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和尚信步走在堆满枯枝败叶的山林里，一步十丈，不远处一只奇形小兽却始终与其保持着丈余的距离。和尚慢，它也慢，和尚快，它也快。

就这样，一人一兽，在八万里秦川里漫无目的的走了十余天。

疯和尚到底是被它跟的烦了，停下身形望着这只被他从猎人手上解救下来的小兽，“畜生，你跟着我作甚？”

小兽极具灵性，见和尚停下来发问，它也不上前，只在原地停了下来，前蹄竖起，学着人类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拱手动作，用含糊的人声道：“仙师道法高深，我想跟在仙师的身边，潜修道行，请仙师恩允！”

疯和尚被小兽不伦不类的样子逗的一笑，“畜生，和尚不是仙，修的也不是道法，你还是回了你的窝去吧。”

小兽不是很理解疯和尚的话，又站起来拱了拱蹄子，“仙师不用手便能解了捆绑我的绳子，行在这恶山之中也步履如飞，怎会无道行？”

“你这畜生，也不知跟谁学的说话，听着这般难受！”疯和尚摇摇头道：“和尚信的是佛，不是道，修的亦是佛法，又怎有道行之说？”

小兽似懂非懂的眨眨眼，“那便是佛行，仙师，不管是道行、佛行，我都愿意学，请你教我吧！”

“你这畜生！”疯和尚被小兽乱造的词语噎住了，“便罢，和尚不与你争论，你且离去了吧，免得一会儿再被其他猎人逮了。”

小兽有些沮丧，却并不气馁，“仙师要如何才能收下我？”

“如何也不能。和尚是人，你是妖，人妖殊途，虽同是修仙，所修之法却天差地远。和尚修的法不适合你，你快去了吧，别误了我寻灵药！”

小兽听的眼珠子一转，“仙师要寻灵药？”

“正是，和尚我诵佛修法数十载，行至先天再难进寸步，如今寿元将尽，需寻药炼丹延寿。你且去吧，别误了我的大事！”疯和尚轻飘飘的说道。

“喔！”小兽沉吟片刻，脑门上的星眸闪烁几下，朝疯和尚作了一揖，再不纠缠，扭身如电般闪进了山林。

小兽此举倒是大出疯和尚的意料，这小兽来回跟了他十余天，这下怎地去的这般干脆？

“彘，神兽后裔，有趣，有趣！”疯和尚望着小兽电闪而去的红色影子，罗锅大嘴裂开笑着。

………………

半日后，疯和尚行至一处悬崖，正是雾曜崖。

崖内浓雾缭绕，几棵苍天大树的枝叶刺破盘绕的雾气延伸到崖边，一段几米长的青白蛇皮悬挂其上，看得人心惊肉跳。

疯和尚扬手一招，那蛇皮倏地落在他的手上，他仔细打量片刻，自语道：“想不到竟碰到这玩意儿，也不知能否逮到它……”

“仙师！”蓦地，崖内浓雾里，一道玄色影子激射而上，竟是半日前离开的那只小兽。

小兽自浓雾中飞出，身上少量的玄色鬃毛沾染着牛毛般大小的水珠儿，头上的独角被雾气洗刷的一干二净，隐隐地泛着微弱的墨光。

它依旧学着人类的样子，用两只后蹄站立着，两只前蹄捧在胸前，却因为构造的缘故，很难捧住东西，它不得不将一株火样红艳的花儿叼在嘴里。

见到那株花儿，疯和尚蓦地一滞，豆点大小的眼睛精光毕露，“赤火翼尾鹞，这是你找到的？”

“呜――”小兽逮到疯和尚眼中的热切，欢快的低吼了一声。

“妖物识宝，这乃天赐恩缘呀！”疯和尚叹一声，走近了几步，张开鼻翼深吸了一口赤火翼尾鹞散发出来的摄魄香气，“这灵花可是崖中寻得？”

小兽点点头，将赤火翼尾鹞递上前来，“献与仙师。”

疯和尚盯了小兽一眼，更多的注意力都在赤火翼尾鹞上面。这可是一株圣阶三品的灵花，在整个中州都是鲜见的。

中州的灵药分为六品，诸如张麻子前年掘的那株三品灵草即为下三品，依次往上有下二品和下一品。下品灵药是中州修士最常用于炼丹的灵药。

下品灵药再往上，即是圣阶灵药，依次往上是圣阶三品，圣阶二品，圣阶一品。但凡占了“圣”字品阶的灵药，具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罕物，说有起死回生之效也不为过。

最关键的是，很多圣阶的灵药具有延寿之效。寿限对于修仙者来说尤为重要，很多修仙者一生卡在先天期，而寿限便成了他们最大的桎梏。

便如这妖物采来的这株赤火翼尾鹞，虽是圣阶品阶最低的灵药，但论起延寿之效，甚至赶超圣阶二品的冰融雪莲，怎叫疯和尚不眼红？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疯和尚确眼馋这株灵物，不过心里还是有些计较，他没有立马接下赤火翼尾鹞。

“小东西，拿人说短，你且说说，所图为何？”

“我无甚所图，便想跟在仙师身前，学些佛法。”小兽眸子里透着兴奋的色彩，叼着赤火翼尾鹞凑前一步。

疯和尚轻轻一笑，将赤火翼尾鹞摘在了手里，又是深深一嗅，随即光芒一闪，那灵药没了踪影。

“学佛便不能了，妖与佛是两个世界的生物，天生相冲，你沾不得佛法。这样，我念你心诚，传你一道心法，兀自揣摩去吧。”

“谢仙师！”眼见那株灵花一闪便没了踪影，小兽看的目瞪口呆，这便是法术么？

哪还管他佛法、心法，小兽知晓和尚给的一定都是好东西，当即虔诚谢礼。

疯和尚收了赤火翼尾鹞，摇手当空一挥，一张古朴的兽皮落在他的手里，“小东西，这上面记载的心法叫做天星元力，修不修的成便看你的造化了！”

“谢谢恩师！”也不知怎地，那兽皮一现，小兽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散发开来，弥漫在整个空间，仿佛有裂天开地之能。

偏偏，小兽又觉得这种威压极为熟悉，它似是在唤醒心中某种潜藏的记忆一般。

“和尚传你心法，却不是你的老师。”疯和尚以念力控着兽皮，使其飘到小兽的身前，“你可有名字？”

“无！”那兽皮平稳地飞入妖物身前，却忽地一闪，不见了踪影。小兽大骇，却蓦地察觉那兽皮不知何时竟然钻进了它的体内，安安静静的躺在它的灵田里。

那心法竟与这小兽灵田相通，这是疯和尚始料未及的，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罢了，和尚与你相遇，也算有缘。既赐了你心法，这便再赐你一个名字吧！”

“当真？谢谢恩师，这太好了！”小兽见那兽皮安安静静的躺在它的灵田里，竟有一点点温热的感觉慢慢洇洒，最后在灵田里汇成了一个圆形小湖，雾气朦胧，它不禁大喜。此时一听疯和尚要与它赐名，它欢喜的叫了起来。

疯和尚微微笑道：“你的模样怪诞，颇有古兽彘之风，彘乃猪之神。这样，和尚便给你取名朱彘吧。”

“谢恩师！”小兽伏地深深一叩，“朱彘他日若修得仙缘，定不忘恩师教导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