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们就进山了。那个被称做老普的猎户带着两条狗在前面带路，郑五牵着匹温驯的灰马跟在最后面，马背上驮着打猎所需的物品和干粮。孙小姐依旧是那身骑马时穿的服装，斜挂着一条装着子弹的带子，抗着一把崭新的德国造猎枪，显得十分精神和利落。
山里的雾气很大，一丈之外，什么都看不清。一会儿，我的头发变得湿漉漉的，衣服也被沾满露水的枝叶给打湿了。一个上午，我们都在山里不停地行走。老普说，只有深山内才会有猎物。两条狗始终都很兴奋，一路跑，一路嗅着。我们都有些疲惫，老普说，打猎是个体力活，猎物不会站在哪儿等你开枪。
高队长紧紧跟在我和孙小姐身后，周五与郑六却在后面掉得很远。我早已记不清来时的路，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回去。
雾气一点点散去，绿色的山峦渐渐露出了面目，近处的山头上，一棵棵树也变得清晰起来。我们往一个山坡爬去，要从两座山头之间翻过去，就会到达一个山谷。老普说，那里有不少鹿和獐子，山鸡更是随处可见。孙小姐说，希望能打到一只老虎或豹子。老普告诉她，这得要靠运气，因为这两种野兽是很机警的，眼睛鼻子都很灵，发觉危险会主动躲避的。
山那边坡度比较缓，我们很快来到了山腰。老普唤着猎狗停下了脚步，用手指着山脚下问我们：“看到了吗？那里有一群鹿！”
我睁大的眼睛，只见绿绿的一片什么也没有。我们都停下脚步，只有孙小姐端着猎枪慢慢地跟着老普往下走。
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突然听到“?、?”两声枪响，那两条猎狗像发了狂似地朝山下奔去。
我们来到山下，两头鹿被打中倒在地上。高队长一边竖起大拇指赞道：“小姐真是好枪法！”一边让周五郑六两人将鹿抬到马背上捆好。
孙小姐笑着说：“听说高队长的枪法也是了得，也露一手给我们看看。”
正说着，忽地从草丛里扑喇喇飞出一只山鸡，高队长甩手就是一枪，山鸡像只秤砣似的直坠下来。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把枪掏出来的。
这一枪，连那猎户老普都赞不绝口，我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老普说：“我们到下面找个平整的地方歇会儿吧，大家的肚子也饿了吧。”
山谷里的树木高大，遮住了天空，太阳都射不进来，显得异常幽静。老普带着我们七拐八绕，攀到了一块大青石上。他对这里很熟。
老普吩咐我们检些枯枝叶来，他用火镰点燃几片枯叶，生了一堆火，然后又用刀割下一条鹿腿，切成一小片一小片，让我们用树枝穿上，放在火上烤熟。火苗燎舔着肉片，油被烤出来滴在火上，烧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那两条猎狗也变得有些不安分，老普把剩下的骨头扔给了它们。
老普说：“敢问这位小姐，怎么就喜欢骑马打猎呢？”
“我在国外，参加过一个狩猎俱乐部，打过不少狐狸和野兔。”
老普惊叹道：“真是个奇女子了，我们这里的的女人没一个像你，要不就奶着个孩子，要不还呆在闺房里做针线活呢！”
“我爸特别想生个儿子，长大了跟着他一起去革命，可是我妈走得早，我爸就把我当作儿子养。”
老普摇摇头。“世道变了！变了！”
高队长说：“现在可是民国时代，别再翻你那老皇历了！”
“民国世界，自由恋爱，媳妇儿做老太！”郑六突然说道。
“自由恋爱？是不是女人自己往男人家跑，不用媒人，也不听父母的，对吧？”周五问。
郑六接口道：“你是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
孙小姐“扑嗤”一笑，“这乱七八糟的都听哪儿的？”
“别在小姐面前胡说八道！”高队长说，“咱们再歇会儿，就往回走吧。”
孙小姐说：“我们还没打到一只真正的野兽呢！哪怕是一只狼也好啊！”
“算啦，下次吧！”高队长劝道，“再转下去，天就黑了，就算老虎出来，你也看不清，而且很危险！老普，你说呢？”
“是啊，我打猎打了几十年了，遇什么，打什么，只求个不空手回去……”
突然，传来一声悠长而尖锐的啸叫声。老普脸色一变，说“我们赶紧走吧！”
孙小姐一脸诧异看着他，我心里也是满腹疑问，可是看着他一脸的凝重，便不再问他什么。
我们匆匆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去。老普朝着太阳的方向拜了拜，将那只山鸡放在大青石上。
孙小姐再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把山鸡搁这儿呢？”
老普说：“水里有蛟龙，山里有神仙。我们靠打猎吃饭，都要山神照顾的。留下点猎物，献给他，这是规矩。否刚会遭难的！”
“遭难？”
“是啊，轻则摔坏胳膊腿，重的丢了性命也是有的！”
孙小姐笑了笑，显然是不信。
“听说，山里还有狐仙。”高队长说。
“狐仙？”
“山里很多的狐狸活了很久，都有了灵气，很老的，都成仙了！”
“我倒想遇着一个，看看他是啥样子！”孙小姐大笑起来。
老普摇摇头，显然是对孙小姐的话有些看法，但他不再说什么。
“刚才那叫声是什么？是不是什么野兽？”孙小姐问。
“不是野兽！”
“是什么呢？”
老普没有答话。两条狗神情紧张地停了下来，用鼻了不住地四处嗅着。老普端着枪左右小心地寻找着什么。
孙小姐赶紧从马上取下了枪。
过了一会，老普说：“我们走吧，大家都要小心，别说话！”
我们往前走了不到半里路，突然左边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声音，一个黄色的影子闪电一般从我们眼前窜出，又不见了。
“豹子！”孙小姐兴奋地指着不远处说。
这只豹子正爬在前面大约十多米的一株枯树上。
老普喊着“不要开枪！”可是已经迟了，孙小姐手中的枪冒出一阵青烟，枪声回荡了很久才消失。
这声音没有吓跑那头豹子，反倒激怒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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