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远东圣人与神之力的战斗仍在继续，但一切都已经接近尾声，人类身体的机能无法与天使相提并论。

足足有数十公尺长的水翼像是暴雨一样从天而降，完全没有穷尽一般地压缩着神裂闪躲的空间，射落的碎片仿佛炮弹似地轰鸣着在地上炸开，溅起湿冷的黄沙，试着想要把行走在其上的人拉入深渊。

斩！从天而降的水翼与左侧袭来的斩击几乎在同一时刻被从刀鞘中拔出的利刃拦腰斩断！

斩！由水翼炸裂而来的刀刃风暴被长刀卷起的风暴吹飞，毫不吝啬的卷上高天！

上，左，右，前，银色的武士刀闪现在神裂周身的每个位置，将袭来的攻击统统挡了回去。

但这一切都已经是极限了。

“砰”巨大的轰鸣伴随着大地的颤动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巨大的水翼没有选择直击对手，而是重重地击打在了对方刀刃可及范围之外的大地之上，恐怖的力道卷起狂乱的沙暴，仿佛来自深渊底部最深沉的咆哮，伴随着飞溅的刃片席卷而来。

“叮叮叮叮叮，呲――――”

直面沙暴的神裂仅仅只来得及象征性地挥舞了几刀就被仿佛海啸般狂暴的杀害所吞没，手中紧握的长刀在地上狼狈无助地拖行着，发出好像在嘲讽使用着自不量力的悲鸣声。

远东的圣人倒在那里，全身无力的瘫倒在地上，之前强行使用违禁术式的伤害终于反馈了回来。轻而易举地击垮了她身体里最后的一点反抗，摧毁了她所有的机能。此时此刻，只需要简单的一击，哪怕是诸如水果摊上的短刀都可以轻松地取走这个和天使纠缠了如此之久地圣人的生命。

但它没有这样做，玻璃珠一般的翠色眼珠缓缓地抬起，将人类无法察觉的视线投向远处从民宿中走出的身影，十二支巨大的水翼从背后竖起伴随着它的视线发出恐吓般地颤鸣声。

但来者毫不畏惧，他昂起头，冰冷的目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然后下一刻，整个海面上就回响起了急促而又清冷的咒文。

“……以TETRAGRAMMATON－IEHOVAH的避讳之名，元素被击垮，天空在震撼，大海在倒退，火焰被熄灭，大地在颤栗，所有天上、陆地和地狱之主一同战栗，无法平静，陷入困惑……”（注：《所罗门的小钥匙》中召唤所罗门七十二魔王之一的咒文片段，与实际召唤内容不符，也与下午不衔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背后张开，喷薄出巨大的黑暗，形成巨大的幕布笼罩着天空，与月遥遥地对立着。一个个古怪的纹章在空中生成，在空中旋转，发出闪电与雷霆，火焰与狂风，伴随着仿佛来自异次元的可怖尖笑在海上卷起滔天的巨浪。

“此刻，降临吧。给他们降下冰雹为雨，在他们的地上降下火焰。在纳哈龙的贝立特尔的见证下，降临吧，Demoriel（德门瑞尔）！”（他给他们降下冰雹为雨，在他们的地上降下火焰。――诗篇（v32，33））（纳哈龙，白日的最后一个时辰，现在的实际时间是黄昏，贝立特尔是掌控这一时辰的天使。德门瑞尔是北方伟大万能的君主，统领着400位大公爵，600位子公爵，700000800000000000位大臣）

2

上条艰难地用手支撑着身子，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之前宗教杀手给予了他常人难以想象的重创，普通人此时此刻怕已经瘫倒在地失去了所有的应对机能，但他仍坚持着不肯倒下。他要救他的父亲。

“啪啪啪”屋内响起了一串响亮的掌声。将上条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的同时惊醒了一旁被之前战斗吓傻了的刀夜。

“当麻，没事吧。”刀夜心疼地望着当麻，此时此刻他只不过是个父亲，但他想要过去扶一把上条的行为却被拦了下来。

“我应该给你鼓掌的，阿上。”

“咕嘟”上条咽了口口水，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来，虽然刚刚似乎说服了宗教杀手，但这里却还有另一个人需要解决――土御门元春，这个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自己对面的同学。现在想来，他虽然说服了（自认为）宗教杀手，但宗教杀手却并没有就此加入到他这一边来，而是对土御门说“交给你了”――

“咕嘟”

“阿上，你知道的，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

此时此刻，土御门的笑容在上条眼中简直有如恶魔一般的残忍而已冷淡。

土御门虽然不是圣人，不像宗教杀手一样拥有那么可怕的力量，而只是一个不能使用魔法的“普通人”，但浑身是伤的上条却根本没有阻止他的能力，只能一步一步地看着他走向刀夜。

“――”

上条拼尽了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奋力向着土御门扑去。

但原本背向着上条走向刀夜的土御门却突然一个转身，微微压低了身体，上条的擒抱就落了空。与此同时，土御门的膝盖高高抬起。

“噗哈”

