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第一卷浑浊的世界第七节七日

天地间一片呢茫茫然，望眼去，看不到尽头分不清方向辨不明巨细，只是一片混杂在簌簌苍白飞花中的混沌迷蒙。

修玛的内心有微微的悲伤，只是看到这雪花片片自天际里凋零飘落，便有一股说不出的伤感自胸臆中涌动而出。他不知道那伤痛是来自心中的感慨，还是在遥远的背后有某位亲人悄悄的远去。

莫来由的感伤不能也不可能改变修玛的意愿，他紧紧的跟随着史蒂夫老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被积雪厚厚掩埋的道路上跋涉着。

这样的赶路已经持续了五天，修玛经历了由最开始离开生活的小城时的新奇和兴奋到逐渐归于平静和漠然的过程，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面对了云游修行的艰苦和辛劳，认识到了老师在临走之前的叮嘱并不是耸人听闻。

离开贫民窑，自从出了城门之后，天空便不断的有雪花飘落，起初修玛尚且觉得有趣，但当这些落雪成为他行路的阻力之后，一切美好的心情逐渐远去，那是他也只是略有不快，但还谈不上抱怨，真的抱怨是发生在这落雪连续下了三天之后仍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这时即便是以修玛的好脾性也耐不住发几句牢骚。但史蒂夫老人的一句话则又让他彻底没了脾气。

“今年大概要有个好收成了，但愿不会再有和你一样的孩子饿着肚子蹲在街角。”老史蒂夫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仿佛能够融化一切冰雪，有着说不出的慈祥，他轻轻的拍着修玛的头。就仿佛是在拍着自己的亲孙子的小脑袋一般。

“不要想着你现在受到的苦，你也要看到这场雪会给多少人带来福音。修玛，我的孩子。看事情不能只看它坏的一面，还要看到他好的一面。当你能够正确的判断一件事情的好坏时，你就学会了公平的根本。”

不过话说回来，连续数日都在雪地上行走，眼中除了苍白还是苍白，脚下传来的感觉也是不断重复，即使精神再好的人也要逐渐对周围的景物漠然起来，也就怪不得修玛此时的眼中没有分毫生气，估计他的精神早已进入模式化行进的反复循环中了。

“修玛，我们的食物还有多少？”默默前行中，史蒂夫突然说道。他用手拂去胡子上沾满的白色冰碴和雪片，口中吐出的白色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飞散。

这一路走来，即使是老史蒂夫见识广博，口中的故事也说得七七八八了。再说每天在雪地中跋涉接近十二个钟时，如果一直不停的讲故事，先不说对体力的损耗和热量的流逝，就是口水也早吐干净了。于是这后来的两天，史蒂夫几乎不怎么说话，也就在和修玛休息宿营的时候才谈谈自己年轻时游历的经历和见闻。

修玛的玄黑的瞳孔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一层灵动的色彩，仿佛重新恢复了生气的萤火虫般再次绽放出生命的光华。

只呆愣了不到五秒钟，修玛便机械般的提起手臂，卸下肩膀上背着的包裹，他的动作生硬滞涩，显然精神意识尚未获得身体全部的控制权。不过这也只是时间问题，长时间不动用手臂，导致手臂内血管中血液流动循环减慢，肌肉会因为缺乏活动的能量而懈怠大脑的指令，况且寒冷的环境也会造成肌肉僵硬。[手打吧(www.shouda8。com) 疯子手打]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开始运动，心脏自然会将携带充足能量的新鲜血液泵注进手臂的循环轨道中。那一切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老师，我们剩下的食物不多了，只有一块完整的燕麦面包和一小包咸菜盐巴和胡椒倒是还有满满的两小瓶。”修玛简单检查完自己背包中的食物，而后轻快的将背包捆好随手一翻再次背负在肩膀上。

经过刚才的一连串动作，修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次充满活力，至少不再和之前跋涉是那般呆板机械。

“看来我们的口粮不够了，我看前面还是一片茫茫原野，估计咱们爷俩今天又要野外露宿。这几天光吃雪水和面包咸菜，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史蒂夫摩挲着自己家杂乱的花白山羊胡，用粗糙的手指细细的揉搓着，眼睛也眯了起来。

