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有些热。毕竟是阳历六月十七号了吗？天气热也是正常的。办公室的气氛也和天气一样，很热闹。杜老师正在说着宗荣的事，看到李振方进来就不再出声。但是他还是听到了一些声音。好像是昨天上午，宗荣在她村的计生专干家门口骂了好几趟。这几天，身体不是很好，不停地咳嗽，还淌鼻涕。那种透视的能力和能够听到很远的地方声音的能力也突然之间消失了。

“宗荣真厉害，她对着计生专干王良生的脸大骂，他也没有敢怎么着她呢。”张英对着李振方说，同时用眼睛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他有什么反应。张英虽然订婚了，可是还是在这个小学校里临时代课。她和宗荣是一个村的，并且是经常在一起的很要好的朋友。这些他听宗荣说过，他到县城的街上去的时候，也经常在村头看到她们两个在一起说话。

“是吗？”他知道这是张英故意说给他听的。

“王良生说是让年满十八岁的妇女都去查体，不问人家结婚没结婚，真该骂。别人都没有人出来出生，宗荣说他就去骂他王良生。还围着王良生门口骂了有十分钟呢。李振方你要是和他结婚，有你受得了。”张英嘴里呱呱地出着当时的情景。

“是吗？” 李振方在很多人的注视之中知道自己不能够过多的说什么。

“我该上课了，你等一会再给我说吧。”他避开了这尴尬的氛围。

他越来越感觉到这所小学校里人际关系有些纷乱，每个人都怀有自己的想法，都在想着自己的利益，同时又在盯着别人，防着别人别抢了自己利益。以姓钱的校长为一派，以教务主任郭方为一派。姓钱的校长是本地人，岁数也就是四十七八，岁数比较大的本地人都和他站在一起。郭方岁数比较年轻，也就是二十七八吧。他尽力笼络着四五个外地来的年轻教师，其中张奎还是他的两桥。郭方就和看门的老头张大爷闹过矛盾。

说起看门的张大爷，他的心里总是感觉着不是很舒服。在晚上，他躺在宿舍的床上，一幕幕的过着看门的张大爷所做的事情。每次他如果很晚了从街上回来喊大门的时候，张大爷总是迟迟不开门，如果开门了也是嘴里不知道嘟哝着什么。有几次，他干脆就从学校的东墙翻进学校来，先把自行车举到墙上，然后爬到墙上，骑着墙把自行车放到学校里，再跳下来。这样几次以后，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心想一个老师竟然这样被看大门的欺负，不是很让人笑话吗？有几次，郭方还故意嘲笑着说今天晚上是不是又翻墙进来的。看着郭方那嘲笑的脸和矮矮的身材，他心里就有气。

这是一个阴天，李振方没有出门。在屋里看够了书，他拎了水桶到压水井那里去打一些水，准备留作晚上做饭。他看到两个初中生模样的人，在他宿舍的旁边的教室外边向教室里张望。他一阵厌恶之感，在心里不停地转动着。说实话，这里的村民从来都不把学校当做一回事，也不把学校的老师当做一回事。他们经常没事的时候，几个人一起到学校里闲逛，旁若无人；有时候，老师正在上课的时候，他们也可以不打招呼就进入教室里，向自己的孩子要钥匙，或者把饭放到孩子的桌子上，而出教室的时候，仍然不看老师一眼，也不说一句话。他们心里认为凡是到这里来的老师都是没有本事的，或者是没有背景的。这里是县城驻地，离县城最远的唯一的一处小学校，有本事或者有背景谁有到这里来呢。唉，在这么个地方，只有看书和有宗荣使他能够稍微感到生活还是希望的。

他拎着满满的一桶水，咧着身子走进宿舍。这时候，他看见刚才看到的那两个男孩子正站在自己的宿舍里，其中一个用满是土的手正翻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书，另一个看到他进来了忙走了出去。他很是生气，走过去，抬起脚照着那个翻看他书的孩子的屁股就是一脚。

