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山雨欲来

清水阁，大殿之上。

“沐师兄，我不懂。”琴泰面带惑色，不解的问道。

沐言以目视四周，见三人皆有不解之意，微微一笑，道：“敢问诸位师弟，这天下间，何为正，何为邪？”沐言不答其所问，却反问了一个貌似不着边际的问题，不知是什么意思。

众人互相看了看，不解其意，巨天远首先站了起来，答道：“祖师有言：天下无谓正邪，公道自在人心。我等日夜谨记，不敢稍忘。不知师兄这是何意？”

沐言轻轻点头，微笑依旧，道：“这便是了，此次三大邪宗经此人整合，十年蓄锐，必要报千年封印之仇，天下重燃战火，黎民百姓必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等虽未敢称天下圣人，但为天下聊尽绵薄之力还是义不容辞的，可对？”

众人点头。

沐言接着道：“至于那所谓的圣宗是正是邪，姑且不论，但称作此次灾难之源却毫不为过。他日祸起，我等与燕京共议大事，势在必行。今日收其梦魂剑，减其实力，何乐而不为！至于道义之论，邪魔外道，又有何资格与我们理论。”说完，冷哼一声，肃杀之意，溢于言表。

众人恍然大悟，虽觉此事有碍瞻观，不当是正道所为，但在心上加上一句“此乃邪魔外道”，自也就放得开了。遂道：“师兄所言甚是。”

“对了，师兄。此事我们是不是同燕京方面接洽一下，更好一些。这事我们如果不跟他们说一声的话，以后可能会有芥蒂，认为我们强攻倒还是次要的，若是怀疑我们跟邪宗真的有接触，那就不好解释了。”琴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一拍额头道。

“师弟，傻了不是。这事儿哪能我们单干啊，今晚我就带上梦魂剑亲上云隐山。”沐言呵呵一笑，话到最后竟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说来也有三十多年未见那个老不死的院长了。”

听到最后那句话，琴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脸色有些难看，一双原本精亮的眸子也渐渐地暗淡了下来，低低地叹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伤怀的往事……

傍晚，天已经完全阴了下来，乌云滚滚。夜幕上无星无月，幽蓝的天空之上不时划过一道道的电光，传来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

隐刃村口。沐言站在前面，后面则是其他三位族长。

看着这漆黑如墨，风雨欲来的夜，沐言不知为何，心里竟涌起一丝不安，但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直觉上认为是知己太过敏感了。沐言压了压心中的波动，向后一挥手，算是打了招呼。随即左手一划。一道白芒闪过——正是他那柄久负盛名的吟龙剑，托着他的身体升向高空。略作调整后，便风驰电掣地飞走了。看方向，正是云隐山方向。

夜已深，三千雷动，风卷残云，雨欲来！

……

一道闪电裂空而过，天地为之一亮。只见沐言停伫在空中，一动不动，一双虎目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如墨的夜色，双眉越皱越紧，渐渐地拧到了一块。

前方山林中，不知何时涌起了一股黑气，煞气逼人，其中更甚有无尽鬼哭之音，夺人心志，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即使处于数里之外的沐言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凶戾之性。脸上怒气一闪，不在迟疑，沐言化作一道白光，向前飞去，心下暗道：这人真是老寿星上吊，你嫌命长了，那爷就成全你。这白光速度极快，转瞬即至。

也不见沐言有何动作，身子在离黑气十余丈处，猛然顿止，脚下长剑似怒龙出海般狂舞而出，冲进黑气之中。顿时只见，白光闪耀，黑气汹涌，一阵搅动。片刻之后，几声闷响传出，黑气悠然消散，现出一名黑衣之人，甚至于他的面上也用黑巾蒙住，仅留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般地瞪着沐言。

“不知阁下哪位‘高人’，竟在我云隐山下修此邪功，可是欺我无人么！”沐言语气平淡，却不但丝毫掩盖不住浑身透发出的杀意，反而更添一种冲天的气势，一股慑人心魂的气势笼罩了黑衣人。

这黑衣人的道行看着不错，但沐言之负这一身修为是丝毫不惧的。况且，一般修炼此等阴煞幽厉之术的人，对其阳寿的损伤都是极大的，前期或许道行进境会很快，但到了后期反而会限制自己的修为，所以一般的人是不会修炼这种术法的。沐言自忖即便是遇到这方面的高手也可收拾得了，看这黑衣人只是小有所成的样子，沐言自然是一点也不客气。

而沐言道行之高，显然大出黑衣人所料，但凭自己这一身道行自也是不怕的，惊讶之色转瞬即被凶戾之色所替代，反问道：“你又是何人，敢来管我的闲事！”

“嘿嘿，老夫的地盘自然是老夫说了算。你当这是你家后院吗，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简直幼稚之极。”沐言气极反笑，这成名数十年来，还真是少见这种狂徒。

