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的日子里，程华还是乐意往爷爷的屋里跑，爷爷年纪大了，但是喜欢找人唠嗑，程华小的时候，常听爷爷讲打鬼子的故事。爷爷年轻那会儿，小鬼子进来了，爷爷当时热血沸腾，报名参军。爷爷的身体结实，当然顺利当了兵。

在战场上，爷爷拿着大刀和小鬼子拼命，结果让小鬼子的刀在背上划了一条深深的口子。但是，爷爷却忍着痛，把那个小鬼子给杀了。

爷爷和程华唠到这事的时候，总是会将自己的后背露出来，在孙子面前炫耀。至于后来的事，爷爷从来不说，程华也觉得这是一个谜。问的时候，爷爷总是笑而不答。

现在，程华常做噩梦，心里不好受，便到爷爷那里将梦的内容说了出来。

老人躺在椅子里，眯缝着眼睛。

“这是你爹在托梦。”

老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

“我认为是我白天总想着这事造成的，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程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孩子，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是理解不了的，那年如果不是你太爷托梦的话，我早就成了炮灰了。”

“怎么回事？”

老人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过去。

“那年，我刚去当兵，刚训练了一个月，学会了打枪，上面就下了命令，让我们去端小鬼子的一个炮楼。当时我们那个排都是新兵，年轻人，大家都恨小鬼子，听说去端炮楼，心里都乐开了花，每个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和小鬼子拼命。

我当时也挺兴奋的。可是，当天夜里，我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你太爷过来了。你太爷告诉我，千万别进炮楼。

我们那个排是连夜摸去的，当时天上只有星星，漆黑一片，我们勉强摸到了鬼子的炮楼那里，炮楼里黑洞洞的，没有声音。

大家觉得奇怪，在炮楼外面待了很长的时间。最后，我们班长派黑明摸了进去，探探虚实。黑明是有名的大胆，接了命令后悄悄的摸到了门那儿。他到了近前才发现那炮楼的门是敞开的，往里面一看，还是黑洞洞的。黑明从兜里掏出火柴，划着了一根，四下望去，才发现炮楼里一片狼藉，一个人影都没有。

黑明当时高兴，冲我们大声喊叫：‘鬼子跑了。’我们那个班长打了多年的仗，有些经验，他怕这是小鬼子的圈套，便没敢进去，但其他人可管不了这些，他们都想立功，于是纷纷要求进去。最后，班长也拗不过了，又看看炮楼里，确实没有人，于是便带着大家进去了。

我想进去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现出梦中你太爷叮嘱过的话，于是心里犯了嘀咕，我谎称肚子疼，蹲在了外面，其他人都进去了。

就在班长他们进去后还不到五分钟的时候，我就听到炮声大作，小鬼子的大炮对准了炮楼，轰隆几声，将炮楼炸成了平地，我们那个班的人都成了炮灰，我在外面都被吓傻了。

我后来跑了回去，谎称自己拉屎没进去才算捡了一条命，其他人就说我走了屎运，其实是你太爷托梦的功劳哩！”

爷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让人无可辩驳，程华只得点头，但自此之后，程华也就没有做过那样的怪梦了，所以是不是父亲托梦程华也弄不准了。

头七过后，程华就准备回城里了，但程华的奶奶想儿子，她说看到孙子就如同看到了儿子，所以要求程华在家里多住几天，程华拗不过，便又在老家住了几天。

程华原先住在大伯家，没想到大伯的儿子儿媳回来了，占用了房间，程华不好意思将他们小两口分开，便提出住进祖屋。

祖屋是很多年前建的，很旧了，但历年来都有修缮，所以现在仍可住人。爷爷奶奶住在东屋，西屋空在那里，程华便被安排在西屋里。

屋子收拾得倒也干净，桌椅齐全，家具都是柏木的，古色古香。

白天的时候，这里没有什么，可是，天黑之后，一个人待在这样的屋子里，四周寂静得有些吓人。

程华常常想着父亲的事情，心情不好，便靠看书来排解心中的苦闷。

屋里有电灯，但光线暗，祖屋的屋顶高，整间屋子里很空旷，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头皮发麻。

程华的手头没有什么书，只有从大伯家拿来的《读者》《知音》之类的杂志，程华图舒服，坐在床上看，杂志里面说了一个又一个有意思的故事，程华看得津津有味，也不觉得祖屋里有太多的恐怖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起了风，吹动着院子里的树木，发出了呼啦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