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疆大陆，浩浩渺渺，无边无尽。

在大陆的偏南地区，盘踞着大小国家几十个，多为唇齿相依，命脉相通。位居霸者，是为大燕国。

自古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大燕王朝，疆域辽阔，历时五千余年，却从来都是倚武轻文。朝堂之上，文臣噤口，市井之中，九武一文，诸如此类者比比皆是，视若律文。

燕国分九省十府七十二城，落云城列七十二城之一，位于大燕之南，隶属贡南行省。

城虽小，武者却不少！其中尤以两大家族为盛，一是鹰堡司马家，二是卧虎山的姬家庄。

司马家族在落云城扎根了足足有上千年，历史源远流长，族谱典厚，可谓真正传承千年的大家族。

而姬家与之相比，却是相形见拙，只有区区百年家历。当年姬家老祖凭借手中一把五百斤重的大关刀，在落云城一带打出一方天地，打下一片基业，并就此落脚生根，传宗接代。虽比不得司马家人丁兴旺、根基雄厚，但算得一方霸者。

……

荒郊野岭，两个灰衣汉子扛着一口棺材，晃晃悠悠地往深山处走去。

“哎哟，妈的，沉死了。行了，行了，金龙，就扔这儿吧。”

“行，听你的，黄宽！”

两人一松手――

“砰！”

棺材重重落下，磕碰在了一块山岩上，连棺材盖也斜了一半。里头躺着一个青衣青帽的少年，年不过舞象，双颊红肿，嘴角溢血，显然已经毙命多时。只是他双眼圆睁，怒视青天，仿佛在斥责苍天无眼，世道无理！

“呼，无道少爷活着的时候瘦的跟猴精似的，死了倒反而沉重了，累的爷连裤裆都汗湿了。”

麻脸的金龙长长吐了口气，靠着棺材一屁股坐下，顺便摸了几把裤裆。

“不是七少爷变重了，只是这口红木棺材重量非同一般，压的我肩膀都快散架了。”

叫黄宽的虬须大汉拭了一把汗，舒展了一下筋骨，骨骼之间发出一连串的咯嘣声。

金龙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你说这大夫人也真是的，七少爷虽然不是她亲生，但也算得庄主的亲骨肉，怎能如此草草埋了？”

“唉，不瞒你说，本来我也以为出殡会热热闹闹，吹号打鼓什么的，却没想到这么冷清，只剩下你我哥俩为七少爷送行。哎，家族之中的勾心斗角，谁知道呢，你我也只是混口饭吃的外人而已，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快些起来，把盖子盖上，让他入土为安吧。”黄宽踢了金龙一脚，催促道。

“一匹炎戈马，丢了就丢了，杖责一顿便是，又何必把人活活打死？马没了可以再买，人没了，上哪儿买去？！”金龙突然愤愤不平起来。

“是啊，七少爷死的屈辱啊。”黄宽叹了口气，伸手便要去合上死者的眼睛。

可忽然之间，他呆住了，伸出去的手如遭电击般缩了回来。

“怎么了？黄宽。”金龙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我说，金龙。”黄宽揉了揉眼睛，压低嗓门道，“为什么我看到他的眼睛眨了一下？”

金龙看了一眼棺材里的七少爷，嘴角抽动了几下，“开什么玩笑，这深山野岭的，天又快黑了，还是赶紧办正事吧，人吓人，吓死人啊。”

“难道是我看错了？”黄宽嘟哝道。

“一定是你看错了，死人怎么可能眨眼睛呢？除非是尸变了。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尸变呢？怎么可能呢？黄宽你说是吧，完全不可能啊……不可能啊……”金龙紧紧盯着棺材里面，话越说越快，越说越语无伦次，最后居然带着哭腔。

黄宽惊诧道：“金龙，你怎么了？”

金龙惊恐地指了指棺材，身躯抽搐几下，径直往后倒去。

“金龙，你怎么了？金龙！”黄宽一边要去扶金龙，一边又回头往棺材看去，这一看，顿时怪叫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

段道呆呆地坐在棺材里，浓重的麝香味从棺内飘散出来，弥漫在夜风中。

周围尽是荒郊野岭，暮色重重，山风吹的林叶呜呜作响，狼嗥声此起彼伏，气氛阴森诡异。

好半响，他才缓过神来，喃喃地自言自语：“难道我没死？”

“可不对啊，这乱剑穿心的痛楚，我可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咦，这口棺材又是怎么回事？”

怀着疑虑，他先是摸了摸脑袋，似乎比原来小了一号；摸摸脸蛋，肿起一大块，疼的他一阵呲牙咧嘴；再摊开手掌瞧瞧，细滑无比，绝不是他自己的手，要知道他原来的右手心里可是有一块菊花状胎记的。

“难道我真的没死？投胎了？不像！只听说投胎投进女人肚子里，哪有投进棺材的。还是借尸还魂了……倒有这个可能！”

一想到借尸还魂，段道心里陡然一惊，慌忙往胯下摸去。这一摸，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还好，那话儿还在，没还魂在娘们儿身上，不然可要糗大了。

“看来我真的是借尸还魂了……”

段道揉了揉胀痛的脑门，瞬间便有成千上万的信息强塞进识海，头痛欲裂又加之身子骨虚弱，忍不住惨叫出几声来。

脑海中时光倒流，杂乱无章的往事如过眼云烟般浮现在眼前，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熟悉的是他前世的记忆，而陌生的，则是这具肉身中残留的记忆。

此处是为卧虎山姬家庄，傍邻燕国南方小城落云城。这具躯壳本名叫姬无道，十四岁，是姬家庄的一名庶出少爷，排行第七，因为放马时看书看得入神，不慎丢了庄主最心爱的炎戈马，而被大夫人一怒之下活活打死，死的冤屈不值。

“甚么少爷？看来也是个苦命之人啊。”

段道揉搓了几下似若无骨的手心，颤巍巍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遍体鳞伤让他苦不堪言，后脑勺更是痛入心扉，该处明显是姬无道死前的致命伤。

棺材旁边还躺了两个灰衣大汉，段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躺在这里，从残念中搜寻得知，这两人一个叫黄宽，一个叫金龙，是姬家庄的两个弟子。

俯身探了探鼻息，都还活着，只是昏死过去而已。

“但愿你们不会被野狼吃掉吧。”

自己虚弱的快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段道哪里还有心思和精力管他们，循着这具身体的残念，一步三摇地沿着山道往高处的幽幽灯火处走去。

这里是姬家庄的后山，沿着游蛇状的崎岖山道一直往上，便能进入山庄。

段道实在是没的选择，这具肉身的体力和精力几乎快要油尽灯枯，只能冒死回山庄去要口饭吃，讨得一丝生机。如果仍旧要被打死，那也只有怪自己命衰，还魂到这种死人命的家伙身上。

摇摇晃晃走了一段山路，夜色里迎面走来两个人影，应该是负责后山巡夜的庄中弟子。

“什么人？！”一个声音喝道。

段道的手微微抬了几下，哪里还有力气说话。

“哇，这不是七少爷么？见鬼了？！”其中一人定住眼神，吓得“噔噔噔”连退数步。

“不是吧？”另一人壮起胆子，把脸凑了上去，“奇怪了，为什么黄宽金龙两个大活人没回来，倒回来一个死人？”

“活人？死人？”他马上想到了什么，惊叫一声，扭头就往后奔去，他的同伴也不甘示弱，早有准备地转身狂奔。

一阵山风吹过，段道摇晃几下，摔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