本来仍在匀速前进的史蒂夫因为这个动作停止了前进，修玛也便跟着停了下来。“老师，您有什么打算？”修玛好奇的凑近了史蒂夫，想要从史蒂夫的脸上读出些许想法。

“我吗？我在想咱们今天晚上是不是该改善一下伙食了。呵呵~怎么样小家伙，你这几天也累坏了吧?”史蒂夫的眼睛里乳白色的光芒射出，直直穿透了前方的冰雪，也不知道照射到何处去了。

被史蒂夫突如其来的一问，修玛登时有些晕头转向，不过也顺其自然的点了点头。

“这些苦弟子还吃得下，听师傅说过的那些旅行时受的苦，这些小苦算不得什么。”

啪~！

史蒂夫随手拍了修玛的后脑勺一巴掌。

“臭小子人不大，怎么学会油嘴滑舌了。在老头子我跟前不用讲这些虚情假意的屁话，难过就是难过，爽快就是爽快。人活着要坦坦荡荡痛痛快快，整日里勾心斗角虚与委蛇活的多没意思？“

修玛被史蒂夫这么一说，脸上微微泛红，如果说自己没觉得吃苦受累那是假的，不过这些苦跟他这些年生活中受到的歧视，困苦，磨难相比也确实算得上小巫见大巫。所以自己说不算什么也没算说谎。

“弟子的确有些累，不过师傅，真的，弟子真的没觉得辛苦，和您出来的这些天虽然累了些，却比整天看那些贵族子弟的臭脸好的太多了。”

修玛眼睛里的光芒澄澈而纯净，史蒂夫再愚蠢也能看出来他说的绝对都是真心话。

“哦？你这又是怎么说，他们什么时候给你臭脸看了。你不是在巴干哪里帮忙的吗？”

“您知道，巴干大叔开的是面包房，我在那里除了帮忙做工打下手，在面包出炉之后还帮着大叔售卖，这些贵族有时候会自己跑来我们店里买巴干大叔特制定点心，也就在那个时候他们总是挑三拣四的找我们的麻烦，然后让巴干大叔少收他们的钱。要不就是赊欠。”修玛皱着眉头抱怨说道，似乎一提起这件事就让他非常不快，仿佛此时就已然身临其境。

“哈哈哈哈~我的孩子，看来你还应该多见见世面，贵族们赊欠东西这种事在这个世界上简直就是司空见惯的，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们一面要维持体面的生活和享受，一面又要逢迎巴结高等贵族，手中入账的钱却不会翻倍，如此这般的花销哪里是他们那点收入能够支撑的？所以赊账也就成为了贵族们默许的特权。”老史蒂夫爽朗的笑了起来，大手重重的拍打在修玛稚嫩的肩头。

“其实这也算不得坏事，至少他们还知道自己欠着外边的债务，品格高尚一点的贵族会安一定的时间段清算这些欠债，差一些的也不过就是拖欠的久一点。但这也总比利用贵族的权限横征暴敛，活着直接抢劫来的好得多了。”

“还有直接抢的嘛？”修玛的好奇心再次被史蒂夫成功调动起来。

“其实横征暴敛已经和明抢没有太多区别，但最可怕的还是贵族自己圈养劫匪进行劫掠，这种事情听起来有些耸人听闻，但稍有见识的人却知道那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史蒂夫的抬眼看着天空，那里是灰蒙蒙一片一望无际的浑浊晦暗。

“这个世界远不是你眼中看到的那么简单。”他悠悠的嘀咕了一声。

“您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修玛看到史蒂夫的嘴唇蠕动却没听清他说出的话语，于是连忙追问道，他生怕史蒂夫吩咐自己做些什么却被自己不小心漏听了。

“哦，没什么我的孩子。咱们今天晚上吃点野味吧。前面不远有一片丘陵，哪里应该生活着一些野生动物，咱们猎他一只怎么样？”史蒂夫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不过在修玛看来这笑容背后怎么总觉得有些阴险的味道。

“打猎？好呀！！也就是说咱们今天晚上有肉吃了。”食物的诱惑显然具有压倒性的优势，直接将修玛脑海中尚未浮现清晰的小小疑惑碾成了齑粉。

“不过有句话我可要说在前头，孩子，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晚餐，不处出力的人可没有份儿~！”史蒂夫用一根粗壮的手指在眼前晃了晃说道，眼睛里狡黠的笑意更加明显了许多。

