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仙含恨远去，这让郝大军万分沮丧。

然而，令郝大军更为沮丧的是，他数了一早上的口罩，才凑足了三十九个，第四十个再没出现。

戴口罩的人数较之昨天，不增反减。这主要是因为，上江城长时间未发现**，群众思想松懈麻痹，警惕性大大降低。郝大军心中大急，这意味着，**还是遥遥无期！郝大军对群众如此低下的觉悟痛心疾首，对市政府宣传教育力度不足深感痛心，一时间脸色发红，嗓子发痒，不经意间，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

“同志，你是从哪里来的？”人群当中涌现出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小老太太。老太太头发花白，个头不高，只到郝大军的肩头，戴着一个硕大的口罩，脸遮了三分之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目光却是十分严厉。

老太太的出现令郝大军又惊又喜，喜的是这位老太太戴着一个大口罩，盼望已久的第四十只口罩总算出现了。惊的是，老太太显然是冲着他吐出的痰而来的。老太太的胳膊上有红箍，那就意味着，老太太有权命令郝大军为此掏出五十元现金！郝大军经济状况不算宽裕，五十元对他而言，算是一笔巨款。

“对不起，对不起”郝大军心头发虚，慌忙伸脚擦了擦地上的痰迹。

郝大军话一出口，那老太太倒退两步，形成一个弓步，郝大军读过武侠小说，那老太太的姿势，看着眼熟，极像少林擒拿手的起势，郝大军暗叫不好。

“从北京来的？”老太太厉声问道。

郝大军这才想起，自己说的是普通话。郝大军同志虽然是本地人，在省城读了六年大学，两样技能还将就，其一是普通话，说得倒也娴熟，几乎成了母语，其二是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平日里，郝大军其貌不扬，前程混沌，和美女又不能说英语，唯一能在美女面前卖弄的，就是一口还算纯正的普通话。今天这一口普通话说给了老太太，有点明珠暗投的味道。不过，老太太虽然不是美女，但极有可能是美女她妈。

可是，事情就坏在了这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上。

北京是伟大首都，京腔就是国语，在这之前，北京人都为他们那一口京腔而无比自豪，就连郝大军这个地地道道的上江人，也喜欢在普通话上加儿音。在上江城，这种普通话一说出去，立即就会引起路人侧目，投以羡慕甚至是崇拜的目光。可是郝大军同志忘了，今非昔比，**来临之后，伟大首都的居民出门在外，将受到的关注不是羡慕，而是警惕。在某种程度上，首都居民被怀疑是冠状病毒的帮凶或者同谋。

“不是，大妈，我就是本地人。”郝大军急忙改口，说起了本地话。糟糕的是，郝大军普通话说贯了，再说本地话，就显得不太地道，那老太太一听，明明是一口假冒本地话。

“年青人，做人要厚道。”老太太语重心长，那擒拿姿态却绷得更紧：“到上江城几天了？是不是头痛、全身酸痛、乏力，咳嗽？”

“没有啊，咳，咳。”郝大军否认着，嗓子却不争气地发痒。

“没有？满脸通红，发烧了吧？”老太太再次倒退数步。

“没有没有。”

“你为啥子咳嗽？”

“嗓子有点痒，有点痒。”

“为啥子痒？”

“不为啥子，就是有点痒。”

“不明原因？”老太太句句进逼。

“哦，不明原因。”郝大军慌乱之中重复着老太太的问话。

“不明原因肺炎！”老太太沉声问道。

“这怎么可能……。”郝大军没提防这老太太竟然说出了如此专业用语，惊出一声冷汗，一瞧四周，发现情况不妙，身前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围过来六个老太太，加上前面那个，一共七个，个个戴着大口罩，两眼贼亮，与自己相隔三米，占据了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的方位，把自己围了个水泄不通，极像全真七子对付黄老邪的全真大阵。郝大军下意识地摆出了凌波微步的姿态，这姿势，金庸老先生曾经描述过，郝大军略微懂得一些。

那老太太句句追问，明明是把郝大军往**上引导，郝大军慌忙辩解：“误会，误会，在下郝大军，本地人本地人，绝不是来自首都，近十天也未外出，更没到过疫区。”这是当年判断**病例的基本标准。

可是，郝大军慌乱之中，那本地话说的更加不像样，情急之中，反而夹杂着几句正宗的带着儿音的普通话。这也怪他自己，普通话说贯了，又喜欢在美女或者美女她妈面前显摆，比本地话还流利，一着急，普通话就脱口而出。

对面的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另一个老太太迅速脱离了战阵，向不远处的治安岗亭飞奔而去，身形异常敏捷。老太太们摆出的大阵露出一个破绽。郝大军大喜，疾步向那破绽而去，刚走出两步，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闪了过来，补上了那老太太留下的缺口，全真七子再次凑足，把郝大军围在垓心。

郝大军抬头一看，补上缺口的，竟是葫芦街街道居委会黄主任黄漪云，黄漪云一头齐耳短发，**，两腿细长，行走如飞，挡在郝大军面前。

“站住！”黄漪云一声断喝，六个老太太精神抖擞。

郝大军被黄漪云的断喝惊得倒退两步，周围的老太太齐声呐喊，施展开来，截断郝大军的退路。郝大军见势不妙，只得施展凌波微步与七人抗衡，疾控中心的大门离他所在地大约有二百米远，只要进了单位大门，这帮老年全真七子就拿他没办法了。郝大军脸上唯唯诺诺，加快了脚步，奋起突围。那黄主任和六位老太太围绕在他的周围，不断变幻身形，手舞足蹈，始终与郝大军保持三米的距离，不即不离，却也不敢把郝大军逼得太紧。

郝大军冷眼观察，发现黄漪云和老太太们的身形婀娜多姿，变幻莫测，虽一时不明是哪家武功，但看着面熟。郝大军不敢怠慢，凝神定气，守住阵脚，脑子里飞速旋转，只一秒钟，便把曾经研读的武侠小说各种神功浏览了一遍，包括卧龙生先生的下半身功夫。却没有发现任何一路武功与老太太们的功夫相似，一时茫然。

正在不解，就见黄主任两臂舒张，身体左右摇摆，两脚轮流掂地，身体随之旋转，嘴里发出铿锵之声：“呀拉梭……。”