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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传奇:江湖无间道》第一章 萧若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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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若水抚摸着村口的老榕树,榕树沧桑依旧,如今要离开这个非生于斯却长于斯的地方,心绪万千。第一次到牛家村,就在这颗榕树下,此时离开也是在这颗榕树下;当初来时没得选择,此时离开必须选择;也许这就是轮回。

萧若水的父母已无可考,据说是孤儿,像天上的流星,没有人知道从哪儿来,当然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他自己也不知道。十八年前的某一天,他静静地躺在牛家村村口的榕树下,滴溜着滚圆的眼珠好奇的打量着那颗老掉牙的榕树。身上裹着一条满是血迹的小被子,还有一张血书。血书内容如下:

好心人敬启:

萧某夫妇为贼人所害,临终托孤。

望好心人收养吾儿,萧某夫妇泉下当为牛马以报万一。

吾儿名为萧若水,其余不论,但求不易姓名。

萧氏夫妇泣血顿首。

自然,“萧若水”这个名字就成为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的遗产,至于那沾满血迹的被子是唯一的纪念。捡他养他的就是牛家村鼎鼎大名的“牛老爹”牛匡,村里唯一的私塾先生。

萧若水自认生平三大遗憾:不够帅、不够财、不够势。好在他自认自己够天才。是的,三岁识字,七岁成章;熟读诗词曲赋,通晓琴棋书画,尤好兵法,喜欢谋断。于是乎乡邻们都誉他为“小神童”,远近闻名。

当然这一切要感谢他那死干爹。牛匡虽然文武双全,但是仕途失意,遂隐居于此。平时除了私塾里教教孩童读书认字外,就把所有的精力花在萧若水身上,把他看做自己生命的延续,期望能光大门楣。

不止于此,牛匡认为萧若水根骨清奇,是块练武的好胚子,从小训练他的筋骨体力,手法五花八门,花样层出不穷,站桩、蹲马、跑步、倒立、凝视、负重、爬树、狩猎等等不胜枚举,这不,现在萧若水身上还附着百余斤的玄铁,一片一片的缝在那贴身内衣和绑腿上。不过武学招式上,牛匡觉得自己武功太差,怕糟蹋了萧若水,因此只教了一套武当长拳,其它一概未教。

可怜的萧若水,每天都要打几十遍的武当长拳,十几年下来,少说也打了数十万遍,端的是如火纯青。一招一式淋漓尽致,大开大阖连绵不绝,说不出的好看,说不出的舒服。开句玩笑话,这套拳法如果萧若水认第二,这世界上也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了。

所以萧若水虽然不算帅,却也是孔武有力英气十足,另有一种男子汉的魅力。不信?看看牛家村最有名的“王寡妇”瞧他时色咪咪的眼神,你就知道所言非虚。

老爹精心的照料,乡邻赞许的眼神,心上人绵绵的爱意,萧若水觉得生活相当的好,一切都相当的美好!

直到十六岁那年。牛匡得病,病来如山倒,小康之家顿时陷入困境,并因此负债累累。牛匡最终还是撒手人寰,萧若水的生活从此改变。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原本答应为他举荐作保参加科考的官员变了卦,举荐了他人,萧若水的状元梦就此破碎。

小村虽然民风淳朴,但也不妨碍势利的存在。原先对他家的嫉妒,对他的赞誉更让眼前的讥讽变得发狠。赞赏变成调侃,关爱变成讥讽,一时之间,他尝尽世态的炎凉。

即便如此,难过之余并不伤心,他还有最后的精神支柱,那就是恋人“牛梅”。一个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嘴巴小小的,酒窝浅浅的,开心时花枝招展,沉默时羞羞答答的姑娘。在萧若水的眼中,她就是世上最温柔的姑娘,也会是他将来最美的新娘。

失去科考资格的第二天,在他最需要安慰和关怀的时候,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他找到她。无数次的等待无果,无数次的闭门羹。终有一次,见到了她:满眼的刀霜,满脸的讥屑,浑身的不耐。

