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国的军队数量，从这次战争一开始，就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由起初的三里河大捷到之后的白虎口围攻，再到由秦戈主导的破阵杀敌、全歼燕云援军，在兵力上，南诏国方面始终保持着巨大的优势。

不过打仗终归是要死人的，一开始夏泽轩几个大将带出来的4万人马，现在就只剩下3万人了，可是对于一支力争机动的部队来说，三万人显然还是太多了点。

秦戈看着帐外喜笑颜开的将士们，慢慢地皱起了眉头。有的时候，人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他转过身子，问张怀民道：“张将军，这几战下来，我们俘获了多少战马？”

张怀民想了想，便清楚地报出了数目：“三里河之战获得战马2500余，白虎口之战后得1800余，今日之战得1000余，其余小战役共得500余，总计6000左右。”

“那我们原先带来战马多少？”

“原有战马3000，经过这几战后还剩2500上下。”

“那就是还有8000左右的战马……”秦戈沉吟着望着沙盘，忽然一拍桌子，沉声道，“那就留下8000人！”

“什么意思？”张怀民一愣，又连声问道，“秦戈，你只打算派8000人去攻打咸阳？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秦戈摇了摇头，指着沙盘面无表情道：“我昨天就说过，我们不过是去咸阳城下溜达一圈就回来，至于攻打咸阳，依我看即便是我们耗尽了所有的部队，也不可能实现！虽说燕云国大军尽毁，可是那咸阳墙高十余丈，城内守城之物少说也能撑上几个月，又兼囤积粮草无数，若想攻取，没有五万以上精兵万万不能。”

张怀民静静地听着秦戈的话，不敢有片刻的打断，一军统帅做到这个份上，张怀民也真是佩服死自己了。

“既然一开始就无法进攻，那么攻城所需要的步兵就是累赘，再者我南诏国已经取下燕云国三座大城，圣上已经开心得不得了，我们也没有继续拼命的必要。所以现在我们追求的就是能在燕云的心脏位置逛一圈，为了不被燕云国的勤王部队包围，我们最好只带上骑兵，这样一来，去也快回也快，我想张将军你，也等不及要回京领赏了吧？”

张怀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笑道：“秦戈兄弟你也知道，我张怀民其实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要不是怕你不同意，我张怀民现在就想回去了！”

“哦？”秦戈淡淡地瞥了张怀民一眼，却是把他吓得冷汗直流，生怕自己刚才那句话惹恼了秦戈，但是张怀民却不想秦戈竟然微微一笑，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吗？那正好，我刚好有件事情需要拜托你！”

“秦兄弟，你只管说！我的命是你救的，只要我张怀民能办得到的，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秦戈指了指营帐外的士兵们道：“我们这一路下来，俘获粮草辎重无数，夏将军和耿将军现在又重伤不起，而且俘虏的安置也很是问题，我怕若是我们同时带兵去攻咸阳城，这么一大摊子事情就没人能管了。我观张将军做事沉稳，有条有理，比我更加适合做这些工作，所以我想……”

秦戈顿了一顿，张怀民则马上会意道：“秦兄弟，我老张早就看出来你带兵比我行。既然你开口了，我老张自然会办好！你放心吧，你带走8000个弟兄，剩下的人马、物资、俘虏，我会统统安置妥当，你就放心立功去吧！”

秦戈的要求，其实是非常过分的。带兵打到一国都城之下，无论是否成功，都无疑是偷天之功！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秦戈却要求张怀民先带兵离开，这明显是要一个人把功劳全部占了的意思！

换做一般人，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张怀民不一样。首先，秦戈是他的救命恩人，在道义上，秦戈就占据了对张怀民提出要求的可行性。其次，张怀民之前只是一个偏将，这回立功立到这个程度，对他来说已经很难想象，眼界不高的他已经非常知足了。最后，这最后一战看似简单，却也藏有不小的危险，重复一句话，那就是打仗没有不死人的，若是秦戈战死，那么他张怀民就会是这次战争最大的赢家！

想明白了这些的张怀民，很快就跑出营帐宣布了只留下8000人继续进攻的消息。顿时，欢呼声响彻了白虎口峡谷，士兵们奔走相告着即将撤军的好消息，没人喜欢战争，尤其是再连续作战两个多月，多少次刀口舔血却依然活着的人们，更是此生都不想在踏上战场半步。

只是没多久，欢呼声就停了下来。

秦戈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之上，还未说话，欢笑声就渐渐停了下来。

“弟兄们！我们的确是要撤军了，但是在撤军之前，还需要最后一战来证明南诏国的不可战胜！我们要一次性把燕云国的杂种们打残打怕！要让他们日后一想起南诏大军就寝食不安！张怀民作为此次大战的最后一个统帅，需要回京向圣上禀报弟兄们的功绩，无数的俘虏和受伤的弟兄需要及时的安排，还有我们为国重伤的夏泽轩将军和耿静武将军也需要回京救治，其余16位殉国的将军的骨灰也在等待早日入土，我们的战利品需要尽快送回国库再行分配，这一切，现在都离不开张将军！”

数万士兵安静地听着秦戈的讲话，偌大的校场上，竟然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几战下来，秦戈的威望，几乎已经超越了夏泽轩等一干名将，甚至超过了不幸病死在前线的南诏国前锋军老元帅郭子伟。

秦戈听了下来，环顾了一圈士兵们，最后大声问道：“现在我想知道的是，有谁愿意和我一起留下来？我希望，最好能有8000个弟兄跟我去建功立业，若是死了，每人发抚恤费200两白银！”

“嚯……”

秦戈话音一落，校场上立刻响起了一片嗡嗡声。

二百两白银，搁在现代的购买力，差不多在200万左右！这些每个月只能领半钱银子和20今粗粮3尺粗布的大头兵，什么时候想过这次出征能赚到这么多银子。虽然回到京师后，每个人50两银子上下的赏银肯定跑不了，但是能赚200两，为什么还要去考虑那个50两？再者说，如果真能跟着秦戈攻进咸阳城，要是活着回来的话，就不只是赏银那么简单了。

拼一次命，就有机会获得这辈子也可能拿不到的富贵。

高台之下的士兵们眼珠子开始发红了。

很快，数以千计的人就一股脑儿地涌向了登记报名的地方，一时间把那些随军的主簿、功曹弄了个手忙脚乱。

又花了大半天的功夫，经过一系列的甄选，秦戈终于在数万人中划拉出了8000部队。

夜风习习、星光点点。

秦戈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身后跟着数千骑兵，各个身穿轻甲，手持长枪、长剑，腰挂短刀、匕首，一眼望去，气势骇人。

“张将军，咱们就此别过，若无意外，半月后京城再见！”

“秦戈兄弟保重！此次归来后，张某愿与你互换座次！”

秦戈拱了拱手，却没有客气，张怀民所说的，本就是他希望的，根本没有必要去掩饰。

夜幕之下，白虎口大营终于开拔。只是大军分作两部分，一部分轻装上阵，嗒嗒的马蹄声，很快就湮没在了夜色中。另一部分，则是货物如山，慢若蜗牛，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衣衫褴褛的俘虏，穿插着叫骂声和欢笑声缓缓前行。

张怀民回身远望了一眼早已消失的秦戈部队，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马上，他随手怕了怕马车的车筐，叹出一口气道：“夏将军，耿将军，看来我朝，要多出一个秦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