“你个***怎么踢我？你等着。”这个孩子马上也跑了出去。

两个孩子嘴里一边骂着，一边往学校的大门口跑去。李振方被愤怒紧紧地抓住了。他跑过去，想抓住那两个孩子，想再踢几下，但是一想自己这么打了个人去追两个孩子有些不好看，就停了下来。他回到了屋里，继续看书。只有在书的世界里，他才能够躲避开纷乱的世界对自己的刺激。他真的能够躲避开吗？上帝常常给我们这些平常的一些捉弄，又有那一个人没有受过这种捉弄呢？

“那个婊子养的揍了我的孩子，有本事你出来。”一个粗野的骂声，在空气中来回的震荡着。马上，住在学校了里的几家人家都出来了。

“表夫，你干嘛呢。在学校里，你就骂开了。”郭方对着那个光着背的有四十左右的男子说。

“我孩子来学校里玩，不知是哪个王八糕子揍了一顿。”

李振方明白了这是再骂自己，马上走到那人跟前说：“你才是王八羔子。”并且挥动拳头向那黑脸，光背的男子打过去。

男子迅速用脚踢过去。这时候，一旁一块石头直奔他头这边过来。他瞥见就是刚才他踢的那个孩子朝他扔的这块石头，另一个孩子正过来要抱住他的腿。周忠，张奎，还有郭方看到真的要打起来了，就忙过来拉架。张奎、周忠每人拽住一个孩子，郭方站在李振方和光背男子之间说：“表夫，你干什么，在这还能打架。”

这时候，周忠的妻子过来连忙把李振方拉进了他的宿舍里去了。一阵风波，就这样慢慢地消失了。但是接下来却是这件事的传播和议论。晚上，郭方拎了一热水壶凉水，拿着热水器，来到李振方的宿舍，说要烧一瓶热水。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郭方经常在这里烧水。因为李振方用的是学校的电，郭方到这里烧水自然也是用学校的电，不需要自己再掏电钱了。一边看着水壶，一边闲聊。原来，那光背男子是看门老头的儿子，两个孩子是老头的孙子。他明白了，着矛盾是长期积累的结果。

“我要是你，早就揍他一顿了。即使自己不揍他，也找别人揍他一顿。”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不屑。

“咱不是没有那个本事吗？”李振方明白他是在挑拨。郭方烧完水走了，心里想着郭方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了一会，周忠吃完饭，从家里过来给他说话，也算是安慰他。他把这话说给周忠听。“你听他胡扯，他给老头闹矛盾的时候，怎么没找人走老头呢。他是想挑起矛盾，借你的力量给他出气呢。”周忠一句话点出了郭方的本质。

学校内部的矛盾让他明白了自己实际上正处于矛盾的焦点之中，同时处于学校的两个派别之中。不论自己愿意不愿意，自己已经深入到学校的人事矛盾中了，也许自己以后已经无法再也无法避开了。人在许多时候，真的是无能为力的，你就处在那个位置中，处在那个关系中，你命中注定，要经受那一切。理想，梦想如果能够承受这种压力，也许自己还有希望；如果不能承受，那就接受命运的安排吧。

第二天的晚上，宗荣来了。“听说你昨天和看门的大爷家里闹矛盾了。”宗荣来到的第一句话就这样问。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快？这才一天的时间，谁嘴这么快？”

“我们村的人都知道，昨天就都说学校看门的老头又和学校的老师闹矛盾了。还说，老头其实很瞎，每回有新老师来，他都要讹人。张英对我说，闹矛盾的人就是你，还说其实这件事怨你，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突然之间，自己成为别人注意的中心，成为别人怨恨的中心，李振方有些茫然。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是因为那两个孩子的不礼貌，也是因为自己被人家的轻视。这些，是好像又不是？自己在这个小学校里究竟还要再呆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出去，隐隐的痛苦一直在自己的心里翻腾着。

“是吗？我怎么不是好人了？”

“你朝我凶什么？这是张英说的。”

那天晚上天很黑，外面到处都是潮潮的空气。宗荣对他说，别再和看门老头闹矛盾了，他们两家还有点亲戚。问她是什么亲戚，她就是不告诉他。他也就懒得再去问她了。各人想着自己的心事，坐了有一小会儿，宗荣提出要走，李振方把她送出宿舍门口，她不要他再送了，他就真的没有再送她。男人有些时候其实是很大意的，他根本没有去注意宗荣的表情。一个女人对于男人对自己的态度随时都是很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