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菲依旧在那山石的后面，看着眼前那一公里左右的开阔地——这对摆脱追兵的士兵们来说，简直是噩梦。开阔地是条干枯的河床，上面没有树，没有大的石头，甚至连可以暂时隐蔽的草丛都没有。一公里，对于追击者来说，在这个位置收拾自己的猎物比打移动靶还容易。

马尔斯又来到默菲旁边。“一、三排已经都回来了，二排一班刚到。”

“接应的直升机还在么？”

“随时可以出击，还有友军又调来一个160毫米重型迫击炮班，他们俩如果有麻烦，我们随时可以进行火力压制。”

默菲吐了口长气。现在各行动小组基本上都回来了，大多是全身而退，没遇到什么追兵。只有刚才二排火支班和掩护他们的三排的一个班遇到点麻烦，有条尾巴跟在他们后面。友军的武装直升机过去晃了两圈，便他追兵吓跑了。三排的那个班只是伤了两个，而二排火支班阵亡一人，这个结果对于默菲来说，还算过得去。

现在只剩与他们同时行动的杨锐和霍克没有消息了。通讯器联系不上，说明他们还没有出地上军的电磁屏蔽区。那就是他们离这还有段距离，默菲想，预定撤回地下的时间已经快到了，错过了他们有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默菲握着拳头，按在石头上，紧张地碾着。

又过了近十分钟，天已经大亮了。对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马尔斯看看默菲，尽管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可马尔斯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焦急。

“长官，听说你找我。”

马尔斯扭头一看，是泰戈尔。“哦，我们下去说。”

“长官，”泰戈尔顿了一下。“小孩他们还没消息？”

马尔斯又看了看默菲，后者转过头：“他们会回来的。马尔斯上尉要在你们班调查一下关于警报提前响的事，你们要如实说。”

“是，长官。”泰戈尔应完，跟着马尔斯走了。

默菲把目光又放回了开阔地，那里依旧没什么变化。他又焦急地吐了口气。

起风了，有点冷。默菲立起了衣领。风掠过山谷，呜呜地叫着。风声中，默菲似乎听到了什么。是错觉么？不像。

过了一分钟，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是枪声，向这里靠近的枪声。他们回来了！默菲眼睛亮了起来。这时耳机里也传来伴有沙沙声的模糊的呼叫：“蓝色一号，这里是黑色二号，听到回答！蓝色一号，这里是黑色二号，听到回答！”

是他们！默菲赶紧按开了麦克风。“黑色二号，这里是蓝色一号，报告位置，报告位置。”

“TX45，TX45，我们后面有尾巴，南一千尺，需要支援，需要支援！”霍克在话机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通讯兵！”默菲向后面喊。

“已经收到长官。”

“马上通知友军，火力压制；准备接应。”

“嗵，嗵，嗵，嗵！”山那边，四发炮弹出膛，拖着呼啸声向目标砸去。

河床那边的树林里烟火腾空而起，依稀的爆炸声传来。

“左50，加一百，三发急促射！”霍克发来了修正参数。

“黑色二号，你们要出树林了。注意，你们前面是一公里的开阔地。”默菲对着麦克风说道，随后他对后面喊：“通知友军，准备机枪掩护。”

两架武装直升机从默菲头顶飞过，很快到达树林上空，搜寻目标，准备实施近距离火力压制。

远远的，树林里蹿出了两个人影。默菲端起望远镜，没错，是他们俩。看到两人胳膊腿还都在该在的位置上，默菲松了口气。

看到两人出了树林，援军的炮火更是肆无忌惮地砸向后面的追兵。直升机接替了炮火引导的工作，不断修正着炮弹的落点，同时也靠着自身的火力对下面进行单方面屠杀。而那些追兵现在似乎是疯了一样，根本不在乎自身的伤亡有多大，拼了命地要穿过火力网；好象前面的两个人跟他们有天大的仇恨，死也要咬在他们身上。

杨锐他们已经跑到河床的中央，尽管后面隆隆的爆炸声让他们心里多少有了底；可不断追上来的子弹声还是让他们无法有十足的安全感。要知道，在这种地形里跑动，中一颗子弹不比走在大街上被人撞一下的几率低多少。两人在没有任何隐蔽点的开阔地上不断跑着无规则Z字形路线，心里只盼着后面的子弹准头差点，前面的路再短点。

爆炸已经收缩到树林边缘，几个地上军士兵已经前冲出树林，开始对着杨锐和霍克打着点射。

“突突突……”山腰上，友军的机枪阵地对冒出头的地上人进行压制，在打倒树林外的所有敌人后，又对树林边缘开始了无差别扫射，尘土、泥土、草根、断树枝在树林边不断落下又不断被溅起。

“快，快！”默菲从石头后面站了起来，向下面的两个人高喊。几颗流弹叮当地撞在山石上，默菲赶忙又伏了下去。

杨锐和霍克跑上了河沿，山谷口几块巨石为他们提供了掩护。前面还有一段短坡，坡上几个警戒的队友在向他们招手。

“上！”霍克一挥手，跑上了坡。

杨锐跟在后面，朝后扫了一眼，树林那边已是一片火海。掩护的炮兵肯定使用了燃烧弹头。安全了，杨锐彻底松了口气，向坡上跑去。

“镗——”刚到坡上，杨锐耳边传来响亮的金属撞击声，他感到脑后像是被狠砸了一下，身体顺势往前载倒了。

“小孩！”周围几个人同时喊了起来。

霍克闻声转身，看到杨锐倒在了地上，头盔滚到了一边，脸立刻白了。“小孩！”他赶忙跑过去，把杨锐抱起来，摇着他，检查究竟被打到了哪。可怪了，杨锐的脑袋、身上没有一点血。

众人的喊声让杨锐清醒过来，他突然挣开了霍克，满脑袋摸着，除了汗水，他再没摸到一点湿的东西。

“你伤哪了？”霍克急得都变声了，冲他大喊。

“我没事，我没事……”杨锐也喊着，像是给自己壮胆。把后脑摸了十几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发现了掉在地上的头盔。他赶紧拣起它，转着圈看，终于在头盔侧后部发现了一处撞痕；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瘪，迷彩布也已破掉，露出了合金头盔的金属质地，瘪口闪闪发光，显然是新伤。

“我没事，我没事，打到它了，”杨锐举着头盔傻笑着喊：“没打穿，子弹是弹飞了。”

周围的人看过之后都解脱似的笑了，很多人被这一折腾都紧张得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这个小杂种，吓死我了！”霍克也瘫在了地上，伸手按在杨锐的头上，狠狠地晃了几下。

杨锐贪婪地喘着粗气，脸上仍挂着那傻笑，而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霍克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上；摸摸索索地在身上找出打火机，颤抖地打了好几下才打着火；烟在颤，火苗也在抖，费了好大的劲，烟和火才对上。他仰起头，用深呼吸的架势吸了口烟，再慢慢吐出；烟雾中，他还在不停地喘着气，咽着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