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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清》第113章 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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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策,便是‘反客为主’,亦可称为‘后来居上’。

如今唐荣凭最先拥立及讨董之功,得势于帝后,可谓占尽先机,加上内有卢植皇甫嵩等名士、外有公孙瓒孙坚韩馥等大吏,实乃朝堂之主流,此势不转,我等决不可与之争锋,即便日后做下再大功劳,也不过为一方下客,客贱主贵,处处仰人鼻息,时日一久,以唐荣等人才能,怕朝廷之上更无我辈立足之地。”

“孟德所言不错,那如何反客为主?”

曹操将眼睛轻轻一眯,淡淡看着众人,“列位且说说唐荣此人,是不是很笨?”

“什么?”

“虽然我等与其不和,但唐荣文才武功,当世罕有,孟德何出此言?”

在座众人纷纷大惑不解,出言相询,连袁术也滞了滞,称赞一声:“尽管我恨其怒斥我叔父袁隗之言,令我袁家颜面大失,但也不得不佩服其是个人才。”

数点寒星,在曹操猛然狠狠睁开的眼中暴起,看得各人心中均是一颤,“唐荣确实是个打仗与治理天下之大才,但有一点,却是个超级大笨蛋,就是——政治!

所谓最成功的政治,并不是在仁德义礼,善待百姓,而是厚颜无耻、忍辱负重,以及在当断之时,心狠手辣,斩草除根!此所以苏秦能合六国,刘邦能败项羽,而晋襄公不杀孟明,故有秦三年之赐,吴夫差不杀勾践,故有越阳山之刎。

哼,唐荣此人,固然有谋有勇,但太重仁义,心慈手软,当日留下了刘辨不杀——在我想来,若是换了董卓,如果当日本初兄不与唐荣兵变,怕早在去年九月以内,便已步了其母何琼的后尘。不过,也好在留下刘辨一命,正好做我等今日逆转之枢机,各位!我等要做的,便是——

为、刘、辨,复辟!”

“卟——”袁术一口水没吞下,被曹操此言惊得直从鼻腔中喷了出来,一手指着曹操,一手捶着胸,咳得几乎断了气,而其他各人也吓得双眼失神,如怪物一般呆望着此人,脑中一片空白。

曹操用得意而充满自信的眼神一扫四周,待袁术咳嗽稍停,平稳地说道:“到得复辟成功,刘协董后被打入冷宫,唐荣与刘辨必成水火之势,这天下,还有他立足之地么?而我等则可借拥立之功,反客为主,以本初为首,重居朝堂,便是那卢植之流,亦不足为虑。”

逢纪最先反应过来,担心地问道:“可是,这,这刘协已做了半年帝位,那刘辨又是废帝,天下之人会否肯服?”

此言一毕,立时引得众人也点头称是,但又忍不住此计的绝大利诱,一时犹豫不绝,七嘴八舌纷纷问开。

曹操心中暗骂被这班匹夫,畏畏缩缩,如何成得大事,越听越不耐之下,怒目一瞪:“哼,诸君何其糊涂!刘协之帝位,乃逆贼董卓当日谋逆所得,实是篡位!如若此举使得,那董贼今日于长安拥立之刘高,岂非亦可称帝?故这天下的三个小皇帝,实只有刘辨才是汉室正统。

而此之外,如今我等十五路兵马齐聚,自虎牢而至新安数战,十分功劳被唐荣之辈抢去七八分,我等两次征战,均以败北告终,若再无拥立之功,他日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只怕过得一年半载,诸位的官职,都要被唐荣鲸吞蚕食,一步步夺去了吧。”

在座他人或许稍能忍受丢官之痛,唯独袁绍为首的袁氏三兄弟,却丢不起这个脸,袁绍当即将心一横问道:“那不知孟德于这复辟可有几分把握?又是否已有实施计划?”

“无心算有心,加上我等兵马不下十万之众,此举应有七成把握。只是其中一个隐忧,便是唐荣手中还有多少东郡兵可用,以我看来,东郡三万兵马,此次讨董死伤过万,余下尚有二万之众,如果均为唐荣所用,并保持讨董时的战力,于我等亦是值得担心,故为稳妥起见,我有一计先行,便是先除了唐荣兵权。”

“哦?妙计,那将从何入手?”

“其实唐荣此人,自去年幽州讨二张时,平空出现,至今不过一年。而若从去年中正式就任东郡时论起,更不过半年,岂是我等世族大家的人脉所能及,其在官场所恃凭者无非三人:桥瑁、董太后、皇上,而三人中,尤其以桥瑁为最,唐荣就职东郡期间,半年三迁,如今已是一郡副手,足见其亲厚。

故依我之计,要除唐荣兵权的第一步,便是杀了桥瑁,令唐荣东郡无人可凭。操适才初时有一问,不知何人可敢当得此任?”曹操一言至此,不由想及当日的吕伯奢,心中暗自念道:“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除掉桥瑁?好,我自去年就任兖州刺史以来,与桥瑁诸多不和,早想借机除他,如今正好遂了我愿。”一旁的兖州刺史刘岱狠狠地答道。“虎牢及新安两战,东郡兵都是主力,损失惨重,而日间唐荣回东郡休养时,又借言拱卫皇帝,带走了三千,如今剩下在洛阳的,不过是一千来人马,只要稳住公孙瓒与孙坚二人,桥瑁必然难逃。

