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后做完卫生再练习吧。”

我回味了半天，才知道这么久一直没上班呢，现在才上午10点多一点，10点半才正式工作。要不那个尉迟伋怎么那样不主动教我，想必有这个原因。我想到这个时间上班，一定很好，至少可以睡个懒觉。可反念一想，这么晚上班，下班也会很晚了。不知自己能否适应。

饭店里的上午时光仿佛是短脖颈的人一样，做完卫生及一些餐前准备，就已正午。此时润季厅来了六位客人，坐在润字8号，点了红楼煨肘、柠檬茄响、辣子全爆、重庆毛血旺、玲珑泉水鸡以及香菇素汤，五菜一汤。并且要了瓶白酒。六人彼此并不见外，推杯换盏、欢声笑语。足足过了两个多小时才吃喝完毕。

这时坐在正对餐厅门口的一位中年客人叫住了服务员令霞，让她取来账单准备结账。

令霞点头一笑，很有礼貌地说了声“稍等”，便以竞走般的速度而去。

当那位先生接过账单后，开始仔细地核对，就像老师阅卷一样深沉，片刻信手又转给了邻座的先生。

蓄意已久，才说道：“我说服务员，说实在的今天的这几款菜真的不咋样。肘子有点硬儿，泉水鸡味道不如从前，这是你们金牌菜点就这样？更别提那几道了，况且客气的是账目也不对。我们都是常客，你说怎么办？”

令霞等待收获的笑容，凝滞在脸上，成为进退两难深浅难料的负重。话是问她的，可她却没有回答的权利。这也着实难为她了。令霞自然明白这些，只好保持沉默。

“那就叫你们经理来！”客人等了片刻后，终于表示没有耐心耗下去。

令霞深知叫经理意味着什么，也料定自己恐怕难逃干系。可尽管如此，她还是瞬间调解了表情。

“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的失误，请别在意。我们一定听取意见，改进菜肴。至于账，我们再重新为您结算一下好吗？”

话语委婉果然奏了效，“不用说了，没你什么责任，叫你们经理来一趟吧。”

“先生……”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这样啰嗦，耽误了我们的事情你付得起责任吗？！”有时候虚张声势中加入了震慑的分量，就会产生无比的威力。无奈下，令霞叫来了领班通茉云，可片刻便败下阵去，足见众口铄金的邪乎远胜于震慑力的强劲。于是主管繁欣然出面了。她见多识广，经验能力很丰富。平平常常的几句话都能解决别人无法扭转的局面。但她并非是伶牙俐齿、巧言善辩，而是凭着婉嫕和蔼的态度，以理服人。尽管上面有经理，有老板，但管理能力都逊色于她。她今年三十的年龄，却因长得清秀而显得年轻。端庄稳重的她总透视出一种微妙的聪慧的禀赋。

眼见事情一浪高过一浪，令霞担心不已，躲在一旁不知所措。但她也寄希望在繁主管这层底线，如果惊动茹经理，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几分钟过后，事情终于在奉上的一份水果拼盘画上了圆满。原来，吧台收银员季灵玫将该桌的菜单中多算了50元，才引起了这样的轩然大波。事后想想事情的经过，季灵玫还真心有余悸。好在繁主管没有责斥她什么，只是要她补偿这50元的损失（因为为了解决问题为客人打了折扣，优惠50元）。

这件事立即在同事间议论纷纷，说长道短，而令霞自然没有挨批评，一时倒庆幸起来。

这几天卫生防疫站的工作人员经常到饭店进行检查上岗人员健康证的办理情况。没有健康证或健康不合格的人员，一律不许上岗。每次都令大家紧张好一阵。生怕因自己而为店里带来麻烦。因为麻烦传麻烦，最终还会降临到个人身上。昨天防疫站的最后通牒，传告大家全部于下周前办理好健康证。

下午的例会上，茹经理发布了内部决定，定于本周（后天）集体到防疫站进行体检。每人需要自备一寸照片二张，每人体检费100元由工资扣除。另外声明，工作凡满一年者，此项费用可以报销。

这件事本无可非议，大家却众说纷纭，都不理解经理这样决定的原因所在。都认定健康体检费本身就应由饭店负责，毕竟检查的是饭店。况且这也关系到饭店整体的利害。而干满一年方可报销这一点，纯粹是饭店缓解大家不悦心情的婉转借口。或多或少也束缚大家选择工作的自由。我自知这些道理符合我们打工者的心理，却并不完全正确。我是新来的，跟谁也不够熟，也无心考虑孰是孰非的渊源。而我关心的是照片的事，我离家没有带任何照片，这么久的外出我所带的和挣到的钱（因来饭店交了200元押金），所剩无几。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到哪里去借？就在我呆愣之际，突然感觉有人挨了自己一下，似有似无，好像是棉花团碰到了身上。我很有意识地回头瞧看，竟然大吃一惊。

原来老同学达奚莹神秘的出现在了身后，尤其她也穿着服务员的服装。这不会是看花眼了吧。

“甫訸，老同学不认识我了？真有你的，惊奇吗？一定想不到吧？”

“哪是惊奇，已经到了传奇的地步。你不老实上学，竟跑到社会实践来了？”

“呦，很久不见，学会幽默了。”

“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听说呀？”

“中午，我的事以后再跟你说吧，一言难尽。”

“难怪早上例会没听说有新人来，这回可好了。”我听起她的“一言难尽”说的有些凄凉，感觉有些问题，可又不便急于追问。于是来了句“这回可好了”收尾，是一种安慰也是我内心激动的自然流露。因为我刚才还对借钱一事苦无办法，这下可好有救星来助了。这真是及时雨。可达奚莹听起来更感觉亲切，认为我在感叹缘分，于是说：“真的很巧合，中学的同学延续到高中，又升级成同事，真是想不到。听她们说你的名字，我并不敢确信是你，于是好奇的来看你。果然是你，对了，有照片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明天我们上午一起去照相吧，不然来不及了。”

我听话题来了，也正好是切入正题的最佳时机，可我一时又难以启齿，总有点不好意思。谁知她竟又让我吃了一惊，来了一招“捷足先登”。

“明天照相顺便帮我先垫付一下好吗？我现在手头有点不方便。”我这回可真的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达奚莹低着头，有些腼腆，等待我的回答。事情不大，但此时此刻，我才真正领略到了“一分钱跌到英雄汉”的窘迫。不过我已不能那么轻松的回绝，万一我这里是她唯一的希望，那么一切都不那么简单了。我此时此刻的窘迫比起一个女孩子还是好一些。我忙说行。让这种“口是心非”能给她一点安慰或寄托吧。我意识到，我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过于耽搁，怕时间过长被达奚莹看出来反倒尴尬。却忽视了开始的呆愣与现在的发呆型的沉思是一种重合，面对重合的正面，常人无法知晓渊源所在。

“对了，你现在能见到竹兰老师吗？”我忙将话题转化，不过这也是相当有分量的主题。

“很久未见了，你呢？我很想念她的。”

“我自然也是，比你们有过之无不及。我想教师节去看望她。”

达奚莹点点头，表示赞同。

竹兰老师，是我的恩师典范。她对我“施舍”的恩惠，包含了太多的关怀和帮助，正月十五我立下的誓言，其中也有她的分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