“您说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一切听凭师傅调遣！”修玛拍着胸脯保证起来。

“哎~？老师，这真的行吗？我可是第一次。”修玛双手不断来回活动，心中的不安通过手指的律动彻底暴露。

他的双腿此时非常没有出息的颤抖着，根本不听他的命令，只是牢牢的站在原地令人七分的颤抖着。修玛心中惶急，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谁叫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头野狼正在用他们那幽绿色的眼瞳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孩子，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些野狼不过是些温顺的小狗罢了，在神的光辉面前他们连匍匐贡献的资格都欠缺，今天咱们能用它们果腹，它们该感到荣幸，怎么可能伤害你？”史蒂夫稳当当的坐在旁边高耸的一颗松树的树杈上，悠然说道。

“我看今天它们不拿我果腹我就应该感谢天父了。”修玛嘀咕着，眼睛只是稍稍扫了一眼那六只幽绿色的瞳孔，心中的惧怕便再次升级一份。要不是手中那把借自史蒂夫的双手大剑还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此时的修玛早不知道跑路到那个犄角旮旯了。

“你手中握着的是剑！！拿出你的勇气，既然利剑在手你又有什么好怕的？！你没看到它们只是看着你手里的剑就不敢上来攻击你吗？这个时候你如果不冲上去，下一刻你就要迎来他们无情的攻击，弱肉强食永远是这个世界生存法则中不变的至理，狭路相逢勇者胜，修玛，拿出你的勇气！！你不是一个人，你是一头狮子，你不是还说过要成为纵横驰骋在大地上的狮子王么？几只小小的野狼就能阻挡你前进的脚步了吗？”史蒂夫用言语刺激着修玛，并不断的鼓励着他要勇敢。

“对！我是狮子王，妈妈还等着我回去呢，我怎么可以被你们这些家伙挡住去路？”修玛听到史蒂夫的话，脑海中浮现出临走时母亲那悲伤而孤单的身影，那落寞的笑容就如同一把刀狠狠的刺进了他的心脏。

瞳孔瞬间收缩，修玛黝黑的瞳孔变得更加幽深而黑暗。那纯净的黑色不带任何的情感和杂志，只让人盯着看就产生一种莫名的不寒而栗。

“啊~~！！！杀呀~~！”

一脚踢开身前积雪，修玛如勇猛的狮子一般双手紧紧握住双手大剑向着那三条经历了一整个严酷的冬季，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可怜野狼扑了上去。

大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凶狠的折线，狠狠劈落，这一下力量之重显然已经是修玛的全力杰作。

咚~！

奈何天不遂人愿，积雪掩盖了前进的道路，修玛在迈出第二步的时候一脚踩进了雪坑中，整个人直直砸进前面雪地中。而那到凶狠的折线劈斩也是因为修玛的这一次跌倒无心而为的一场闹剧。

双手大剑的剑身虽然修长，但还没长到可以当长矛用的地步，那锋利的剑尖在距离野狼尚有三尺远的地方重重斩落进了洁白的积雪中，飞溅起无数雪花。

野狼们本来有些惧怕，眼前的人类方才的攻击力那份气势相当凶猛，在它们的意识中也就只有发疯的野猪能够和他媲美，然而戏剧性的转折来得也着实太快，就在他们刚刚想要逃跑的当口，这个疯狂的敌人竟然自己倒在了雪地上，如此这般还真是叫狼有些反应不过来。

三头野狼谨慎的盯着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手握凶器的人类，分成三个方向包围了上去。偶尔眼角瞟一瞟蹲在树上的老人，看到那年迈的人类没什么动静，胆子这才打了起来。长久以来的饥饿终于冲昏了它们的头脑，对于那可能成为自己威胁的人类老人，它们决定暂时忘却在一边，先吃几口美味温热的血肉添添自己饥肠辘辘的肚皮才是如今的当务之急。

一头野狼耐不住诱惑直接一个小跳扑了上去，枯黄僵硬的皮毛在冷厉的寒风中瑟瑟抖动，上面肮脏的绒毛因兴奋而根根树立。

危险临近，修玛却全无所觉，刚才那一下摔得着实让他有些七荤八素的，此时眼前还金星乱舞。但毕竟知道自己仍处在和野狼的战斗中，下意识的，修玛告诉自己不能一直躺着，于是在他恢复了一点点意识之后，身体猛的向着侧面一扭，整个人贴着地面滚了两圈，手里的大剑顺势在空气中抡了一圈。

不为伤敌，只是想吓唬下野狼，好让它们离自己远一些。

好死不死的，那前扑的野狼正在这个时候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