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3年2月，我又跟随刘伯承来到广州大元帅府，随即我进入刘伯承的意识：

那时我是四川讨贼军总司令麾下的一员战将，虽然不是旅长，但第二混成旅的作战部署都是依靠我的，我实际上成了本旅的军事最高指挥官。几个月里我率领二旅打了好几个胜仗，对方的什么旅、团长，有被打死的，有被俘的。有一次一举围歼了十二个营的敌军，这时我就奠定了指挥大部队作战的基础，并且这方面的自信是越来越强了。这一点，四川讨贼军中对我还是有口皆碑的。

这年的9月10日下午，讨贼军分三路进攻大足，我正用望远镜观察七星庵的敌情、地形，在刚放下望远镜的瞬间，远处忽然枪响，我的右腿被一颗子打中，鲜血喷流。随行副官立即组织还击掩护的时候，向导张树庭扯下头上白布缠帕，代替绷带进行包扎，另一位向导张秀庭赶紧背起我回到了前进指挥所――张家大院。

11日凌晨，我被送到了内江野战医院，事后得知医生们采取了各种抢救措施，可是我仍旧昏迷不醒，伤势十分危急。我苏醒过来后知道，旅长熊克武接受医生的建议：命令内江的部下，日夜兼程火速送我到成都抢救治疗。

在成都，我经过法国医生的抢救，暂时脱离了危险，但伤口因天气炎热，感染后又红又肿。医生说必须进行截肢手术，以免血液中毒危及生命。我坚决不从，哪里有缺胳膊断腿做将军的？我不能倒下，在这军阀混战的年代，中华的复兴，还要靠我们这些为民请命的军人。我是要拯救苦难的中国人，我的追求是正义的，我的心是正直的，神灵会保佑我的。说来也奇怪，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我的伤腿竟奇迹般地有所好转。

“你的伤不久就可痊愈了，我看你的腿上肌肉坏死太多，手术损伤不轻，治愈后必成曲腿，这副拐杖可作你的终身伴侣。”出院时艾毓梅送给我一副拐杖说。

“世上有拿着拐杖走路的军人吗？”我笑着说，“请留下送给别人吧！”

后来我在成都剪子巷胡俊泉家养伤，最令我担忧的是伤口愈合后，伤腿果然伸不直。这时，我的意识深处在较量：我还要做个准军人，赶走列强、救我中华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不能就此变为一个凡夫俗子，而是要做一个不愧于这个时代的革命军人，铁血军人！然而，要实现这个目标，惟有锻炼，才是出路。

于是我每天用力拉伸，疼痛难当，浑身出汗。我的意念里反复告诫自己：我要恢复腿功，再难熬也要熬到底！通过锻炼，腿功一定能够恢复！

效果出来了，能够用脚尖顶着地行走了！可是功效竟然到此为止，再无进展。我的内心实在痛苦：难道上天就要我做一个瘸子？这怎么行？这样怎能当将军指挥千军万马！不行！我要坚持锻炼，我要设法恢复健康，我要健步如飞，驰骋沙场！

一天，我坐在椅子上，把脚放在凳子上，强令士兵猛坐我的伤腿。士兵不肯，我告诉他，再痛也比不过那七十二刀，爽快的来上一坐。他果真猛扎下来，我感到像地球爆炸一般，不省人事。后来那个士兵告诉我，当时我吼叫一声后昏倒在椅子上……。后来伤腿肿了起来，一位老中医用中药替我包敷伤腿。不久，我的腿就渐渐好了，与健康人一样能够步行了！我抚摸着曾经令人绝望的伤腿，感慨万千：

拒绝截肢，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挽救它；如果因为挽救一条废腿失去了生命，死得其所！因为这不是一个可以苟活的时代，只要是有志向的人，面前摆着的路就是一条救国救民的道路。个人的私利是谈不上的，因为我深深感到，没有强大的国家，任何一个小家都保不住。现在，我的腿得以恢复功能，与医治眼睛一样创造了奇迹，苍天有眼啊！我的多难，是要和我多难的民族一样，经历一番非人间的痛苦吗？我的苦难既然可以一次次挺过，我的民族也一定可以度过一个个难关吗？我想，具有铁血精神的人，只要意志如钢，天大的磨难也可以挺住！

想到这里，我又咬了咬牙。我感受着咬牙的经历，多少次，就是靠着这几颗金刚钻般的牙齿磨练了意志。我想，以后遇到再大的困难，也已无所畏惧，再痛痛不过那挖心的七十二刀，痛不过那坐腿时天地爆裂般击毁身心的巨痛！我深深感叹我的健在：

存在时，比宇宙都永恒；

消亡了，比洪荒都渺茫。

啊，我青年时代经历的挫折和痛苦，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作者题外话：年轻人读一读，受挫时可以获得足够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