“有公山兄出马,倒是最好,桥瑁是你辖下,到时寻个借口治他一罪,正好堵了天下人之口。另外东郡之职一空,正好送给孟德,如此一来,兖州铁板一块,谁也别想插进来了。至于公山兄,等复辟成功,我等必定联力保举你为兖州牧。孟德兄此计可谓一箭三雕啊,既去了桥瑁,又夺了兵权,还得了一个大郡。”袁绍听得不由连连点头称赞。

曹操面上的肌肉轻轻牵了一牵:“东郡太守之职,我五年前便已受封,只是当时未曾赴任,如今只是拿回自己应得的而已。”跟着话题一转,“这第一步说完,第二步,便是升唐荣的官。”

“升官?呵呵,孟德何必又卖什么关子?”鲍信在一旁不由笑了起来。

“除掉桥瑁、得到东郡之后,尚不能保证刘协不会将唐荣调离东郡,去其它地方高就,嘿,甚至是一郡太守也有可能,所以,我们倒可效法当年征董卓入朝任少府之举,用一个位高权轻的官位,如少府、太常之类,一来表彰其此次讨董之功,二来稳住唐荣,令其不能离开东郡,等我们复辟成功之后,再从从容容来处置他。

另外,本初兄为天下英雄,岂可坐困于一小小渤海太守,韩馥一个无能腐儒,有何德居冀州州牧,他日凭拥立首功,我等再奏请皇上召回韩馥,将本初兄升任冀州牧。”

袁绍一听,不禁喜从中来,大笑道:“哈哈……孟德,你当称为我辈中的张子房!只是,唉,唐荣此人,也确实是名人才,可惜太过锋芒毕露,又兼刚直节烈,眼中不容得沙子,既然他容不得我们,我们也不必留下这个拦路石了。至于这刘辨么,是留他在东郡,还是移去何地?我可不想被一个皇上处处掣肘,你们谁想迎去帝驾啊?”

众人一听,个个摇头,均觉还是离皇帝远远的,独任一方大员来得自在。曹操看在眼中,心里一喜,连忙恭身道:“既然列位大人都不愿接这个麻烦,那便由操收下了,还是留在东郡由我服侍吧。”

“好好,孟德实是此次建大功者,日后我等少不了记得你的好处。那接下来,我们再议一议今晚的具体计划……”

戏志才回到曹操帐中,当先一揖,“恭喜主公,日后上尊天子,会盟各方,下令诸侯,讨伐不臣。袁绍等人无智,却不料逢纪许攸亦是如此,放着一个天大的帝驾不用,天下都要唯主公是瞻了。”

“嘿嘿……正该我日后凭着刘辨成一番大事,只是,如今一切均在酝酿之中,须待今晚看刘岱之举可否成功之后再说,不知唐荣现在领兵去到了何处?”

洛阳城外,十里驿亭。

唐荣领着三千多士兵在此暂歇,先看了看那由三十名士兵护送、去往上党羊氏家的蔡琰车队,叹了口气,心中自忖经过数日思考,还是接受不了徒有满腹才华、却禀性软弱怯懦的蔡琰,转过头,见着陈琳呆望蔡琰车队远去的神态,暗想此人尽管在历史中袁绍兵败被俘后丑态百出,不是一个硬骨头,但确实可算一名才子,与其为日后史册留下一个话柄,不如与蔡琰齐齐退出仕途,专一做一个象蔡邕一样的文坛大师,可能还会流芳百世。

当即轻轻在陈琳肩头一拍,“你如一路相伴她回家,以你文才与痴心,未必不能打动蔡大家,但有一个条件,便是不能再为官了,你可舍得?”

“哦,”陈琳乍地惊醒过来,嗫嚅半晌,“所谓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十数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一日光宗耀祖,高居朝堂么,蔡大家确是天下难得的奇女子,只是如果今日为了一个女子,而置前程不顾,只怕为天下士子耻笑吧。”

“咄,枉你曾学孔孟之道,不记得孟子有云,‘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复悔;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么,真心喜欢一个人,为她生死亦可,一点耻笑又算得什么。

何况你所言的仕途,孔璋兄我且问你,你是长于奇谋妙计?还是长于法典吏治?你自始至终无过一个文人,吟风咏月是你的强项,但如今多事之秋,时局动乱,袁绍身边,真正需要的是逢纪一样的谋士,你这样的士子,有你一个不多,无你一个不少,只怕万难有出头之日。倒不如与蔡小姐著书立传,反能场名天下。”

陈琳闻言,不由低头沉浸于权衡之中,双眉时皱时开,始终难以决断,唐荣看了一会,摇摇头,知其沉迷官场利禄难以自拔,也不再劝,拱拱手,“孔璋兄,唐某这便领兵回东郡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吩咐一声,大军陆续启程。只留下患得患失的陈琳,蹰躇久久,方长叹一声,向着洛阳方向,拖着萧索的身躯,迤逦而去……

二更时分,洛阳东郡军帐附近,万余名士卒轻轻从四周掩至,一步步逼近营门。而点点星光之下,隐隐透出距大军不远处的灌木林里,藏着数名华服贵胄的将领,而每个人此时的心中,几乎都说着同一把声音:“一万三千兵对一千多,岂能有什么悬念?东郡,就要易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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