“可笑，莫说你不佩做这方之主，即便你就是那燕京之长，我又有何惧！今日我就在这练邪功了，又怎么了，你能耐我何，哈哈……”言语间，狂态毕露。说完之后，再不迟疑，左手一招，一杆尺许小旗便被祭到了空中，无风自展，小旗通体黑色，旗杆却呈紫色，非金非玉，晶莹剔透，若在平时，或可还叫人有些欢喜，只是在此时，却给人一种可怖之感。

“阴魂旗！”沐言见此，身躯一阵颤抖，心中是又惊又怒：此旗乃邪宗重宝。千年前乃三大邪人之一所掌，与梦魂剑、封魂笛并称邪宗三宝，当年一战过后皆是不知所踪。此后，正道中人还费大气力寻找过，以防止再次落入邪宗之手，荼毒生灵，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没想到竟出现在了这里，看来此人也不是一般货色。而且此旗多年祭练，已近乎幽冥之物，出则必带血而归，每日定啖生魂，实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凶器。今观其威势甚大，只怕已害了不少的无辜之人。

只是思量的片刻间，此旗便又发生了异变，尺许小旗迎风而展，见风便长，霎时已有一丈见方，上绣有幽厉骷髅，仰天长啸，黑气汹涌，凶煞之气扑面而来，腥臭之极，闻之欲吐！

“阴魂域！”黑衣人大喝一声，只见黑气骷髅皆张牙舞爪，狂涌而出。似无穷无尽一般，转眼间已充斥整个空间，一时间阴气大盛。

“妖魔小丑，亦敢在此狂吠。”沐言虽惊不乱，一声冷喝，也不见其有何动作，方才冲出的白色剑龙倒飞而回，一路之上所遇之阴雾鬼气，尽皆化为乌有。真可谓剑势惊心，遇之则伤，触之则死。沐言又是一声轻喝，吟龙剑声势更盛，白光直欲照亮整个苍穹，方圆十丈以内的幽冥之物无有可抵之一二者。片刻间化作一滩血水，自顾自得散发着腥臭之气。虽是如此，吟龙剑却不在冲杀四方，而是又重新回到了沐言的手中，化作剑状。剑宽三寸三，长近三尺，亮若秋水，瑞气时现，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孽障，今日若让你得下这云隐山，我以后还有何面目见天下世人。”言罢，长剑豁然刺天，左手结印，凌空旋踏七星方位，口中诵咒：

“苍蓝天，北斗现，长剑引，威古荒。”

“七星印”，黑衣人的脸上登时多了几分凝重，心知此术之强横，以力硬抗绝非明知之举。一念之下，黑衣人身形连动，欺身而近，意图攻其本体，以打断此术。但就在离沐言身旁三丈之处，却被一护体结界所拦，任其黑光再盛，竟不得寸进。但黑衣人亦是果断之人，随即身形飞退十余丈之远。右手一招，阴魂旗变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左手用力，双臂猛然挥动，竟召唤出一弯尺许小刃，飞速斩向沐言。黑气浓而不散，戾气之重，实属罕见。

“万魂斩”，沐言心中一凛，知道此物乃是摄万魂之精华聚合而成，威力绝大。但他对身畔护罩信心更盛，此术经千年锤炼，又岂是等闲。果不其然，那看似势如破竹的魂刃竟被那一层结界“轻易”地挡了下来，一时僵在半空。

此时受剑诀召唤，遥远的天际仿佛炸开锅一般，虽无星月。但在平时北斗所在之处，一道灿烂的星光却是激射而出，仿佛天神之威而不可挡，停在那宛若燃烧的剑尖，意欲冲向那远处的黑衣人。

如果没有另外一柄剑的话，那唤作“梦魂”的神剑。

“天枢……”，沐言一声大喝，但“印”字还未出口，恍觉腹口一凉，便如受重创。一声惨叫，身子摇摇欲坠，星光乱颤，一阵不稳。喉间更是一甜，一口精血不自主的吐了出来。虽是如此，沐言空之左手却向后倒切，后面不知何人之手立即迎上，两相撞击。那未知人与沐言皆是大震，倒退数步。与此同时，前方的“万魂刃”却又起了变化，只见其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转眼间，八道大力便是狠狠斩在结界之上。“咔嚓”一声脆响，结界几乎在立时便破碎了。

下一刻，八道大力狠狠地斩在了沐言的胸口。

沐言整个人被打得向后飞了出去，途中几声闷响，怕是全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片刻之后，他的身子砸在大地之上，“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在此过程中，他也终于看清了袭击自己的人乃是一名——阴灵，而他手中握的却是——梦魂！

沐言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看着，看着，许久……

“哐啷”一声脆响，梦魂剑一震之下，飞出了老远，此刻才掉了下来，斜插在地上，来回地晃动着。

群魔乱舞，风雨欲来。此刻，雨也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