这是一记佯招，土御门早就料到上条不会就此倒下，因此故意露出了后背的破绽诱使上条扑了过去。

上条自己撞上了土御门的膝盖，肺部遭到坚硬的膝盖的重击，本已就精疲力竭的上条顿时无力地软倒了下去。

“当麻――！！”

刀夜大喊着跑了过来。他跪在上条的脸边，似乎正在大喊着什么，但上条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上条只知道，刀夜的表情似乎随时会哭出来。真是个笨蛋，上条心想。现在刀夜最应该担心的，其实是自己的性命才对。

不想失去。

条如此想着。打从心底如此想着。他不想失去这个父亲。绝对不想失去这个明知道自己快要被杀，脑中却依然只想着孩子的笨父亲。

但是身体却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了。

但土御门的步伐没有停滞，已经不紧不慢地向着上条和刀夜走来，居高临下的目光让上条觉得有些刺眼。

刀夜似乎大吼着什么，还握起拳头冲向土御门。即使看见这样的景象，上条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连咬紧牙齿都没有办法。土御门宛如要赶走飞到眼前的小虫子一样，朝着刀夜的侧脸拍了一掌。就这样一击，便让刀夜打横一晃，倒在地板上。

看起来似乎是手下留情的轻轻一击――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土御门的手掌正确地打在刀夜的耳朵上，直接冲击鼓膜及三半规管，让刀夜昏厥了。

身体内侧受到冲击的刀夜，再也不动了。

再也…不动了。

“……！”

倒在地上的上条瞪着土御门，土御门也俯视着上条。接着土御门说话了。

“阿上啊，该放弃啦，时间到了。现在就算开法拉利也没办法在时间内赶到你家了。除了牺牲一个人之外，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除『天使坠落』。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吧？即使如此，你还是不能接受我的做法？”

明明应该什么也听不见的上条，这时却听见土御门的声音鲜明地传入耳中。

所以上条回答他：

“……当然！」虽然不知道土御门能不能听得见，上条依然接着说道：「……为什么要接受这种做法！除了让每个人都能开心地笑，并且平安无事的结局之外，我不接受其他任何做法！”

“是吗？”土御门说道。

接着土御门没再向上条说任何一句话。

“――结立法坛。持纸雪天花驱除现世污秽涤尽八方制定法坛。（各位观众，机关骗术应有尽有的魔术秀即将开演！）”

土御门从怀中取出一个底片盒，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往四周洒开。

边长一公分的四方形纸片大量飞舞。

“――指画结界。镇守四方封印四地始获至宝。（就用这里当舞台吧，虽然有点麻烦，让我先安排一下！）”

周围的空气开始逐渐变得冰冷。

气息完全改变。从炎热的热带之夜宛如变成了森林深处的泉水池畔。

“――摺纸为记依附神灵持之以为法式根基。（现在为各位介绍这场魔术表演的登场人物！）”

土御门毫不停歇地继续喃喃自语，并陆续取出四个底片盒。

装着龟、虎、鸟、龙四种极小尺寸动物摺纸的底片盒，被投向房间的四个角落。

“――号令四兽。北之黑式、西之白式、南之赤式、东之青式。（你们这些家伙动作快！玄武、白虎、朱雀、青龙！）”

四周的墙壁宛如在回应土御门的命令，开始放出淡淡光芒。

黑、白、赤、青。配合着摺纸颜色，以四个底片盒为中心，墙壁的光芒越来越耀眼。

“――纳献立式之坛。招唤凶式镇于坛中。（手枪准备好了，接下来得装子弹！）”

这是魔法。上条茫然地想着。

明明用拳头就可以轻易杀人，土御门却用了魔法。宛如在向无力的上条夸耀。

“――丑时执钉之凶煞巫女到此供吾驱策。（我们用的是最可怕、最要命的子弹！）”

等等……不对……

上条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不禁望向土御门的脸。

“――以此结界代草人。（手枪即结界！）”

土御门笑了。

土御门笑得相当开心。

“――以吾式神代命钉。（子弹即式神！）”

土御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以吾之拳代铜?。（扳机即你手！）”

超能力者是不能使用魔法的。

这一点土御门当初就说过了。何况为了抵御「天使坠落」，土御门已经用不能使用魔法的**勉强使用过一次魔法，**早已伤残败坏。如果再使用一次魔法，肯定会没命。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要使用魔法？

想要杀死门外汉刀夜，用他的拳头便已绰绰有余。

“我说过了，阿上。”土御门笑着说道：“想要解除『天使坠落』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杀死施法者，一种是彻底破坏魔法阵。”

（难道……）上条心想。

杀死施法者刀夜，根本不需要使用魔法。

这么说来，难道土御门想要采用的方法竟然是……

“神裂人太好了。”土御门以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如果我说要用这个办法，一定会被她阻止。她就是那种个性。君士坦丁那家伙又不具备远程打击能力。”

宛如无数刀子正在切割土御门的**，鲜血从无数伤口喷出。

没错，土御门确实说过，要解决这件事情，非得牺牲一个人的性命。

但是，土御门从来没说过要杀死上条刀夜。

**在转瞬之间便已满目疮痍，但土御门却依然笑着。

他自己应该最清楚，超能力者使用魔法会有什么后果。

正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才不得不学习各种背叛及贱招。

“……住……手……”

