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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一把,洒落一地珍珠――我的乡下岁月》4、村子里来了些无知识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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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村子里来了些无知识青年

牛鼻滩在常德市的东边,坐船沿沅水而下,两小时就到了。

这就是牛鼻滩。站在江堤往下看,一坦平洋,一片绿野,几条沟渠把它切成几块。团团绿树环绕的便是村庄,它们总建在稍高的土丘上。

公社为我们长沙来的一百多名知青办了三天学习班,然后通知各生产队派人把我们领走了。三中的同学全到黄溪堰,二十一中到百家湖,其它学校的分到兴丰。

我、杨觅知、王源钊、史山明分在一个生产队_黄溪堰十六队。对这种安排我很满意。我不愿跟莽莽在一起,免得受约束,认为我们四条汉子结成一团,生活可以无拘无束,尽情快乐。

农民们挑着我们的行李,二十来里路很快走完。当天,我们被安排到社员家过夜。

农民们围了一屋。刺鼻的旱烟味、昏黄的煤油灯光、陌生而又惊喜的眼神包围着我们。他们把我们当客,认定我们是**派来的,搞过年把两年就要回城。我们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家庭既是“统麻的”,下了乡就不是只到乡里打过转。闻革中,长沙有个知青的造反组织,叫“红一线”(来自农业第一线)。这些人家庭出身跟我们一样,闻革前就下了乡,进城造了两年反,只为一件事户口回城。哪里回得了,到如今已有4-5年“知龄。为了区别于我们,人们叫他们“老知青”。其实我们走的将是同一条路。农民不信,他们说社教、四清时,工作组来跟贫下中农实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同了一阵,都要走的。

这个时候的我们故作豪情满怀,说下放不比社教,社教是工作组教你们,下放是你们教我们,接受再教育,扎根一辈子,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身居茅屋,心怀天下,脚踩污泥,放眼世界,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一顿胡言乱语。又拿出纸烟来招待老乡们,全是“金纸纸”包的湘江、红舞、光荣。都算那时的高级烟。一副穷鬼显阔的摸样。看他们恭恭敬敬接过纸烟,口中称谢谦让:“您吃、您吃”。那身份的不同立刻显示出来。其实我们也不是故意要在农民面前表现出优越感,恰好相反,是想做得尽量跟他们接近的样子,故作姿态,充好汉,装里手。掏出塑料烟嘴,歪刁在嘴角,那烟也索性撕了纸盒成把地甩,却越发衬出他们的谦卑和我们的狂傲无知。我们这时不过是些城里来的十几岁的学生伢子,偏要装出一副久经风浪的老练派头,十足的幼稚可笑。村子里其实来了一群无知识青年。但是农民们倒不介意这些,他们能原谅我们很多生活中的小节,善意地讥笑我们做家务闹出的笑话,他们看不惯的只是我们不爱出工。

头回出工就让我们领教了农村的艰苦。每天清晨走5里路到拦马口修一条渠道。站在淤泥中,从沟底向外掀泥。我们是穿着雨靴干活的,农民们非常羡慕。而他们情况好的也只能穿双解放鞋,那可得小心又小心,免得陷进淤泥中拔不出来;大多数则要打赤脚,寒冬腊月站在冰冷的泥水中,脚冻得彤红。我们羡慕的则是农民们象骆驼似的能耐劳,他们从早到晚一直是那样不急不忙的干下去,掀起泥巴来潇洒自如。体力劳动在他们看来是应尽的天职。我们自以为搞过些体育锻炼,也爱打球、游泳,搞劳动不在话下。可是抓了几下掀板,全都不中用,不是上体育课的味道,感到又累又乏味。午饭也在工地吃,是集体开伙。冰冷的饭菜找块干净地摆上,人围一圈蹲着,就着北风下咽。

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工地我们是爱去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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