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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芬芳》大地芬芳 第二十八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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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以

革命敬礼!

水上飙

1950年5月16日

于亚男把信放在桌上,缄默良久,感到蔡如廉的目光在她布满疤痕的面颊上扫动,嗫嚅自语:“老水他写完这封信……就牺牲了?”

蔡如廉点头:“是呵,他还没来得及寄出去。”

于亚男忽然抬头盯着蔡如廉,犀利的目光刺得他扭开脸去:“蔡县长,你为什么不把它寄给地委,而要扣留几个月后给我?”

蔡如廉避而不答,却低声道:“这封信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于亚男冷笑了两声,从抽屉里拿出几页稿纸来,工工整整地写下一个标题:《关于我若干历史问题的交待》。

蔡如廉惊呼道:“你这是干什么?”

于亚男说:“老水说得对,我不能继续蒙骗党组织了。”

蔡如廉脸色骤变:“你不能这样做!连老水都怀疑你,谁还会相信你的话?你是已被处决过一次的人,那些久远的历史问题你还说得清?我知道,你们党内的斗争是相当残酷的,你千万要三思而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于亚男拍拍那封信:“你的意思是让我销毁它?”

蔡如廉说:“这样做既保护了你,又不致于使贵党失去一位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对谁都没有损害呀!”

于亚男摇头:“不,损害了我对党的忠诚。”

她将那信封好,放入抽屉内,蔡如廉伸手欲拿,被她挡开了:“蔡县长,这是我们党内的事,你无权过问。恕我不能接待你了,请你走吧,你在这儿我无法工作。”

蔡如廉哑口无言,悻悻地起身,却又伫立不动,凝视着她的面容。灯光下她那梳得顺直的发丝有金属的质感,她那被疤痕损坏的脸上,有股凛然的英气透射出来,令他肃然。他感到鼻子有点酸辣,哽着喉头,喃喃道:“我非常歉疚。那年我自作主张给你刊登悔过书,害得你受这么大的罪……”

于亚男平静地说:“你的歉疚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请回吧,恕不远送。”

蔡如廉走了两步,忽又回头道:“我晓得**为什么会得天下了。它一定是拥有许多你这样的人。”

于亚男说:“你过奖了。”送他出门,然后她回到桌前。

蔡如廉站在门外阴影里,长久地注视她,被她发现了。

她出门问:“你怎么还没走?”

蔡如廉喉咙发紧,颤声道:“我能不能叫你一声秀英?”

于亚男愣了一下,极快地答道:“那是你的自由。”

蔡如廉便直视着她唤道:“秀英!”

她定定地看他,一言不发。

他希望她张嘴应一声,可是她悄然转身,掩上了办公室的门。

蔡如廉回到后院,回头望去,整幢楼房黑黝黝的,只有她的窗户闪射着金黄灿烂的光。深沉的秋夜成了这灯光的背景,醒目地衬托出它耀眼的光华。可是这灯光还能闪烁几天呢?在略显寒意的夜风里,蔡如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若干日子过去后,他的预感便得到了应验。

陶禄生是在一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得知祖父为自己购买到了当地主的资格的。这日他正在青龙镇主持一个土改干部培训班,组织学员们学习《湖南省今冬明春土地改革实施计划》。一个学员忽然说:“陶区长,我怀疑是否真的要分掉地主的田产和浮财。”陶禄生说:“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革命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推翻封建土地制度,使耕者有其田。培训班一完,马上在青龙镇进行试点,访贫问苦,斗争地主,划分阶级队伍,没收地主田产分配给无田地的农民。”那学员说:“那就奇怪了,既然如此,那你公公为何还要买顶地主帽子来戴呢?”陶禄生大惊失色:“你说什么?”那学员说:“我姐姐昨日从石蛙溪走亲戚回来,说你公公买了几十亩水田,还请了一名长工呢!他不正好符合地主的条件?”

陶禄生心里就急得发疼,屁股再也坐不住,把培训班交给区委书记,从区中队借了一匹马,骑上就往家乡飞奔而去。在风驰电掣的疾驰之中,年轻的区长反复地自责,怨自己回去得太少,以至于忽略了对家人的教育,使得祖父人进了新时代,思想还停留在旧社会。他双腿夹紧马肚,不停地扬鞭催马,恨不得眨眼之间闯入峡谷里的家乡。他纵马狂奔的形象使得沿路的行人惊诧不已,还以为又有什么战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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