐想想,道:“好吧,靖儿你好好歇息,我先去府里绕绕,若是没事,我就回来。”

靖公主打了个呵欠,道:“不用了,我想睡会儿,你好好处理公务吧,别再来吵我了。”

吴桐来到军务厅,众幕僚赶忙起身敬礼,吴桐回了礼,道:“诸位免礼,各自忙,别理我,待会我在这儿,有什么事,可进来禀报。”

众人各自忙着各项公务,吴桐四处看看,口头嘉勉几句,众人作起事来更是认真,吴桐逛了一阵,方自回到军使室中,将桌上的各项公文、信函一一检视、回覆。

着实无啥大事,各区防务都作的很妥善,吴桐仅是将经过整理的情报看了看,不外乎皆是那处都尉被换成安禄山的手下,安禄山派出杀手、杀了那户有名的士绅等。二年前,吴桐早调查清楚,石家一门是被人事先下了毒,再放火烧之,所以才没人可逃出生天,一再细查,终查得是安禄山下的手,吴桐、崔光、张佑由于石家兄弟死于安禄山之手,对安禄山是恨上心头,誓不两立。

探得安禄山采用暗杀技俩,专门袭杀不从之士,吴桐特意去信韦昭,这才保得代州韦军使不受安禄山所害。至于周秀全家皆已南迁,吴桐让金宝协助周家在岳州安顿,买下洞庭湖畔一片良田,周父对朝廷失去信心,趁此机会,辞去军职,颜柔早生下一儿一女,周父在岳州安居,含饴弄孙,其乐无穷。

天下将乱,必起天灾,这一年,日头毒的很,自初春以来,滴雨不下,播下的秧苗缺水灌溉,不到夏初,全部枯死,黄河以北各地,开始闹饥荒,百姓开始啃树皮度日。西北军区,幸而屯粮尚足,一时无虞。

安禄山本备有军粮,供未来举兵用,这一年歉收,竟将储粮吃尽,若果再此下去,不要说争夺天下,这二十万大军,恐怕先会饿死,玄宗皇帝仍是在华清池中,陪着杨贵妃洗那温泉浴,杨国忠不敢将此事上报,传令各地州府打开粮仓,自行救济灾民,有些州府平日储粮不足,灾民不得食,四散流窜。河东道诸州府,民不聊生,众多百姓迁徙到河南道境内,有些甚至出关来到吴桐的西北军区,吴桐的储粮也不多,无法救济诸多难民。

金宝想了个法子,在长城出关所在,备了些米粮,散布谣言,说道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有意开仓赈灾,着众灾民前往幽州,如此一来,安禄山的范阳军区中,处处是饥饿的灾民,闹得安禄山等人也不知如何处理,赶也赶不走,供粮又供不起,这些灾民饿极了,还四处抢夺官粮,弄得安禄山更是粮食不足。

雄筑城中,安禄山召开范阳军议,安禄山开口道:“严先生,你看我们的储粮能过的了这个冬天吗?”

严庄是负责各项后勤补给事宜的,闻言答道:“回王爷,咱们将士太多,二十万张嘴,再加上近日来,灾民不断涌入,恐怕是撑不到秋末了。”

史思明忧心的道:“这如何是好,冬日酷寒,若再加上缺粮,二十万大军必将折损,好不容易有今日的声势,难道就此放弃夺取天下的大业。”

高尚嘿嘿阴笑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此机会举兵,想来各地闹饥荒,各项防务必定松散,咱们奇兵突起,一路往南急攻,只要攻下洛阳粮仓,就能解去缺粮之苦,那时再将洛阳作为根据地,西取长安,中原俱在我军手中矣。”

安禄山道:“自古出兵,首要粮足,高先生如此作为,岂不是极为冒险,万一有个差池,大军受阻,兼且缺粮,那不是必败无疑?”

高尚道:“回王爷,此次出兵,兵贵神速,沿路不可稍停,出发前,可放出风声,伪装是送战马南下缴交兵部,年初,哥舒翰不是向兵部讨战马,兵部已来书要我范阳拨出五万战马,正好以此借口南下。”

安庆绪质问道:“军师之策,虽说可行,但若大军沿路不停,纵使攻下河东道诸州县,未能好好经营防守,若让人截断归路,我军不是再无回头之路?”

严庄也道:“公子说的对,这确实不妥。”

高尚道:“那又何妨,只要我军攻下洛阳,有了充足的军粮,就算河东道再被占去,到时候回师北击,天下有谁是我军对手。况且,此次南下,要采取焦土政策,一路上,能抢能夺的,尽皆带走,不留半点物资,纵使有人占得河东诸州,也不过是焦土一片,能占得了多久?”

好毒的计策,安庆绪心中起了阵寒意,这高尚全不理百姓的死活,如此作为确实是非常有效的战略,只是原已陷入饥荒的河东道,再经这般掠夺,百姓将流离失所,死无葬身之地,此人为求功名利禄,行事如此狠毒,让人不得不心惊。

众将心中浮现遍地皆是饿死的尸骸,一时无人开口。

安禄山宏声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依高先生之策,十日后,大军出发,扬我先祖之光,让汉人知晓,我契丹一族,绝非可以欺凌之辈。”

至此,众将无语,尽皆起身抱拳行礼。高尚的嘴角微微扬起,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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