上条不禁喃喃自语。

但土御门却说道：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正因为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才得让你动弹不得。阿上，你跟神裂很像。如果让你知道我打算用这个方法，你一定会尽全力阻止我对吧？如果不是，我保护你就没意义了。”

土御门像个孩子般笑了。

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原本上条以为土御门想要变强，一定有什么伟大的目的，但原来根本没有。他只是想守护住明知自己是间谍，却依然乐在其中的学园生活。

“不用担心，阿上。区区『天使坠落』仪式现场，在我的超距离魔法炮击下保证被轰得一干二净。虽然因为『水』被『神之力』控制住，我没办法使用最拿手的黑术式――但偶而用用不熟练的赤术式也不错。”

土御门轻描淡写地说着。

“抱歉把你打得那么惨，阿上。本来应该用氯仿来对付你的，但是被沾了氯仿的手帕盖住口鼻，至少也得几分钟才会昏厥。如果把这一招用在你身上，这几分钟的时间你绝不会坐以待毙。我手头上的王牌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只好对你来硬的了。我这个魔法绝对不能失败。绝对不能被你用右手――幻想杀手给破坏掉……机率虽然不高，但并非绝无可能，不是吗？”土御门微微眯起眼睛说道：“阿上啊，人要死是很简单的。真的很简单。我很清楚。所以绝对不能有万一――就算失败的可能性只有1%的百分之一，也必须将它排除。因为人的性命是如此脆弱。”

所以这个魔法绝对不能有万分之一的失败可能性。绝对必须成功。

“阿上，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土御门说道。

但是……

遍体鳞伤的土御门元春再次使用了魔法，这意味着……

“哈哈哈……『如果这种需要牺牲他人的残酷法则真的存在，我就先杀了这个荒谬的幻想』……真是句好词。虽然不是对我说的，却也让我大受感动。”

土御门突然想了起来，向上条说道。

他脸上带着静静的笑容，宛如即将病故的病人。

“笨……蛋……住手……”

上条拼命想要伸出手，但手却伸不出去，连手指头也没办法移动半分。虽然想要立刻阻止眼前的土御门，却是无能为力。

土御门看着上条说道：

“『住手』？……对于你的这个要求，恕难从命。”

土御门最后送给了挚友一句话。

“你忘了吗，阿上？因为我是个我行我素的骗子。”

就这样，

就在上条当麻眼前，

土御门元春以跟平常没两样的语气，诵唱完最后的咒语。

刺眼的白光满溢四周，一股力量撞破了屋顶朝夜空射去，轰隆巨响传入耳中。听起来像野兽咆哮的爆破之音撕裂夜空，朝目标的一点飞去。

3

神裂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虽然知道自己和宗教杀手之间存在着差距，但从没想过差距如此之大――

大地在颤栗，天空在怒吼。来源不同的恐怖力量在空中互相绞杀爆发出肉眼难以忍受的光与热，震撼的光辉重要了整片大地，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轰鸣，犹如死亡的哀鸣。

宗教杀手背后的黑幕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跃动着，放出黑暗的雷霆将来袭的水翼炸成了碎片，接着撕裂狂风的无形利爪闪电一般地奇袭过去。

神之力微微地抬起头来，玻璃珠似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无数吨的海水就被卷上了高空，像是倒悬的瀑布似地翻卷，冻结，组成遮天蔽日的巨大墙垒。

但这没用有，尖锐的利爪毫无滞涩地割开了海与冰的屏障，像是拍苍蝇一样地重重地击打在神之力的身侧，将它犹如皮球一般拍飞出去。

宗教杀手完全压制住了神之力，是的，宗教杀手以人类之躯甚至使用的是十字教的术式压制住了一名天使。这完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即使这名天使的威能并不完全。

神之力从海水中缓缓地升起，她眼中似乎第一次拥有了焦距。异于常人仿佛重金属互相碰撞的鸣奏声在天空中突然回响起来。

“――e是谁w？”

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让神裂皱起了眉头。但宗教杀手却并没有回答，也许是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是……不能回答？以区区人类之躯压制一名大天使，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宗教杀手做到了，却不可能一直做到，人类都具有极限……黑暗之中，神裂似乎看见宗教杀手那黑色的身影在微不可见的颤抖着。

但神之力却似乎并不满足。

“――r是谁d？”

“――w是谁l？”

“――v是谁t？”

莫名的声音在海面上回响着，似乎想要穿透人的耳膜直达灵魂深处。

突然刺眼的白光满溢了夜空，一道白色的光辉划破了夜空，听起来像野兽咆哮的爆破之音撕裂夜空，朝远方飞去。

那个方向是上条的家。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原本高挂着巨大满月的夜空，突然变成了宛如正在燃烧般的夕照天空。神之力背后的水翼骤然瓦解，甚至连同这神之力的身躯，都在缓缓的消失，重归天堂的怀抱。但她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眼前黑色的身影。

就在她消失的一瞬间，久远似乎听见一声低低的呢喃从灵魂的深处响起。

“――s找到你了――Ke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