他明白:曾经温柔已随风,海誓山盟变成空。那些为她写的诗,为她绘的画付之一炬;为她画眉的笔,为她奏乐的琴统统敲碎。大醉两天,大病一场。

自此,萧若水性情大变,常常“歌中取醉聊*,冷眼俗世独伤悲。”也自此,他开始喜欢王寡妇那火辣辣的眼神,只有她,萧若水方能感受到被人重视的感觉。

他有恃无恐的出入王寡妇的香闺,迷恋那儿的温柔、旖旎和激情,喜欢在那儿获得男人的尊严。村人的目光,由讥笑到鄙夷,终变为愤怒。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获得瘟神般的待遇,所到之处人群哄散,小时玩伴闭门不纳,宗祠祭祀不得旁观。

但一切都无所谓,他总是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似笑非笑,我行我素。学会骂娘,懂得无赖,常常蛮横,时而张狂。

两年辛劳,个中滋味无法为外人道,终于还清干爹的病债,所谓“父债子还”,权当回报十六年的养育之恩。萧若水长长的出了口气,亲手宰了只鸡,开怀畅饮:酒中有歌,酒中有泪,酒中有醉,哭过笑过喊过唱过,随后又是大醉一场。

三更醒转,虽是初夏,夜凉如水。小儿的啼哭划破寂静的夜,推窗而望,月色皎皎,如水银泻地。心思触动处,踱步榕树旁。数百的年轮,在它身上留下刀刻的印记,小村所有的欢乐与悲伤,都融入它的枝叶,小村所有的生离死别,都埋葬于它的根旁。

萧若水虽是头疼如裂,心底却渐渐空明。

往事如烟挥之不去。寒窗苦读,勤练筋骨。少年志大,挫折如虎。恋情如歌,琴断乐无。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横眉冷对,自弃自惭。看看这颗老树,看似枯死的枝叶,逢春又是绿意盎然。思绪及此,萧若水心灵深处获得极大震撼。生命的意义究竟是几何?自弃于此还是放手一搏?

此时的萧若水,有如打通思想的任督二脉,又像佛道的顿悟。时而汗颜,时而自责,时而煎熬。迷离的眼光渐渐坚定,急促的喘息慢慢平和。曙光渐露,一跃而起,心意已定。

离开家乡!离开这个曾经无限美好,如今唯有心伤的地方。不,不是家乡,家乡是祖先漂泊旅程的最后一站,未知先祖,焉晓家乡?牛家村,养我而非生我的地方,也许缘分已尽,不然为何没有一个让自己留下的理由?

严厉而慈爱的“老爹”已去,刻骨铭心的“深爱”已去,过往乡邻的“温暖”已去,接下来是否该是自己离去?

去哪儿,远方吗,远方到底有多远?

江湖。书中有云:居庙堂之上,处江湖之远。可见江湖很远!到底江湖在哪里?在你的内心深处。

江湖,是强悍生命被排斥在主流社会后的异样存在,是心中理想无法实现最后固守的沧田。是三教九流汇集之地,是另类名利逐鹿场所。江湖之上流者为武林,下品者谓绿林。

既然不能居庙堂之上,那就处江湖之远,中间就是凡尘。江湖之成功者藉此回归主流社会,甚至因此而高居庙堂之上;江湖之强者藉此创造自己的规则,甚者实现自己理想。

既如此,江湖就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就有自己的道德底限。否则何谓成功,何谓强者?

萧若水不知道这些。他需要改变,需要成功,更现实的是他需要生活得更好。不想生活在冷嘲热讽中,更不想生活在过去的包袱之中。过去已经过去,无谓再争执谁对谁错,责任也无需追究,重要的是以后的路自己负责。

在他心中:江湖就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为银子而发愁;江湖就是意气奋发,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江湖就是可以放弃世俗的眼光自由自在;江湖就是自己放下包袱而可以重生的地方。

他选择江湖,就从这颗百年的榕树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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